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
!!!
手机响了,只能被好的话被打断,顾以辉咬着牙锤了一下写字台,转身出门接了电话,“我知道,妈,我这就回去,您别催我了。”
挂了电话,于洋坐在写字台前发怔。
气氛被破坏了,两人都说不出刚才想说的话。
“洋哥,我先回去了,我妈让我,去一趟医院。”
于洋抿着嘴点头,眼睛看着写字台上某处,“快回去吧,去医院要紧。”
顾以辉绷着脸带上了门。
于洋回过身,看着桌上的画。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太想念那个男人,和顾以辉在一起的时候,于洋总有一种郑邵峰在身边的错觉。
顾以辉一直在于洋耳边聒噪不停,他微微闭着眼睛想了想男孩儿的样子,不太像,眉骨比郑邵峰高一些,眉形也不太像,身高比郑邵峰高很多,说不清究竟是哪里像,似乎又哪里都像。
他似乎比郑邵峰幼稚蛮横,又似乎比郑邵峰成熟温柔。
于洋就是觉得顾以辉能给他一种安逸的错觉,他抿着嘴,这感觉,还不赖。
尽管顾以辉永远不会变成郑邵峰,但是,他现在很享受每时每刻和男孩儿在一起的时光。
第拾肆章
顾以辉试着动了动发僵的脖子,但是那种麻麻的痛却丝毫不见好转,耳朵里还是嗡嗡响不停,多少让他有些烦躁。
各种片子拍了一套,大夫低着脑袋看着一张张显示颅内片子的图,半天才开口,“您的症状的确是很像脑瘤,但是经过几位神经外科专家会诊,颅内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您的种种不适,应该是……幻觉。”
“嗤。”顾以辉白了大夫一眼,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转身走了。
疑心疑鬼的顾母不放心,又拉着顾以辉去了心脏内科。
内科的主治大夫干瘦干瘦的,双眼微微外凸,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的。大夫细碎的询问,详尽的了解了他的近况,又拍了片子。
“怎么样,大夫,我儿子的心脏没问题吧?”
大夫看着病例,圆珠笔的按帽有以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顾以辉觉得自己额头突突直跳,大夫斟酌开口,“其实,目前看来,您的孩子是我院这类手术历史中中最成功的。”
大夫看着顾母惊喜的表情,组织了语言,“心脏功能很好,而且排斥反应很微弱,现在可以进行一些不剧烈的运动,我现在从新给他开一个单子,以前的药可以停了。”
顾母难掩兴奋,“真的么,大夫?”眼角都微微的湿了,握这儿子的双手,“太好了,太好了,以辉。”有些语无伦次。
顾以辉点点头,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是知道的,不用大夫说自己也大概清楚,只是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开心。
顾以辉笑着挽着母亲出了心脏内科,临出门前,他忽然回过头,“大夫,您是我的主治大夫是吧?”
大夫温声承认,顾以辉状似不经意瞟了一眼他的胸牌,上面用黑体写着三个字,吴学思。
“麻烦您了大夫。”顾以辉笑着,说完就跟母亲走出了医院。
“您看,我说没事吧,您总是瞎担心。”顾以辉慢慢倒退着,说的吊儿郎当。
“不是担心你么,您最近情绪波动这么大,又闹头疼。”顾母拉着他手,“你病好了就好了。”说着抹抹眼睛,“我和你爸也能放心了。”
顾以辉一只手紧紧握着母亲,似乎忽然想起来什么,表情微微变了,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在医院的官网上翻了几页,查到一个号码复制下来之后才把手机从新塞进衣兜。
为了安慰神经脆弱的母亲,顾以辉只好拉着她去逛街,这应该能治好一切女人的一切伤痛。
为母亲挑选了一条项链,顾母果然很开心。两人挽着手出了商场,正看见门口直立着的男人,在流动的人群中异常突兀。
“洋哥?”顾以辉吓了一跳,快走了几步,“你怎么在这?”
于洋表情有一丝发僵,“啊,没事,”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母,转头问顾以辉,“你女朋友?”
“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妈!”顾以辉捶他一拳头。
“天哪!”于洋嘴巴瞬间长大,表情怪诞且夸张,“阿姨好,对不住啊阿姨,您这么年轻漂亮我以为是顾以辉女朋友呢。”
“没事没事,”顾母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我哪有这么年轻啊。”
“真有,阿姨,您和以辉在一块跟姐弟一样。”
“这孩子,真会说话。”顾母笑的花枝乱颤,“老了老了,不行了。”
于洋眯着眼,笑的乖巧又有一丝圆滑,像是诡异的坏笑猫。
顾以辉勾住于洋,痞痞的问,“你别哄我妈了,洋哥。怎么,你找我有事儿?”
“没,”于洋把自己肩上的手拿下来,“我就是看见你小子和一位漂亮女士挽着手,好奇而已,过来看看,没想到是阿姨。”细细眯着的眼睛没泄露出一丝情绪,看上去于洋就像真的在笑一样。
顾以辉心头一跳,觉得哪里有点别扭,扯住还和于洋继续聊天的母亲,言辞明显搪塞,“洋哥,今先不聊了,我和我妈我们先回家了,还没吃饭呢。”
“好。”于洋很客气的道别,浅浅的鞠了一躬,“阿姨再见。”
“再见再见再见。”顾母抚了抚自己的脖子上的白金项链,笑呵呵的和顾以辉挎着走了。
顾以辉刚迈出两步,忽然停住脚,回头,“洋哥,你手机为什么不开机?”
“啊?没啊,一直开机。”于洋慢慢的说。
“啊,”顾以辉点点头,“我给你打几次都关机啊,你给我打过来吧,可能是我记错了。”
于洋掏出手机打了过去,顾以辉盯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屏幕,当有来电显示的手机亮起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明显一缩,随即抬起头,一脸轻松的对于洋说,“啊,没事了,那天我可能打错了吧。”
顾以辉拉着顾母急匆匆地走了。
于洋在原地,刚刚站直的身体在那两人上车的一瞬间坍塌下去。
“以为今儿很热呢,没想到晚上这么冷。”于洋自言自语,把半敞开的拉链拉上了。一只手抖着从裤兜里摸了摸,有一个干瘪的烟盒里只有一根孤独扭曲的烟。
“啪。”于洋自己点上了。
“呼——”
“呵。”于洋嘲讽的咧了一下嘴,长长的吐出来一缕烟。
都多大人了,怎么还TMD跟毛头小子一样,才跟这小子认识两个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对人家有好感。
也许是他太像郑邵峰。
于洋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那个每天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是顾以辉还是郑邵峰。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把顾以辉当做郑邵峰呢,还是想要用顾以辉来忘记郑邵峰。
手指插进发丝,狠狠的揪了一把。哈,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位女士是他的母亲,他们那么相像。他只是,看见顾母,忽然懂了。
当他在商场站定的那一刻,他忽然什么都清楚了。
无论是顾以辉,还是郑邵峰,自己都不能拥有。
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是天不收地不留的孤魂野鬼。无论是生是死,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罢,都没有人会关心。
但是顾以辉呢?他脑海里忽然想起那个孩子。
他是刚刚成人的一个孩子,读大一的孩子。他有家,有父母,有朋友。
就像郑邵峰那样,即使他想方设法把那孩子骗到手又能怎么样?
今日和蔼可亲的顾母明日就会和他恶语相向,什么“变态,不要脸,人妖,贱人,女表子”都能骂出口,即使那孩子一时意气选择自己,可是以后呢?
过几年他就会懂了,世界上那么多香车美女,他会突然后悔,然后一脚把自己踹开,就像郑邵峰那样。
或许会更狠,更绝情。
等那时候,他就只能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湿着毛索瑟的躲在一角,满脸嫉妒羡慕的看着自己曾经的恋人有了新的伴侣。
更可怕的是,顾以辉可能不去法国,他可能就在北京,他和他要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城市。
于洋一步一步走着,几乎是强拖着自己往前走,可是越来越快,他现在太想回家了,回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
一只手捂住眼睛,紧紧捂着不放下,跌跌撞撞的向前。
一路上几次撞上行人和电线杆,他还是固执的僵硬着身子举着手。
满身污浊又伤痕累累,却还是挡着眼睛,只是因为,他不想别人看见他哭的表情。
第拾伍章
当于洋把不同品牌不同货号的各种电器整理了两遍之后,郭部长终于叹口气,建议说,“小于,你还是回家歇两天吧,你数这么多遍也不能多出一台。”
于洋盯着他不说话,满眼红血丝,郭部长又叹了口气。
顾以辉靠在一边也不吱声,于洋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不怎么说话,而且干活拼命,他帮着于洋整理每天回家都累得像是死过一次。而于洋却像是上了发条,不停穿梭于货物之间,几次差点晕倒,不知道是因为低血糖还是累得。
“那我回家休息一天。”于洋说完了这句就转身拿起自己的衣服走了,甚至都没和顾以辉打声招呼。
顾以辉只好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于洋一路快步走回了家,到家天已经黑了。公交车不适合他这种一停下来就胡思乱想的人。
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空旷的就像是临时搭建的棚子,于洋取出一件羊绒衫套上就出了门。
没错,他是同性恋,同性恋就该有同性恋的自觉,就该有同性恋的样子。
GAY吧里歌舞升平,无论在外面遭受了什么白眼,男人们在这里都是平等的。时间还早,GAY吧里只有三两个人,缓缓流淌的音乐,于洋迅速平静了。
靠在沙发上,于洋平缓了呼吸,慢慢闭上眼。
几天严重的失眠让他身心俱疲,几杯酒下肚,神智离他越来越远。
“BIRD?”
于洋睁开眼,不用问,一定是lin,只有他才会这么叫自己。
“你落掉了重要的形容词,“寒号”。”于洋睁开眼,里面一片清明。
“呵呵,我以为你睡着了。”lin坐在于洋身边,叫了一杯天使右手,“怎么样,今晚要我陪你么?”
于洋低头专注于自己杯里的酒,“不了,今儿不想。”
Lin挑了一下眉毛,换了一个坐姿,“哦?那你来这干嘛?”lin挪着鞋子踢他一下,“得了吧,我今天不收你钱怎么样?”
“不了,”于洋抿着酒,“我就是来坐坐。”
Lin看着他一脸疲惫,了然的笑了,“懂了,那我陪你待会吧。”
于洋不置可否,低头只顾着自己喝酒,lin叼着杯口坏笑,“我跟你说,你要是这么一直喝酒,待会要不要去开房可就是我说了算了,而且啊,”lin趴到他耳边,“而且,咱俩谁上谁下可就都由不得你了。”
于洋吊着眼角看他,lin笑了,“哎,哥们,你是GAY啊,还是找个男的玩玩啊?”
于洋打了一个酒嗝,逗得lin咯咯直笑,“我叫林嘉祥,在这附近的一酒店上班,有时候来酒吧玩玩,碰到喜欢的就一起过夜。”
于洋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喝酒。
Lin扁了一下嘴,“说说你啊。”
“说什么?”
“你叫什么?”lin托着下巴,眼里亮晶晶的。
“于洋。”
“啊,于洋啊,你是北京人么?多大了?”
于洋皱着眉毛看他一眼,lin正挑着眉毛看他。
Lin摸了摸自己眼睛,“怎么了?”
于洋转过头又叫了一杯酒。Lin的眼睛,真是太像郑邵峰了。
于洋摇了摇头,脑浆被晃的生疼,半年了,于洋记性一直不太好,那个人的又没留下什么照片,lin的眼睛像他,顾以辉的额头和眉毛像他。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不记得郑邵峰的样子了。
于洋揉了揉攒竹穴。
那时候郑邵峰总是头疼,于洋还特意学习了头部的各个穴位,现在也只是记得几个大穴的位置。
抬起头,那一双闪闪的眼睛还在看着他,于洋一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
“改主意了,走吧。”
把钱压在杯子下,于洋起身走在前面。
Lin反应过来这是叫自己和他走,慌忙掏出钱扔在桌子上追了出去。
“我说,你啊,没男朋友吧?”lin在后面跟着,一边抱怨,“活该你没男朋友,一点都不温柔。”
外面的冷风一吹,于洋清醒了一些,揪了一把头发,“温柔?”
lin追上来,瞟了一眼他下面,笑的有些发坏,“是啊,你这么帅,那玩意儿又大,在床上,功夫这么好,却没男朋友,就是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太吊了,我在一边哇啦哇啦说半天您连个屁都不放。”
于洋嗤笑一声,没有反驳。
“你看你看,又不说话。”lin撇一下嘴,“你以前的男朋友就是因为你这样才跟你分手的吧?”
这句话像是什么模式的开关一样,于洋原本懒散的表情立即严厉起来,凌厉的眼睛看着他。
Lin脸色一变,立即道歉,“抱歉,说错话了。”
“我,我不是有意的……”lin嘴巴张合几次,没解释出来。
于洋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走了。
Lin赶忙追着。
到了宾馆,在电梯里就脱了外套,lin刚关上门于洋已经赤裸了上半身。Lin吹了声口哨,“今儿怎么了,little bird这么心急?”
于洋把衣服都扔在门口的地毯上,开门进了卫生间。
于洋光着身子出来的时候,lin刚调好电视台。
“这么快?”lin跳下床,亲了一口于洋挂着水珠的胸膛,“我也很快的,宝贝儿别着急。”
“卧槽,于洋你没病吧,什么时候你洗冷水澡?!”浴室传来lin杀猪一般的尖叫,“冻死我了!”
外面的于洋面无表情,似乎没听见里面人的抱怨。
于洋的眼睛慢慢的落在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熟悉床头灯上每一道纹样和地毯上每一针线路。
电视柜下有两个小抽屉,衣柜里有十个衣架。
他之所以这么熟悉这家宾馆的设施装潢,因为,就是这家宾馆,那次被郑邵峰的父亲撞见,就是在这家宾馆。
lin懒懒散散的开开门,于洋一瞬间扑上来,扯住他扔在床上,像是一只捕食的猎豹。
Lin龇牙咧嘴的撑起身子,“磕脑袋了,疼着呢,你丫发什么疯。”
于洋不说话,扭着他胳膊把他反过来,一口咬在lin斜方肌上,lin疼的直抽气,“艹,你小子不是因为不说话被男朋友踹了的,准是因为太特么的玩命了。”lin试图反过来身,但是都被于洋按住了,lin脸埋在枕头里,“不过,我喜欢。”
于洋一个挺身进去了,lin扭了扭身子,“这么着急,不会从上次之后,你没再找人吧?”
于洋松开钳制lin的双手,缓缓覆盖在他脸上,一手遮住他的额头和眉毛,一手遮住他下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线条硬朗的眼睛,像是玻璃珠子。
于洋深深地望着,微微低了身子,亲了亲,睫毛颤抖着扫在唇上,再看时,那双眼睛里似乎含了什么于洋不能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