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河——四野深深

作者:四野深深  录入:05-07

  赶上暑期旅游旺季,四处摩肩擦踵,人比往常多了很多。
  池灿不是没有晚上来过古城,曾经半夜黑灯瞎火路边有人拿塔罗牌算命,他趴在李景恪背上,却不是迷信的那一个,早就替自己算好要去哪里要爱谁;而最接近此时此景的,是过生日那晚他和李景恪一起来的。
  整个风城都与李景恪有关,哪怕突然下一场滂沱大雨,也是让池灿想为李景恪撑到伞的一场雨。
  但这是他第一次晚上走进人民路上灯红酒绿火树银花的酒吧。
  段雨仪为了提前探查驻唱是谁比他们先去一步,她坐在窗棂边朝他们招手示意,看见池灿和杨钧手里一人端着一杯玫瑰木瓜水,瞬间不好了,说道:“你们怎么回事?要不要这么没意思,来酒吧买什么冰粉喝?!”
  池灿吸溜一口,指着杨钧说:“他买的。”
  “我这都是为谁买的?”杨钧把手里那杯木瓜水摆段雨仪面前,揽着池灿坐下,“还不是因为池灿在家跟他哥吵架了心情不好,我才请他喝,”他看着段雨仪,笑着说,“今天做活动,买一送一,喏。”
  段雨仪也笑了一下,拿过木瓜水戳开喝一口,表示“谢了”。
  然后她才皱眉说:“池灿跟他哥吵什么,就为了填志愿的事?”
  “没有,”池灿说,“就一些小事,我哥挺好的,没什么,没关系了。”
  “好,不提不开心的事了!”
  刚好酒吧里的民谣驻唱歌手开唱,段雨仪即刻扬手招来了服务生,朝池灿挤挤眼,说:“我们点酒喝吧。”
  杨钧酒精过敏喝不了,看着鸡尾酒点上来很快上了桌,只能陪聊陪玩,自认承担送他俩最后回去的活儿。
  酒吧里氛围极好,客人都是听众,围着弹唱的歌手坐在一堆似的,想跟唱便可以跟唱,光影在脸上流转。老板还免费给送了两杯风花雪月啤酒和一小碟凉菜,他们一桌三个人边听歌边划拳,笑容在脸上逐渐大起来,好像什么烦恼都暂时抛到脑后。
  杨钧输了不用喝酒但得玩真心话大冒险,他在池灿输了的时候偏偏还要来激将,问池灿喝没喝过酒,别喝太多受不了等会耍酒疯吓到大家。
  池灿镇定地看着杨钧,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去,面不改色。
  他其实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似乎还没有上脸,让人看不出来。
  但脑子晕了就想不了太多事,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再往酒吧外看去,迟钝地深吸着气,转眼回来继续划拳的时候随着酒精催化作用又咧嘴笑了笑,一出手比的布。
  最后桌上几杯酒都被喝完,段雨仪还什么事都没有,笑嘻嘻看着说话已经不太利索的池灿。
  酒吧里也到了后半场,连门口都有人席地而坐围着在说笑聊天,时而安静时而热闹。
  他们终究是刚毕业的学生,段雨仪家里人按时到了古城门口来接。
  杨钧便让池灿在酒吧里等着,他把段雨仪送到北门外再回来。
  他们的座位靠进门口十分显眼的地方,甚至说两句话,在门外的人都能听见。池灿歪着脑袋靠在木窗边,看外面街道也能看得很清楚。
  他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在这个和李景恪无关的地方依然在想李景恪。
  李景恪难道没有看见他的纸条吗?
  还是李景恪根本没回来,这一晚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抬手捂了捂脸,一瞬间觉得难受,可呆呆坐了很久之后,看见杨钧伸手在他眼前晃,他坐直回来,在以为是李景恪的那一瞬间又醺醺然抿唇笑了。
  “别朝我这么笑我去,”杨钧笑起来,“你真喝醉了池灿。”
  “还玩不玩?”池灿看清了人,说。
  “来啊,真心话大冒险,”杨钧说,“最后玩一把,不喝了,待会送你回去我可是要渡劫的。”

  池灿刚准备说话,旁边突然一片起哄声——方才在门口弹唱的那个长发男和另一位漂亮的美女拥吻在了一起,随后一起离去了。
  杨钧也偏头看去,半晌看回来,嘴里喊着一二三,两人同时出拳,一剪子一布,池灿又张着五指出了个布,输了。
  “选真心话吧,你这样去大冒险太危险了。”
  “嗯。”池灿缓缓眨着眼睛,觉得有些渴,自顾自把酒杯里最后一点喝完。
  杨钧笑嘻嘻说:“这里就剩咱俩了,问点劲爆刺激的行不行?”
  “什么?”
  “你喜欢段雨仪吗?”
  池灿懵了半晌,“啊”一声,笑了,有些大舌头地说:“你才喜欢段雨仪!”
  “我问你真心话!”杨钧严肃起来,急了。
  池灿笑得厉害,不清不楚地嘟囔,杨钧站起身过去摇他,池灿微抬起头,忽然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我们什么都做过,在佛祖面前也许过愿的……”他声音越来越小,往后面并听不清什么。
  杨钧心中舒了口气,但也无比好奇起来,池灿居然背着他这个好哥们偷偷谈恋爱了,捂这么严实,看起来陷得还挺深,一提起就突然变得好伤心的样子。
  “和谁啊?”杨钧问。
  池灿撑着座位靠背侧身一坐,还没出声,不远处早就瞧着他们这桌的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那人二十多的模样,看起来是酒吧常客,相貌不错人缘很好,和谁都能朋友似的聊上两句。
  他熟络般自然地搭上池灿一只肩膀,指着他胸前锁骨上那晃出来的玉佩问道:“小朋友,你这东西好特别,在哪里买的?”
  杨钧停下来也瞧了两眼,倒是第一回 瞧清楚那玉佩,确实不像普通玩意儿。
  可池灿脸色潮红,一副沮丧又迷茫的模样,也不回答,杨钧便拉着他打算先回去再说。
  “手机还没拿呢,”前来搭讪的那人帮忙递了桌上的手机来,搭把手扶着池灿,似乎对他脖子上的吊坠还很有兴趣,伸手去碰,“能不能留个电话,等你朋友清醒了告诉我这么好的翡翠是哪里买的。”
  杨钧说:“可以可以。”
  “走开。”池灿颈脖被手指一碰,就反射性躲了一下,重新跌坐回椅子上,目光也跟着投射出去。
  “我就看看,不抢你的。”那人笑道。
  池灿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眼睛不知死死看着哪里,杨钧随便往那边扫了一眼,骤然也僵硬片刻,转而干笑了笑。
  池灿他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出现四周仿佛连气压都在骤然变低。
  杨钧拍拍池灿,连忙掉头溜去找老板买单了。
  李景恪站在酒吧门口的绿藤阴影下,嘴里叼着根点燃不久的香烟,他伸手夹起烟,双眼在袅袅白雾中看不太清,也显得冷漠。
  池灿不理会旁边那人,只是看着李景恪。李景恪却开口对池灿道:“解下来给别人看看,那是你的东西吗。”
  他走过去,扣着池灿肩膀将人拉起来,伸手摸到他脖子上的玉佩,仿佛要一把拽下来,还没有动作,池灿终于反应过来,拼命握住李景恪的手指,无声而剧烈地央求。
  “你挺会跑。”李景恪说。
  池灿呼出酒气,胸口起伏急促,过呼吸得无法喘息一般。
  李景恪终究松了手,转身再看向那人,忽地想起一般,有些散漫地说:“想买翡翠,得找我谈。”
 
 
第69章 关系不好
  池灿在李景恪松手后,便脱力一般靠在了椅子上。
  他急忙扯着衣领把玉佩放了回来,只顾捂住胸口喘气平息。
  旁人看来只是一个玉佩而已,池灿却像受了惊,对李景恪的到来以及刚刚发生的一切还不能完全想清楚,目光涣散,犹如劫后余生。
  他盼望了一天一夜,想要见到的李景恪就在眼前。
  明明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意识到李景恪看到了他的字条、如他所愿真正找来的时候,池灿依然难受至极,昏沉沉的身体仿佛被一双大手给掐紧,胸腔里的氧气都被挤走了。他已经不能不承认,成功跑出来后的无论喝酒还是大笑,都只是强行掩饰而已。
  虽然李景恪的冷漠仿佛与生俱来,也许根本没那么可怕,但池灿见过李景恪不冷漠的样子。
  池灿藏好脖子上的玉佩后扶着桌子,尽力站直站稳,朝李景恪那头靠近过去。
  至少还是见到了的。
  他得抓住李景恪,他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得抓住李景恪。
  李景恪背对着他正跟别人说话。
  李景恪的手垂下来时香烟上的火星闪了闪,烟灰洒落,刚好落在池灿手背上。
  是一刹那好像被烫到的感觉,池灿手臂瑟缩了一下,迟钝地低头去揉搓手背那块皮肤,听觉也变得不灵敏,在偌大的嘈杂的酒吧里只听见李景恪的声音。
  然而说谈翡翠,李景恪其实根本没想在这种地方跟人谈所谓的生意。
  放在从前,来了酒吧最喜欢去跟这类人攀谈的也就罗杰那几个,都说只是随便扯扯玩笑两句,合适就交个朋友,可惜李景恪不爱交朋友,对在酒吧交一个晚上的酒肉朋友更没兴趣。
  如果不是池灿惹上了这样一个麻烦,李景恪从前就懒得开口搭理,更遑论现在。
  “跟你谈也可以,”对面那人见了李景恪却好似越发来兴致,他用眼神示意池灿,仿佛了然于心了什么,耸肩笑问,“不过你跟这个小朋友什么关系啊?他们来这好久了,你可是突然才来的。”
  李景恪偏头去看池灿,手里又掸了两下烟头。
  这一次李景恪是故意的,池灿摊开的掌心里烟灰再一次从亮红到熄灭,发烫也发痒,刺激得池灿五指一握,颤颤地仰头对视而来。
  “我跟他什么关系,”李景恪这才抬手去桌上拿来了烟灰缸就近摆着,勾唇看回来,说,“我是他哥。”
  “哪种哥,不会是——”
  “家长会要我签字,吃喝拉撒都归我管那种,懂了吗?”
  李景恪不耐烦了,转眼又掐灭了烟,不欲再多说废话。恰好结完账的杨钧拖不下去了,心虚地赶来。
  杨钧早留意到李景恪来时面色不善,估摸着池灿要遭殃,到底良心过意不去,没有提前跑了,而是绕过去扶池灿。
  “我们就是出来玩玩,已经要回家了的,说好我会送池灿回去。”杨钧不知道他们这是发生了什么,干巴巴解释道。
  “是我唐突了,别生气别生气,”那人见此很快反应过来,当着人哥的面调戏弟弟确实是失手,熟络转圜道,“只是那玉佩确实特别,要不让弟弟他们自己去玩,我们再谈谈?”
  池灿缓慢蹙起了眉头,愣在原地,模模糊糊觉得有哪里是不对的。
  不过李景恪闻言笑了,仿佛达成了某种心领神会,他看一眼那人,然后才为了借一步说话般往门口走去。
  “要不要先进去坐下喝点酒。”那人转眼对李景恪感起了兴趣,说道。
  李景恪看对方跟上来,走了两步便停下了,只慢悠悠问:“我弟弟喝多了,你找他,是打算在下?”
  他太开门见山,令人猝不及防。
  “怎么可能,都是误会哈哈,不过我平常不做下面那个的,今天碰上你……”
  李景恪隔着木窗和池灿冷冷对视片刻,看回来时对着眼前滔滔不绝的男人变了脸色,开口打断道:“找操的话你可能得去找别人,现在没有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只是因为我没什么空。”
  他刚才只为套话而已。
  李景恪看起来不是喜欢放狠话的那类人,他平淡的眼神和语气像在谈天,但再加上顶门而立的高大身躯和青筋暴起、带着伤疤的手臂,足够能让人直觉危险,知道他并非是唬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人脸色登时难看又尴尬,迅速钻回了酒吧。
  而那边杨钧已经扶着池灿急急从酒吧里出来。
  池灿最终落回了李景恪手中。
  杨钧也尴尬地跟在旁边走着,比自己爹妈来了还要谨慎似的。
  其实刚才他也看出来了点,李景恪和那个来搭讪的人聊了好半天,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想起了以前在学校里听过的某些传言,不禁暗暗咋舌。
  “那个哥,池灿既然已经有你接了,我就先走了。”杨钧酝酿了半晌,终于说道。
  “回来。”李景恪叫住他。
  “啊……”
  “麻烦你照顾池灿了,”李景恪说,“现在太晚了,打车顺路送你回去。”
  杨钧一愣,拒绝和客气的话还没脱口而出,冷不丁对上李景恪的视线,又把那些话吞进了嗓子眼里。
  到了南门楼外的街口,李景恪很快打了辆出租车,让杨钧坐在副驾驶,他搂着这一路上又变得神智不清了的池灿坐上了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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