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琮久忽然有点慌,一种对未知感到恐惧的慌张,就好像忽然被宣告了绝症,一开始可能抱着点无知的侥幸和无畏,但想到这绝症带来的后果,便害怕起来。
“没事,不怀。”谢霄觉察他的情绪,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找个时间去见见罗连青,想来他是最能理解你的。”
明琮久点点头,抬头亲了亲谢霄的下巴。
谢霄揉了揉他的脑袋,也没赶他,就那么抱着他看起公文。
明琮久对这些字多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看了几眼就被催眠了,睡到中午才起来,吃完饭被谢霄抓着上了药,干脆就赖在这边不回去了。
本来他就是借口要跟荻枫学暗器,下午没什么事便真的去了。
东苑是有练武场的,平时就给谢霄用,各种东西都齐全,倒也方便,就是明琮久站着不方便,荻枫就搬了个椅子给他坐着让他先玩,给他介绍几种比较常用的暗器。
明琮久在那边玩到傍晚,谢霄才过来找他,一进门差点让一只四星镖打个正着,好在发镖的人气力不大,那镖最终只是落在他脚边。
明琮久懵逼地看着谢霄,指了指自己正前方的靶子:“我是想射那边的。”
谢霄头疼:“玩点我让他们做点没开刃的,别哪天把自己玩死了。”
明琮久“噢”了一声,乖巧地起身走到他面前。
“今天出去吃。”谢霄道,“别成天闷在府里。”
明琮久抬眼打量着他的神色,笑道:“是不想我闷在府里,还是因为今天的事跟我道歉?”
谢霄不答。
明琮久捂着嘴直乐:“别扭,我不气你了。”明琮久一边说一边拉住谢霄的手,跟他一起朝外去,“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东苑好玩的地方可比我那多多了,早知道就不让你过去了,我搬过来。”
谢霄点头:“你想搬就搬。”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怒)辛辛苦苦养的白菜被猪拱了!
第27章
明琮久立刻让人去收拾东西, 自己挽上谢霄的手出门去了。
他以为这次也会去明月居,却没想到马车半路拐进小道里去,饶了两个弯停在一个不大的铺子前边。
明琮久好奇地探头:“这是什么地方?”
“他家是的汤饼,是城里最好吃的。”谢霄说完, 拉着他一起进屋。
店主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穿了一身娇俏的粉, 像一朵开得正好的桃花, 这会正在柜台前拨算盘, 看见他们立刻嚷了一声:“谢大哥, 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明琮久转头看谢霄:“你是这的老顾客?”
谢霄点头,也没说太多,冲老板娘道:“老样子。”
老板娘应了一声,转头去了后厨。
“这边。”屋里传出一把男声,明琮久看过去,就见罗连青正开心地冲他们挥手。
明琮久愣了愣, 很快反应过来罗连青为什么会在这, 唇角忍不住带上了笑意,握着谢霄的手紧了紧。
这是担心他心里不自在,找人开导他来了。
明琮久走过去在罗连青身旁坐下,谢霄却没动,而是看向低头吃东西的周七陟:“周将军,吃饱了吗?”
周七陟皱着眉不情不愿地抬头瞥他:“相爷不吃?”
“你确定?”谢霄背着手看他, 语气凉凉。
周七陟噎住了一下,看着剩下的半碗汤饼, “呼哧呼哧”全吃了。
明琮久奇怪地看向他们两个:“你们有事要出去?”
谢霄嗤笑:“帮他审个人。”
“会审人是什么好事吗?”周七陟翻了个白眼, 起身就要上。
老板娘这会端着吃的上来了, 见他要走, 连忙道:“谢大哥你怎么不坐呀?”
“还有事。”谢霄伸手摸了摸明琮久的脑袋,“暂时把他放你这。”
明琮久冲他露出一个笑,又看向老板娘:“他还没吃饭呢,能给他拿个篮子装一下吗?”
“好,你等等啊。”老板娘把食案放下,急忙忙去找个篮子来装。
谢霄只好上手端了一碗给明琮久。
“这老板娘业务不熟练啊。”明琮久笑道。
“这店是她娘的。”谢霄解释道,“老人家先前摔伤了,她才顶上来。”
明琮久稀奇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不会是看上人家女儿了吧?”
谢霄:“……”
罗连青也忍不住笑:“殿下,哪有你这么招惹相爷的。”
“这叫试探。”明琮久冲罗连青挤眉弄眼道,“底线都是试出来的,作不死,就能继续作。”
罗连青愣了愣,瞪着眼睛看他:“真的吗?”
周七陟闻言脸色有点不好:“真什么真,你别跟殿下学坏了。”
明琮久“咯咯咯”笑起来,这时老板娘拿着食盒回来了,将吃的放进去,递给谢霄。
谢霄接到手里,垂眼看明琮久:“一会来接你。”
他说完带着周七陟走了,明琮久看了一眼那汤饼:“梅花?”
老板娘立刻解释道:“这季节哪来的梅花,你吃一口看看。”
明琮久狐疑地舀了一勺子吃。
汤底是煮得浓稠的鸡汤,热乎又鲜甜,但完全盖不住这汤饼的桃花香气。
明琮久有点惊讶。
老板娘笑道:“香吧!我家的汤饼,都是用当季的花,等入了夏你再来,就是荷花了。”他说着将方才端上来的东西一起推到明琮久面前,“这是我哥烙的饼,可香了,你要吃不够可以泡汤,这个拌菜你这么吃也好,卷饼也好吃。”
她说着,忽然“呀”了一声,飞快跑到后厨去,不一会便端了个菜来给他:“这是我家晚上的菜,刚炒出来的还没吃呢,分你点。”
她说完开开心心走了,明琮久吃了几口,笑道:“这老板娘人真好。”
“是啊。”罗连青正往那鸡汤里泡饼,他已经吃了大半个,看那架势似乎还能再吃两个。
明琮久有点惊讶:“你这么能吃啊?”
罗连青点头:“这没什么,我以前怀孕的时候更能吃呢。”
“怀孕就会变得很能吃吗?”明琮久疑惑道,“不是说会孕吐吗?”
罗连青摇头:“那是刚开始,后来就容易饿,好歹是两个人么,不过好像是跟体质有关,我们村里有个阿姐,她怀孕的时候就什么都吃不下,可瘦了。”
明琮久“噢”了一声,低头看着那汤饼,吃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生孩子是什么样的?”
罗连青奇怪地看了明琮久一眼:“二殿下为什么要问这个?”
明琮久没有抬头,说:“阿霄没跟你说吗?”
“丞相就说有些跟体质有关的事要问。”罗连青皱了皱眉,“殿下是……也想纳个男妾?”
明琮久干笑了两声:“我是教你试探底线,不是让你直接把底线掀了。”他说着附到罗连青耳畔,小声跟他说了自己也是这种体质。
罗连青差点被那口饼噎死,震惊地看着明琮久:“怎么会……”
“我也是才知道。”明琮久搅了搅那碗汤饼,恹恹道,“其实我没什么实感,就是想到如果不小心真中招了……有点怕。”
罗连青恍然。
难怪谢霄会约他出来还特地把周七陟支走呢。
他笑了笑,端着碗往明琮久的方向挪了挪,小声跟他说起自己这些年遇到的一些事。
谢霄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见明琮久面带轻松的笑意,朝罗连青很轻地点头:“算我承你一个人情。”
罗连青连忙摆手:“丞相也帮了阿七,我们扯平了。”
虽然谢霄的人情很好用,但这点小事,以后真想找他帮忙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徒增压力罢了。
谢霄闻言也不执着,牵着明琮久离开。
虽说临夏,但外头入了夜还是有点冷,明琮久被风一吹,忍不住捏紧谢霄的手,拉着他加快脚步。
谢霄拉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身上的披风披到他肩上,轻声道:“急什么?”
“你不冷呐?”明琮久转头,便被血腥气扑了一脸,他愣了愣,“你受伤了?”
谢霄摇头:“不冷,在牢里呆久,沾了味道,便披上了。”
他说这话时神色很淡,分毫听不出他刚刚才审完犯人。
明琮久眨着眼看他:“一般刚审完犯人难道不会气血上涌?”
“又不是我动手。”谢霄笑道,“戎铁动的手,我只负责问话。”
“那看见那画面,也会……”明琮久说着说着,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忘了,谢霄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有波动的。
书里也好,他看见的谢霄也好,对杀人这种事都无动于衷,审个犯人而已,的确犯不着。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是不是有点晚了?”谢霄哼笑道。
明琮久摇头,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
他倒是不担心谢霄会生气,这点事实,谢霄自己比谁都清楚。
然而谢霄却是摇了摇头:“审问,需要比杀人更坚定的心智。”
明琮久愣愣地想了想,好一会才很轻地点头。
“别想了,先上去吧。”谢霄牵着他停在马车前。
明琮久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上头还带着谢霄的余温,没什么血腥气,只有一股发苦的草木香,他和谢霄身上都有这样的味道。
他心思一动,伸出手去握住谢霄:“我想带点宵夜回去。”
谢霄失笑:“刚刚没吃饱?”
“不行吗?”明琮久不似之前那样粘上去,只是拉着他的手看他,“你去帮我买个馄饨。”
谢霄乜他:“你是想吃馄饨,还是想让我去买?”
“有区别吗?”明琮久眨着漂亮的眼看他,无辜道,“我就想吃你买的馄饨不可以吗?”
“我看你是真的被惯坏了。”谢霄这么说,却还是拿过车上的食盒转身去买馄饨了。
罗连青从店里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笑道:“殿下这也是在试探丞相的底线吗?”
明琮久想说不是。
他就是忽然想在这种夜里吃一碗喜欢的人带回来的馄饨,至于原因,他其实也说不明白。
可能是以前在工地的时候有个工友他媳妇夜里总会给他煮上这么一碗,看他小,也会分他点,那种暖心的滋味很舒服。
也可能……真的就是想吃吧。
“是啊。”明琮久笑着看他,“这样才显得相爷对我好,不是吗?”
罗连青似懂非懂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周七陟。
周七陟挠挠头,也去了。
明琮久见状笑了。
罗连青也跟着笑,走到明琮久面前站住,说:“相爷对殿下的确格外不同。”
明琮久没答话。
罗连青又道:“殿下跟传闻也不同,阿七说,如果我跟殿下走太近,早晚会被牵扯进皇子们的争斗里。”
明琮久倒没想到他会说得那么直白,便也不跟他拐弯抹角:“我对皇位没兴趣。”
罗连青不太相信地看他。
“真的。”明琮久苦笑,“这是要治理一个国家,不是看顾个小店,我清楚自己的斤两,再说了,当皇帝有什么好,我现在每天睡到自然醒,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不好吗?”
罗连青讷讷地点头:“是挺……好。”
明琮久笑了笑,也不想跟他解释。
他上辈子累惯了,这种日子对他而言才是最奢侈的。
罗连青想了想,还是道:“阿七跟我说,有些事,就算殿下自己不……”
“咻——”
利箭破空的声音打断了罗连青的话,直直地朝明琮久过去。
明琮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荻枫已经“刷”地抽刀将那支箭打落,整件事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殿下,还请到车内躲避。”荻枫将两人护在身后,警惕地看向那支箭来的方向。
他应该去追,但他不能放明琮久一个人在这。
“怎么回事?”这时谢霄的声音响起,荻枫转头就对上他阴沉的脸色,不由得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