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了边上,努力思索着该怎么打扰对方修炼才好,尾巴不自觉地摇晃着。
意图不能太明显。
万一被看出来了,暴露了身份,就得不偿失了。
谢扶鱼思来想去,试探地伸出了一只爪爪,轻轻地搭在了沈定衡的膝盖上。
做完了这个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再确定了没反应后,直接两只爪子都搭了上去,再弯腰一跃,想要跳到他的肩膀上。
可是谢扶鱼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才跳到一半,还没够到肩膀,就出现了下垂的趋势。
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他连忙亮出了利爪,企图找到着力点。
撕拉——
弯弯的指甲从肉垫里伸了出来,挂在了领口上面。
谢扶鱼僵着动作,垂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现在很尴尬。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上去好,还是该下去好。只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哪一种选择都不太容易达成。
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上去再说。
毕竟除了打扰沈定衡的修炼之外,还能试着吸吸肩膀上残留着的刀意。
这么想着,谢扶鱼扭了扭腰,用尽了浑身力气往跳。
只是现在他悬在半空中,没个着力的地方,刚往上窜了一节,就失了力道,直往下跌。
四足不停地扑腾,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可这次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与沈定衡的手臂擦肩而过,直接往下摔。
“喵——”
谢扶鱼叫了一声,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准备。
只是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没掉在地上,而是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稳稳拖住。
谢扶鱼愣了一下:“喵?”
沈定衡睁开了眼睛,与一双金黄的猫眼对视了片刻,突然没忍住,手指点了一下小猫的额头。
小猫额头上的绒毛生的短,摸起来扎扎的。被这么一碰,就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了下去。
倒到一半,又抖了抖,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劲的往上看,想要找到罪魁祸首。
沈定衡收回了手,淡淡道:“不听话。”他语气认真,不像是在与一只无辜的小猫咪对话,“之前与你约法三章,不听话,当罚。”
谢扶鱼:“……”
罚什么?
怎么罚?
以己度人,如果在他跟前出现这么一只烦人的小猫,估计会被一掌给拍出去。
他生怕沈定衡也会这么做,防备地拱起了背,一点点的往后挪。
沈定衡也在想这个问题,静静地搜寻着宗门清规。
若是普通弟子这边无礼冒失,罚去抄写百遍门规便是。
可现在犯错的是一只小猫,别说是抄门规了,怕是连笔都握不了。
沈定衡扫过那软糯的小爪子。
再说了,长明仙宗的门规都是针对门下弟子的,还从未有过罚猫的。
一人一猫就这般僵持了片刻。
小猫细细的“咪”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安分了一会儿,又开始乱爬,像是根本没听懂刚才的话一样。
谢扶鱼:嘻嘻,反正我什么都听不懂,爱罚不罚。
谢扶鱼确定沈定衡不会拿他怎么样,大着胆子又钻到了怀中,扭过身子,趴在了他的腿上。
沈定衡的身上温热,隔着一层衣物,也能感受到下方结实有力的肌肤。
谢扶鱼的爪子跃跃欲试,踩了一下。爪子舒展开来,觉得很是舒服。
于是又踩了一下。
如此来回数次,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他竟然在沈定衡的身上……踩、奶。
谢扶鱼如被雷劈,呆愣在了原地。
一双猫眼怔怔,开始怀疑人生。
丢人、为难、羞涩……
几个词语来回闪过脑海,最终化作了“喵”得一声,他干脆逃避现实,一头钻进了沈定衡的怀里。
沈定衡本来想将这碍事的小猫给拎出去,可还没来得及动,就感觉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顶在了腰间,他动作一顿,最终手还是落在了小猫的后背上。
手掌指节分明,清瘦笔直如竹。
几根调皮的绒毛从指缝间钻了出来,惹得掌心一阵痒。
沈定衡觉得应该摸摸这小猫,但手指刚一动,就又克制住了,只停留在原地按兵不动。
如此持续了片刻,忽而听见掌下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动静。
想来是睡着了。
沈定衡稍稍一动,用手掌围住毛茸茸的后背,不至于让小猫跌落下去。
调皮的小猫。
他眉心微微一拧,过了片刻,又缓缓松开。
-
谢扶鱼这一觉睡得松快。
不过一闭眼一眨眼间,就不知漏了多少细沙。
醒来以后,他的前爪搭在地上,尾巴翘得老高,伸了个懒腰。
然后又蹲坐了下来,舔着爪子上的毛。
正舔着认真,余光捕捉到了一道身影闪过,他立即停下了动作,一跃过去,挡在了面前的路上。
“喵!”
你要去哪里!
“喵喵!”
该不会又去偷偷修炼了吧!
小猫拦在了路中央。
明明只有这么小一团,但气势却十足,一副山大王的样子。
沈定衡的脚步一顿,抬脚就要从一旁绕过去。
可谢扶鱼的动作更快,一个跳跃又堵在了前面。
沈定衡似有所感,低头与小猫对视:“今日有剑术课教授。”
原来是去上课。
谢扶鱼顿时失去了兴趣,恹恹的让开了路。
可他不挡在前面了,沈定衡却不走了。
谢扶鱼等了一会儿,一道阴影依旧笼罩在上方,一动不动。
他奇怪的仰头。
沈定衡缓缓道:“你听得我说的话。”
谢扶鱼:“……”
听不懂,他一点都听不懂。
为了保证自己的清白,金黄的猫眼中恰当好处的透露出了清澈的茫然。
还歪了歪头,无辜的“喵”了一声。
沈定衡不为所动:“你是妖兽。”
妖兽通灵,不可能真的与一般小兽一样一无所知。
谢扶鱼还在装傻,甚至为了打消沈定衡的怀疑,牺牲脸面,开始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沈定衡看着面前玩成一团的小猫,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妖兽开窍晚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片刻,他就弯腰拎起了小猫。
谢扶鱼:“喵?”
沈定衡淡淡道:“一起去上课。”
谢扶鱼:“?”
他上什么课?
没过多久,谢扶鱼就知道自己上什么课了。
一个软垫放在了试剑坪的角落里,谢扶鱼待在上面,爪子下面还放了一份玉简。
认真一看,玉简上刻着四个大字——《长明门规》。
谢扶鱼一爪子摁上去,玉简白光莹莹,冒出了一行隽秀的小字漂浮在面前。
小脑袋转动,眼睛直了起来,跟着白光跑。
盯着了看一会儿,他猛的伸爪拍了下去。
刷——
爪子从白光中一穿而过,拍了个空。
理智告诉谢扶鱼,这个光是假的,根本扑不到。
本能却在说,好玩,再扑一下。
玩一会儿,沈定衡走了过来。
他着一身半旧的青衫,一把竹剑垂在身后,刚刚对着一群小萝卜头教习了剑术,他的嗓音有些沉:“看懂了吗?”
谢扶鱼用行动表示看不懂,侧着往上扭动了一下腰,伸着爪子,嚣张的“喵”了一下。
沈定衡倒也不生气,弯腰拾起地上的玉简,正襟危坐在小猫的对面,低声道:“这是《长明门规》。”
谢扶鱼不太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也保持着蹲坐着的姿势,竖起了耳朵满是疑惑。
沈定衡徐徐道:“上书:长明门规第一则,克己自持,见微知礼……”
谢扶鱼微微瞪大了眼睛。
有、有没有搞错。
真的在教小猫读书?
沈定衡似乎看出了小猫脸上的震惊,语气淡然:“先知礼,后开窍。”他将玉简往前一送,“学。”
谢扶鱼:你没搞错吧?
谢扶鱼一爪拍去,直接拍到了玉简上面。玉简弹了起来,又被他抱在怀中撕咬着。
再次用行动表明了——看不懂。
沈定衡指尖一点灵光闪过,旋即玉简中冒出了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开始朗诵玉简中的内容。
“我知你看不懂,但听百遍,也能习得其中深意。”
谢扶鱼愣住了,松开了爪子,任由玉简摔在了地上。
可就算如此,玉简里冒出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还越念越起劲了。
沈定衡自顾自地说:“《长明门规》是长明仙宗弟子的第一课,你既留在我身侧,自然要习得其中真意。”
谢扶鱼:“……”
要不我还是走吧。
沈定衡又道:“待学完这一卷,还有《长明经》、《登天录》。 ”
谢扶鱼看着厚厚的一叠玉简,终于忍不住:“喵!”
烦死了,卷到猫身上来了是吧?
第5章 你养的
小猫咪很傻。
小猫咪很麻。
听着耳畔一刻不停的念书声,谢扶鱼“嗷”得一声,一爪拍了下去。
只是玉简是用灵石锻造而成,冰冷生硬,这点力道上去,连道痕迹都没有留下,念书的人声更是停都未停。
谢扶鱼:“……”
谢扶鱼死死盯着玉简,伏下腰来,从喉咙间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在僵持了片刻,他猛地跳起扑了上去,用了浑身的力气,一爪把玉简给拍飞了。
砰——
玉简滴溜溜地滚远,那烦人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谢扶鱼仍觉得还不够远,又跑过去,推得更远一些。等看着玉简掉落到了草木堆中,从中冒出的人声也变得断断续续,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了动作,双耳竖起了起来,静静地听着。
在一丛玉茗花后,两人面对而立,正在密谈。
谢扶鱼好奇心大涨,钻到了花丛里,扒拉着两片叶子往上张望,偷听着他们的交谈。
说话的那人玉面华冠,眉目含笑,活像是个开屏了的孔雀,凑上前问道:“沈师兄,你可听闻修真界近日发生的大事?”
沈定衡有些冷淡,显然对这些个八卦秘闻不敢兴趣:“未曾。”
他不敢兴趣,可谢扶鱼好奇地很,一双猫眼瞪得滚圆,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下文。
好在孔雀的倾诉欲很强,就算是沈定衡这般冷淡,还是没能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听说……西荒的魔尊不见了。”
孔雀幸灾乐祸道:“也不知道这位魔尊怎么了,如今西荒那些个魔头没人压得住,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长,怕是又要乱起来了。”
这下沈定衡有了反应,分给了孔雀一个眼神。
孔雀挤眉弄眼:“说起来沈师兄与那魔尊交情匪浅,你说,那魔尊会去哪里?”
沈定衡面容严然,冷声道:“我并未与谢扶鱼交情匪浅。”
谢扶鱼同样满腹恼骚要说:“喵!”
谁和沈定衡交情匪浅了!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孔雀本还想要再打趣一下,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猫叫,目光寻了过去,瞧见花丛中伸出了一点小尾巴,微微一挑眉。
谢扶鱼“喵”完了以后才知大事不好,赶紧往花丛深处钻,企图掩藏自己的踪迹。
花枝轻颤。
一片片玉雪般的花瓣洒落。
谢扶鱼只觉自己藏得挺好的,但在他人看来,一团小猫在玉树琼花中分外明显,一片白玉花瓣落在头顶,呆呆愣愣的。
缩了没一会儿,就被人精确地伸手给拎了起来。
谢扶鱼不可置信地仰起了头,连带着耳朵都竖了起来。
孔雀对视了一眼,嗤笑了一声:“哪里来得小畜生?”
谢扶鱼顿时炸毛了。
你才是小畜生!
他伸出爪子就要去挠,要给这孔雀一点教训瞧瞧。
奈何有心无力,爪子还没碰到孔雀,就被他给拎到了边上,还饶有趣味地看着小猫在半空中不停的扑腾。
欣赏了一会儿,孔雀啧啧道:“脾气还挺大。”
谢扶鱼:“喵!”
他从孔雀的手中挣脱了开来,一跃跳到地上,直径蹿到了沈定衡的身后面。
爪子抓着一袭半旧的衣角,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在确定孔雀抓不到他了以后,呲了呲牙,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
等我恢复原身,一定要用你的脑袋祭天!
孔雀没把这威胁放在眼里,还觉得这小猫挺有意思的:“沈师兄,你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