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琪身形在人丛中穿来刺去,杀了一个侍卫,又杀一个侍卫,无穷无尽的护卫人墙,血溅在身上腥甜烫热。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竟还假惺惺地骗我们来十里坡领死!”
他一剑送上又手刃了一个护卫,鲜血蒙了双眼,脸上喷涌粘腻的血,如浴血修罗。
皇后面无表情地道:“你这弑母犯上的逆子,凌迟处死都不足为惜!”
后山忽然又是一阵震天喊杀,大批羽林卫不知从哪冒出,纷纷涌来支援,瞬息间就将齐王军重重包围,围剿厮杀。
赵琪亲眼看着自己亲信一个个死在刀剑中,心神大恸,拔剑飞上人墙肩头,又快又狠向皇后刺去!
人墙被冲倒,皇后被簇拥着登上高台,赵琪重又被层层人墙包围。
皇后冷冷发话:“琪儿,现在放下你的剑,或许还留得一命。”
赵琪毫不畏惧,大声长啸:“我赵琪誓死与齐王军共存亡!齐王军的每位将士听着,如今参战各凭所愿,要投降的我也无话可说!但只要我麾下还有一人,我便与尔等战到最后!”
齐王军齐声呐喊,士气大振,个个奋不顾身投入杀场。只听得厮杀声大作,声声惨厉,刀光剑影,人人舍生忘死地恶斗,战事愈为激烈。
皇后摇头,再不顾惜,下达死令。
赵琪左刺右劈,在人丛中孤身奋战,只杀得手臂震麻。全身像个血人,重重侍卫刺得他遍身窟窿,鲜血淋漓。皇后在高台之上红了眼眶,只等他跪地投降。
奈何他异常顽强,兀自挥剑狂杀,凭着一腔意志愈斗愈狠,就是不退。
皇后下达了死令,侍卫们不敢松懈,刀刀狠辣砍杀在赵琪身上。鲜血越流越多,力气逐渐耗尽,他虽已疲乏伤痛至极,仍逞强狠斗。身旁的齐王军兵力不敌,顷刻间死伤惨重,不时传来一两声临死的呼叫。
惊悚寒栗,情景当真是惨不忍睹。
四周护卫包围着赵琪,都被他顽强赴死的意志感染,看他孤身力竭不支还在厮杀,个个不敢上前,屏息以待。
陆天琪从血浆中强撑抬头望着母亲,言秋也在看他,她的眼里懊悔、心痛、悲伤、绝望那么明显,她想冲过来抱住自己孩子,但遍地尸横遍野,她不能。
她只能用眼神丝丝缠缠抱住他,心疼如绞。
最后一个场景,导演因为各部门配合不佳,时时出错,不停地重来。马声嘶鸣,逼真的鹿野战场,陆天琪一身血污和言秋坐在高台上等,周围忙忙碌碌的人群,头顶高远广阔的天空,他俩同时都被戏里的情绪牵动,彼此相对无言。
这世上谁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呢?比如逆境困难之于言秋,爱恨疏离之于天琪。
他和她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却又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亲人。
此刻他们一同被世人隔绝,孤立于这世上,天地之间唯有彼此。
陆天琪望着凉薄日光的天际,不知不觉地:“喂,老妖婆!起开一点,你肥猪啊占那么大地方!”
言秋最讨厌别人说她胖,四十多岁还如此妖娆靓丽的身姿娱乐圈谁敢称王?
顿时怒道:“你眼瞎吗?看不出老娘绝妙身材,大S都比下去好不好?”
两人怒视着对峙一会,不由扑哧一笑,立马觉得这气氛太过诡异,又尴尬了。
54.疯狂的傻子
白天他和言秋戏里戏外较劲厮杀,晚上他躺在酒店冰冷的床上彻夜失眠,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跑到二十七楼下。白天虽然他背负着被抛弃的孤独,但因着言秋在,也没空想这些。晚上,真真正正剩下了他一个人,深深埋在被子里,才被那种恐怖的黑暗淹没。
他在被子里翻弄手机,很想给哥哥发条简讯或者打个电话,只是听听他的声音。
然而固执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拿起手机又放下,屏幕黑了又亮,心里纠结难过,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恨极了说了不算的家长。
他掀开被子翻身跃起,往澜门喝酒去了。
夜生活变得丰富,所有可能触及家长逆鳞,讨厌之极的事他都做。在赌桌上挥霍千金,信用卡的支出记录会立马反应在家长手机上;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被唐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捞出来,大街上和狗仔大打出手,第二天光荣上报;接各种各样的戏、广告、活动,频繁出现在电视,却和各种各样的人传绯闻;刻意和花边绯闻主角约会,被狗仔拍到公寓私会热吻;每天和江大为苏起元那群人混一起,逐渐成为澜门的常客……
他极度散发着自己的个人魅力,流连娱乐风月场所,不顾一切地作死,同时事业又因两部戏和大篇幅的节目活动蒸蒸日上。
极端的诋毁和极端的赞誉,从畸形母子关系、桀骜不驯性格、混乱私生活又到各类颁奖礼耀眼至极的表现,一时跃为娱乐圈最争议的话题天王。在这些新闻的轮番轰炸中,陆天琪始终保持不予分辨的镇静,大有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的架势,任凭外面闹得纷纷扬扬沸反盈天都不理会。
蒋星河天天把他叫去办公室骂,回去他又故态复萌,却照样以席卷热潮的趋势红遍大江南北。
《逆光少年》的上映期还在谈,柏林电影节未到。他所得的奖项则是《夜曲》和几大上星卫视获得不俗成绩的《秀丽河山》,另外也出席了几场大型时装周。
《秀丽河山》虽然是大众电视剧,但他的表演依然可圈可点,富有层次。他和言秋同时在颁奖礼上被点名,分别授予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角奖项。
传说中对立漠视的母子首次同台也是颁奖礼的一大看点。
镜头不时摇到言秋和陆天琪的脸上,两人俱是不动声色,稳如泰山,也没有任何交流。
一直到中场主持人报幕两人要同台演出,全场才沸腾了。
言秋一身华丽拖地红裙随着音乐从舞台侧旁走出,犹如妩媚妖娆的魔鬼。陆天琪身着禁欲白色西装,人如其名坐于一台钢琴旁。透明三角钢琴铺满了盛大的玫瑰花,言秋身姿绰约背对钢琴幽幽而立,两人一站一坐,一红一白,一魔鬼一天使,隔着偌大钢琴静静对立。
这静谧又满含韵味的气氛立时掀起一阵观众掌声。
言秋身经百战涉猎各界的名副其实影后,陆天琪初露锋芒势不可挡的炙热新人。
言秋保养绝佳的身材这时才极尽用处,在这样考究华丽的红裙中如同一位倾城佳人,又带有她这个年纪的性感丰富的韵味。
一提裙一转身无不魅力十足,灯光亮起,她立在钢琴旁唱歌曲第一段,妩媚舞动,抚脸若有所思沉入灯光。灯光再亮,对面陆天琪接下一段,手指流动黑白琴键,纯粹天使如沐圣光。
两人的手指在暗光中逐渐趋近触碰,将离未离之际,又再分开。
灯光齐亮,两人从雕塑般的静止中骤然活生活色,同时舞动,一个妖娆一个英气,围着钢琴缓缓旋转。视线在空气中撕扯对峙,言秋忽然跳上钢琴,两人再次一坐一站对视。言秋叼起一支玫瑰,陆天琪手抚她腰侧,带动她灌满风的偌大裙摆翩然跳下。
旋律进入激进的圆舞曲,陆天琪带动言秋优雅跳起舞步,两人都带着一股欲说还休的劲力在台上贴脸热舞,拉手、搭腿、下腰,如风旋转。流光闪烁,掌声轰鸣,两人在台上热辣劲舞,默契十足又对立互峙的气氛掀起空前高朝。
这首歌舞两人没怎么彩排过,贴面热舞已十分尴尬,陆天琪还不时踩言秋两脚,好在裙摆掩盖看不见。台下的人不知情,言秋咬着玫瑰怒视着他递眼色,陆天琪看她又窘又不敢说的神情冷笑,故意多踩两下,言秋更怒。
台上捉弄尴尬,大荧幕却妩媚诱惑。两人真正的氛围和观众所看的竟是大相径庭。
最后,陆天琪坐回座位,言秋贴着他魅惑舞动,两人同时坐上一张琴凳。白衣纯洁无暇,红裙铺泻一地,两人背对一起沉入灯光。
一曲完毕,惊艳四座!
言秋的眼光也要杀死他了。
一下台言秋便捂着脚呼痛,主办方出了这样的馊主意,让他们联袂演绎一首情歌,何止不伦不类,她为了挽救疾速下降的颓势,也是有苦说不出。
接下来的颁奖,天琪亲手从前辈那里接过沉重的奖杯,台下欢声雷动的掌声。这一刻,星光流转,荣耀加身,他终于站到了和言秋同等的起跑线上。
他望着台下无数微笑恭贺的脸庞,这许多的人里,唯独言秋一人无甚表情。
相对陆天琪实打实的新人奖而她只落得入围,他这个新人的耀眼势头明显比这个走下坡的影后风光多了,言秋整场观礼都面无表情,未置一词。
镜头里陆天琪似回应万千影迷,眼里却深深望着言秋,往日多少豪言壮语激烈愤慨的挑战反抗浮现连篇,可等他终于登上高峰,终于令她不可小觑正视自己了。
却没有了想象的快乐。
他走出了沸腾喧闹的场馆,这个冬天似永无尽头的延长,大雪悄悄落在他仰起的眉睫上。
赢了,赢了又怎么样呢。
他一个人还穿着礼服走在街道上,从浮华虚幻的热闹置身空旷无垠的雪地,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他游游荡荡走进一间大超市,从货架上挑贵重小巧的物件收进口袋,装满了神色如常跟着一位大妈走出超市。监控器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保安一把抓住他手道:“你还没付钱!”
他一脸镇静地“是啊,那又怎么样”的神情,瞬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围观。大爷大妈指指点点这样好模样的小伙子还偷东西,有年轻人认出他是最近风靡一时的Angel,四下议论纷纷。
收银员女孩在他冷静强大毫无愧色的气势下嗫嚅着说:“您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陆天琪把手机交出去,翻到清明那一页:“找他付。”
女孩怯懦又紧张地接通电话,陆天琪堂而皇之地从大门出去了。他这么个大明星拿超市一点东西,后面跟着经纪人助理付钱也算常事,也就没有人阻拦他。
他又走进电玩城,玩了会枪击赛车,投币疯狂打架子鼓,又上跳舞机把一群小学生PK下去。照样没付钱,这里认识他的人就多了,围着挤着签名拍照。他一脸沉重地说:“我去上个厕所。”从厕所上边的窗户爬了出去。
夜市熙攘,他挨个摊子拿点吃的,像鬼一样席卷着整条街,被一群半大小子追,不可避免打了一架。好在他记得还是个演员,抱住了头没伤到脸。
这样一身狼狈落魄地从夜市出来,抢了旁边一辆还没熄火的摩托车,往澜门飞去。
清明接到收银员电话的时候,一家人正看电视。顾远声看着电视机里不成体统的言秋母子,哆哆嗦嗦摔了手里报纸。
报纸头条俨然是近日来言秋他们的花边新闻。
吴瑶削着苹果,被老爷子的脾气一震,谁也没敢说话。
清明听着电话里女孩的声音,蓦地一个起身,提大衣就走。
顾远声沉声道:“你要去哪?”
清明想也没想,“天琪有麻烦……”
顾远声怒道:“这样不争气的小子你还管他干嘛?他没有父母吗,用得着你?不许去!”
清明最近接收到许多不正常的信用卡记录,一次比一次惊心,捕风捉影的绯闻加上接连三番的状态,更是让他焦心。他顾及着父亲的态度一直没有动作,心里却煎熬得很。他的事不能和父亲说,作为医生他深知这其中刺激的利害性。只是一次忍不住谈及不爱吴瑶想要独身,顾远声就发了很大脾气,接连几天都在吃药。他的父亲被家里的新女主人俘获,根本不信他那些疯言疯语。吴瑶软磨硬泡地催逼,他心中有愧,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于是只能每天去公司加班,晚上也不回来。
夜深人静他从繁忙工作中喘息,想起自家孩子,又是牵挂又是痛苦。他耳听得他那些波浪滔天的大事,看不见碰不着无从干涉,心里本就焦灼难耐。如今人家都告状到他面前来了,他再不能不管。
他起身第一次对父亲肃然反抗:“爸爸,你和言姨的纷争是你们的事。不要殃及我们晚辈。天琪还是个孩子,你们不在家,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我不能不管他。”
他提着衣服再不管父亲开门走了。
心里如煎如沸一路飞驰开到超市,只是人去楼空,剩下收银员女孩给他看冗长没尾的账单,划掉卡上几乎一半的钱。超市人来人往并无两样,几个女孩凑在一堆议论着方才陆天琪的壮举。他沉浸在那人留下来的独特气息里苦笑,找那两个女孩去了楼上电玩城。
又去柜台付了一大笔钱,周围熙熙攘攘议论纷纷,好似还有方才沸腾惊艳的余温。他看着身旁女孩手机拍得花絮照,只有模糊一个熟悉背影,心里感慨良多。但知道他没事,也稍微安心了些。
从商场出来,忽然失去他的踪迹,又提起了心。
大半夜,他沿着商场周围三四条街找了个遍,手里握着孩子的手机,他从颁奖礼逃出去,没带助理没带经纪人,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到哪里。一遍找不到,扩大范围再找,毫无所获。越找越心凉,最后急得喘不过气跑没了力气,才在散场的夜里听到人骂臭小子。
他心里一喜,抓着那位婆婆问,婆婆没好气地瞪他:“小混蛋偷了我汤面从那巷子跑了,幸好我孙子追上去了,没要到钱也教训了小混蛋一顿。”
清明一惊:“什么?你们打他了?”
婆婆怒道:“你是他谁?赶紧还我钱,我们这小本生意经得住亏吗?”
清明从钱包找了一百塞给她,又详细问他们打架的情况,奈何这老太太没看见也说不清楚,直说得清明更为焦急。
他打唐嫣肖蒙他们电话,都说没看到他,从夜市再次失去他的消息,他焦灼万分地在周边搜罗寻找,最终想到一个地方,开车往那疾驰而去。
等他终于在澜门见到孩子的时候,陆天琪脱了那身脏污的礼服外套,只穿着衬衣和斯文的背带裤,叼着一支烟坐人群里码牌。烟雾缭绕里,那人黑发都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下巴新生了些许胡渣,并不浓密,只略微铺了一层青点,看着倒像没刮干净的模样。他眯着眼睛,手指夹烟轻吸了一口,徐徐吐出口中白烟。浑身气息和几个月前大为不同,整个人不知不觉又成长了。
江大为横眉一挑,骂了一声:“操,你怎么这么狠,连吃我三张牌!”
陆天琪理也没理他一眼,他们这么如火如荼打着牌,周围一群围观群众。
苏起元在天琪后面看牌,和他咬耳朵:“我手上有部戏,Angel赏不赏脸拍?”
陆天琪感受到背后熟悉炙热视线,心里惊涛骇浪,几乎要哭,面上不动:“有剧本吗?”
苏起元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爽快道:“幸好我随身带着了!”
他叫人拿来厚厚一叠剧本,陆天琪接过来一手夹着烟吸了口,一手拿着看。
江大为不耐烦地:“起开,别捣乱!这打着牌呢!”
苏起元挤兑他:“反正你最后也是输,爽快点直接交钱吧!”
两人在那互呛,陆天琪夹着烟一页一页翻完,笑:“你这是让我卖肉呢?”
苏起元眨眨眼,心照不宣地道:“你这资质,大家喜闻乐见嘛。”
陆天琪一挑眉,沉吟着:“也不是不行,你挑个男演员,我只和男的做。”
他这么一句,众人谁还不知他拍的什么片,不约而同发出低低的笑声。
气氛一阵暧昧,江大为自告奋勇:“拍什么电影,现成就有教材嘛,走,天琪,我们给丫拍一个去!”
陆天琪沉眼望他:“先把欠我的五百万还清再说。”
江大为没声音了。
苏起元悄悄在天琪耳边说了什么,带他往小包厢走,隔壁现成的影帝。
陆天琪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薛回,薛回也很惊讶,他们自逆光少年后有段时间没见了。男人在暧昧灯光的包厢里被人陪着喝酒,一大群人唱KTV。男人许是喝了酒,看到他的时候表情稍微挑动一下,微微笑了,眼里皆是温润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