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文云木

作者:文云木  录入:04-27

  画良之于城下高马上仰头,城墙高难见顶,黑石砌的巍峨耸立,庞然巨物带来的压迫感,全如针尖刺像高处一抹沉沉人影。
  刀刻的下颌顺铜色头盔走线流畅,眉髯间染了幡白,威严得像棵覆雪的松。
  画良之也是初次得见李老将军。朝中武将众多,唯二得陛下赏识,又是名声远扬,除却冯大将军,也便是他了。
  常闻其癖性气盛,不畏权贵,寻常人实在难得巴结,一生戎马劳苦功高,封柱国后本可驻朝拥军,怎奈老将只想安享晚年,懒得同朝堂上那群争锋相对的对付,
  又是为国尽忠,便干脆退居远乡,在这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守长陵城戒备。
  画良之勒马张望,李肄分明见得到太子黄幡,车马队浩荡都到了城墙跟底下,那诺大紧闭的城门并未开启。
  疑虑片刻,翻身下马,朝城上老将一拜。
  还是不动。
  桂弘察觉异样,走出马车,见城楼左右戒备森严。李肄在上,老将朝他行的是军礼,且未有下城楼亲迎的意思。
  ——“怎么不开门啊。”
  ——“好大的威风,太子殿下都敢不迎?”
  身边不成数的兵士已经开始絮絮叨叨嘟囔起坏话,桂弘不以为然地一笑,拱手还礼后负手扬头,顶满城刻意布置的严肃威逼,夷然自若。
  李肄眼中的睨视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向来受着这等歧视活着的人早就习以为常,而今却不如传闻中轻浮窝囊,凛然立在这里,气场不输。
  “吱嘎——”
  “开城门,鸣军号,恭迎太子殿下!”
 
 
第89章 入城
  入城第一日,整理驿馆,洗尘接待,安顿兵士。
  入夜后宴请太子,按国礼当备二十道菜,米面肉菜,粉汤饼茶。
  不过长桌上寥寥简单几盘烧菜、窝头,清茶,和唯带一抹油星的河鱼汤,虽说是为节省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可这粗茶淡饭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并未影响了太子玉叶金柯之身的胃口,画良之在往嘴里送菜梆子的时候,满心想的都是幸亏自己不会做什么大菜,平日里糊弄着随便烧鸡煮肉,再不就是炖炖白菜,没把他嘴巴养多么娇生。
  好歹这会儿不会吵嚷着什么亏待。
  但他也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李肄只拾了几口便把箸放下,倒了杯满酒自己饮下,掀开双阴厉的眼,并无寒暄道:“太子殿下知道自己来长陵是做什么。”
  “是。”桂弘闻言同样放了箸,听得出语气不善,稍向后一倚,道:“撑个台面,鼓舞士气,实则混吃等死,狗屁不值。”
  李肄眉间一跳,大口吞了整杯酒:“知道便好。早些听闻太子殿下死不愿来我这长陵,还在大殿之上闹了出好戏,真是热闹。”
  桂弘欠首一笑,道:“惭愧。”
  驿馆内镂窗飘雪,长桌边火盆旺盛,呼呼风声压不过干暖,寒夜成了畅快的凉爽。
  老将朝对面瞥上一眼,见那围着紫狐绒的年轻太子落拓大方,笑意携着俊朗,没有丝毫畏缩的意思。
  若不是他亲口承认,怎看不像传闻中言,那一张食人鬼脸,废物浑噩,贪生怕死的疯子。
  “战事紧迫,下官没有好生招待您的时间。”李肄道:“长陵不是皇城,在这儿管您是太子还是哪路神仙,若是出去惹是生非,仗势欺了人,军法在上。”
  画良之立在桂弘身后,闻言颈间青筋一跳,身子稍晃了半下,就被他从桌子下头压住了手。
  “将军所言极是。”桂弘毫不反驳,点头道。
  李肄深感自己下马威的话全跟撞在棉花上似的,对面铜墙铁壁滴水不入,更别提能让他对自己惧上半分,眉头拧得更紧:
  “振奋士气说得好听,长陵城破,叛军第一个杀的就会是你。既然不愿来,不如趁早逃了,免得留在这儿给我闹什么不快。”
  桂弘举起酒杯,往前送去,再仰头喝尽,道:“谨尊李将军教诲。”
  “……”
  宴席过后,李肄闷闷扬长离去,留下桂弘与画良之二人在驿馆。
  桂弘淡然起身,面对半弧形镂窗站着,深吸口冬日凉气,忽地侧头哈哈大笑。
  画良之被他笑得一愣。
  “良之哥,怎样,没叫他得逞,骑到我头上吧。”
  “……什么?”
  “我说李肄啊,打拒不开城门时便看出他定给不了我们好脸色。像他这般自负清高的将士,与其讨好示弱,倒不如想办法让他觉得我们也不死什么好欺负的主,反倒是能得个刮目相看的机会。”
  “看什么。”画良之不悦道:“怎说都是太子,就算是镇城大将怎样,咄咄逼人的,欺负了你,我拿他好看。再说你要他的刮目相看又什么用,难不成同为棋局弃子,惺惺相惜了不成。”
  “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真当个插墙的旗,鼓舞什么没用的士气。”
  桂弘转身道:“我想知道李肄的打算,也想知他要如何守城。假若把我用作其中,能有多拖延几日的效果,那我定是首当其冲的。”
  “……”画良之沉默片刻,想他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如眼下真是最后一战,按最差了想,就算难敌身死,也绝不能像个窝囊废似的留人笑柄。
  “嘁。也就你这个死皮赖脸的滚刀肉能办出这种事。”
  桂弘长发被风撩起,细细碎碎扑在脸上。他从手袖里抽出手来,拨开挡眼的发,四下再无他人,也伸手轻轻摘下画良之脸上的面具。
  见着张愠气不减的脸——他这张风姿绝代的脸啊,狐目飞梢蛊人,真就半点不成威胁,怎越是生气,神色反越是惹人心痒,恨不得让他气得更重,气得两颊泛了薄红,洇到白嫩的脖颈上,眼中雾气蒙蒙,定别有一番韵味。
  他抹了把嘴,上下搓了搓自己发热的两臂,道:
  “哥,这风好凉啊。”
  次日一早,风平云淡,画良之起了个早,寻思着今日的行程,柴东西从外边叩门进来。
  他绕道画良之背后,去帮人系好胸甲,又把披风捧过来,道“大人,今天也都集合好了,都在门外。”
  “行。”画良之低着头整理衣带,道:“等我做什么,你们先去校场就是了,不用请示。”
  “呃……”柴东西吞吐哑口。
  画良之心觉奇怪,这才抬头往面前铜镜看去。
  柴东西那小孩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小半年不见,脸上婴儿肥没退,身高已经串到自己头顶上,约么着以前拿不动的大刀长枪也该提得起来了。
  不过视线稍微一偏,愕地从铜镜倒影里看着他左眼上一大片发紫的淤青。
  “你这……?”画良之连忙回身,打量一番,问:“怎么弄的?”
  柴东西目光躲闪,捂着眼憨笑两声,不好意思道:“昨儿摔、摔的。”
  “掰什么谎!”画良之怒道:“当我看不出来?怎的护卫队里如今还有人欺负你呢?”
  柴东西心里打了颤,说是大人这是关心,又有些太凶,听到这儿绷不住,怎说身子里到底还是个孩子心,嗫嚅着哼:“不是,不是,没人欺负我,是……”
  “是什么。”画良之让他哼唧得额梢疼:“男子汉出门在外,有话就说,还当兵,成天哭唧唧的是个什么样子。”
  柴东西知道瞒不住,只能咬着嘴唇儿:“是……是昨儿下午,护卫队的兄弟们去校场探路,长陵的护城军说咱们是废物,进去只会占地方碍眼,让他们看了不舒服,不让进。”
  画良之听得拳头捏紧:“所以呢。打你了?”
  “不……不是……”
  “那是什么!费劲死了!”
  柴东西吓得小腿打颤,绞着手指头:“是……是我不服气,咱们也是日夜勤劳练了大半年的,那边百夫长说要比武,赢了才给进,我一时气不过,应了,然后……然后……”

  小孩说着扑通跪到地上,捂脸哭道:“大人,是东西愚钝,没赢得了,给太子殿下丢脸了!”
  画良之愣上片刻,猛扯了柴东西手里的披风,直冲冲推门出去。
  桂弘这边才起没多久,驿馆派的侍女来伺候他洗面更衣。来的那姑娘年纪不大,约莫因为知道自己要伺候太子,紧张小心得很,自己也是精心沐浴打扮着的,双膝跪地,小心将手巾泡在盆里。
  再把手巾拧干,五指轻盈捧住桂弘望着窗外的半张脸,想让他转过来,轻柔道了声:“殿下,看这儿。”
  桂弘没动,眼睛盯着探墙的白梅枝。
  侍女抿了抿唇,没敢再唤,只好主动撑起些膝盖,探身过去给他擦脸。
 
 
第90章 插旗
  鼻梁延伸到下颌的曲线硬朗笔挺,望景的眼像是出鞘的刃,撑脸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延展,仿佛轻易捏得碎人骨,再加上身量宽大,浑身透着一股不可近身的锐气,像是头短暂休憩的虎。
  她的呼吸开始紧促——此前素闻这位太子殿下疯癫跋扈,于是推门进来前都是紧张得含泪,却不想而今见了真人,才想得明白,原来流言害人。
  虽说只是这样坐着,也还是威严得让人大气不敢出。
  “我在看这窗外景。”桂弘忽道:“却不想成了他人眼中景。”
  侍女霍地一抖,意识到自己看得入神,忘了手中动作,呆愣愣把手巾怼在太子脸上,惶然低了头,颤声道:“奴婢……奴婢该死……”
  桂弘眯眼嗅了嗅风,再移开目光,落到侍女头顶,问:“这清香是什么,白梅当没这般鲜郁,漂亮,倒也不艳俗,还有些苦涩,沁人心脾,有点意思。”
  侍女眼睛一转,磕头道:“是……是长陵盛产的茉莉料子,添了乌龙,茉莉本就带苦意,碰了茶,苦意参着清香。”
  侍女忙着从腰上解香囊,心里一急,往上捧的时候,没注意收眼,正撞上桂弘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的视线。
  正要急于低头埋脸,听见声:“漂亮。”
  侍女心头一紧,嘭嘭跳的厉害,怔然不知道该低头还是抬头了,脑子里也不会思考,只下意识接:“多谢殿下赏识……奴婢,奴婢愿意留下这儿,给您……”
  桂弘一挑眉,猛反应过来这侍女多半是李肄找人安排的。
  细细看了,好像还是个不差的姿色,看来是想使什么美人计,用胭脂水粉把自己软禁这驿馆算了,才不会出去惹事。
  “干什么?我是说你的香漂亮。”
  “……?”
  “哪儿调的。”桂弘问。
  侍女有些不知道如何答话了,自己该是被拒得彻底,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就……城里,街上?”
  “改天去一趟。”他说:“这苦中泛清甜的香,倒是适合一个人。”
  侍女仰着头,说不出话,愧得满脸通红,但心中量得出该是什么人。
  “但说这外头怎么这么静。”桂弘往外探了探头,问:“禁卫长呢?什么时辰了,还不来见我。”
  侍女想了想:“您说画大人?早前去了校场,您没听着声吗,脸色不好,气势汹汹的。要么奴婢先帮您把外衫套好,您要出去的话——”
  桂弘滞了一下,忽想起昨夜谈的什么下马威,心里一悬,顿觉得不好,抓了手边纹金丝的袄子就往外跑。
  长陵校场位于西城旷地,距驿馆不算太远。
  一大块黄土地未经修饰,只有几根长木撑起个简易的门,正前方一处木质点兵台三丈余高,斑红大纛高扬,裸露的黄土被风吹得泼天打旋,撞得纛旗猎猎。
  临近大战,长陵的护城军几乎成日挨在这里,大冬日的打着赤膊扛圆木练体,炽扑扑的雄劲烤的沙土发热。
  眼下时辰尚早,还没到练兵习武的时候,李肄闲在校场后的庭室观书,旁支负责管门的百夫长蹲在点兵台下观望,闲来无事的时候呢,忽闻大门外一阵骚动。
  他提了长柄大刀出去,打眼看着个身量不高的小子立在长柱下头,身后还跟着零零散散的兵士。
  百夫长把来人用眼睛蔑地扫了——那羸羸弱弱的身子装在个套着银线编甲的金红鱼龙服里,头顶以红绳高束了发,傲气吊着根乌黑的马尾,肩头端着对儿兽首的银光肩甲,护臂勒着的是对儿玄黑铁爪,蜂腰劲细,圈圈盘着根好似包了牛皮的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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