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跟着周予琛一起任性。
“真可惜...”任性的周少爷别开脸,被拒绝有点不大高兴。
叶颂明安抚似的摸摸他的头发,无声地笑着,手顺着他的脸颊往下移,继而掀开盖子肚子上的棉被。
算算时间,再过一周,刚满五个月身孕。
周予琛的肚子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猛涨,一天比一天明显,宛若扣了一个盆在腹部,普通的衬衫和短袖已经遮盖不住。
最近几天周予琛都穿着宽松的大号体恤,肥大的休闲裤,舒适的运动鞋,主要以灰色或灰绿色为主,这种颜色相对而言显瘦一些,头发也随意地散落着,脸变圆显得年纪小,就算去公司,也是这一身衣服。
可能是他走路的姿势没变,倒是没引起外人的怀疑。
正常人若是看见突兀的肚子也不会往那方面想,但是周予琛身边有一个不正常的人,那就是周衍。
“你最近穿的那么随性,衍爸没问你吗?”叶颂明说着话,手也不闲着,一左一右地抱住周予琛鼓起的肚子,按照育婴手册的指导帮忙做按摩。
周予琛不自觉地躺下来,像猫一样舒服的眯起眼睛,就差打呼噜了:“问了,昨天晚上就问了,但是他没发现我的肚子,他就问我怎么突然改变风格了。”
“没怪你着装不正式?”
“衍爸对穿着没什么要求,他自己也很随意,平时不太管这方面。”
“看来景爸没跟他说实话。”叶颂明低头,脸贴在肚皮上,听见一些神奇的声音,“手上的项目完成了吗?我想带你去F国,手术前出去散散心对你和宝宝有好处。”
“再给我一周的时间,”周予琛仰起头,用手臂勾住叶颂明的脖子,“马上结束,忙完我就陪你去F国,去钱南的旧址,去看望叶妈妈和莱诺叔叔。”
叶颂明拖住他的腰,表示感激地亲吻他的嘴唇:“打算什么时候和家里说实话,衍爸和外公都还不知道,总不能等孩子出生再告诉他们吧,长辈会不高兴的。”
周予琛思考了一下说:“还是按照原计划,出国之前告诉家人宝宝的事,也不差这一周的时间,如果衍爸真的发飙,正好咱俩也溜了。”
“就不怕衍爸追去F国给你一顿胖揍?”叶颂明调侃。
周予琛回吻他,低低的笑起来:“要揍也是揍你,你把他儿子的肚子搞大了,他想当公公的梦彻底破灭。”
叶颂明哭笑不得,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一个有名望的董事长,照常来说不该在这种事上费神。
周予琛打个哈欠,语调极为散漫:“你不要以为周衍很强,其实他内心住着三岁小孩,他认为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指着我重振雄风。”
“你十四岁就出柜了,兴趣爱好没有告诉过他吗?”
这个圈子有些东西是天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现象,很难改变,不然也不会出现“遍地是零,无1无靠”的传说。
像周予琛这种体格和外表的零,最招同行的记恨,不当攻也就算了,还要跟他们抢食。
“告诉他干嘛...”周予琛又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润了,“给他留点念想吧,可怜的衍爸,一心想做强者偏偏遇到景爸,他真倒霉。”
刚说完,脑袋瓜就被叶颂明轻拍了一巴掌,“胡说,衍爸是幸运的,景院长也是幸运的。”
“那你呢?”周予琛抬起亮眸,充满期待地问。
叶颂明无法破坏他眼里如宝石般璀璨的光芒,不由自主的点了头:“我也是幸运的。”
第40章 19 “发脾气的叶老师”
两日后, 由叶颂明负责翻译的E语书籍《外乡人》并未通过出版社总编辑的审校,原因是书籍的第四卷内容敏感,涉及到“革命”一类的题材,非常时期, 诸多因素的考量下, 出版社不打算冒险, 决定删减第四卷的内容,结局放在第三卷末尾。
“认真的?”
负责这本书的译者,发出罕见的低气压嗓音。
“啪”的一声!
叶颂明将手里驳回的文件扔在办公桌上。
许久未发脾气的叶老师,即将迎来第三次爆发, 前两次也是跟书籍相关,第一次是在翻译协会,一人舌战群儒,第二次在出版社老板的办公室,争论内容删减的问题。
现下, 可以说是第三次的前兆。
闫小亮很幸运,每次都能碰上。
他擦擦额头的汗, 低着头说:“叶老师, 总编辑也是没办法,他要顾全大局,您也知道, 这种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真是被眼红的同行举报很容易牵连出版社。”
“这不一样, ”叶颂明很不赞同的皱眉摇头, “小亮, 这是E国的书, 举报不会成立, 《外乡人》整本书的精髓都在第四卷,如果全部删掉,根本没法看。”
“您说的我都明白,”闫小亮蔫了吧唧叹口长气,“咱们都明白,总编辑明白,侯老板也明白,可能咋办呢,这不就赶巧了嘛。”
叶颂明没太认真听闫小亮说的话,对方的说辞他似乎早有预料,低头若有所思,声音不高不低:“删除第四卷,主人公就没了灵魂,很多伏笔解释不清楚,没头没尾的书,如果鲍里斯知道自己的书被删减,可能还要收到[一般般]的评语,那以后别想再买独家版权。”
“唉......”
闫小亮又长叹口气,哭唧唧的在叶颂明对面坐下,趴在桌子上说:“咋办啊叶老师,《外乡人》这本书是真的好,我看了十几遍,意犹未尽,每看一次收获都不一样。”
“我们读得懂E语,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读懂,”叶颂明收敛些戾气,变得深沉认真起来,捡起桌上的文件,慢条斯理地规整,“小亮,我们懂E语,我们懂F文,但是有些跟我们一样热爱阅读的人没有读懂的条件,译者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这些可爱的人。”
闫小亮睁大眼睛,眼底燃起一丝希望:“叶老师,您不会放弃,对吗?”
叶颂明微抬下颌,唇边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眼睛晶亮有神,蕴含着孤注一掷的光芒:“当然,绝不能轻易妥协。”
这是闫小亮熟悉的叶老师,执着、真诚、坚韧、友爱的一个人。闫小亮敲门进来之前,就已经想到结果。
下午两点半左右,出版社内外静悄悄一片。
去而复返的闫小亮回到叶颂明的办公室门口,抱着一摞文件来回踱步,满脸纠结之色,仿佛陷入两难之地。
就在闫小亮绕到第六圈的时候,办公室的门陡然被拉开。
叶颂明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口,逆着光晕对上闫小亮的视线,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
“小亮,怎么不进来?”
闫小亮尴尬地挠挠头:“还以为您在午睡。”
叶颂明退后两步,邀请人进屋,一边走向咖啡机,一边用余光打量闫小亮的神色,声线极淡:“我看你在门口晃悠好半天,是不是在纠结怎么回复我。”
“叶老师...”
闫小亮像泄了气的气球,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哭丧着脸道:“我都差点跪下了,总编辑还是不同意。”
叶颂明有条不紊地捣鼓着咖啡机,垂着眼眸,低沉的声音分辨不出喜怒:“有没有向他提出我的建议,可以分段落删减,保留一部分精髓,尽量还原原著的经典。”
“呃....”闫小亮瑟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脸为难的样子,“跟他说了,他说.....还是不行,保险起见要求一刀切。”
叶颂明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缓缓抬起头,变深的眸色犹如海浪在里头翻滚。
闫小亮咽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下秒,手里的咖啡杯被他狠狠地敲在大理石桌面,发出“锵”的一声!
闫小亮吓一大跳,自然反应地哆嗦着。
叶颂明回过头,脸色乌云密布:“他人呢?”
闫小亮伸出手指,指了指门外:“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
尾音还未落下,叶颂明已经迈开大步,冷着脸,气势磅礴地冲出门外。
闫小亮愣了三秒,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的追上去。
“叶老师!叶老师等等!”
闫小亮小跑追上男人,无视大厅同事投来异样的目光,急着给人灭火,“君子动口不动手,咱有话好好说,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他再找您帮忙翻译F文,您不搭理他就是了。”
叶颂明嘴角掀起冷笑:“他还不配让我动手。”
话落,两人已经来到总编辑的办公室门前。
叶颂明微眯起眼眸,抬手腕,敲响了总编辑的门,声音不轻不重,但吸引了不少吃瓜群众。
就连刚刚在前台打瞌睡的女接待员都悄悄溜了过来,找到空隙,挤在一堆员工中间,眼睛瞪圆,生怕错过什么名场面。
毕竟叶老师发火百年一遇,场面属实难得。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办公室的门纹丝未动。
叶颂明的脸色更沉。
闫小亮干咳一声,抬高点音量冲里面说:“总编辑,叶老师找您。”
三秒过去,还是无人回应。
这时,一个年轻女孩壮着胆子凑到两人身边,有人认出是总编辑新招来的实习助理。
她瞅了瞅面无表情的叶颂明,没敢吱声,转头对闫小亮小声说:
“亮哥,你让叶老师回去吧,总编辑人不在。”
闫小亮有些惊讶,小声回问:“去哪了?”
实习助理瞄一眼叶颂明,脸色微红,声音压的更低:“可能是害怕叶老师来找,他临时出差,你走之后他就开始收拾东西订机票,手速可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事儿要跑路....”
“走之前说了什么?”
叶颂明回过身,毫无预兆的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神色看似淡然无澜,但大家都知道,这属于暴风雨前的宁静。
实习助理立刻面向他,下意识鞠了一躬,有点紧张地回道:“叶老师您好,总编辑让我转达您,他也是身不由己,他要为出版社考虑,希望您能理解,他暂时不会改变决定,如果您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找侯总谈,只要侯总说没问题,总编辑就没问题。”
“我明白了,谢谢你。”
叶颂明听懂了,微一点头,越过人离开。
回办公室的短短几步路,他接收到很多熟悉的和陌生的眼神,他一概忽略,心里琢磨着怎么解决难题。
闫小亮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回来,关上门,鞍前马后的侍奉他。
“叶老师,您喝咖啡。”闫小亮一脸殷勤,笑呵呵的模样,轻声细语地安抚,“你消消气,抽根烟不?”
一遇到糟心事,男人们总是想做点什么,很多人喜欢一边抽烟一边思考。
叶颂明先是点头,很快又摇头:“不抽烟了,咖啡给我吧。”
“好嘞。”闫小亮依言把杯子递过去。
叶颂明接到手里,看着杯里的咖啡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没喝,随手放到桌上,转身找到手机,打通了老板的电话。
“侯总,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侯老板回道:“叶老师,我都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您。”
“好,我等你。”
叶颂明说完就挂了,扔开手机,拉开座椅落座,表情冰冷,不见平日里的温暖与包容。
五分钟不到,候老板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回来,推开办公室的门,喘了两口气,微胖的脸上堆满了进门之前刻意积攒的笑容。
“叶老师!您最近好吗?”侯老板亲切地打招呼,同时递给闫小亮一个眼神。
后者心领神会,立马溜了。
侯老板张开双臂向叶颂明走来,想要拥抱他:“我刚从F国回来,见了几个重要人物,我相信不久就能获得好消息。对了!我听小亮说,您过几天也要去F国?”
叶颂明站起身,没有回应老板热情的拥抱,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神变得微妙,带着审视与探究。
“叶老师,怎么了?”一个人唱独角戏,侯老板有点尴尬。
叶颂明神色坦荡,语气略冷:“侯总,您之前答应过我,只要我联络到鲍里斯本人,谈合版权的事,你就会把文章的出版流程交给我负责,是你亲口拍胸脯保证,要尊重原创作者,尊重读者,尊重译者的劳动成果。”
“是是是...”侯老板理亏地连连点头,“这话我确实说过,可是叶老师,现在情况特殊。”
“请问哪里特殊?”叶颂明皱起眉头,仿佛换了身份,不再是凡事好商量的叶老师,而是对待不配合患者态度强势的叶医生。他行峻言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