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子提醒道:“郡主,你不能叫姐姐,要称呼皇上。”
宁阳挽住朱玉瑾的胳膊,理直气壮道:“我以前都是叫姐姐呀。”
朱玉静感觉到有凉飕飕的风吹来,寻着风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孟昭菀乌云滚滚的脸。
她慌忙的抽出胳膊,用严厉的口吻对宁阳道:“那是以前朕没登基。”
旁人看来那是要多威严有多严。
孟家的女眷全都踩着小碎步上前,低呼皇上万岁。
“好好好,叫皇上就叫皇上。”宁阳平日里最不喜欢这些繁琐的礼仪规矩,一点不怕朱玉瑾,学着江湖人士朝她抱了一拳,“皇上万安。”
朱玉瑾:“……”
宁阳揽住她的肩,甜甜一笑,露出酒窝道:“皇上有没有想我呀,我去闯荡江湖,有给你带礼物回来。”
朱玉瑾低声警告道:“你再不把你的爪子拿开,朕就把你的爪子砍了,保证你以后白鹤亮翅没有翅。”
宁阳郡主:“!”
那哪行啊!她的爪子万万砍不得,她就指望着白鹤亮翅这一招耍帅呢。
皱皱鼻子,很是不满的收了手,嘟囔道,皇上是怕皇嫂吃醋吧,以前也不见你怕媳妇呀。
朱玉瑾:“住口!”
“你再对我凶,我就不给你礼物了。”
“好了好了,别玩了,还不快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我入宫时遇到了孟家的马车,与大家一见如故,便想着先来恭贺皇嫂喜怀麒麟儿,对了,我也给皇嫂带了礼物。”
她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介绍说,这是江湖第一铸器大师莫追风的得意之作。
莫追风的名讳朱玉瑾是听说过的,前不久,孟佩南献上的那把金山宝刀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朱玉瑾扯了个假笑配合她,哇塞,原来是莫追风大师所铸,好厉害。
宁阳郡主举起匕首:“我给它取名巨擎。”
朱玉瑾:“……”
孟昭菀:“……”
巴掌长短的玩意儿,有必要取个这么夸张的名字吗。
宁阳郡主笑嘻嘻的把匕首递到孟昭菀跟前,两个小酒窝显出纯粹的天真:“皇嫂喜不喜欢?”
孟昭菀泼她冷水道:“郡主在后宫行走,是不可以佩戴兵刃的。”
“是吗?”宁阳郡主便又从袖口、胸口和腰间,拿出了飞镖三枚、小刀五枚,鞭子一把,短剑一柄、□□一架……
全部放到石桌上,末了,手里还握着一瓶小药罐,问:“皇嫂,这瓶一梦霜寒我能留着吗?”
孟昭菀:“一梦霜寒是什么?”
“是用□□、鹤顶红、断肠草制作的毒药,剧毒。”
孟昭菀:“……”
你真的是比皇上还叛逆啊。
朱玉瑾捏紧拳头,小兔崽子,太气人了:“速去慈宁宫请安去,一点规矩没有。”
宁阳郡主揣回巨擎:“哼!”
紧接着朱玉瑾就赏了守卫宫门的侍卫一人一顿板子,理由是宁阳郡主进宫,他们未曾对其仔细搜身。
侍卫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宁阳郡主深得太后宠爱,他们实在不敢招惹,加之宁阳郡主又是娇贵的坤泽,他们一帮糙汉子就愈发不敢造次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其入宫。
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一位娇嫩的小坤泽,会在身上放那么多危险物品。
反正很后悔,特别的后悔。
与此同时,朱玉瑾也从宁阳郡主一身的江湖习气中,获得了江湖招募计划的灵感,留在万春宫陪孟家女眷用过家宴后,便急哄哄的赶回养心殿,奋笔疾书,洋洋洒洒的写了十数页。
一直从日正当中写到月上柳梢头。
后来累极,她就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金喜求她回寝殿歇息,她也不愿,只歪着身子靠着扶手,小憩一会儿。
第54章
“皇上这几日去哪儿了?半点人影都见不着。”
孟昭菀在御花园里散步, 她眼下没显怀,身子也不重,但麒麟儿来之不易, 每迈一ʟᴇxɪ步都分外小心。
状似散步, 其实没有半分悠闲, 心中不免有了烦躁,提起朱玉瑾,更是含了埋怨。
“奴婢去问过小银子了,说是皇上这几日忙得很,连龙榻都没怎么沾过。”
书桃扶着孟昭菀上了一座拱桥,陪她站在桥头赏着湖中游鱼,有红有白, 或静或动, 来来回回的,令人眼晕。
孟昭菀甩了下帕子,往桥下走去道:“皇上的癔症还没好,理应多休息, 这帮奴才怎么伺候的,药可有按时伺候着皇上喝?”
“这是自然,皇上的药就没断过。”
“可知皇上到底在忙些什么?”
“这奴婢就没打听出来, 也不敢去打听。终归是政务上的事吧。”
“政务不是有母后操持吗?不成,本宫得去瞧瞧皇上,没有她一天到晚粘着本宫,本宫真是不适应。”
书桃噗嗤一笑, 调侃她就是想见皇上, 非要找个借口。
“早前皇上忙起来,您不也是十天半月才见到一回人吗, 现在不过三五日——”
“你……你再说!”孟照菀羞得很,“本宫就是太宠爱你,叫你无法无天了。”
“依奴婢看,是皇上把您宠坏了,您见不着皇上就跟丢了魂似的。”
“本宫这是怀了身子的缘故……太医说了,有了身子的坤泽最是容易心绪不稳。”
“是是是。”
孟朝菀如今的心绪确实有些不稳,时而开怀时而忧伤,像是忽然被那伤春悲秋的穷酸秀才附了身。
亦是不喜欢有太多人跟着,瞧着心烦,是以出来散步,也没叫奴才跟着,唯有书桃陪着她。
主仆二人围着湖边小路走走停停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趣,挺好。
走累了,说累了,书桃就陪着她在一株紫薇花树下歇息。
夏季,是紫薇花的花期。
花瓣粉中透着紫,一簇簇一团团,像跳跃的火焰,挤进人的眼眸。
孟昭菀最喜欢倒腾花花草草,将落在石桌与石凳上的花瓣一一拾进手中,轻轻抚.弄。
忽而瞥见自己的指尖,无意识道:“本宫的蔻丹该补补色了。”
她抬眸,朝书桃顽皮的一眨眼:“让皇上为本宫涂。”
书桃用帕子擦擦她颈间和额头的薄汗,又拿出团扇,鼓足了劲儿朝她扇风。
正要张嘴应上一句的时候,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低笑,不用猜,准是两三个小宫女躲起来偷懒,在扯闲话呢。
孟昭菀也听见了,但治理后宫不由她的性子来,需软硬兼施。
软起来的时候,是需要通人情的。
遂摆摆手道:“天热,人最容易犯懒,甭管她们,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成。”
她起身欲走,小宫女们的闲话却是一刻不消停。
“皇后娘娘一坐稳胎,宁阳郡主就入宫陪太后来了,太巧了点。”
“我就在慈宁宫伺候,太后疼爱宁阳郡主,未让她住进别的寝宫,就留在身边……”
“太后一心想为皇上的后宫再添几位小娘娘,宁阳郡主又跟她老家人沾亲带故。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皇后娘娘是得宠,可皇上总不能一辈子不选秀纳妃吧。”
孟昭菀愠怒着丢开手中的花瓣。
书桃见状,绕进紫薇花树后的假山,厉声道:“你们几个偷懒的混账,敢嚼皇后娘娘的舌根,不要命了!”
几个小宫女吓破了胆,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跪在书桃脚边求她网开一面,切莫把这些话讲与皇后娘娘,求饶的话才开头,一抹鲜红的身影就撞进她们视线中。
她们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搡一下,向后倒进草地里,又狼狈的爬起来,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饶命。”
书桃问:“该如何处置她们,请娘娘明示。”
孟昭菀受不住这份吵闹,抚着肚子别开脸去:“若是太狠会吓着麒麟儿,你来发落吧!”
书桃虽然端庄有度,但她最是护着孟昭菀,容不得旁人议论,揪着其中一个宫女衣裳道:“你不是在慈宁宫伺候吗,你的主子是太后娘娘,走吧,我送你回慈宁宫,求太后娘娘处置你。”
小宫女的哭腔大上许多,喊着以后再也不了敢。
“我看你是仗着在慈宁宫做奴婢,就敢轻视皇后娘娘,简直好大的胆子!”
一回头,却发现孟昭菀已经走远了。
那红色的裙摆像是失去章法一般一扬一扬的。
书桃忙丢开小宫女去追人,追上孟昭菀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许是她的错觉吧!她总觉着孟昭王近来有心事,若要追溯源头,是从宁阳郡主进宫后才有的。
起先,她以为真如太医所言,孟昭菀仅是因为有孕而变了性情,容易胡思乱想。
方才遇上这档子事儿,她恍然大悟,孟昭菀是在担忧太后让宁阳郡主进宫的真正目的。
嘴上不讲,心里却在想。
哎,后宫水深呐。
假如真添了几位小娘娘来搅浑这水,以孟昭菀至纯至烈的性子,迟早会被淹没殆尽……
就像那几片落下枝桠的紫薇花瓣,明明是芳香明丽的一份子,却在此刻,无奈的等待着生命消亡。
她想,孟昭菀此生是不是注定要依靠帝王活着……
就像花瓣依赖着树和阳光……
这不像是她认识的孟昭菀,在成为皇后之前,在成为太女妃之前,孟昭菀明明是永不落下的朝阳、永不阴霾的天空。
是鲜艳的红,也是清澈的蓝。
这样的人,不应该在后宫中枯萎。
她想把这些说给孟昭菀听,也想问问孟昭婉,如果没有孟家的拖累,你是不是可以活出无忧无虑的模样来,奈何千言万语囤压在心口,化作一句有气无力的:“奴婢陪您回万春宫吧。”
在后宫呆久了,别说孟昭菀,她都郁闷了。
总结,这后宫就不是人呆的地儿。
.
孟昭菀回寝殿小睡了片刻,再一睁眼,临至酉时。
她趴在窗边,目光懒懒的望着天际边一片晚霞。
虽然红,但是暗淡,她不太喜欢。
书桃握着扫帚,在屋檐下握洒扫,见她醒了,扬着笑走过来,问她睡得可好。
孟昭菀张口还是问帝王在做甚。
“半个时辰前,小银子来传话,说皇上一会儿要陪来您用晚膳。”
孟昭菀倏然有了活力,像是泛黄蜷缩的枝叶喝饱了一场春雨,恢复了一点绿来。
真的只一点。
说没就没。
“呸,她来做什么,陪她的宁阳郡主去。”
书桃笑她口是心非,问:“御膳房为皇上备了晚膳,咱们的小厨房可要再备几道皇上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