回去的时候还在想着,现在这些人,舌头是越来越长了,又不是那无知妇人,却什么闲话都敢传,真是白瞎了读的那么多年的书。长舌妇也就算了,偏还拿着他朋友来嚼舌头,这不是找揍吗?
韩昹不痛快的回到家里,一晚上都没睡好,总想着,怎么就突然会有徒宥昊和贾瑚的闲言碎语呢?以前可从没有过啊。虽说只是风流韵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难保这不是有人要对付徒宥昊贾瑚的前兆啊。想想,钦天监已经刚给徒宥昊选好了吉日就等着到时候完婚了,贾瑚也正准备着要议亲,这档口却传出他们断袖之好,这不是给他们没脸吗?
韩昹越想越觉得背后肯定有人捣鬼,第二天天不亮就赶紧起来穿戴好,时间一到就催着车夫赶紧往宫里去。
这样的事,他怎么想,都觉得要先跟徒宥昊商量商量。
谁知他在徒宥昊处等了好半天,茶水灌了一肚子,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下朝,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结果就只等来了个安义,徒宥昊却出宫去了。
安义瞧着他整个人瞬间都懵了的样子,很有些不落忍:“公子等很久了吗?先头不知道你来,昨儿贾大人又给送了信,这不,殿下一下朝就直接出宫去了。”
韩昹怏怏的摸摸鼻子,自认倒霉:“没什么,是我自己没想周到,合该早点送个信过来的。”
安义问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不然,小的马上派人去请殿下回来。”
这哪成啊,韩昹忙忙摆手说不用,问他徒宥昊和贾瑚约在哪里见面:“我自个儿去找他们好了。”正好两个当事人儿都在,自己也好一并说了,省的时候还得再浪费口水说一遍。
唔,贾瑚好好的突然约见徒宥昊,该不会,也是为了外头那些传言吧?这一想,韩昹更待不住,从安义口里知道他们是去了郊外的庄子,忙就飞奔走了。
心里焦急,便觉得时间格外的慢,好容易出了城门口,韩昹干脆也不坐马车了,叫车夫把车卸了,自个儿一路打马狂奔,很快就到了庄子上。
他走进去的时候,贾瑚和徒宥昊已经坐着喝了好一会儿的茶,说的可不就是外头的传言。韩昹走过去的时候,刚想喊人,就见徒宥昊突然抓住了贾瑚的手,凑过去贴着人的脸,亲亲密密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惹得贾瑚翻了个白眼,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被徒宥昊给死死抓住了,越发没脸没皮对着他笑得灿烂……
这样的亲密,说没什么,鬼都不信!
韩昹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半点真实感。
这、怎么可能呢?!!
徒宥昊贾瑚两人还没发现不远处惊吓到已经呆滞了的好友,还在讨论着外面的流言、准确的说,是贾瑚在思考,徒宥昊拼命给掩饰。
贾瑚很奇怪,自己出门带着小厮,徒宥昊身边也有侍卫内监伺候着,两人私密的时候不算,一出门必有人守着,怎么就会叫人瞧见了呢?虽说他并不很介意,可想到贾赦那拍着桌子怒吼的模样,贾瑚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那些个人,没事嚼什么舌头,这下可好,我爹见了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话都懒得跟我多说一句,我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对过我呢。”以前每次见了他,那次不是嘴上摆着严父的架子,眼睛里却满满都是骄傲的?这次这么气急败坏,连“你是不是我儿子”都说出来了,贾瑚感觉,挺新奇的。
徒宥昊把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手指摩挲着他的,两眼死死盯着人家那弧度优美的下巴,看着那红润的双唇一启一合的,喉头滚动,含含糊糊着道:“京里人就那么多点,认识咱们的也不少,虽说咱们平时也是谨慎,可到底没特意去遮掩不是?叫人发现了也是正常。”又笑,“贾将军对你发脾气了?对你怎么样?没打你吧?我瞧瞧。”说着就要动手给贾瑚“检查”。
贾瑚没好气地一掌拍开他:“滚开!”
徒宥昊也不恼,涎着脸笑道:“想来也是,贾将军把你当命根子似的,怎么可能舍得打你。那就是骂你了?都说什么了,讲给我听听!”
贾瑚瞟了他一眼,猛然想到贾赦两句“你怎么能在下面呢”,眼睛闪烁一下,淡淡道:“还能什么,做不过就是那些个话,没什么了不得的。”
他既不肯说,那便是再怎么套话也没用的。徒宥昊心底好奇个半死,却知道要从贾瑚嘴里掏出口风来,那比登天还难,无奈只能笑笑,道:“你别往心里去,贾将军肯定只是一时气急了才骂你,回头等他气消了也就好了。”
贾瑚失笑:“这还用你说?我爹的脾气,我能不晓得?我给配个不是,过两天也就好了。”
只是,他好像挺在意这上下面的。贾瑚上下打量了一番徒宥昊,要不,自己试试?也算了他一个心愿?
徒宥昊叫他看得浑身一颤,总觉得他的眼神不怀好意,偏又不好问,只能笑着道:“既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外面人想说就叫他们说去好了,咱们本就没想瞒着,等过几天又有旁的事出来,这么点小事,他们还能说嘴多久?”
这倒是,左不过是两个好友结了契兄弟,又不是天塌下来了,还能叨念多久?
可贾瑚总觉得不甘心:“那些个嘴巴忒多的,害我平白挨了顿骂,我这还是头一遭被我爹指着鼻子骂呢,虽然没怎么难受,可多没面子?不把那罪魁找出来收拾一顿,我这心里,怎么都不舒坦。”
这话说的徒宥昊就不好接了,只能呵呵笑着,蒙混过关。索性贾瑚没怎么注意他,倒是没发现他的不对。
这时韩昹也恢复过来,强压着心头的震动,笑着走过来,道:“开始在外头听了消息我还不信,这么说,你们两个还真有一腿,居然瞒着我,忒不够朋友了。”
徒宥昊看到他,眼孔一缩,贾瑚已然笑起来:“你来了,快坐啊,今儿我泡茶,你也来一杯。”说着便动手给他泡茶。
韩昹并不推拒,只道是应该:“瞒了我那么久,一杯茶就想把我打发了?快说,你们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贾瑚白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什么勾搭这么难听?不就那么回事,你也是男人,大家玩一玩,有什么大不了的。”
韩昹听着肝儿都颤了,眼神不住往徒宥昊身上瞟,他却当没看见,低头盯着茶杯不说话。韩昹便也作了若无其事,说道:“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不是你们两个吗?你们不显山不露水的,把我瞒了个彻底,我这全然不知的,听到外头那些话才知道,还当是人胡说八道,把人给揍了一顿……你说,你们可不是不够意思?”
贾瑚便笑着给他赔不是:“是我们不是,没跟你通气,来,我这里以茶代酒,跟你道一声不是。”
韩昹脸色稍霁,端起杯子笑道:“这还差不多。”
谁知接着就听贾瑚说道:“可我们从来都没想着瞒你,谁知道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呢,那么久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我们还当你心知肚明了呢。”
韩昹便又一口茶水呛住了,拍着胸口指着贾瑚,眼睛都鼓起来了。
贾瑚和徒宥昊两个对视一眼,俱都笑了。韩昹看着,心越发往下沉……
贾瑚还有事,提前先走了,韩昹说要留下跟徒宥昊再坐会儿,贾瑚没多想,提前就走了。人一走,韩昹徒宥昊就都没了先前的笑容,两人坐在一处,各自端着茶杯喝茶,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韩昹先开口问的徒宥昊:“你曾经跟我说,你心里有了个人。这个人,是、是子方吗?”说出贾瑚名字的时候,韩昹的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他多希望,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可是徒宥昊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却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低垂着眼帘,淡淡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何苦再来问我?”
一句话落地,韩昹再忍不住,咬着牙道:“殿下,你疯了吗?你挑谁不好,怎么就找了个男人?就算是男人,你怎么就能找了子方?!”茶也喝不下去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韩昹站起来来回踱着步,急的是满头大汗,“你是皇子,注定是要三妻四妾,绵延子嗣的,对个男人动心,殿下,你知不知道这只会叫你心底难受?还有子方,你还不了解他吗?他一心想要的是振兴贾家,光耀祖先,至于感情,我看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事!他现在还当你们只是一块玩玩的事儿,根本没想别的。殿下,这样,你都不会觉得心里难受吗?”
韩昹激动的说话时,徒宥昊只坐在那里,任由他这般苦口婆心,只是听到最后,才悄然变了颜色,对着他道:“难受?何止是难受?我的心,就跟刀扎似的,看着他那全然无知我心情的脸,我都很不能狠狠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告诉他我的心意!”
“可我不能。”徒宥昊低沉着声音,苦笑,“现在,我还不能叫他知道我的心意……”
韩昹看着这样颓然的他,满肚子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韩昹本来是一肚子的火气,只觉得徒宥昊是鬼迷了心窍,完全没理智了才做出的糊涂事,对贾瑚动心?亏他做得出来!
不说贾瑚那性子,徒宥昊的心思有没有成真的一天,韩昹更担心,徒宥昊这样的想法,最后可能叫两人从此陌路。十几年朋友,这份友情实在难得,韩昹真不想走到彼此陌路的那一天。
可这会儿,听到徒宥昊坐在那里,艰难地扯着嘴角说道:“我也知道不该,可我控制不住……”他那满肚子的话,就在也说不出来了。
徒宥昊看着天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起的这样的心思,反正回过神来,眼里心里,就只能看见他了。”看着韩昹,“他笑起来的样子,皱眉的样子好看,算计人的样子也好看……对我又好,大家也能彼此交心,在一起的时候,觉得特别开心……”
韩昹被他这一番话说的什么脾气都没了,直勾勾看了他好久,才垮下肩泄了气地坐到了椅子上,颓然看着徒宥昊,无奈道:“你以前又没对谁动过心,怎么就知道自己对他真心还是一时冲动?保不准,你是混淆了友情和感情呢?”
徒宥昊只反问道:“说起交情,我和你认识的时间跟认识贾瑚的时间一样长,这么多年,你在我身边伴读,陪我的时间还要多些,可我对你,何曾有过任何不对?”
要真混淆了友情恶化感情,他不是该对韩昹起心思才对吗?
韩昹无言以对,坐在座位上,好半天没有声响。徒宥昊也不说话,由着他先想想。他们三个人之间,徒宥昊清冷淡漠,在宫中久了,心计深沉,最是吃人不吐骨头。贾瑚两世为人,脑子活络,往往挖坑把人埋了对方还来谢谢他。就只韩昹,虽也聪明,到底从小被娇宠着长大,比起心机深沉、不容易相信人的两人,更加大度温和些。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在徒宥昊和贾瑚之间做传信人,调解员,一点点增进彼此的感情。不管是对徒宥昊还是对贾瑚来说,韩昹都是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徒宥昊真心不希望,他为了自己的这份感情,就对自己起隔阂。
韩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千头万绪夹杂其中,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偏这气氛却又凝滞安静的叫人压抑,韩昹实在受不住,便靠在椅背上找徒宥昊随口说话:“外头传的那些流言蜚语是怎么回事?你向来做事小心谨慎,从不出错。要是只是一时兴起也就罢了,可既然你对子方是认真的,应该不会轻易叫外人知道你和他的关系才对。怎么就那么巧,被人发现了,还传的到处都是。”
要说了解徒宥昊的人,贾瑚一个,韩昹一个,徒宥昊的心思,他们猜不准十成十,八九成却还是有的。知道了徒宥昊心底的那点小心思,韩昹很快想到了疑点。
徒宥昊也没想瞒着他,早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是我故意叫人撞见,后面又找人煽风点火,才传出去的谣言……”见韩昹脸色一变,徒宥昊忙打断他将要出口的指责,苦笑道,“子方他、就要娶妻了……我、我忍不住……”
只要想到贾瑚身边以后会名正言顺多个人,冠上他的姓氏,死后与他同穴,徒宥昊心里就是一阵烦闷,一时冲动,就把自己和贾瑚之间的私情给暴露了出来。哪怕不能阻止婚事,最少最少,他也希望贾瑚未来的妻子,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
韩昹心头烧得沸腾的火焰便被兜头一盆凉水,彻底浇熄了。
作孽啊,这是,好好的两个朋友,结果殿下倒好,动了真心不说,对方还是个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
“子方他终归是要成亲的。”良久,韩昹才叹息着说道,“他是嫡长子,继承家业,延绵子嗣,都是必不可少的。”
徒宥昊突然用手蒙住了双眼,靠在椅背上,苦涩的笑了,低低几不可闻地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韩昹莫名便酸涩起来。
胸中丘壑的徒宥昊,什么时候不是信心满满胸有成竹的?何曾有过这般颓丧的模样?情之一字害死人。到底是该说徒宥昊眼光好挑上了贾瑚这样的人,还是该说他眼光太差,找谁不好,偏就找上了贾瑚?
韩昹叹息着看着徒宥昊:“那、你以后是怎么想的?”连贾瑚要娶妻这样明知道是必然的事他都受不住,等到贾瑚新媳妇真的娶进门来……韩昹不得不担心,徒宥昊会不会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如今世道,虽说对男风并不很介意,可那只是针对消遣玩乐,你要是想要认真,不说外人,单只你的身份,都能叫子方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去……就算日后子方应了你,你们的事,都只能藏在台面下,不能搬到明面上的。”所以你们都会各自有妻子,有儿女——这样,你受的了吗?
韩昹眼神里的担心是如此明显,徒宥昊想要忽略都难,不管心底如何想,对着他的这份担忧,徒宥昊嘴里只道:“你放心吧,我还没有狂妄到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地步……我、不会做出蠢事来的……”
是吗?韩昹想到他这次故意泄露自己跟贾瑚之间的暧昧的事,心里便不住怀疑。可他都这么保证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只是同情他的心思怕一辈子难以成真是一回事,对于此次流言的不满韩昹还是要说说他:“殿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叫外人都知道你和子方的事有什么意思?不要说外人只当你们是一时玩玩,就算你真和他形影不离亲密无间,就子方的条件,该娶妻还得娶妻,自然有一群女人扑上来要嫁给他。你何苦来这么一出,白白多出那么多事来!”
徒宥昊只是低着声,道:“便是他要娶妻,我也总要他的妻子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否则他们夫妻若真心心相印,那他又怎么办?
韩昹眼睛鼓起,狠狠瞪了他好一会儿,老半天,突然又泄了气,长长就一声叹:“这都叫什么事啊!”
徒宥昊打的注意还真不错,他这消息一传开,虽说男人都没当回事,可在女人堆里,就不一样了。
顾家小姐本来对贾瑚这个未来夫婿还挺满意,知道两家议亲,也没什么意见,可自打听了这件事,心里就留下了个疙瘩,回头跟着母亲歪缠了好几日,不肯嫁了!
顾夫人自然不能由着她胡闹:“男人在外头风流是常事。民间百姓丰年多收了三斗米还要起心思呢,何况这些个有权有势的?这贾瑚已然是不错的,少有风流韵事传出来,也算洁身自好,便是跟四殿下有什么,想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还能一辈子?你啊,少想这些有的没有的,错过了贾瑚,你怎么知道下一个遇到的,会不会更遭?”多少男人在外拈花惹草,还没娶妻,家里通房丫头都全了?不定正妻一过门后头小妾就要抬上来了!男人啊,不都是这个样?女人能有什么办法?最少贾瑚有能力有本事,相貌堂堂,便是有些小毛病,也是瑕不掩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