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样。”向南轻声辩解。
“哪里不一样了!你连我的东西都能收得这么理所当然,收他的就不行了?”
闻言,向南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宋臣,声音里似裹了一层淡淡的温和,像是在辩解什么,又像只是纯粹的在说明一件事而已,“你像我的亲人,所以我收你的东西收得心安理得,但是封厉和你不一样,他对我来说是我喜欢的人,我们是平等的两个个体,他没有义务替我准备好所有我需要的东西,就像我也没有义务替他做一切他想要做的事情。我们可以互相照顾,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但是在我与这个人还没有到达灵魂相交的那种情况下,我不会收他的东西。”
大概封厉也明白他心里的这种想法,所以除了那个手机是硬塞的之外,后来真的再也没有送过向南别的东西。向南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不会因为他目前只是个学生,而被封厉当成是需要被资助的那个,无论他们处于什么样的角色,两个相爱的人都该是独立的个体。
宋臣听了向南的话后,叹了口气,一掌拍在向南的肩膀上,转而将整个人搂在怀里,“我靠靠靠!封某人遇见你简直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丫还不知道珍惜!想想我就来气!”
向南知道宋臣心里这个疙瘩要解开怕是需要一段时间,当下也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叉开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宋臣斜他一眼,“干嘛?急着赶我回去啊?”
“不是快过年了嘛?你不用回去陪叔和婶子过春节啊?更何况还有个翟老师等着你呢。”
宋臣听到他提到翟清,立刻像漏了气的皮球似的,脸色都黯淡了许多,“他要去英国陪他弟弟过春节,”随即又愤愤不平起来,“我靠!这是什么世道啊!年纪小就能有恃无恐嘛!他弟弟竟然还给我打电话说放过他哥,不然他就不放过我!他妈的明明当初是翟清那混蛋先来招惹我的好嘛!”
向南听着听着觉得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味儿啊,于是问他,“他弟弟不会有恋兄癖吧?”
宋臣一噎,随即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我看是!看来老子得把翟清看紧一点,免得被他那个变态弟弟抢走了!”
向南无语的望了一回地,心想变态的那个人是你才对吧。
向南先把宋臣买的衣服拿回宿舍后,才跟宋臣出了一中校门。
他原本以为宋臣就是过来陪他吃个午饭的,结果宋臣直接把车开到了往生居的大门口,向南下车前稍稍有点担心,“虽说我重生的这个秘密如果告诉了叶苏他们会让人高兴,但是知道的人多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宋臣一手撑在方向盘上,吊着眼皮看他,“怕啦?”
“怕倒不至于,只是觉得这种事怎么说都有点骇人听闻,会不会吓到他们?”
宋臣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认识曹京云,而我也认识他,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嘛,所以我认识你也挺正常的不是?如果你不想这么快告诉他们真相,我自然也不会说。而且你也说了,这事这么骇人听闻,想来也不会有人往那方面去想吧。”
听了这话,向南也没再纠结,推门下了车。
往生居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有时候向南想,如果叶苏的身体健康的话,往生居肯定不可能只是现在这种规模,再能干的人,一旦身体出了问题,对待任何事情多少都会力不从心,更何况是像叶苏这种身体已经坏死的人。
宋臣对这里也挺熟悉的,带着向南熟门熟路的直接进了后院。
叶苏的房门开着,整个院子寂静得有点过分,向南脚步突然一顿,拉住了宋臣,宋臣回头,两人对视一眼,脑海里都不约而同的划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起,两人心里同时一凛,然后快速的冲进屋里。
“宋臣,你怎么跟向南一起来了?”叶苏正靠坐在床头看书,看见两人时明显惊讶了一下。
向南和宋臣也同时松了口气,等松了这口气后,向南发觉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宋臣笑着走过去,在床延边上坐下,就近看了看叶苏的脸色,一本正经的问:“最近睡眠质量怎么样?”
叶苏微笑着答:“还可以,每天能睡四五个小时。”然后像是没看见宋臣皱眉的神情,视线望向还站在门口处的向南,“我昨天还跟颜君说你有几天没来了,结果你今天就真的来了,看来背后果真不能说人。”
叶苏的脸色比前几次更苍白,攥着书本的手指指尖颜色更加深沉,声音也沙哑了许多,向南压下心底的情绪,快几步走过去,“回了一趟家,昨天又有事耽搁了,所以今天就过来看看你。”
叶苏朝他抬起手,向南握住他的,看见叶苏望着自己的眼睛里燃着簇簇的火苗,不是愤怒,亦不是探究,而是浅浅的欣喜,他说:“向南,欢迎回来。”
闻言,向南握着他的手微微一抖,连坐在床边上的宋臣也敛了笑容。
叶苏却是一副极平淡的样子,唯有眼神比平日亮了几分,反握住向南的手,轻声道:“其实我早该猜到是你,只是一直不太确定而已,真好,你回来了。”
“我……”
向南才刚发出一个单音,便被叶苏以眼神制止了,他的视线仍钉在向南的脸上,嘴角边上的笑容淡然而满足,“这三年来,我经常梦见你,梦见你总是在笑,笑着对我说让我不要担心要保重身体,每次梦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叶苏的眼睛跟颜君的有点像,只不过比颜君眼里的琉璃色更加深一些,像猫科动物一样,暗含着几许犀利,“第一次封厉把你带来,我就隐隐约约的有种怪异的感觉,后来你第二次来,我发现了你的小动作,你吃饭的神情很专注,而且握筷的姿势也跟向南一模一样,但我仍不敢肯定,毕竟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直到刚刚,你跟宋臣一起进来。”
宋臣摸了摸鼻子,“怎么他跟我一起进来你就能确定了?”
叶苏看了看他,笑着说:“以你宋少爷这么高傲火爆的性子,怎么会跟个才认识短短几天的人这么要好了?”
“怎么不能了?我跟他一见如故不行嘛?”宋臣抵死挣扎。
叶苏微笑着,“你别再否认了,总之我已经认出来了,”说着看向向南,“向南,你为什么一早不告诉我?”
向南一直都知道叶苏的细心,前几次单独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叶苏隐约的神情,只是他没料到叶苏竟然是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有所感觉了,既然现在被叶苏看穿了,他便也不再隐瞒,“怕说出来你们不相信,然后前几天宋臣找到了我。”
于是宋臣把这件事七七八八的说了一遍,叶苏听了,淡淡的点点头,“怪不得这三年你很少跟我们联系了,让你来北方玩也不来,原来是在做这件事。”说到最后他突然一笑,“宋臣,辛苦你了。”
宋臣最听不得这个,当下就从床边上跳了起来,“靠!别跟老子说这么煽情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47章:关心则乱
向南觉得叶苏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想人所不敢想。
这事若换作他,估计一定会觉得匪夷所思到极点吧。
看到叶苏如此平静且淡定的就接受了自己是一抹从三年前而来的灵魂,向南不禁又想起封厉来。
封厉听到这种事的时候,表情也是极平静的。像一潭永远不会起褶皱的死水,无论你透下去多大一个石子,他依旧都是你最初见到的模样。但是封厉终究与叶苏立场不同,不会因为他的重生而欢喜若狂,那一刻的封厉的心情向南早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想了个七七八八。封厉他一直喜欢着那个倔强不屈的少年,所以当真相这样毫无预兆的冲到他面前,所有疯狂和不理智都是正常的,所以封厉才会问他是谁,才会让他把那个少年还回来。
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向南依旧记得清楚,却是再不想回味了。
叶苏知道他们来的时候没吃饭,便让人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招待向南和宋臣两个人,自己则坐在一边当陪客,向南见他只喝了一小碗粥便再也不吃了,心下一赦,嘴里的美味顿时失去了滋味,宋臣在桌子下拿脚踢他,意思是让他表情不要太明显,向南会意过来,忙正了正脸色。
叶苏一只手支在桌面上,歪着头看向南,突然一笑,“别说,你换了个身体,我还真不习惯。”
宋臣:“我也是!”
向南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去之后才道:“慢慢就会习惯的。”
即使是换了个身体,此刻向南脸上这个笑容依旧跟叶苏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或许真有那么一回事,无论你的容貌怎么变,只要内里还是那个你,我都能找到你的影子。叶苏不觉一笑,伸手理了理他鬓边的头发,动作娴熟自然,完全没有丝毫生疏之感,“封厉知道这事吗?”
向南拿筷子的手一顿,叶苏便立刻明白了,随即道:“他是接受不了,还是另有隐情?”
叶苏的心细如尘再次被推到了眼前,向南无言以对,一旁的宋臣却激动得仿佛随时要掀桌子,“靠!别提了!封厉那混蛋竟然说他喜欢的是以前的那个向南!尼玛招惹完了我们家向南就想抽身,老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叶苏抬了抬眼皮,看着宋臣,“那你没教训他一顿?”
“要不是向南拦着,老子早就找他算账了!”
向南听这两人一唱一和,有点无语,插话道:“这事严格算起来,封厉并没有错。”
叶苏将视线拉到他脸上,声音依旧是沙哑的,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你气他不是吗?”心情被瞬间看穿,向南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当下就承认了,“有一点。”
叶苏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像供奉在神坛上的神祗,有着对世事洞若观火的了然与平和,他说:“那封厉现在后悔了吗?”看见向南点头之后,他接着道:“我认识封厉的时候,我们年纪都不大,他跟颜君一样,一出生就被打上了继承人的印子,所以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因为永远有眼睛在背后悄悄的盯着他们,只等他们一犯错便将其拉下马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我所知,封厉做任何事,从来不后悔,你知道为什么吗?”
向南摇头,宋臣在一边连靠了几声,“就算后悔了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不,”叶苏说,“因为他是个做事情十分有计划的人,别人想三步,他能想十步,外界说他那些长袖善舞少年英才都是真的,他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功,并不仅仅因为他的才智,更重要的,是他有永不退缩的冒险家精神。既然他现在破天荒的知道后悔,还勇于承认了,我想,他对向南是喜欢到了骨子里了。”
“靠!你别替他说好话!你当我不知道你跟他是竹马的交情啊!”宋臣边说边夹了一筷子豆腐喂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嚼完了,又说:“丫的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咱们向南是他呼之就来挥之就必须走的对象吗?他当向南没娘家了是吧!”
宋臣的话前面听着还挺舒心,越往后越是让人郁闷。
向南瞪他一眼,“什么娘家婆家的?”
宋臣理所当然的说:“不是我故意要涨封厉的士气,就算你还是原来那副样子,也是驾驭不了对方的嘛,到时候还不是他驾驭你啊,我可从来不会看走眼的。”
宋臣这话说得虽然没错,但向南就是怎么听怎么别扭,身旁的叶苏突然吱声:“其实可以试试。”
“试什么?”宋臣问。
叶苏微微一笑,让向南立刻感到了一丝不怀好意,果然,下一秒,叶苏说:“试试封厉为了向南愿不愿意做下面的那个?”
宋臣来了兴致,“怎么试?”
叶苏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定格在向南脸上,语不惊人死不休,“给封厉下春药,让向南去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咳咳……咳……”向南觉得自己真的不该手欠的去端那碗汤过来喝,以至于现在咳得前胸后背的疼,而且停都停不下来,宋臣忙伸手替他顺气,等到向南不咳了,又继续跟叶苏讨论刚才那个话题,“怎么下?谁能近得了他的身啊?”
叶苏眼光一转,宋臣立刻把眼睛往向南身上瞟,向南被这两头恶鬼看得颇不自在,立马表明了立场,“我绝不做这事,就算你们给封厉下了药,我也不会去的。”
“为什么?”宋臣大为光火。
向南看他一眼,理所当然的回答:“我没经验。”
宋臣:“……”
叶苏:“……”
几个人正说着话,店里的服务员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外面有人闹事。
叶苏最开始开这家店的时候,想的是大隐隐于市,横竖他也是副等死的命,不如趁活着做点什么,像封厉那样管理企业自然是不可能的,拟叶苏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市里某条深巷里开家饭馆,饭店的大厨是他亲自挑选的,做出来的菜品自然是没话说,又因为封厉和颜君的人脉,渐渐的生意就好了起来。
这家往生居算起来,今年才第三年而已,虽然时间并不长,但生意一直红火,而且太平。所以乍一听说有人在店里闹事,叶苏觉得挺意外的,这边宋臣把筷子一撂,“我出去看看。”说着就跟服务生一起走了,向南不放心,跟叶苏打了声招呼让他不要出来,便也跟了过去。
等向南赶到的时候,大堂已经是一片狼籍,店里还在用餐的客人大概也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都站在四周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一片狼籍中,站着两队人马泾渭分明,一边是群二十上下的少年,另一边则是穿着打扮都比较成熟的社会人士。宋臣正站在两队人中间,出声调解。
向南拉过一旁的店员问了问情况,大概就是少年队觉得他们先来,结果却给社会人士这边先上了菜,遂找服务员理论,理论过程中不乏问候爹妈等敬语,于是社会人士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了,两方人马立刻操起手边一切能利用的东西打了起来,打起来不说,把往生居的大堂也砸了个面目全非,向南望着一地的碎片,简直不知道等下该怎么跟叶苏说。
向南让大堂经理想办法把周围聚集起来的食客都打发了,又让人去后面跟叶苏说了说情况,宋臣那边看样子也稳定了双方的情绪,一切看起来似乎正在朝着向南预计的那个方向发展。
“告诉你,今天他不给老子磕头认错,这事就休想私了!”人群里突然暴出一句话来,让刚刚才平静些许的现场又差点被点着了,双方人马你推我攘,其间还有宋臣和往生居员工的身影。
这声音……向南循声望去,果真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那次在御品长安,这少年就是这么一副无法无天蔑视众生的模样,说自己是皇亲国戚的。
向南忍不住想,封厉是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个这么不长进的侄子?遗传这种东西其实是有数量限制的吧,遗传完了,后面的人就什么也分不到了。
宋臣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在他面前充老子呢,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冲上去教训教训这破孩子,被向南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你是来劝架的,怎么自己倒先动起手来了?等下你要怎么跟叶苏交待?”
宋臣想想是这个理,于是努力的把心里蹭蹭往上往的怒气压住,对刚才放狠话放得颇顺溜的封棱说:“既然不想私了,那就公了吧,警察大概也在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