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什么学?把书念完。我给你再找个学校,但是我没什么钱,不可能给你找个像现在这样的好学校了。”
他说:“没必要,我打算去外地打工。”
“我也不会辍学,等我攒够了学费会继续上学的。”
他向舅舅浅浅鞠了一躬:“谢谢您收养我,照顾了我那么多年。到时候我会省下一些钱来寄给你的。”
舅舅说:“不用……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给我打钱。”
他不置可否。
他回家整理东西。
一向任性嫌弃他的表弟这时候却问:“你要去哪啊?”
他说:“我准备辍学打工。”
表弟惊讶地睁大眼睛:“你高中都没读完,你打什么工啊?也只能打小工吧。”
“哥,你别这么任性了好吗?你是要离家出走啊?我们都还是小孩子,你已经给爸爸添了好多事了。”
“把高中读完考个大学行吗?不然还不是要我爸帮忙补贴你?他还得为你操心。”
他说:“我再留下去,会添更多麻烦吧。”
表弟沉默了一下,踢了一脚他的行李箱,把轮子给踢坏了:“你都选报警了,案子也结了,还说这些?”
他说:“那是因为那是我的人生。”
他站起身,抱了一下表弟。
一向跟他不对付的表弟回抱住他,眼泪从他的衣领里流进去。
他说:“你不高兴吗?以后没人跟你抢房间了。晚上也没人烦你让你别打游戏早点睡觉了。”
表弟带着哭腔说:“你都要走了还要怼我两句是吧?看你这样,就算去打工也一定吃不了亏。”
表弟没送他,在楼上窗户俯视他离开,看见他因为行李箱的轮子坏了,而不得不拎着沉沉的箱子踉跄走路,说:“你那破箱子被我弄坏了,换个箱子吧,我把我的给你。”
他抬起头,笑着回答:“不用,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箱子,等我落脚以后我想办法修一修。”
他这一走就是五年。
他穿越半个国家,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因为勤劳吃苦,又脑子聪明,存下一些钱。
这些年他也没有把课本完全落下,就是晚上10点下班也要看一会儿书,温习下功课。
在二十岁那年。
他辞掉工作,租了个小房间,自学了一年时间,先是考取了高中学力证书,再去考了大学。
他选了心理学作为自己的大学专业,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他给舅舅写了一封信,久违地回了老家一趟,只待了一天,去给父母上了坟,知会了自己考上大学这个好消息。
在墓园,他遇见了一个高中同学。
对方认出了他,喊了他的名字,但他没有认,低下头匆匆离开了。
然后他回了自己的租房,整理好行李,拖着那支他用了十几年,修了又修也舍不得扔的行李箱,去到大学报道。
这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遗物,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抛弃。
除了年纪比室友要大两三岁,他看上去跟普通大学生并无区别。
他开始试着去交一些新的朋友,让自己投入到大学生活中,弥补上缺失的那几年校园青春。
这并不算容易。
但就算再不容易,也比当初被那个疯子纠缠不休的日子要舒服多了。
他的室友都是温室小孩,性格开朗活泼,就算他有些阴沉,也依然每天带着他玩。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
然后。
那个疯子又出现了。
第180章 优越感184
那天是他室友生日,请了他们全宿舍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以后又去酒吧喝酒。
他上大学以后从没有去过酒吧,一杯酒就要一百多块钱甚至几百块钱,对需要自己打工养活自己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他现在周末和放假会去做一些零工,也不过是能勉强维持开支罢了。
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都在花钱,尤其是上学的学生,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而且要是生病了怎么办?总得为紧急的情况而准备一些资金。
他拘谨地进了酒吧。
过生日的那个室友揽着他的肩膀,嘻嘻哈哈地说:“耀哥不要这么紧张嘛,没事的,你就看看,不喝酒也无所谓。”
他们都知道他不舍得花钱,但假如被请客的话,他一定会请回来,所以一般默认他不花钱。
酒吧里气氛真酣。
DJ在放歌,衣着清凉、身材火辣的男男女女正在台上跳着辣舞。
另一个室友则凑过来,色眯眯的说:“我听说这个酒吧的老板是个很漂亮的omega,多难得啊,听说他开酒吧,就是为了遇见更多alpha,这样说不定就能遇见自己的天命alpha了。”
过生日的室友哈哈笑起来:“什么天命alpha啊,这不是都市传闻吗?”
人群拥挤,室友一直没有松开手,还嘲笑他:“耀哥,你看你,只是比我大三岁而已,整天老气横秋的,活像比我们大了十几岁一样。”
还拍他的胸口:“怎么?不自在啊?你别是处男吧?”
还有个没开腔的室友这时候忍不住吐槽了:“你难道不是啊?”
寿星更乐了:“我是啊!连童贞都守护不住的男人能守护住什么!”
好像是在玩梗,但是不爱上网、不懂小年轻潮流的他压根听不懂,一脸迷茫,只看着这几个小孩子笑成一团,他尴尬地陪了陪笑。
人群摩肩接踵,其中应该有好几个alpha。
他作为alpha大概能够感觉出来,好几种信息素的味道和香水味、烟味、汗味、沙发皮革味、金属味混杂成一起,不能说好闻。
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分化以后受过伤,他比一般的alpha更加排斥其他alpha的信息素。
今天一下子遇见这么多alpha,几乎有点让他想要离开。
但是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他想起了那个疯子,那个疯子宁愿做牢,也要把丑事宣扬的人尽皆知,不就是想让他无法过正常alpha的生活吗?
他得治疗之际。
他得脱敏。
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的alpha信息素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刺激着他,本来在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人就会比较兴奋,导致信息素的味道更浓吧。他想。
在看到室友都买了酒以后,他犹豫了一下,也买了一杯酒。
一杯蓝色的酒。他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
98块钱一杯。
他喝了一口,先是感觉到酸甜的味道,然后喉咙烧了起来。
稍微醉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他看着荡漾着的漂亮的酒液,想,放松一点,你是个大学生不是吗?说不定喝醉了可以变得快乐一些呢。
正想着,一个男人走到他的旁边,一只手搭在高高的吧台上,屈指在玻璃桌面上轻叩了三下,说:“酒保,给我来一杯跟他一样的酒。”
这个声音有点沙哑,其实跟疯子以前的声音有些不一样的,可是语调和以前一模一样,所以他一瞬间就听出来了。
他的心跳被吓得漏跳了两拍。
像是一瞬间这个嘈杂的世界都被静音了。
或许只过了半秒,或许过了很久。
他猛地抬头看过去。
对方却没有在他。
他茫然了一下,然后那个人才低下头,看向他,假装成偶遇惊讶的样子:“齐明耀,是你啊?”
疯子这次笑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疯子,像个正常人,但他就是知道,这家伙还在发疯。
他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又丢进了冰窖里,被冻成了冰棍,一动不动。
倒是坐在他身边的室友一无所知的凑上来,好奇地问:“哇,耀哥,你认识的人啊?”
疯子对他的室友伸出手,友好地说:“你好啊,我算是齐明耀的竹马吧,我们初中就是同班同学,高中也同班,我们以前是很要好的朋友呢!”
室友傻呵呵地说:“哦,你是齐哥的朋友啊。你好,你好。”
他这才回过神来,恶心至极地说:“他不是……”
疯子把他的话抢过去:“不是什么?”
时过境迁。
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归正常生活,有了几个不知道他过去底细的朋友。
真的要直接把自己过去的丑事直接血淋淋的扯开吗?
他的一时犹豫让疯子有了可乘之机。
疯子干脆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喝起了酒。
几年不见,这家伙变了很多。
就算他一直低着头不想去看也知道。
变得比以前更加狡猾可怕了。
竟然伪装的比他更像是个正常人。
他们学校男生宿舍有晚十一点的宵禁,他们得回去了。
走出酒吧。
三个男大学生又围着疯子的跑车大呼小叫起来:“哇靠!这也太酷了吧?简直像是科幻片里的车!哥,能让我们坐一下吗?带我们去兜风吧。”
他喝的酒最少,脑子也最清醒,阻止说:“疯了吗?大家都喝了酒,现在开车是酒驾,要出车祸的。”
寿星遗憾地拉长声音:“诶~~~今天我生日诶!我好想坐坐看啊!”
疯子和气地笑笑说:“那改天我没喝酒的时候,再到你们学校来找你们,带你们去兜风。”
他看着那三个傻子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答应下来,到底是没忍住插嘴:“不用。”
“我觉得我们也不熟。”
他受不了了,恼火地直视过去。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在一起,对方的眸光黯了黯,一副很受伤的样子,说:“嗯。”
“我的号码已经给你室友了,你要是想找我,可以问他们要。”
气氛突然变得这么糟糕。
就算再傻也能感觉到了。
回到宿舍的一路上都安静的诡异。
过生日的室友半路莫名其妙突然打起嗝来,吞不回去,停不下来,就这样打嗝打了一路。
一回去。
室友尴尬地问:“耀哥,你跟那个人是不是关系不好?你要么跟我直说吧,你知道我这人神经很粗,情商很低,对不起啊……”
他想了想,委婉地说:“我跟他不是朋友。你们把他的手机号删了吧。他以前校园霸凌过我,不是好人。”
十八九岁正是少年意气最重的年纪。
跟一个陌生的富家少爷比起来,还是一起住了半年的室友更重要。而且他平时还像是个男妈妈一样对其他人多加照顾,早上叫起,中午打饭,上课帮喊签到。
大家都掏出手机把号码给删了。
然而第二天。
疯子又出现在他的教学楼下。
他视而不见。
疯子一连来了一个月,风雨无阻。
在第三十二次见到疯子的时候,他终于走上前去,问:“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疯子可怜巴巴地对他说:“我就想,跟你单独说一次话。”
他问:“你不用上学吗?”
疯子说:“从少管所出来以后就没上过学,我每天都在想你,根本没法上学。”
大概是因为这一个月疯子除了卖可怜什么都没做,他降低了警惕心,说:“有什么话要说就在这里说吧,我不会跟你去别的地方。”
疯子点点头,跟他走到人稍微少点的林子里。
然后又不说话了。
他不耐烦:“你要说什么就说啊,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疯子声音很低地说:“对不起。”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疯子重新说了一遍:“对不起。”他看上去很诚恳地为自己辩解,“你骂我有病是对的,我之前真的有病。我后来不发病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你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小耀,我跟你道歉。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他笑了:“你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疯子:“我们能重新做朋友吗?”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能。”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可是疯子没有放弃。
这家伙是真的不上学也不上班,每天就开着他的豪车,打扮得光鲜亮丽,英俊帅气,跑到学校里来找他。
他烦不胜烦,说:“你就不能找个学上吗?你无聊不无聊。”
骂完的第二天,疯子没有再来。
他刚松了口气,一星期后,疯子背着书包,走进了他的专业课教室。
站在门口,对他阳光灿烂地一笑,举高手挥了挥。
他简直要晕过去了。
他没有去问疯子,而是问了消息灵通的班长,班长说:“好像是花钱买进来的,听说他给学校捐了一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