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夏天,只穿了一件泳裤坐在街头也挺冷的。
他很迷茫。
他本来就是被大少爷强行带来这里玩,他没有钱,也不可能真的能逃到哪里去。再说了,他的作业也还在行李箱里,要是作业丢了,等开学以后他怎么跟老师交作业啊?
于是又花了大半天走回了酒店。
这更难堪了,幸好这家度假酒店的服务很好,对一下房号就确定他的身份,而且他是小孩子,走丢了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所以好声好气地领他回了房间。
大少爷在房间里等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还笑话他说:“迷路了是吧?昨晚在那过的,你有带钱吗?”
他说:“在马路边的椅子上睡了一会儿。”
大少爷笑了:“没被警察发现啊?”
他说:“没。比较偏僻吧。我也不认识这边的路。”
大少爷问:“吃饭了没?饿不饿?你看看你,跟条流浪狗似的。”
就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陷入在一种巨大的茫然之中,无论是他当时身处的场景,还是他们正在进行的对话,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像是假的。
为什么这家伙能那么若无其事呢?
总不能昨天的欺负和强吻都是他精神病发作以后的臆想吧?
大少爷问:“你要吃什么?这会儿酒店的用餐时间过了,我给你买点吃的。吃海鲜吗?昨天你回去以后我去吃了一个龙虾,挺好吃的,给你点一份吧。一份一千多块钱,你看你要是跟我过来玩,你哪能有机会吃得到。”
这算什么?喂狗吗?他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对方想要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但他不想,他说:“你不跟我道歉吗?”
大少爷放下电话,抬头看着他,屋里安静下来,他冷笑一声:“道歉?道什么歉?让我给你道歉?不就亲你一下吗?你他妈还踢了我一脚呢。”
他早知道会是这样。
于是说:“不跟我说道歉的话,那就给我钱吧。你亲了我,就给我钱。”
大少爷愣住了,目光像是细细的塑料毛刷子从他的掌心上刮过,又疼又痒,犹如在看一个全新的人,不可思议地说:“你问我要什么?你问我要钱?我没听错吧。”
他点头,不哭也不气了:“嗯。”
大少爷:“你当你自己是什么?鸭子吗?出来卖呢?”
他:“赔偿金。”
大少爷像是被气笑了:“我是没想到你能这样,你贱不贱啊,你还能问我要钱?”
他说:“是你先干这种事的,我觉得你以后还会继续欺负我的,我还不如跟你要点钱,不然白被欺负了。”
大少爷把钱包拿过来,咬牙切齿地问:“你要多少钱?”
他比了个五的手势。
大少爷掏出五百块钱,还故意把钱扔在地上,说:“那你再给我亲一次。”
他没去捡钱,说:“不够。”
大少爷把钱全部倒了出来,全部扔地上:“现在够了吗?”
他蹲下去捡钱,一张一张地捡起来,说:“够了。”
大少爷:“过来,跟我亲嘴。”
他用汗湿的手捏紧了厚厚的一沓钞票,来不起整理整齐,所以几乎一只手抓不住。
亲完,大少爷恶狠狠地说:“那也是我的初吻,还要我倒找给你钱了。”
“既然你收钱,那我能不能再做点别的,我会付你钱。”
他说:“不要。五千块够我一年的生活费了。”
大少爷改了口:“算了,我就不应该问你‘能不能’,直接告诉你就行了,你这人就是不识抬举。”
他没有太多办法反抗。
偶尔被欺负一下,有时是小小的欺负,有时稍微过分一点,但是能拿到一笔钱。
他想,就当时给以后读书攒学费了。
但是有一次很可怕。
大少爷亲了他以后,还非要抱着他一起睡觉,跟他说:“喂,齐明耀,等以后你一分化成omega,我就把你标记了吧。不然你这么骚,整天散发着信息素勾引别的alpha,那不是给我戴绿帽吗?”
他还是执拗地说:“我不会分化成omega,我一定是beta。”
大少爷懒得跟他争辩。
他们各自都已经在心底认定了。
命运却在这时跟他们俩都开了一个大玩笑。
鉴定报告出来了。
报告上显示,他有99.98%的概率分化成alpha。
不是分化成omega,也不是分化成beta,而是分化成alpha。
两个beta生出来的孩子分化成omega的概率很小,分化成alpha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他把报告书拿回家去给舅舅看,舅舅很高兴,说他的太爷爷就是个alpha,这也是有可能的。
他分化成alpha这件事并没有在班上分化成alpha在他们学校里反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因为他们学校大部分是双alpha家庭的子女,整个年段两百多个人之中,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分化成alpha,还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人分化成beta,还有三个同学被鉴定会分化成omega。
同学们都去围观那三个稀奇的omega。
只有大少爷来找他,看了他的鉴定书,非常不满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分化成alpha?”
他看自己的鉴定书都给捏皱了,想要拿回来,又怕扯坏了,再想,扯坏了也没事,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张纸而已,说:“我也觉得可能出错。我再去测一次吧。”
又测了一次。
没有错,结果还是alpha。
医生很和蔼:“为什么还特地过来再重新测一次,第二性别检查很重要,不会弄错的。你爸爸妈妈呢?你要是害怕的话,让你爸爸妈妈给你多做点心理辅导。”
他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车祸事故都去世了。但他们都是beta,我几乎不可能是alpha吧?”
医生说:“也是有可能的。分化成alpha有什么不好吗?”
他被问住了。
对啊,分化成alpha有什么不好,那样的话,就绝不会像是omega一样散发出信息素来吸引alpha。
而且以后进入社会,在就业等方面,似乎也有更多的便利,说不定会更好找工作。
最重要的是,不如那家伙的期待。
起码在他们俩的第二性别上,那人是不会再有优越感了。
他把重新检测的报告给大少爷看。
大少爷更生气了:“干嘛?还特地拿来给我看?你以为你可能会分化成alpha了,就不用再当我的奴隶了吗?”
他沉默下来:“我会听你的话,但我不会再跟你接吻了。两个男alpha……你对男alpha没兴趣吧?”
大少爷:“轮得到你说吗?”
说完就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拽过来,躲在教室的门口接吻。
他心里想,变态。
本来应该只是想想,他在心底骂过这家伙很多次了,结果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不小心说出口了。
他自己先慌住了。
大少爷听见,没生气,似笑非笑地说:“被你传染的。”
两人又开始装成毫无芥蒂。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分化,但是做好了功课,提前去药店买了alpha抑制剂。大少爷非要跟他一起去。
在购买的时候,他还是疑神疑鬼地问药店店员:“请问我可以买点omega抑制剂吗?”
药店店员说:“你的鉴定书上写的是分化成alpha啊,你买omega抑制剂干什么?”
他很担心地说:“万一我分化成omega了怎么办?我觉得还是做好准备比较好。”
这话把店员给惹笑了:“小朋友,不要这么担心,这样的医学鉴定事故我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
大少爷在边上说:“那说不定就出了这个事呢。”
店员还是说:“没有鉴定书或者omega证明,我们不可能擅自卖omega抑制剂给你们的,小朋友,不要杞人忧天了。”
一离开药店,还没走远。
大少爷用手上拎着的塑料袋砸了一下他的屁股,他转过头,看向对方:“你干什么?”
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高兴起来了。
大少爷问:“你其实也想分化成omega吧?这样你就可以被我标记了。”
他紧皱眉头:“我只是有备无患。”
大少爷哼哼两声,不置可否,对他说:“周末来我家写作业吗?打游戏呢来不来?”
能是只打游戏吗?
他直白地说:“不去。最近不缺钱。”
大少爷羞恼:“你别那么自作多情好吗?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吗?还缺钱,我都给你花了多少钱了,你就不能脸色对我好点?”
他头都没抬。
大少爷评价说:“看你这个孬样就知道肯定不会分化成alpha。周末到我家来,你要是不来,你就等着我给你好看吧。只是跟你打游戏而已,行了吧?周六过来。”
到了周六,他忐忑了一整天。
打定了主意不去,生怕大少爷会打电话过来,又或者是突然出现在舅舅家门口,可是没有,一直到吃过晚饭,他已经洗了碗以后,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在心底唾弃起来。
他简直像是巴普洛夫的犬,已经被训练出了习惯,就算极力雅致,还是无法遏止地开始感到害怕。
他无法想象自己将来迎来怎样的惩罚。
初中时在他老老实实地给大少爷当小奴隶前的日子又会重来一次吗?离毕业还有一年,这样不会影响他学习吗?要是因为而没能考上好大学,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坐在厨房的桌子写作业。
舅舅一家人正坐在沙发看电视,一团被子被丢在一旁。
那是他的被子。
自从他高中住校以后,表弟房间连半张床的位置都没再留给他了,他回来以后都是睡沙发,反正只睡两个晚上。
他看着墙上的钟表在行走。
滴答滴答。
在分针和秒针都指向整点的时候,九点钟,像是脑子里有个大钟,被敲了一下,他想,再不去找大少爷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现在去还能在十二点前赶上。
他起身,跟舅舅说:“我有事要去找同桌。”
舅舅听说是那个跟他“要好”的富家少爷,问都没问就放了行:“去吧。”
他还是不舍得打车过去,太贵了。
跑着步去追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转了两路车,才到了大少爷住的这片别墅区,他来过好几回了,又是小孩子,还出示了名校的学生证,保安才放他进来,从门口过去也有点远,还问要不要开电瓶车载他过去。
他说谢谢,但是拒绝,自己走了过去。
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十一点半。
大少爷住的别墅还亮着灯,他去敲门,开门的是保姆。
保姆说:“他出门了啊,就一个小时前。”
“怎么这么晚来找我们少爷?你要么先进来吧。”
他杵在门口:“这样会不会不好?”
正说着,远处响起了车辆的鸣笛声。
他转过头,被刺目的汽车远光灯照得挣不开眼睛。
“滴!滴!滴!”
像是有人在暴躁地敲车笛按钮。
又戛然而止。
一个熟悉的身体从副驾驶座上下来,气冲冲地跑到他身边:“你爬过来的啊?这么慢?!”
他:“忘了。”
大少爷冷笑了一声,想要骂他,张了张嘴,又没骂,把气吞了回去,说:“来都来了,进来吧。这么晚了,还玩什么。”
他也没进门,说:“我已经过来见过你了,我能回家了吗?”
大少爷问:“回去睡沙发啊?我这儿这么多客房给你挑,你想睡哪间都行,你贱得慌回家睡沙发?给我进来!”
他无奈地拔动脚步,跟了进去。
大少爷心情愉快起来,高声让保姆给他拿水果,再骂他说:“本来买了个蛋糕,听说今天是你生日,但是你没来,晚上我气得扔垃圾桶了。你没得吃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吗?
他不记得了,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天。
他说:“谢谢。”
大少爷答:“谢什么谢?都给你说扔了,又没送你。”
反正是周六,明天周日不上学,年纪轻也很能熬夜,大少爷拉着他玩了两个小时的游戏。
玩到凌晨三点,他说:“我该睡觉了,我睡哪个房间?”
大少爷扔了手臂,往后一倚靠,不爽地看着他:“你说你这么防备着我干什么?你本来不想亲你的,你连不小心碰到一下就一惊一乍的,搞得我反而想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