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好似在说:我都给你看了,你怎么不给我看?真是如此小气
许宁:“……”
他把信收到怀里
“我想起有事还需出门一趟,段将军先忙”
说完,就带着信封脚下生烟地出了门段正歧留都留不住,两眼送着肥羊飞走,只能磨牙狠狠笑了一下,眼神闪动似在谋划着什么身旁张三看见他的表情,突然一个哆嗦,想起孟陆的话来——替那肥羊惋惜他此刻,也从心底替许宁惋惜
虽然段正歧在许宁面前总是人模人样的,但是许先生,你也别忘了这小狼狗的本性啊
而许宁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招惹到了什么后果,他虽然是故意避开段正歧,却也真的有事要外出师妹张兰的信,读来太过亲密,段正歧难免要呷醋而校长蔡先生的信,则让人心头沉甸甸蔡师信中口吻,明显是将段正歧比作奉张之流,告诫他不可深交,早日另选立场
可许宁却注定要辜负师长的期待了他不想让段正歧看到这封信,因为段小狗必定要生气,对蔡师心生芥蒂,说不定又要疑神疑鬼,猜测许宁是否会后悔许宁不想让段小狗犯疑心病,更觉得要解决此事,还是得先解决段正歧的军阀出身
所以他出门,来找一位友人
“元谧?”
梁琇君惊讶道,“你是何时回来的,我还听说你在上海呢?”
许宁上海出门一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风头正盛,他却只是苦笑,道:“今日刚回,琇君,我又有事要麻烦你了”
梁琇君却笑道:“我还正怕你不麻烦我呢”
两位好友,便约到梁琇君家中相谈
“琇君”许宁开门见山道,“你消息灵通,我想知道如今城内各界,对段系军阀是什么看法?学生文人们如何看他?”
“还能有什么看法?”梁琇君直言不讳道,“走了一个张宗昌,来了一个孙传芳,现在轮到段小狗坐台,他们都在看好戏,等着他能占据金陵到几时”
果然是这样,许宁叹了口气
“那工人与商会呢?”
“商会?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何处不钻营?我听说近日已经有几个大商人去府上找段将军了,你不知道?”
许宁的确是没关注此事,想来也是姚二和丁一他们负责处理的不过,商界向来不轻易站队,他们联系段正歧,未必就是表明了立场
“至于工人”梁琇君道,“这次倒是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段正歧赶走了杜九,又恢复了城内正常交易现在金陵工人小贩,对他倒是颇有好感再加上你这次在上海一番作为,我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有金陵工会的人上门去找你们吧”
梁琇君出于各种原因,对段正歧倒是也无恶感,因此提醒道:“工人与左派向来联系紧密,我想这倒是一个机会,让他在左派之中博得好感毕竟无论是奉张还是广州蒋汪,都不见得是什么值得信赖的盟友”
她还不知道早在上海,段正歧就已经与左派缔结盟约此事,现在还是保密阶段
“不过,元谧,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是想让段正歧巩固江山,还是帮他拿下更多土地,难不成你还想要他做皇帝?”
“怎么可能”许宁苦笑,“袁世凯前车之鉴,现在谁敢再称帝称王”
梁琇君冷冷笑:“不敢称帝称王,可各大小军阀割地自据,也算是一方土皇帝,作威作福呢”
许宁叹息:“军阀在世人眼中,果然如同过街鼠辈人人喊打”
“那可不是”
许宁想了想,开口:“所以我想,让他不做这军阀”
“你这是?”梁琇君惊讶,“可段正歧是皖系领袖,他还能摘干净这个帽子不成?”
“摘不下帽子,便换一顶”许宁说,“而在此之前,我得要叫人明白,段正歧这个人即便是军阀后裔,也是与旁的人不同的”
明白,怎么明白?梁琇君刚想问他
许宁已经开口:“此时用说是不能叫人明白的,便只能以行动表明心志,我是想对段正歧建言,让他撤去金陵英租界”
哐当一声,梁琇君手中杯盏掉落在地
“你可……你可明白你在说什么?”
许宁重重地点头
“去了上海,我才明白,一国之内却不能由自己的百姓自由生活,一城之内却遍布数十个法外治权无数国人生生活成低人一等,是多么可痛上海是我力不能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想金陵也沦落至此”
许宁:“也好叫人明白,拿下金陵的段正歧,不是张宗昌,不是孙传芳,他不会趋炎附势、媚外讨好,他要叫金陵只成为中国人的金陵,他会让这座城市,再特踏不进任何侵略者的步伐”
他又想告诉师妹那样赤子之心的学人们,偌大中国,并非真已无净土,已无容身之处他要与段正歧,协力造一个净土!
“元谧”梁琇君深吸一口气,“这件事,你和他、和他段将军说了吗?”
“……还没来得及”
“那你怎晓得他就会同意!赶走一个英领事,撤掉一个英租界,你可知会招来什么祸患?你觉得,他会冒这个险吗?英国人的舰队,随时可以从黄浦江开入金陵,你认为他段正歧能抵得住洋枪与炮火?”
许宁沉默,却在此时,有人笑道:“我们将军顶不顶得住洋枪与炮火,梁小姐还是先别妄下判断”
只见是孟陆,他从门外进来
“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先生这个提议,我想将军也会喜欢的”
孟陆?许宁睁大眼,刚想问这人怎么闯进来了
“你”梁琇君气道,“你是不是又砸了我的门锁,自己跑进来?”
“哎呀,小姐,我已经听了你的劝,这次没砸门锁,我翻窗进来的”
梁琇君气恼道:“有什么区别!你几次三番闯进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孟陆弯起眉眼笑:“以前,我是听从许先生的吩咐,时时来照看,确保他友人的安危今日,是恰巧见许先生与你同行,却闷闷不乐,因担心你们二人才进来看看都是一片好心,梁小姐却总是冷眼相对呢”
梁琇君冷笑:“你怎不说,好心喂了驴肝肺”
这两人……
许宁左看右顾,摸了摸下巴
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
他正思索,孟陆却已将话头转向他
“说来我这次出门,是特意要来找先生的”
“嗯?”
“不知先生是喜欢红盖头,还是白头纱?将军说,要挑一个您喜欢的,等到洞——唔!”
“洞什么?”梁琇君
“没什么”许宁捂着孟陆的嘴,笑,“琇君你说的对,刚才那事,还需要回去与段正歧仔细商议,我先走一步”说罢,拽着孟陆的胳膊,就把人扯出了房间
孟陆摸着青了的胳膊,道:“这可是将军要我问的,许先生,您还是好好想想我看将军是来真的”
许宁白了他一眼,却想到张兰的信
四封信,揽尽天下大事叹民生、分政局、论战事,还有那——师兄已然二十六七,怎的还不嫁娶?
他此时只想回道:师兄哪怕七十六七,也不想去盖那红盖头
这段狗剩,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解馋:
阿歪:我们还是先走剧情
段狗剩:先干正事
阿歪:许宁,字元谧,又字正事,号摸不得居士
许正事:……
第59章 觉
段正歧在想什么,许宁不知道帮着他运来红烛,挂起红灯笼,布置好新房的一干下属,也摸不懂自家的长官
等到许宁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高椅上一脸苦笑的槐叔,还有两旁站的整整齐齐的“一二三”们,孟陆站到右手最后一位,除了在上海不能来的两位,便也凑成双数了
而段正歧则站在大堂正中,看见许宁,便向他伸出手来
此情此景,许宁想若孟陆几人再喊一声“威武”,他就可以跪下对段县官道“草民冤枉”了
“怎么回事?”许宁哭笑不得,“这是在做什么?”
姚二走上前一步,带着有些僵硬的笑脸道:“将军说,既然已与先生互通心意,那不如趁有时间就把喜事给办了两位都无亲人在世,便由槐老先生做这个高堂,以我们四人为见证三礼过后,二位便从此白头偕老,比翼双飞”
张三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老大为了准备这一场喜宴,从下午就开始安排,不仅让我们将府邸彻底打扫了一番,他自己还焚香沐浴、好好打扮了一番就算是以前逛窑……咳咳,从未如此慎重过”
许宁讶异地睁大眼睛去看段正歧,只见他换下了平时的一身黑色军装,只穿着一件深红色的长衫许宁从未见过段正歧穿长衫,此时见了,竟然有几分书卷气息段正歧并未戴手套,修长干净的手指从袖口露出,许宁未伸手回应,他这右手就一直这么举着,也不放下
此时见许宁看过来,段正歧瞳孔微微缩起,又像是骤起波澜的湖水平静下去,宁静的假象之下或许藏着无人可窥见的渊壑
许宁叹了一口气,上去握住那只手,就被段正歧用力地回握住
“本来就算没有这些仪式,我也早决定与你白首不过既然如此——”他对着段正歧微微一笑,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两人十指交扣
“那便让天地君卿,为我们做个见证”
他拉起段正歧,走到槐叔面前
“槐叔如同我父,也曾教养过正歧,做我二人长辈合适不过”他一整笑容,肃穆道,“杭县许宁今日携段氏正歧共发此愿,愿以后无论生死,比翼连枝、荣辱相随,还请长辈做此见证”
“好,好”槐叔擦了擦眼睛,“什么都好”
许宁笑了笑,道:“天地生我如此,却不曾教养我一日;天地待正歧刻薄,也未曾给予他半分温情我便不去拜这天地,但我也让它知晓,是谁人和我共度一生”
他于是对着头顶皓皓苍月,心里默念着两人的名字
做完这一些,许宁拉着段正歧的手,与他额头相贴,实现交缠,低声道:“好了,夫妻对拜也完成了,去洞房吗?”
段正歧从始至终不能发一言,只是望着许宁,眼眶渐渐发红此时听许宁这么问,他拽着那人的手,用几乎要把人勒断的力气,两三步地就踏上了二楼
而楼下几人,半晌回不过神来
“我从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张三愣愣地道
“许先生虽然做事总有些瞻前顾后,可想清楚之后却也雷厉风行啊”姚二评价
孟陆说:“也许明早我们可以放一个假?”
丁一:“呵呵”
二楼,段正歧特意布置的新房
虽说是成功把人拉进来了,可之后该如何下手,段正歧竟莫名有些紧张说来好笑,他游历花丛这许多年,还未有过如此忐忑不安的时候,就像他心中从未有过如此热切的情绪那猛烈的感情使他忍不住要把唇贴上眼前人的肌肤,一寸寸细吻下去;又怕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去撕咬那血肉,一片片生吞下肚
矛盾的热爱与狂情,像是要把段正歧的热血给烧干,他嗓中似有碳火在灼烧,令人饥渴躁动他只能深深吸了口气,去桌边倒出一杯凉茶喝下再回头时,却差点把水喷出嘴中
让段将军如此失态的罪魁祸首,许宁,正脱下自己的外衣,打量着挂在衣架上段正歧的军服
他道:“你们这军服,我倒穿过几次,果然显得人更精神些”说着,竟然想把那件军服披到自己身上来,只是衣长不合,穿起来却显得有一番暧昧
段正歧哪还忍得住,喉咙里翻滚出一道沙哑的喘息,下一瞬,猛兽出闸
被扑倒的那一刻,许宁放任自己摔倒,想该来的早晚会来,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是这地狱却是无比旖旎
一番不可描述之事后
月上中天,许宁有些茫然地躺着身侧段正歧从背后搂过他,在他耳边留下连绵的细吻
许宁喃喃道:“这样耗人心神的事,以后还是少做的好”
段正歧不满地咬了他一口,许宁失笑,猝尔又道:“现如今你我二人名实俱全,你起来,狗剩,我有话要与你说”说罢他自己已经起身,撑着腰坐直
“我不知你以前是如何在红尘中厮混,但现如今,你我既然已成夫夫,我便要与你约法三章”
段正歧眼巴巴地看着他
“其一,从此以后一概不许拈花惹草、红杏出墙”
“其二,你我二人共结同心,彼此扶持,双方应竭尽坦诚,不再有隐瞒”
“其三,公事上你身为主帅,不得隐私废公、徇情枉法若我有错,不可包庇若我有功,不可滥赏”
段正歧有些不满,前两条还不如何,后一条听着却似许宁要和他划清界限似的他扒着许宁的胳膊,有些心不在焉地啃了一口
“后两条尚可视情况而定,但第一条你若是违背”想起段正歧的英勇事迹,许宁哼,“你我就此各归陌路,无须再——嘶,你这小狗,咬我做什么?”
段正歧眼冒怒火,又狠狠咬了他一口总归他不会犯什么寻花问柳的毛病,但听许宁口中说出“陌路”这一词,心中依旧是不一般的窝火这许宁,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可以脱身而走?
段正歧撑起上半身,压住身下人,嘴角突然露出一点笑意就让他看看,他还走不走得了?
两人又是一场被翻红浪,不知大闹到几许等许宁再次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第二日中午
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一般,整个人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脑中最后的记忆,是段狗剩上下其口,跟只真正的狼狗似的把他舔咬了个遍然而许宁却总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
须臾他一个激灵,苦笑,被段正歧这一茬打乱,他竟然真忘了正事昨日还和梁琇君信誓旦旦自己的宏愿,今日却颓废了一个早晨,一事无成许宁叹息,果然美色误人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段美色端了一盆水走了进来他见许宁清醒,眼神变得柔软些许这个铁打的浑人好似把全身仅剩的温柔都藏在心中的角落,只留给这个可以钻进他心房的人
许宁被他扶起来喂了一口水,眼看段正歧又要亲上来,连忙伸手挡着
“等等……哎,你别又咬我”
许宁看着被阻了亲吻的段正歧跟撒娇似的在他手腕上舔舐,连忙抽出手来,拍着他的脑袋
“乖,坐下,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段正歧一挑眉,说正事,不如来干正事?
许宁后背一凉,忍不住道:“你给我坐下!”
段正歧果然乖乖坐下了,许宁想这小哑儿不能惯着,否则指不定哪天就翻墙上树了以前是后院摘月季,以后可就是东篱采菊
许宁正色道:“我昨日与你说的约定,还记得吗?”
段正歧黑眸一闪,想起的不是约定,而是约定之后的某些旖旎,正有些蠢蠢欲动,却听许宁道:
“其实我也该反省,因为我有着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一直隐瞒你至今”
段正歧立即抛开旖念,蹙眉望着他
许宁顿了一顿,似乎在想如何开口,抬头却望见段正歧有些焦虑和不安的眼神他心下一紧,长叹,罢了,自己是再狠不下心瞒着这小狗什么了索性就一五一十,全都与他说个明明白白吧
“这件事,还要从你我相遇之前说起在我十六岁那年,因为一场高烧……”
许宁略带沙哑的声音,将一道谁人都不敢相信的传奇,款款道来,他讲得并不十分精彩,然而在每一次谈起梦中的情景是如何与现实对应之时,却又是如此惊心动魄
段正歧的眸光渐渐变得深邃,直到后来,沉淀成黑曜石一般静静望着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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