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文云木

作者:文云木  录入:04-27

  蓦地一愣,抬头看了看处在两人中间茫然站着的桂弘,又看了看神色自如的楚东离,不禁失色道:“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把我俩的事儿全与他说了?”
  桂弘蠢蠢一笑,脸上那酝色还没下去。
  “不过话至于此,有些话倒想与您说明了。”
  楚东离上前一步,举手摆了摆——
  “你也出去。”
  桂弘左右为难,两边各看了一眼。
  “出去,出去。”画良之瞪着眼撸了袖子,管他吵架打架的,不能当着孩子面儿不是。
  桂弘没了办法,这屋里肯定待不住,悻悻推门出去,才看见楚凤离正蹲在门外,摆弄着那小螃蟹腿,等他哥出来。
  俩人一高一低,无声对视过后,尴尬相顾一笑,像极了挨家长赶出来的那乳臭未干小孩儿。
  “巧了,我也等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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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吧,怎么的。”
  画良之挑了眼,理直气壮地抱胸问。
  “在下是要好生奉劝您,别挡了三殿下的路。”楚东离眉间盖了霜,淡道:
  “他终将成大器,或死非命,唯独没有一条平凡的路可走,莫要再让他妄想自己能得寻常安闲了。”
  “扰他心智的人明明是你。”画良之难遏怒意:
  “谁知道你想拿他打什么算盘,他现在不过一介草民,就有过平凡日子的资格,若还一味牵着那些过往冤仇不放,行事总在绊手绊脚,何以安心复仇,何以释怀?”
  “他凭什么安心,凭什么释怀!”
  楚东离忽然一声低吼,吓得画良之打了颤:“三百冤魂啊,日夜不宁,画良之,你可想好,这事你也逃不掉关系!三殿下当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怨你,怨你当初狠心将他留下,引得他绝望怒离才生那等灾祸,将罪过转嫁他人,自己方得轻松沉心,为往后的路开疆扩土;二是放过你,他便沦陷至自我怨恨,恨自己为何执拗幼稚,一心偏要离去才招祸事,从此陷入自责再无法宽心,成了真的废人!”
  画良之听着他盛怒低吼,震惊须臾后。
  竟哗然大笑出声。
  “楚东离,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恨是什么,做不到感同身受,便不劝你了。不过人为何偏要怨恨,何不尝试将悲恨化作生的力量,往前看,这世上多少未遂的愿,未成的事,过往再无法挽回,比起一味哀怨过去,不如今日开始亡羊补牢,就不算晚。”
  他摇头叹那天师愚钝,怕是被什么蒙蔽了心门,再道:“恨只会让人化魔,得了结果,解了恨,也只徒留空虚,可希望不是,希望才会让人有越发强大的动力。”
  “强词夺理!”楚东离一把挥掉桌上书籍,连带竹简掉落一地噼啪作响:“你既说了无法感同身受,还在这假仁假义,劝慰什么!”
  “我不过死过一次。”画良之说。
  “我以为我负世间太多,世间因此逼迫,再不愿留我。可弥留之际,恍惚见那人满面失措,心急如焚,抓着慌也想救我的模样——我才知道,人间既生我,必有其用心良苦,也定有我该做的事,有我赎罪的法子。”
  他缓了神色,再是叹道:“活着的人呢,有仇,就报,有罪,就赎。报不成尽力也不违心,赎不尽死后下地狱渡劫便是,何苦把自己逼得人不人鬼不鬼。”
  “禁卫的狗……”楚东离突显失态,气急败坏,切齿低骂:“就是奴性,无药可救!”
  “天师大人,不能理亏就急吧?”画良之莫名奇妙地笑道。
  “我不会容你毁了他。”
  “我也一样。”画良之负手轻笑,在背后捏了拳:“可惜你我不相为谋,道却相同,不然我可能真会在这儿揍上您一顿。”
  “什么意思?”楚东离咬着牙根,胸口星月纹起伏得凶。
  “您不会平白无故召他到这儿来。”画良之说:“如何,宫里头有了动静了。”
  “你怎么知道?”天师当即提了警惕。
  “禁卫首领,可不是脑袋空空,光靠拳脚就能攀上来的位置。”画良之笑道:
  “陛下身边的人,还能猜不透最近这些变数,都是什么意思?”
  “所以呢。”楚东离问。
  “怕是唯一的机会了,我想您也是这样打算的。”画良之道:“动乱间最易乘虚而入,且他又在个绝佳安全的位置,无论如何,都得把握得住——”
  “不止是什么复仇。”楚东离皱了眉,与他异口同声:
  “是要那正统之位。”
  “我不会与你共谋。”楚东离冷瞥开眼,语气生硬。
  “在下亦有此意。”画良之满不在乎,揣手扶了门:“少来你那套威逼利诱,玩弄人心的小把戏,看不惯。”
  “你……!”
  画良之出了门,啪地一巴掌呼在蹲靠在墙边等他的桂弘背上——下手多少没轻没重,那响亮一声都能在走廊里来回荡个十圈。
  “走了,回去。”
  听这力道都该在后背镶了朱砂铁手印了,桂弘竟跟没事儿人似的拍拍灰起来,还朝背后那呆了的少年做个鬼脸:
  “嘿,输了吧,我哥先出来的。”
  楚凤离:“……”
  少年不乐意地嗤了一声,探头见屋里他哥披身立着,不知在想什么,总之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方把那小螃蟹从袖口里掏出来,极是个不舍的了:
  “给你。”
  画良之脚步嗖地一停,回头见桂棠东得意洋洋去接那机关蟹:“干嘛呢?”
  “打赌啊,赌你俩谁吵赢了,先出来。”
  画良之:“……”
  再又是一巴掌打在他手上:“还人家!多大人了,还讹个孩子东西,丢不丢脸。”
  “不是,我——”
  “还了!”
  “……还你。”
  就这样,立个屁的正统。
  画良之时常会想,自己是不是在做什么千秋大梦。
 
 
第76章 除夕
  近来总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算闲在家里也像有什么心事不了,虽然桂弘还跟往常似的把他粘得紧。
  但画良之内心越发觉得逼仄。
  处身浮华中的泡沫岌岌可危,一戳便要破了,这种心思扰的他难免睡不踏实,夜半枕着臂,从漆黑中勉强看清枕侧人弓起的身子。
  虽然长得不像,但他这人睡起来真挺老实。
  乖乖把老大的身子团成那么一坨,看得出他不是什么安稳的状态,但也听话没碰了自己,只是非要拿指尖绕扯半点袖口或是衣摆,才不会半夜呜呜呃呃做些噩梦。
  过一天好也成。
  一天也是好的。
  夜里炮竹声响个不停,整宿的天都是明的。
  那些个富家豪院争相比谁家放的花火更大,更多色泽,满天开花,寻常百姓也不示弱,纷纷拎着长木杆子,到门口吊着一长串红鞭炮,堵着耳朵放得开欢乐。
  待鞭炮燃尽了,就有小孩子跑出去到街上捡没燃炸的小炮,每人手里一根细香,挨个点了比谁丢得远,啪啪放得脆声欢笑。
  除夕好啊,好一个热闹。
  画良之把热气腾腾的饺子从锅里捞出来——水面上浮着好一层油星。

  锅里立整标志的不少,但也有好些饺子皮飘在水面上,孤零零的把它那猪肉大馅掉在锅底。
  想来有趣,饺子还是两人一起包吃起来才香,可惜桂棠东从没摸过面团,要手把手的教,
  好在他学得快,虽然有些歪扭,但也不是不能看。
  只是没想到,到了下锅的时候,约么是贪心添的馅儿多了,他包的大半儿都散了瓤。
  画良之端着盘子到门口坐下,桂棠东裹着个厚绒的大氅,真是熊瞎子成精,那漆黑的眼里如今映入满天幻彩,成是有了勃勃生机。
  “这几个好的,你趁热吃了吧。”画良之说,顺带把那皮馅分离的装在个碗里,倒上醋跟蒜蓉,拌了拌,“我先把你霍霍的这些个解决了,不能浪费。”
  桂棠东迫不及待塞了一个进嘴里,鲜甜的肉馅配上白菜的清新,软糯薄皮,暖和和的咬进嘴里,唇齿间迸出煮饺子的肉汤,滋味相当美味。
  不过只吃了两三个,便把盘子推回去了。
  “别总把好的留给我。”桂弘瞧着那喝馅儿的:“成天这样照顾着我,谁来心疼你呢。”
  “我可不用人施舍什么没用的关心。”画良之笑了:“再说这散了馅的饺子皮拌上调料,更入味嘞。”
  他见推到面前的盘子没动,思量片刻,还是夹起了个完整的饺子。
  “但也谢谢您这份心了。”
  “说什么谢谢,连帮你包个饺子都出差错,怎敢妄求更多。”
  桂弘小声念了,恰好一阵震耳欲聋的炮竹声噼啪响起,等声暂且停了,硫磺味飘了进来,画良之才啊?的一声,问:“刚说什么了?没听见!”
  “没!”桂弘忽地歪了身子,枕在他肩上,用筷子夹起饺子往他嘴里送去:
  “我说哥包的饺子好吃,你也多吃两个!”
  隔日便是正月初一,新年下的皇城仍旧一片浮华,街上敲锣打鼓,舞龙的队龙头从城南出发,伴炮竹欢呼拐绕着出了城北,那边龙尾还没出发。
  二人住的宅子偏远,赶不上热闹,但听得见声音。
  画良之心觉怎么也是过大年,以往自己住的时候,这会儿总是最忙的,忙着守宫门,办大宴,排刺客,过了夜半都回不去府。
  也就更别提什么装饰院子,搞些年味出来。
  但这会儿不同了。
  天还半昧,他便把袖口从那睡熟的指甲尖尖上抽出来,赶了个早集,待那狗崽子清醒,摸着身边没人,叮儿咣当慌张打榻上滚下,撞门出来。
  院里炖猪蹄的香味儿已经飘了十里出去。
  猪蹄在大锅里炖着,画良之在院墙上蹲着。
  桂棠东没睡醒,刚一折腾心脏怦怦乱跳,抽了几下鼻子,眼还朦胧,没明白人怎么挂在那儿,张口惶地喊了声哥。
  画良之把手里的大红灯笼跟他摆了摆。
  “过年!”
  过年啊。
  桂棠东揉了揉眼睛,院里四处挂的福牌有些刺眼。
  再余出一日,二人策马去了趟京畿的洛安山。
  这几乎算得上出游了。画良之说外边热闹,好歹是过年,你不能天天蹲在家里跟我吃大菜,要胖,养成猪了。
  想来有没有什么地方人多,有新年氛围,同时又清净,不显耳目,不远,且能游玩的。
  画良之也不是个经常游山玩水的人,正发愁,桂弘倒是提了个地方。
  道观呐,祈福好求安康,正月里香火正旺,咱们去也不需要避嫌,且洛安山风景正好,又有熟人,求个签。
  “你又有熟人了。”画良之挑他一眼,鄙夷道。
  往洛安山上,有座大昭名观,名曰清虚,香火旺盛,祈福人行不断,听闻但若心诚,便极是灵验的。
  只是往山上去,要虔诚行上九百九十九阶,到头来九九归一,闻钟鸣,得祈愿。
  登山的人不少,热热闹闹,就是脚底下太累,等快看到山尖上香袅,那废物的脑袋也快冒烟了。
  “哥,良之哥……要不背,你背我走吧。”
  “我倒是可以一脚给你送回家去。”
  桂弘再闭了嘴。
  两人先随人流排了长队,敬了神,长跪心诚,桂弘悄悄走神,眯眼往旁边瞥去。
  看他那扇睫羽微震,沉得认真。
  恍地就忆起许多年前,南山剑派大典奉神,热闹看得孩子目不转睛,回头才发现他哥不见了。
  孩子胆小,挤在人堆里急得含泪,使劲儿往外跑,追进林里,才见着那崖石边拎枪茫茫望天的。
  这世上哪儿有神仙。
  分明记得那时候,他就是这么说的。
  若有神仙,人间还会疾苦如此吗?百拜无门,他要是真听得见我娘那泣血的求却不应,我敬他何用。
  而今怎就端端跪在垫上,念念有词了。
  “良之哥,求的什么如此认真。”
  画良之不假思索道:“求我成天字甲富,腰缠万贯。”
  桂弘:“……”
  “说出来就不灵了。”画良之见他语塞,温和笑道:“走吧,这观里好逛的该不少。”
  他能求什么,求平安,求遂愿,求福寿康健?
  不过开口时,却发现连求得善终都甚是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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