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鸟——山颂

作者:山颂  录入:04-25

  眼下,这一对年轻人早已经没有了少年人的稚气,他们穿着举止都很得体,而面前的这对中年夫妻较之当年也变化不大,依旧是讲究又不奢华、精致而又节俭,只不过皱纹和老态无法避免——他们终将是年纪大了。
  看见母亲眼角抹不开的鱼尾纹时,燕鸥强撑了一路的倔强突然软了下去。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开口说:“爸,妈,我之前给你们发短信,你们给我拉黑了……”
  夫妻俩为了防骗,大概拉黑了不少人,仔仔细细回味了半天,燕鸥爸爸才率先做出反应,满眼震惊道:“啊?你……”
  燕鸥无奈地笑起来,说:“我生病啦……这次就是回来看看你们。”
  夫妻俩四目相对地愣在原地,半天也没能做出合适的反应,女人看了看燕鸥,上下打量了他好久,眼泪才“唰”地滑了下来。

  “诶呦我老天爷啊。”燕鸥一看这架势,瞬间毫无办法,“别哭啊,早知道不回来了。”
  女人闻言,赶紧伸手擦擦眼泪,带着哭腔开口说:“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燕鸥看他这样子,强撑起笑容说:“因为之前混得太好了嘛,当然不想回来。”
  这句话,终于让这一家子的气氛找到了从前的感觉,燕鸥一直攥紧的手慢慢松开,然后颇有些骄傲地对父亲说:“爸,给你看看我都混出什么门道来了。”
  明摆着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燕鸥拿出手机,给他们看那一张张照片:“我上大学,第一年还跟不上呢,第二年就有奖学金了,大学四年学了很多,本科毕业之后还和我男朋友一起去国外读书了,现在我们已经考上杂志社当摄影了。”
  不知不觉,燕鸥就已经坐到了两个人的中间,父母都齐刷刷凑过来看他的照片,听他说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校外的摄影展,是个群展,但是认识了很多厉害的前辈……”燕鸥说,“算了,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他刚想说什么,就瞥见身旁的桌面,似乎看到了什么,目光愣了许久,才怔怔地收了回来。
  再开口的时候,燕鸥的话语就已经不太自然了,笑得非常勉强:“总之,我就想告诉你们,这么多年,我过得很好……我当初选择这条路,没选错。”
  眼前,燕鸥的母亲已经哭得稀里哗啦,靠在丈夫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
  燕鸥早在之前的短信里就说了自己得了什么病,这一趟回来是什么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父亲本来脸色也不好看,但看着燕鸥那副强装骄傲的样子,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算你赢了。”
  怕聊得越多伤感越多,燕鸥没有选择留下来吃饭,一家四口人留了一张合影,便拉着季南风匆匆准备走了。
  “我们之后打算环游世界,你们就别打扰我们了。”燕鸥道,“等你俩都退休了也可以出去玩玩……”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自己曾经的卧室,他从来就注意到了,现在那里已经没有自己曾经的痕迹,现在一副公主房的打扮,墙也刷成了小姑娘喜欢的粉色,床上有可爱的毛绒公仔,新买的书桌上还摆着没写完的作业本。
  他弯起眼睛笑起来:“等妹妹放假了,也可以带她一起出去旅行……早点带小朋友开拓一下视野,见见外面的世界。”
  他和季南风肩并肩走下楼梯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没有散尽的笑意,他甚至没有开口去问父母过得如何——答案早写在他们的脸上,两个人新育一女、正常衰老、生活精致、容光焕发,自然不需要他多问多管。
  但自己却拼命地展示自己的过往,努力告诉对方自己过得多么顺利,也不过是颇有些狼狈的伪装罢了。
  他弯着眼睛,坐到副驾驶上,还不忘和季南风嘚瑟一番:“我去,今天真是扬眉吐气!你看我爸妈,看到我混得这么好,都惊呆了!”
  话还没说完,他的尾音就开始颤抖起来,眼角的笑意瞬间被翻涌而上的眼泪淹没——
  季南风看得很清楚,那张让燕鸥神色大变的桌子上,是一张张燕鸥的照片,有他离开家之前一家三口的合影,有他后来参加国际摄影展的新闻照片,也有他在网络上能找到的所有领奖照片。
  它们被一张张地压在玻璃板下,有的已经老旧发黄,有的还是崭新的模样。
  季南风想象得到父母在网上搜着燕鸥的照片,一张一张打印下来、又不好意思当着燕鸥的面承认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这一家子都是一样的嘴硬心软。
  面前,燕鸥当着他的面,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还抽抽噎噎道:“我已经……已经彻底放下了!”
  季南风拿他没办法,只能把他揽在怀里,笑着哄道:
  “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第33章 秋月星华33
  虽然这一次哭得狼狈又伤感, 但是眼泪流完了,燕鸥便又立马收拾好了心绪——他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已经从那栋老楼里走出来, 那便也把那些后悔与伤感留在了原地。
  等红着眼眶子缓过神来之后, 燕鸥就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在生病之前, 他是个几乎连负面情绪都不会有的人,自然也很少有趴在爱人怀里嚎啕大哭的机会。
  他磨磨唧唧把眼泪擦干, 刚想找点借口糊弄过去, 就感觉脑袋有点儿抽抽的疼。他连忙紧张地直起身来,敲敲太阳穴——这个动作也很快被季南风看在了眼里。
  “头疼了?”季南风皱起眉问。头疼是他们最不想听到的症状没有之一。
  “……有点儿。”燕鸥有些不情愿地承认道。
  季南风没有责怪他, 只是伸手给他戴上防风的针织帽, 然后摁下车窗:“别紧张, 可能是有点儿缺氧,你先缓一会儿,等一会有力气了, 我们可以下去透透气。”
  刚哭完一场大的, 确实容易导致缺氧,燕鸥被他安慰到了, 耷拉着眼睛靠到窗户边:“有可能,感觉跟之前的疼不一样……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秋天的风已经有一些偏凉, 好在季南风刚才未卜先知地给他戴上了帽子, 脑袋不着凉,身体裹得又厚厚的, 自然一会儿就适应过来了。
  开窗通风之后, 燕鸥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 脑袋里的疼痛也如抽丝一般一点点消失了,精神肉眼可见得好了起来, 胃口也渐渐复苏了:“我们先去狮子桥吃个午饭吧!”
  季南风确认他没有大碍,便道:“好。”
  燕鸥心情轻松起来,一边指着路,一边跟他介绍道:“以前我可喜欢来狮子桥吃早点了,这边的鸡汁汤包和鸭血粉丝汤简直一绝,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味道——这就是我们南京的招牌!”
  季南风笑着调侃道:“就像咱们老北京的炒肝儿吗?”
  燕鸥闻言,立刻想到了当年念书的时候遭过的罪,表情痛苦地嫌弃起来:“救命啊!到嘴边的粉丝都不香了!!”
  说归说,季南风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也吃不了那些地道又奇特的北京口味儿,当年他们俩第一次相约去吃小吃的时候,他就好言相劝燕鸥不要随意挑战自己的味蕾,但这勇于挑战自我的家伙,还是一口气点满了豆汁儿、麻豆腐、炒肝儿、芥末墩儿和卤煮。
  季南风对这一顿早餐的评价是——五毒俱全。
  这一次别样的经历给他们留下了长达七年的深刻印象,至今提到这几个菜名时,两个人都还忍不住一阵反胃。
  看见季南风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痛苦表情,燕鸥笑着吐槽道:“我又要说了——你怕不是个假北京人吧?”
  季南风已经习惯了,便顺着他说:“我也觉得。”
  说实话,季南风在北京的空气里浸泡了二十多年,身上却没有多少京味儿——他至今吃不惯北京的某些特色美食,讲话也不带半点儿京腔。仔细想来他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很难溶于周边的环境,始终带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疏离感。
  一想到这样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居然真被自己追到了手,燕鸥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傻笑起来——他的人生,确实还是幸事更多。
  狮子桥离他们很近,开车三五分钟便到了。但真徒步走到步行街里时,看着面前寥寥无几的行人,燕鸥还是有一些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啊……这里以前真的蛮热闹的。”
  面前,曾经繁华喧嚷的步行街,此时已经称得上萧条,曾经的老店早已不见了踪影,新开的店面生意似乎也颇为惨淡,当年那崭新华丽的街道,此时也已经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季南风看着燕鸥眼里的失望,安慰道:“毕竟快十年了嘛。”
  但燕鸥毕竟是个乐天派,只惆怅了一小下,便又想开了:“十年还没变化,那才是真的要。”
  “对。”季南风赶紧应和道。
  更让他心情安好的,是他曾经最爱吃的那家百年老店还在,这一趟没有白跑,眼下便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儿了。
  “店面翻修了,但是招牌还没变。”燕鸥一边带着季南风上楼,一边笑眯眯道,“希望味道还是原来的味道——我可太想带你尝尝了!”
  这家汤包大概算是狮子桥的一个招牌,少有的几个游客基本都是奔着这边来的。燕鸥拉着季南风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笑着说:“我以前就喜欢在这里吃,边吃边看外面的风景。”
  季南风跟着他一起看向窗外。客观来说,这窗外的画面远远称不上风景——杂乱的楼房,灰暗的色彩,老旧的街道,可以算得上无趣又沉闷。
  季南风心想,或许这里曾经有着很让人着迷的景色,只不过是一并被时间杀死了。他开始担心燕鸥又要为此伤感,但是这人却兴致勃勃地拿起相机,对着窗外暗沉的街道丈量片刻,摁下了快门。
  “看!”燕鸥弯着眼,把照片递给季南风看,“修一修,又是一张好片。”
  季南风探头看去,发现燕鸥这张的角度确实找得非常精妙。因为恰巧坐在半开的窗前,画面被铁纱从中间一分两半。被纱笼罩的部分,是老旧萧瑟的大街,色调暗沉、气氛压抑,仿佛是被勾勾连连的铁丝桎梏着奄奄一息。而没有纱的另半边,阳光恰到好处地停留在分界线的边缘,一座正在施工的吊塔在老楼的背后伫立。
  听店里的服务员说,狮子桥因为这么多年重复的翻修,早已经没了当年的热闹,这附近新建的广场便取代了狮子桥,成为年轻人更乐意消磨时光的去处。
  燕鸥看着画面里的明暗交界线,说:“湖南路的狮子桥或许已经死了,但是一定有新的商业中心接过他的使命,所谓的人走茶凉,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喧嚣热闹罢了。”
  季南风看着他手中的照片,又看了一眼窗外轰隆运转的吊塔——新老更替,生命轮回,哪怕是步行街也逃不过这样的法则。但在燕鸥的镜头之下,眼前这萧条的死亡便也成了一个浪漫的告别仪式了。
  照片拍完,菜也慢慢上了桌。燕鸥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汤包,馋得直流口水,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忘让客人先动筷子:“老婆你先尝尝看,我觉得是你喜欢的口味!”
  季南风知道这人在这方面有自己小小的执着,生怕自己慢了半步就把这人馋坏了,立马伸出筷子要去夹,但在自己的筷子尖儿着陆的前一秒,燕鸥又轻轻“诶”了一声,吓得季南风收据在半空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燕鸥不慌不忙给他面前的小碟斟上醋,然后指导道:“轻点儿,汤包的皮很薄的,一不小心汤就全洒了。”
  季南风看着他主动伸过来的筷子,乖巧地收回了手。
  燕鸥手术之后吃饭总有一些轻微的手抖,但在这神圣的汤包面前,发挥却极其稳定。只见他小心地用筷子撑住汤包的两侧,然后轻轻向上一提,让汤包缓缓卧进勺子里,再送到季南风面前的醋碟子中——平稳着陆。
  看着季南风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燕鸥忍不住笑起来,说:“这就是我们吃汤包的法则,‘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
  季南风小心翼翼地接过勺子,仿佛护着一簇在狂风中摇曳的圣火,刚准备下口,就听燕鸥提醒道:“慢点儿老婆,小心烫。”
  刚出笼的鸡汁汤包,皮儿可能凉了,但汤汁都是滚烫的,季南风按照燕鸥教的,先小口给汤包“开窗”,等汤汁不那么滚烫时,再连汤带馅儿小尝了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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