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檀漆沉默了瞬,一字一顿开口。
“元婴期,大圆满?”
“是啊,你不知道吗?刚刚我们一路过来遇到许多魔族埋伏,全是芋圆动手除掉的,否则师兄你就见不到师弟我了。”
听到魔族埋伏,沈檀漆联想到自己这一路过来平平安安,就说怎么顺风顺水,原来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
他摸了摸自己丹田口那颗小金丹,干咳了声。
不愧是……男主的崽。
还以为芋圆和金鱼一样没有修为呢,居然比他还足足高一个大境界,马上可能还会高出两个大境界。
天才生天才,果真小说套路。
“师兄。”
郁策伸手从他手心拿过那枚银鉴,低声道,“不用担心二蛋,他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闻言,沈檀漆点点头,将银鉴关掉,低声道:“就算是这样,芋圆再强也毕竟只是个三岁孩子,你不要把他当成大人来看。”
在沈檀漆眼里,孩子就是孩子,武功高强也是孩子,三岁的心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大人相提并论。
就像之前,以芋圆元婴期的修为,还是会想要吃糕点,听到金鱼唱歌也会忍不住跟着一起哼。
如果把芋圆当成大人看待,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芋圆的不负责任?
“童年应该得是人这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芋圆和金鱼一样,需要照顾,需要心疼,需要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
沈檀漆想出这个蹩脚的形容,说完自己都有些害羞,感觉跟在郁策面前故意卖弄似的,他轻咳了声,打个哈哈:“小鸟,就是很自由,很快乐,没有烦恼那种,你应该懂我意思吧。咳…算了我瞎说的。”
话音落下,郁策倏忽抬头看向沈檀漆,眼睫微微敛,鸦羽颤动。
沈檀漆的形象忽然在心底高大了一些。
从孩子们一出生,他就知道芋圆和金鱼不同,芋圆早慧,心思缜密,偶尔甚至会不喜欢金鱼那些幼稚的行为,但他从未想过要多花心思去照顾芋圆,这是他的失责。
自小在龙族长大,他从未听说过沈檀漆这样的说辞。
他只知道强者自然要多承担些,就像他自己也是奉行这套道理,聪明的弟弟要照顾弱小的哥哥。
但他从没想过,要让芋圆变成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
小鸟是否真的无忧无虑姑且不论,师兄所说的芋圆同样需要人照顾,同样需要人心疼,同样需要一个美好快乐的童年。
这句教诲,他会铭记在心。
师兄虽然修为不高,却总是能说出一些引人深思的话来,说不定师兄的精神境界深不可测。
似乎酝酿了些什么,良久,郁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句,
“师兄,他叫二蛋,不叫芋圆。”
沈檀漆:……
琢磨半天你就琢磨出这么一句结论吗?
为什么总对这个昵称这么执着,死直男。
他懒得理郁策,抱着小崽轻声哄着,扭过头去,和乞丐聊起来:“辰鬼现在离开这里,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乞丐摇摇头,端详着墙壁上的阵法,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这城里很快就会变成死城,刚刚你也见到了,不回答辰鬼的问题,就会有一个人变成辰鬼,很快整座城能留下来的,只剩下我们和辰鬼了。”
沈檀漆难以想象那个画面,明明刚才进城时一切还歌舞升平,安详泰和。
仅仅一夜过去,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他闭了闭眼,心头轻叹一声,低低道:“有没有能救他们的办法?”
乞丐笑了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听说这里最大的家族就是你沈家,你不救自己的家族可说不过去。”
他废话说完,目光转回郁策画的阵法上,敛起笑意:“你男人画的这道隐龙阵,我还是第一次见,难不成是藏龙谷的避藏阵法。”
郁策瞥他一眼,坦荡承认:“是。”
龙族虚弱期很久,而且幼年哺乳期十分脆弱,很容易遭到其他族类的伤害,为了躲避危险,他们都会回到栖息地藏龙谷里去。
这道阵法便是隐龙阵,可以使整座藏龙谷像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世界上。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这间小医馆,在外面的辰鬼眼里,就是一块荒芜空地,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这里来。
听到这里,沈檀漆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只要把整座城都画上这样的阵法,辰鬼就找不到房子了,鬼没有了规则杀的帮助,就像漫无目的的苍蝇,也没办法再无限增长,咱们再趁机把辰鬼聚集到一处除掉。”
乞丐眼前一亮:“原来是这样!”
沈檀漆:……
合着您根本没想到啊。
又听乞丐继续道:“不过辰鬼已经消失在世间百年,此次突兀出现,肯定是有魔族在中操纵,贫僧专攻邪物,对于除魔一事不甚精通,幸好有你们二位在朔夏城,否则……”
乞丐看向门外,眼底尽是警惕和忌讳:“否则今日必定伏尸十里,尸横遍野。”
沈檀漆想起原书里形容的这次朔夏城的灾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来他这趟算是来对了。
他悄悄戳了戳系统,压低声音问道:“原书里,辰鬼夜的事是怎么解决的?”
系统搜索了一下原书内容,沉声道:“上面只写一个从朔夏城勉强逃出来的小弟子说,是一个老僧人,割下血肉将所有辰鬼吸引聚集到一处,而后金身坐化,除掉辰鬼,据说到最后时,那个老僧人胸口以下只剩下森森白骨,就连金身也只修成了半具。至于魔族,在里面没有提到,计划失败估计都跑了吧。”
沈檀漆倏然怔住,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老乞丐,他已经可以确定,这里提到的老僧人就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乞丐。
书里寥寥几句,就概括了他一生的功绩。
心口像是被剜开一块,空荡荡的,这种时候,沈檀漆似乎已经没办法把这里的一切当成只是一本书的世界。
他或许是能做什么的。
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他能做的很多,不是吗?
“系统,你会死吗?”沈檀漆轻声问。
系统察觉到一丝不妙的预感,干咳两声,往小黑身后缩了缩,道:“宿主你要干嘛?”
沈檀漆转过头看他,笑了笑:“你可是系统,小说里的系统应该是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吧?”
系统:……
“虽然不会死,但是咱系统模拟的太真实了,我可能会痛。”
沈檀漆挠了挠脸:“都说让你们不要研究一些没用的东西了。”
顿了顿,他眯了眯眼笑道:“走吧,我躲进你里面,你把我带出去画阵法。”
听到这句,系统有些犹豫地扭捏了下:“可是人家嘴里有口水哎。”
“把你那个破小鸡口水模拟关掉,变个随便什么不起眼的东西。”沈檀漆无情的开口。
“好吧……”
就在系统要张开嘴吃掉沈檀漆时,一支剑飞来,正正好卡住了系统大张的嘴。
“去哪?”郁策声音很淡,黑色的眼珠像是摄人的浓夜,“外面很危险。”
沈檀漆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阵法,心不在焉地说道:“按计划行事,我去画阵法,你在这守着金鱼。”
闻言,郁策摇了摇头,说道:“以你的修为,画不了此阵,就算画出表象,也毫无作用。”
有时候说实话真的很伤人。
沈檀漆默了默,抬眼看他,“不行,你去画可能会受伤,届时还有谁能除魔,我的小鸡又只能保护我。”
系统狂点头,他可不想把男主吃进嘴里。
房内陷入安静,郁策沉思了一会,说道:“如果我跟你一起去呢?”
沈檀漆微微睁了睁眼,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疯了,你要撑死它啊?”
系统的身体抖了抖,拼命摇头,试图躲过这一劫:“不行、不行的,两个人,太大了,我会坏掉的……”
“……”沈檀漆一把捂住了它的嘴,咬牙小声道:“你小子以后少看什么乱七八糟的黄.书。”
不过沈檀漆声音再小,郁策化神期修为也听得到,不知想到哪里,他轻笑了声,招招手将剑收回,说道:“为什么一定要在它里面,只要能盛下你我,外面画上阵法不就行了?”
闻言,沈檀漆恍然大悟。
他脑子刚刚没转过弯来,还以为郁策说的是要跟他一起钻进系统嘴里呢。
说来也是,反正隐龙阵在哪都能画,只要是个能容纳他们二人的器物就行。
不多时,在沈檀漆几人联合翻找下,最终在后厢房积灰的柴火堆里,找到了几口棕红色木棺。
翻出棺材的那一刻,在场几人都呆了呆。
再仔细一看,发现这后厢房竟然还有一个门,沈檀漆连忙起身将那漏网之门关得严严实实,回头看去,只见梁顶悬挂着一块布满尘土的牌匾。
“白事阁。”沈檀漆低声念出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小声嘟哝,“靠,医馆后面是白事阁,搁这建太平间呢?”
不过好在有这棺材,否则他们还真找不到半个能盛下他和郁策的器物。
郁策用剑尖抵进那厚重的棺盖,稍一用力便将棺盖撬开了,不知多少年的积灰从棺材里腾然冒出来,呛得他们直咳嗽。
“不过东西有了,咱们怎么靠这棺材去外面?”沈檀漆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郁策瞥他一眼,伸手将手心里的冷剑用灵力腾空,“你知道御剑是怎么御吗?”
在他看傻子似的目光中,沈檀漆沉默良久,缓缓竖起个大拇指:“算你厉害。”
御棺飞行不论在哪个时空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似乎只能用这棺材了。待郁策在棺材六面画完阵法,整个棺材活像什么祭祀用的诡异祭品,布满赤色朱砂纹样,叫人看了心底发怵。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沈檀漆从犄角旮旯找出块破布,随意擦了擦棺材里的土,便躺了进去。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突然有种即将要往生极乐的安宁。
沈檀漆莫名还挺喜欢躺在棺材里当死人的感觉,外面的纷争一下子都跟他没关系了似的。
然而没多久,他身上就压下来一个人。
沈檀漆被压得差点喘不上气,用力推了推身上的重物,皱眉道:“挤死了,你往旁边躺。”
他挪挪屁.股,给郁策腾出一个勉强能容纳他的地方来。
狭窄的棺材里,沈檀漆和郁策紧紧挨在一起,郁策身形修长高大,这棺材显然又不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他只能把头稍稍抵进沈檀漆的颈间。
发丝柔软,勾在脖颈,痒得厉害。
靠得这样近,甚至连彼此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檀漆看不到郁策的表情,他只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奇怪,胸口靠着一颗脑袋,还是冰凉凉那种。他试着退到棺材边,对方却得寸进尺地再次靠近,不仅霸占他刚腾出来的空隙,还有脸同他来句——
“谢谢师兄,现在舒服多了。”
沈檀漆嘴角微抽,轻轻一抬腿,正巧撞在对方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耳边传来吃痛地抽气声。
他弯眼笑,“哎呀,谢谢师弟,我的腿现在也舒服多了。”
“……”郁策抿了下唇,唇色都抿深些许,才勉强忍住那痛楚,“不用客气。”
真记仇啊。
见他们和睦相处,乞丐笑而不语地抱着金鱼道:“二位放心,贫僧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宝贝儿子。”
说实话,有这深藏不露的乞丐大爷保护金鱼,沈檀漆还真挺放心的,毕竟就算他自己在这也未必能把金鱼保护的很好。
等郁策挤进来,棺材板盖在脸上,眼前霎时间一片黑暗。
沈檀漆终于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等等,我去干嘛啊?”
既然有了画满阵法的棺材,郁策自己一个人去不就得了。
他刚想坐起来,就被郁策按了回去,耳边传来低沉缓慢的呼吸,泛着些笑意。
“行了,都躺下了。”
沈檀漆猛地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道:“你小子算计我。”
闻言,郁策敛住笑意,煞有介事地低声说道:“没有算计你,你不是担心我在外面会出意外么?”
他声音又低又轻,呼吸喷洒在耳廓痒得厉害,酥酥麻麻,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顺着耳道钻进人心眼里。
沈檀漆莫名颤了颤,起了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想躲,脑袋却磕到了棺材边缘,他赶紧吃痛地靠回郁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