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佑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点头道：“也行，就是要走出去了。我不想让他们送，给车费他们不好意思收，欠他们人情更难受。”
游鹤轩瞪着余文佑：“你该不是为了这个才不愿出门的吧？”
“一半一半吧，主要是出门不好玩。”余文佑叹气，他一个人孤魂野鬼的晃出去干嘛？正好省钱！
说走就走，余文佑翻出他的行李包迅速的整理好日常用品。游鹤轩则是把装备腾出一大半寄放在职工宿舍，自觉的将两罐菌油塞自己包里，利落背好：“走着！”
两个人就嘻嘻哈哈的沿着山路跑了。
徒步到镇上就有开往县城的中巴。两人上了中巴车，游鹤轩想，要是来个城里精英人士，坐上如此销魂的中巴车要晕死吧。坐垫上黑乌乌的泛着一层油光，似乎还结了很厚一层痂。玻璃是绿色的，上面布满了泥点和划痕。车身早看不出颜色了，最牛的是一开动，灰尘铺天盖地的袭来。生动的诠释了古代人接了远方来客设宴时，为什么要说“接风洗尘”四个字。游鹤轩看着余文佑苦瓜一般的表情，心里起了坏念头——等下车就先去武警中队送菌油，不信小柚子能带着满身满脸的灰跟那些兵痞玩多久！
从镇上到县里车程有一个半小时，才开了三分之一，余文佑就开始脸色发白、咬紧牙关。游鹤轩皱眉问：“怎么了？”
余文佑有气无力的说：“车太颠，晕车……”
游鹤轩抽抽嘴角，到底怎样的穷苦人家才养的出豌豆公主来！？不过听到周围不间歇的呕吐声，他决定收回评价——晕车也是土鳖的一大标志。伸手一下一下抚着余文佑的后背：“坚持一下，下回我把车开到镇上放好，我们就不这么颠了。”
余文佑调整呼吸，用说话分神：“你是什么车？”
“越野车。”游鹤轩笑笑，“最适合开小马路，底盘高减震好，我有时候去缅甸进货都很方便。”
“缅甸？”
“对啊，缅甸。缅甸的翡翠相当好，就是雕工不行。现在雕玉石的工厂都在大陆。我们进了原石，到大陆打磨好，销往全世界。不过说起雕工，香港更好，大师云集。你喜欢翡翠吗？”
余文佑点头：“好看谁不喜欢？你的生意很大吗？”
“不算大，混口饭吃。”游鹤轩遗憾的说，“有欧美那边的生意一直接不下来，不会讲英文，小本经营不方便找同传。同行里有些人家把孩子送去上了大学，回来就当翻译，销路又多一条。”
“没事，”余文佑笑道，“我教你，简单的就行。等你做成大老板了，沟通需要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再请专门的人。”
“嗯，我们小柚子多才多艺啊！”
“不要……叫我……小……柚子……”
“那叫什么？大柚子？”
“……”
余文佑到县城下了车，吹了一阵凉风，才觉得满血复活。其实他不算特别晕车，只是中巴车太能颠了。下车后更不舒服的就是满身尘土味。游鹤轩提议：“赶紧打车送到武警中队，再去我那里洗澡去。”
此计甚好！
两个人飞快的到武警中队，把菌油扔给卓道南就跑了。卓道南囧囧有神，这二位要赶考啊！赶明儿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好骑马游街咋地！？唠嗑两句会死啊！？都是疯驴友带坏了小余老师！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呐！！小余老师你的节操一去不复返了。
抵达游鹤轩家，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发现游鹤轩已经在主卧的卫生间洗刷干净，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拆一个包裹。余文佑才打量着屋子，三房两厅两卫的结构，厅出阳台，采光很好。游鹤轩对他招招手：“扫地机器人到了，速度很快啊！我教你怎么用。”
余文佑走过去接过来一看，面板上几个按钮，侧面一个开关，下面是小刷子什么的。明晃晃的中文，这还用教？打开开关往地上一扔，就转动了。游鹤轩吹了声口哨：“真聪明。”
“……”
游鹤轩笑着问，“方便吧？你家尤其方便。设计师不错，屋里几乎没什么死角，很适合脑残机器人工作。你可以省点功夫了。”
余文佑很喜欢，确实可以省他不少时间。现在当然安排的挺好，可不用搞卫生当然是好事。高兴的问：“多少钱？”
“跟我谈什么钱？”
“不行，”余文佑认真的说，“亲兄弟明算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便宜。我没那么大脸。”
游鹤轩扶额，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余文佑是相当执拗的一个人，累一天了实在不想在鸡毛蒜皮的事上纠缠，只好道：“不贵，一千多。”
“我上网查了转账给你。”
“小祖宗！”游鹤轩郁闷的道，“你别算的那么清楚行不？”
“我还不至于穷的连个几千的东西都买不起。”余文佑光棍的想，大不了银行卡清空嘛！收入那么稳定，还逐年上涨，生活成本极低，很没必要小气。
游鹤轩无奈：“好吧好吧，知道我们柚子有钱。具体价格我也不知道，回头查了告诉你，你自己上网查也行。”说着把印着品牌和型号的包装盒递了过去，“我们说点正事。”
“什么正事？”
游鹤轩问：“习惯两个人睡不？”
“哈？”
“喏，三房两厅，我跟熊猫骆驼一人一间，你要习惯呢，咱俩一起睡。要不习惯呢，我睡沙发。”
余文佑猛摇头：“怎么能你睡沙发？我睡沙发就好。”
游鹤轩笑着叹气：“纯洁的小柚子啊，你是不知道熊猫和骆驼怎么疯，你睡沙发？半夜起来抽烟熏死你。”
余文佑囧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跑到别人家里住，除非刚好有间客房，不然怎么样都是要……同性恋表示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压力太大了有木有！万一看到果体有反应了丢死人了有木有！老天你玩我吧！！！
第15章：暗示
游鹤轩似乎完全没发觉余文佑的纠结，还在那儿说：“我的床很大，两个人睡不怎么挤。”
余文佑都快木了，今天智商一定离家出走，才会脑子一热的跟人家跑出来。不知道现在说去住旅馆还来不来得及，欲哭无泪。想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说：“我睡地板也行。”
游鹤轩挑眉问：“这么不习惯跟别人睡？”
“呃……呵呵……还好……”
“那就糟糕了，”游鹤轩幸灾乐祸的说，“以后交了女朋友可怎么办呐？”
“到时候再说。”余文佑懒得一次又一次的解释他的单身主义。
游鹤轩只好道：“这样吧，我睡骆驼的屋子，你睡我屋里。”
“那太不好意思了……”
“骆驼今晚未必回来，回来也可以去跟熊猫挤。”游鹤轩忍不住吐槽，“一点都不合群，不像乡下孩子。”
余文佑郁闷无比的想，他老家风气尤其不好，街坊到处都是混黑道的，他一个警察的儿子备受歧视好吗？世道就酱没天理！
晚饭两个人跑去吃牛排。小县城吃牛排的地方叫中西餐厅，卖牛排的同时兼卖煲仔饭，最令人发指的是还卖水煮鱼。牛排据说是特别不正宗，与其说是牛排，不如说是铁板煎牛肉。但余文佑吃的异常开心，一整块牛肉的啃，实在太爽！想来传说中的龙虾也是一样，那么大一坨的虾肉想着都觉得爽。游鹤轩很不喜欢山寨牛排，宁可吃煲仔饭。一桌二人，一个人拿着刀叉研究怎么切牛排，另一个却吃着十分接地气的煲仔饭，略显昏暗的餐厅里，居然显的很和谐。
县城里的夜晚除了ktv夜总会之类的，就只有洗脚城和棋牌室，游鹤轩很不愿意带余文佑去那种地方消遣。先不提余文佑一脸清纯与娱乐城格格不入，他也不想让余文佑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传统观念里，那些总是不好的地方，何况的确也好不到哪里去。万一遇上个“熟人”见面就扑上来打招呼还顺带认为余文佑是他带来的“好友”，以后两个人都不用见面了！吃完饭的两个人，只好土爆了的跑去河边散步，路途所见全都是老头老太和拖家带口的年轻人。实在是充满了生活气息啊泪流满面！
夜晚的河边人流量很大，小摊贩各显神通，硬是在路边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商品街。游鹤轩看到前方不远的摊子眼睛一亮，对余文佑说了句：“等我一下。”待余文佑点头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人很多，晚上光线不好，余文佑根本看不见游鹤轩跑到哪里去了，只好站在原地乖乖的等。不一会儿，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余文佑囧了一下，游鹤轩居然抱着一只大柚子回来了，还笑嘻嘻的说：“薄皮蜜柚，多汁酸甜，味道很不错，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吃。”
“你喜欢吃柚子？”
游鹤轩意味深长的说：“我最喜欢柚子了。”
余文佑完全没接收到电波，居然很认真的回答：“我还好，更喜欢吃石榴。唔，叫错小名了。”
游鹤轩：“……”默默剥柚子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活的柚子剥了。是的，游鹤轩同学看上余文佑老师了，看上正直帅气的香甜柚子了。可是在我国的地界上，同性恋并不大好混，轻则受到歧视，重则围追堵截。游鹤轩很认真的考虑着掰歪的可能性，但目前看来难度很大大。支教是特别辛苦的活计，据他所知，大学生支教能坚持三个月的就已经十中无一，除非是本地人又处在相对好的环境。眼前这只在仡熊村那样的穷乡僻壤坚持了两个多月，不单适应良好，还有越挫越勇的架势，可见其心性之坚定。直接表白不妥当，一个不好会被列为拒绝来往户。游鹤轩又想起余文佑连一个扫地机器人都不肯收，越发觉得任重道远，只好把手中的柚子想成旁边的柚子，死命的掰柚子瓤，我掰我掰我掰掰掰！
游鹤轩用力过猛，汁水飞溅到了余文佑脸上，同时飘来一阵带着酸甜味的清香。余文佑多年来生活条件都不算好，平常饮食以素为主，今天忽然吃了一整块牛肉，正觉的有些油腻的饱胀感。乍闻到柚子的香味，忽然觉得口中的唾液分泌速度异常的快。游鹤轩十分默契的递了一块已经剥了皮只剩下瓤的柚子，余文佑接过来往嘴里一塞，出乎意料的甜，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酸，正好增加了风味。伸出大拇指：“你真会挑柚子，我每次买到的都酸死了。”
游鹤轩觉得自己去弄个柚子来是极大的错误，本来想玩一语双关的，这下好了，光“关”到了自己，旁边那货完全没感觉！看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只得安慰自己：投喂也是难以言喻的乐趣。
两个人回到住所，一开门就被烟雾熏的倒仰。游鹤轩赶忙把余文佑推到楼梯口，再进屋开窗开风扇排气扇。骆驼叼着根烟问：“老大，你回来了？我刚才怎么好像看到小余老师了？”
游鹤轩没好气一把抢过烟摁掉：“就是他，我叫他来玩。”
熊猫一听这话，不等游鹤轩行动，自觉把烟灭了。他和骆驼一人拿着一台笔记本在打网游，不知不觉就抽的满屋子缭绕。此刻有些心虚，不单有客人，游鹤轩也是很不喜欢家里pm2.5浓郁到如此境界的。赶忙打哈哈问：“小余老师稀客啊，你们吃了没？我做点宵夜。”
游鹤轩瞪了熊猫一眼：“下次别搞的屋里像火灾一样。”说完走出去，在楼道口跟余文佑说：“我们先等一会儿，让屋里的烟味散散。”
余文佑皱眉，本来想说吸烟有害健康，话到嘴边又觉得跟骆驼他们连熟悉都算不上，只好闭嘴。过了十五分钟，熊猫打开门，探出一个头来：“老大，余老师，烟味散了，请进来吧。”
二人走进屋内，还有淡淡的痕迹，不像刚才连呼吸都困难。余文佑笑着说：“要买个空气净化器才行。”
“嗳！”骆驼狗腿的道，“马上！马上！我就去网上拍一个！”
“呃……”余文佑道，“我就随便说说。”
骆驼心想：祖宗你随便说说，看我们老大的样子，绝对不是随便听听。老纸还是去买一个比较安全！万一您老人家下次又给熏着，老大能把我烤了喂！
熊猫也心想：卧槽，都带家里来了，还辣么体贴！老大您来真的啊？仔细且隐蔽的上下扫过余文佑，不是很好看啊？老大改口味了？好吧，没有以往的风尘气，挺干净的一人。问题是三观正成支教老师的款，跟咱搭不搭边啊？想完扭头一看，骆驼已经在厨房忙活上了！尼玛！你李莲英投胎啊？太特么会拍马屁了好吗！
余文佑见熊猫继骆驼后火速冲往厨房，忽然觉得自己好老气，这样活力四射才是正常年轻人哇！心态太沧桑，累觉不爱。
游鹤轩三人一条裤子长大，那俩货撅起屁股他就知道要干啥。一对活宝样子简直让他无语凝噎，扶额，真不想说认识他们。他刚领着人从外面回来，膝盖想都知道必定吃过晚饭了。看那架势宵夜又是麻辣烫，好吧，他们两个也只会做麻辣烫。无奈起身，去厨房把两个二货赶出来，从冰箱里翻出一串提子洗干净端到余文佑面前：“9点多了，我知道你作息一直很规律，还是别吃油腻东西的好，吃点提子吧。我叫楼下送几盒鲜奶上来，热一下喝了早点休息。今早到爬山，下午又从村里折腾出来，不轻松。”
骆驼和熊猫被酸的鸡皮疙瘩集体起立，卧槽，这还是咱老大吗？简直让人差点忍不住对余文佑一行大礼喊一句：“大嫂，小弟立刻去给您拿牛奶！”
谁料游鹤轩还真的冲他们俩使了个眼色，骆驼血溅三尺，晕头晕脑的被熊猫拽出了门。两个人在楼下拿了牛奶拎在手里，却不回家，而是蹲在牛奶店门口一人一根烟点着。熊猫吐出一个烟圈：“老大要干啥？”
“看上人家了呗，不过我看悬，那位……”骆驼冲屋子那边挑了挑眉，“先不说是不是同，就算是，跟我们也不是一条道。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
熊猫又狠狠抽了一口烟：“别的好说，我就怕他不能担事，反而添麻烦。小胳膊小腿的，有事跑都没法跑。咱们的生意可不太平。”
骆驼嗤笑：“你就别操心了，老大蔫儿坏，还怕人家算计了他的人？话说，我觉得老大有点作，感觉不像来真的。”
“我去，”熊猫翻个白眼，“不来真的难道还来假的？一个破老师，有什么值得算计的。好吧，那一身好皮肉真不错。别穿土里吧唧的衣服，收拾收拾，做个头发，不比以前那些差。我是觉得吧，老大年纪大了，想找个过日子的。余老师别的不说，干净啊！以前那些，谁特么知道在多少人的床上滚过。”
一根烟抽完，骆驼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老大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走，回吧。咱大嫂等牛奶呢！”
第16章：熊远
游鹤轩像一道阳光忽然闯进了余文佑的生命。只要有时间，周末必来仡熊村报道，给余文佑规律到略微乏味的日子添加了不少趣味，也带来了各式各样外面流行的新鲜玩意。一个多月前买的扫地机器人是一个，最近又添的擦玻璃机器人是另一个。不过擦玻璃机器人号称捐给了学校，余文佑当然没再提钱的事。说来教室的地板是透水砖，不需要也不适合扫地机器人工作，但教室大面大面的玻璃，正好给擦玻璃机器人劳作的机会，同时惠及同样有大玻璃窗的余文佑。倒是村民家普遍是小玻璃，机器人不是不能工作，可是要在50cm见方的玻璃上工作，还得有人守着，还不如自己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