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到大阪府或者京都府或东京警视厅招聘的事情,我不考虑的主要原因除了我在考虑国际刑警之余,还有因为上面的岗位都是鼓励我去参加刑警大队。
当刑警相当于007, 就算休息还要得随时准备着, 我怎么吃得了这种苦?
而且工资都根本比不上我勒索过来的钱, 还得交税。
虽然真的要我当, 我还是会哼唧哼唧当的,对我来说其实也不难,但能不要那么辛苦,我也不想要那么辛苦。
我回东京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任何其他人。
我最近花时间就是在各个岗位到处溜达转圈。
很快地,我发现,我其实最不熟悉的是岗亭工作,我以为就是最轻松不过的工作了,结果最简单的工作才是最繁琐的,光是站岗执勤就要维持好几个小时,这个过程中还什么其他事情都不能做。我最讨厌这种工作了。
因为没地方住,我就在羽贺家暂时租几天。反正他名下那么多房产,总可以租给我一间的吧。羽贺响辅当时听的时候,就说让我过去住他家的客房。我才不乐意天天见到他。我跟他又没有共同语言了,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话题聊个几天就会没有,到时候两个人待在一起可无聊了。他之前说要我去他工作室打工,我跟他在闹叫他早点来才对。
其实我不想去。
我们现在关系还可以,完全是因为他和我都有过去的滤镜。
如果太靠近,这层滤镜就跟糯米纸一样,只是碰点水就溶解了,完全经不起折腾。
我偶尔仔细想想,我也会觉得,我其实没有特别喜欢羽贺响辅。就,我以前会和他一起玩,讲一句大白话,是因为他对我最好,还比我聪明比我厉害。但是现在不太一样了。我和他之间只是因为领域不同所以才有高低分别,其实本质上我不认为我真的输给他了。现在会在想,我要维护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保持距离才是正确的。
东京警校毕业时间还有一个月。我就不去参加典礼了,也不知道出场的意义,或者到时候自己该说什么。
这段时间,我见的最多的人反倒是「黑田兵卫」。
这位大叔是从长野过来单独见我的,一见面就跟我说一个坏消息。
我先介绍一下这人是谁。
我知道他是因为他十年前为了侦破羽田浩司案,来找过我爸。只是由于那场意外,我爸也没有陪他去美国一起调查。
那会有点巧合的是,他也在调查案件过程中遭遇意外,躺在医院里面当了相当长时间的植物人之后,他才苏醒。之后他一直在长野县警视厅当课长,感觉像是退居二线了。
现在他听说我开始当警察的时候,他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后过来告诉我一件事——「我爸当年的死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意外」。
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好笑。这话说得如果这是一场普通的意外,我爸就不会死一样。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容不下我爸了。
“所以,你希望我去燃烧起报仇的念头,为你冲锋陷阵?还是你希望我永远不要放下我爸的死,为了追查真相不断地去报复别人?”
我这个问题很早就设想过了。如果我爸的死因不普通,那我怎么办?一辈子都去找仇家在哪里,一辈子都为了复仇而活吗?有段时间,我在想这个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就该这么做。但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已经有自己的生活,我已经不想再绕着我爸而活了。长期以来,我一直自欺欺人说我爸很爱我,只是他人太好了,所以他要去拯救世界。我应该崇拜他憧憬他仰慕他。可是诸伏认清一个道理——当我爸不爱我的时候,他也失去了我继续爱他的资格。
这不是我觉得「我爸其实是烂人」。
同样的,这也不是「我也不需要继续去尊重他」。
并不是的。
只是他的事情跟我无关了。
“黑田先生现在告诉我这些事情,我可以理解为是你对我不怀好意吗?你是觉得我现在生活顺风顺水,所以一定要搞一个破坏吗?”
黑田兵卫被我的发言给打蒙了。
我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那不是意外,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对我说这种话,而是去报警。你不也是警察吗?连你自己人都信不过,为什么我需要相信你?”
我的话一针见血。
黑田兵卫确实是想要我帮忙,所以在找我和他能够同仇敌忾的战友。但是他的说法有着不自知的傲慢。
之后,他来找我数次。我反而就很清楚他的用意了。事情源于我对宫野夫妇的了解。宫野夫妇是因为犯罪组织才人间蒸发的,但兜了一个大圈后,他发现,造成我父亲意外的组织,其实就是带走宫野夫妇的组织。甚至于有可能的是,宫野夫妇作为组织的研究员生产出的毒药害死了羽田浩司。这就是当年查不清楚的死因。他认为,我既然对此有所调查的话,他应该把相关的讯息告诉我。这话说得就比第一次见面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一句「我爸当年的死并不是一场普通的意外」要有更多的说服力。
可我总是在想第一次不完美的表现。只有第一次有破绽的做法和想法,才能最容易地暴露他的本心。
我甚至都可以想象,他当时说那一句的想法,是自以为是地在认为我可能会震惊吓一跳,忧虑,愤怒,还要争着跟他坦言说,我一定要把当年的真相调出清楚。因此他也没有想到我会把他劈头盖脸地问责一番,还怀疑他居心不良。虽然现在他的说辞比先前要好接受得多,但因为我知道这是改过的,所以我从始至终都不相信黑田兵卫对我的态度。
当他问我还知道多少,怎么知道的,我都只是意思意思敷衍一下而已。
他现在也知道我不愿意配合他,只是依旧把我当做线人一样,不厌其烦地来跟我建立各种信任的基础。我并不是说他是坏人。很多好人也是这样的,会说错话,做错事。但这不是我一定要原谅他的理由。我不会因为对方是好人,我就要自动背负道德责任去原谅他。相对应的,我的挑选标准是对方只要入我的眼,就算是他是坏人,我也可以给他一千个理由叫我去包容对方。
现在——
也就是今天我第六次收到黑田兵卫的短信。他说晚上在东都铁塔有活动,如果有空就过来参加吧。他收到短信后不久,就有邮递员刚好给我送一张鸡尾酒会的邀请函。在我打开门后不久,我还看到羽贺响辅就在廊道上。我便把门维持着半开。在等他过来的时候,我顺便拆开了信函,仔细看里面的内容。我才开始读起来,羽贺响辅就说道:“没想到也有人跟我的想法一样。”
他说着还给我递了另一张邀请函,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活动内容,只是邀请函上写着羽贺响辅的名字。
“你要我充当成你的样子去参与鸡尾酒会吗?”
羽贺响辅被我的脑洞戳中了笑点,忍不住笑道:“难道我不能是来邀请你作为我的家属一起参与吗?”
“那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羽贺响辅听完之后,愣了愣,而后又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在门外聊天,算什么情况?
我往屋内偏头,“进来吧。”
屋子是租的一室一厅。虽然是羽贺响辅名下最合适我的屋子,但是我还是觉得大,屋子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我睡觉的地方是一张床垫,就放在客厅里面。我还买了一张可以坐在床上用的折叠小桌子。东西比较齐全的只有浴室,因为我还是很爱洗澡的。羽贺响辅进我的屋子里面一看,就露出不可思议且惨不忍睹的表情。
我连杯子都没有,不过我有屋子自带的冰箱。冰箱里面有的是我买好的饮料,于是我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我看着他没有动,热情地说道:“不要客气,随便坐。”
羽贺响辅嘴角抽了抽,看不到任何一个除了床垫外可以坐的地方,“我没有客气。”
他又接着用一种希望我能听他话的语气,说道:“你要不跟我一块住吧?”
“我没钱租你的屋子,也不会帮忙打扫你的房子。我去做什么?”
“陪我。”
羽贺响辅肯定地说道:“你就过来,当做是陪我就好了。”
第112章 金汤力加薄荷
很多人问过降谷零, 他为什么要去当警察。
降谷零觉得自己当警察并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其他人需要有那么多的好奇心来问这个问题。真正进入警校后,这个问题就跟打招呼一样自然且频繁。降谷零后来从榎本弘一那里听来。榎本弘一看起来玩世不恭, 做事漫不经心, 什么都不爱理会的样子,但他总是能很一针见血地说出事情的本质。
为什么大家总是问他为什么要去当警察?
因为在其他人眼中, 降谷零与他们不同,他不像日本人。就像走进一家拉面店,做拉面的大厨长着一张异于东亚特色的脸, 可以是印度人, 黑人,或者白人, 本地人要是知道的话都会不想进门。这个不同来自于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和排除异类的自然本能。而他们这么问大部分都不是质疑他的能力,而是认为他在当警察的这条道路上会比普通人遇到更多的困难。
降谷零虽然隐隐能够察觉出这些道理,但是被人直接点出来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有种明明没有做错事情却要被人质疑一样的寒心和怒火。他从小也因为混血的关系被人排斥,但是若不是小时候受到宫野艾莲娜的鼓励, 他也不会是现在的降谷零。
榎本弘一听到降谷零的故事之后, 也不说话, 但降谷零觉得他就是想说。
“你想说什么?”
“坏话,你要听吗?”
降谷零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知道榎本弘一的嘴巴厉害,但是又对此全是好奇心,说道:“你说吧, 什么?”
“那你生气的话, 我就不管哦。”
榎本弘一那会在邀请自己喝酒, 而且坐在天台上偷偷地喝, 他在旁边吃糖。他没有习惯含着,总是把它在嘴巴里面咬碎,所以吃得飞快,转眼间就几颗糖几颗糖地开始消失了。
“按照你说的,对方应该也是混血儿。不论肤色是什么样的,血液都是红色的。这是一句无法逆转的事实,但也是毫无意义的空话。你会因为别人欺负你就改变你的想法吗?她的性格温柔柔和,且不爱和诊所病人多说话,却与你说这句话,难道这不就是在对你,和对她进行的自我说服吗?”榎本弘一双手撑着地板,说道,“这种话只是心灵鸡汤。”
确实难听,但也不算特别难听。
“你知道如果是我会怎么样吗?”
降谷零刚起的话头就被榎本弘一给戳灭了,他偏着头问道:“什么?”
“我会把欺负我的人打一通,然后说道「管好你们自己吧,笨蛋」!”
降谷零顿时笑了,“幸好我遇到的是宫野医生,她的话更治愈一点。我觉得,我那会真的就需要她那句话。”很难说,在周围看着异类的目光里面,他能怎么坚持且坚强地守护自己的本心。
“因为你也很温柔啊。”
榎本弘一说的时候,正伸手从零食袋里面又抓了一把糖。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但恰恰说明这是真心话。降谷零听得有些难为情,也能明显感觉到耳根发热。榎本弘一也没有说完,边说边摇头。
“我才不要听这种大道理。”
降谷零在旁边听得直笑,不知道自己被戳中了哪个点,也不知道觉得他后面一句很好笑,还觉得榎本弘一这句话有点反差,明明非常擅长看透别人,透着难以言喻的稳重,偏偏最后一句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幼稚。
“笑什么呢?”榎本弘一给他丢了一颗糖,碧色的眼瞳带着戏谑的笑意,“怎么,你在笑话我?”
降谷零笑着摇头。
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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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时间已经过了几十天。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最近听到榎本弘一的消息,就是鬼塚教官说他在京都警校以第一名领了毕业证。
前一次还是鬼塚教官带了一大盒御守,说是榎本弘一在京都买的,让他分出去。数量刚好够整个鬼塚班的学生。因为这听起来太不像是榎本弘一会说的话了,所以大家都很质疑鬼塚教官是不是自己掏腰包买了,然后给榎本弘一做一些形象工程。结果鬼塚教官说,确实是榎本弘一买的,也确实是他说分出去的。
鬼塚教官看着里面的数量,觉得应该就是分给班上的学生吧,“我也没有那么多亲朋好友可以分吧。”
班上南川和柳本两个人格外兴奋,接到手之后,就立刻挂在自己的手机上了。不过像他们两个那么直白的人倒没有很多,樱野也收起来了。降谷零左右翻着御守,一边想着榎本弘一在买御守的表情是什么,一边收进了自己的钱包里面。
这一次的最新消息跟上次鬼塚大叔带过来的一样,一下子引发了各种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