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金黄如盖,枝干横斜,割落片片日光,银杏叶迎着冬日暖阳,仿佛一片片发着光的小扇子,不时地向下飘落。粗壮的树干两三个成年人都合抱不住,在基部被人为地围上了七八圈彩绳,上面用红绸系满了求神问佛的香客们衷心祝愿的竹签,随着凉风的轻轻拂动,红绸打着卷起舞,一层层的竹签泛起微微的涟漪,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想到这深山之中,还有如此的美景。
白和璧和靳敖同时仰头,不禁被这壮观的银杏树迷住了。
小和尚仿佛见惯了这幅景象,波澜不惊地对着两人轻声道:“施主们好,这棵银杏树是我们寺庙供奉的圣树,在我们清灵寺建成之前就生长于斯,已经有三百余年的历史了,施主只需要把手中的竹签挂于心仪的彩绳上,完成了最后一步,我不再打扰施主的自由行动,二位请自便。”
语罢,他便自觉地拿起靠在围墙边的扫帚,开始清扫银杏树落于地面的叶子。
白和璧朝小和尚点点头,以示明白。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偏过头,对身旁还对着银杏树在发呆的高大男人道:“我们现在过去把竹签挂上去,距离我们公司的员工们到山顶的时间要到了,我们还要和大部队会合,到时候和他们再一起过来看也不迟。”
听见这话,靳敖这才回神。
他朝白和璧伸出手,透露出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来:“白哥,我帮你挂上。”
白和璧想拒绝:“不用,我自己——别抢——”
话还没说完,他一时不注意,就被靳敖抢了手中的签文,并被他仗着身高优势,手疾眼快地将他写了名字的竹签系在最高的一圈彩绳上。
低头挂竹签的男人的眉眼深邃俊朗,从银杏树的枝桠间投下的点点金光落于对方高耸的鼻梁上,为他增添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庄重仪式感。他似乎因为太阳直射而感觉到了热,把外套脱下在腰间打了个结,随性地解开了衬衫上方的两粒扣子,坦露出颈部的一小块散发着浓烈男性魅力的小麦色肌肤,和他那充满雄性魅力的喉结。这样的装束反倒没有其他男性的吊儿郎当之感,反倒更突显男人随性的不羁。
靳敖小臂肌肉微微发力,微紧的黑色内衬勾勒出他流畅而结实的线条,右手腕部还佩戴了一块百达翡丽的腕表,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地将手中的红绸穿过竹签的圆孔,小心而珍视地把手中的每一份竹签挂在他精心挑选、不会太受到风吹日晒的位置。
白和璧本想从靳敖手里夺回竹签,可他已经帮自己把竹签全都挂了上去,他凝视着靳敖挂上竹签后垂眸认真祷告的侧脸,又瞬间哑了声。
他也学着靳敖的样子,为自己的家人朋友求来一份心安。
等到靳敖祷告结束,抬头望着他的时候,白和璧抿唇道:“你挂完了的话,我们就和大部队会合吧,刚刚活动部的工作人员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他们快到灵清寺门口了。”
靳敖笑着“嗯”了一声,就跟着白和璧出了别院,和他坐在门口凉亭等了几分钟,一辆四面透风的观光巴士晃晃悠悠地载着一车员工停在了灵清寺门口。
和白和璧找了声招呼后,靳敖就去找被他遗忘的累赘表弟了。
他表弟宓鹏一见他表哥就用如同深闺怨妇的眼神盯着他看:“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我已经入坟埋了。”
靳敖冷笑一声:“我看你在车上勾搭别人倒是挺努力的,也没想起我这个人来啊。”
宓鹏不服:“那是正常的男女交往,倒是你,与和璧哥孤男寡男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靳敖给了他一个脑蹦,让他闭嘴:“行了行了,带你去看风景,刚才我和你和璧哥刚刚约会的地方挺好看的。”
宓鹏小声逼逼道:“你就是趁机想秀恩爱吧,人都没追到,就在说大话!”
没等他表哥恼羞成怒,他拍一拍脑袋,向身后的几个和他在车上热烈探讨人生哲学的男女员工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冷落了你们,我朋友想带我去看风景,你们也要一起去吗?”
靳敖朝他身后看一眼,白和璧的林啸特助也在其中。
他脑子一转,和他白哥在公司朝夕相处的特助聊天,想必一定会有新的收获和情报,于是就顺着宓鹏的牵线搭桥,和林特助拉近了点距离。
一听有好玩的地方,一传十十传百,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前往靳敖指示的地方。
随意抬头一望,靳敖却没想到白和璧也回到了这棵参天的银杏树下,正坐在回廊里的长椅上,他悄悄地走离了正在像公孔雀开屏一样招惹桃花的宓鹏,来到白和璧身后。
没见过这样大阵仗的员工们忍不住低声惊叫了出来,一时间,听取“哇”声一片。
“哇!这棵银杏树好大,应该长了好多年,叶子也金灿灿的,像真的金子一样!”
“诶诶诶,你们看上面挂着的各种颜色的竹签,好漂亮啊!哪里有得卖,我也想买!”
“姐妹快来,帮我在这里拍个照,用这个角度拍我一定很好看!”
“我也要,我也要……”
白和璧坐在廊间的白砖长椅上,不自觉地朝他们两人刚刚站立的位置看了过去。
那上面,有他们新挂上的签文。
他们的竹签并排而挂,因为挨得近,上方的绑好的红绸随着风时不时缠绵交织在一起,正处于其他下属们的拍照范围之内。
这种感觉就像两个人背着其他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让他有些难以启齿的羞耻。
在白和璧出神之际,一片银杏叶轻柔地落在他背后登山包之上,仿佛一只黄澄澄的蝴蝶拢翅停靠。
靳敖看见了,在白和璧的背后伸手,不着痕迹地掸去那抹流连于眼前人美色之中的金黄,随后默默转身离去。
他很末微地叹了一口气,一点都没打扰到身前正在观赏银杏树的人。
***
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后,白和璧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坐在柔软而洁净的床榻上,脑子里回溯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眉头蹙起。
他无法抑制自己回忆起在山顶上,靳敖郑重其事地悬上那支木质平安签的样子。
白和璧垂下好看的眸来,耳边回荡起昨夜岑骏西凑到他身边说的那句话。
“白总,你可得小心点。”
“靳总他看你的眼神,和我的一样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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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敖:白哥这种上流的人就应该配下流的我!
老道士:妈的,一对臭鸳鸯就知道秀秀秀!
宓鹏:永远在被遗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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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全是xql互动,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还没谈恋爱就这么亲密的!?写得我好想快进到敖敖表白啊,抓狂!
第37章 Chapter 37. 日光
爬完灵秀峰回酒店休息时,白氏的员工们都叫苦不迭,尽管山顶的风景属实不错,但即使是爬到半山腰的运动量,都对久坐在办公室的小白领们是个不小的负担。大半员工都称自己第二天醒来腰酸背痛,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
活动部显然是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的,因此修改了第二天的行程,选用了一早就规划好的plan B,简简单单的到N市的购物中心自由活动,俗称买买买。
不得不说,这安排完美戳到了在场大部分女性员工的兴奋点。
在这几天的旅程中,有些对漂亮女同事春心萌动的男员工也有些蠢蠢欲动,这可是在自己心意对象面前刷好感度的好时机,要好好把握,因此也对这个提议表示强烈赞同。
白和璧倒无所谓,他在哪都行,反正没人敢管他,其他人也都不敢约他,自由活动就是真的自由活动,他也能自己一个人去散散心。
宓鹏约的艺术展正好在这一天,一大早就拉着靳敖去参观去了。
靳敖无奈,但和自家表弟提前约定好的事情不容反悔,只得提前和白和璧打了招呼,说自己带着朋友去看画展了,明天才能和他在一起出去玩,为此,他还很诚恳地道了歉,送了一条项链以作赔礼。
这背后是不是有靳敖的私心暂且不论,但这条吊着一只小狗傻乎乎吐舌头的银链也的确让白和璧一看就喜欢上了。
他摸着似乎是纯银打造的项链,小狗吊坠上憨态可掬的表情真的蛮可爱的。
这天的行程和白和璧预想中的一样,平淡且无趣,周围的员工也都三五成群地在购物中心吃吃喝喝,玩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尽管依旧是被自家员工“嫌弃”的一天,但浮生偷得半日闲,他自然得好好珍惜。
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的林特助竟然亲自来找他,问靳敖朋友宓鹏的去向。
林啸找到他的时候,白和璧正在购物中心里的奶茶店点了杯抹茶奶绿,准备一个人到隔壁的书店看会书。
他捧着温热的奶茶,讶然地看着自己的特助:“你找宓鹏干什么?”
“唉,还不是我妹妹的事情,”一副精英打扮的林啸叹了口气,眉头皱在川字型,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您也知道,她如今在上高三,文化成绩不太好,又喜欢画画,因此走的是艺术生的路子,也不知道听哪个同学说国外的大学才能给她更好的教育,现在这个要高考的紧要关头一直闹着要出国念书,如今在家里一直在任性地吵来吵去、哭哭啼啼的,说不让她出国就是断了自己的未来。也都怪我太宠着她了,养成了她这么个骄纵的性子!”
自己特助的家庭情况,白和璧是知道一点的。
林啸家里是单亲家庭,他父母离了婚,林啸和她妹妹跟了更有钱的父亲,而他父亲对他们兄妹俩也是放养的态度,每个月打点生活费,保证人不死就好了。如今他那个爸爸再婚了,就更不会理会前妻所出的两个小的了。
好在林啸争气,大学毕业出来,在他们白氏找了份还薪水不错的工作,一步步被提拔,最终当上了白和璧的特助,也因此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能供她妹妹上学。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白和璧皱了皱眉,对这种无理取闹的妹妹敬谢不敏,但他没有指责林啸的不是,反而是想到了他来找宓鹏的原因:“所以你是来找宓鹏了解国外的艺术大学的?”
林啸摸摸后脑勺,又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对啊,这不是在车上听宓鹏说他也是艺术生,在国外很有名的那所艺术大学上学吗?我这就想多了解一点这方面的内容,真的像我妹妹说的那么好的话,就算真的让我砸锅卖铁,我也会让她去外边上的,但事实如果正好相反的,我也有理由反驳她啊,再不济让她和宓鹏这种过来人聊聊,说不定就放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执念,能够在这种紧要关头专心学习呢!”
见对方已经有了相对理性的决断,白和璧没有过多干涉他的决定,只道:“他今天和靳敖去看画展了,明天还会和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如果你要找他的话,可以明天和他聊一下。”
他又状似无意地补充道:“如果你有困难的话,及时和我说,能帮的我都会帮的,别担心。”
林啸听见这话一愣,又有些揪心的不好意思。
自己一个做下属的,竟然还会被自己的老板操心。
他早就知道自家的冰山上司内在是个善解人意到极致的人,哪怕是帮忙都会选择不伤害对方自尊的温柔方式,他低头忍住了涌到鼻子处的酸涩,闷闷地说了句“谢谢老板”,就不再打扰他了。
目送对方离开,白和璧就去书店橱窗的位置坐下了。他喝了口顺滑的奶茶,嚼了嚼嘴里的黑糖珍珠,戴上乳白色的无线耳机,随机播放歌单里的歌,然后就着如花生油般的日光之下,从书架上挑了本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捻起书页开始看了起来。
***
变故发生在返程的最后一天,众人在游玩游乐园项目的时候。
在早晨坐上巴士的时候,白和璧的左眼皮就一直在跳,像是吃了炫迈一样停不下来。他按着自己肌肉痉挛的左眼皮,望了望窗外飞驰而过的路边景色,远处艳阳高照,没有下雨的迹象;路上很通畅,拥有十多年驾龄的司机师傅也很尽职敬业,没有发生车祸的可能,他蹙眉,疑心是自己神经过度敏感了。
一向很关注白和璧动态的靳敖发现了他的反常:“白哥,怎么了?”
白和璧扫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告,发现N市今天一整天都是个大晴天:“没什么,应该是我想多了。”
靳敖摸摸鼻子,没在追问,暗暗将对方的异常记在心里,把他看得更紧了一些。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乘着双层巴士,一路有说有笑地抵达了今天的目的地——N市最大的综合性游乐园,据说占地四十多万平方米,是国内最大的游乐园之一,分为好几个主题区,包括热带雨林、浪漫海洋、燥热沙漠等多个不同文化主题区,有四十余项游玩项目。
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每年的团建就是给优秀员工的旅游奖励,但明面上的集体活动和所谓的促进集体凝聚力的项目也不少,活动部为了平衡公司方面和员工私人的需求,特地在上午挑了几个需要集体参与的项目,下午则放员工自由活动,让他们自己和同伴一起去游玩项目,待晚上等大家尽兴之时,才一同返回酒店,第二天一早再返回S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