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豪目光落在地上“林束”的那张脸上,语带遗憾,“这么漂亮的小美人,才刚来就这样没了,早知道,老子昨晚强留下他好了。”
“呵。”西斯直接回以一声冷笑,阎豪听得火气上涌,正要继续回怼,一直沉默的另外两人开口了。
宫醒意笑了笑,语带安抚地道:“大家不要吵,既然审判官已经发话,我们照做就是了。”他看向一脸怒意的阎豪,“你进来的时间短,可能有些事情还不太了解,总之这不仅是一个破案游戏。”
“杀人者需要尽全力隐藏好自己,而其他人要做的就是尽快把凶手找出来。否则的话——”他说着微微一顿,阎豪追问道:
“否则的话会怎样?”
宫醒意对他微微一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阎豪为之气结,觉得这话有些熟悉,然后想起来——这不他自己前不久才对林束说过的话么?
贺决则对眼前的吵闹与周遭的嘈杂皆不在意,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盯着地上的尸体仔细观察,淡漠而简短地道:
“死亡时间超过八小时,死因目测被抽干全身血液,抽血方式未知。”抬眼扫视四下,被他扫过的围观人群感觉身上一冷,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林束就站在贺决正前方,被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对那本【诡物图鉴】更嫌弃了点而已——吞噬了一个人的全部血肉,结果只肯吐出骨肉,却把全身的血给截下了。
算了,也不能指望一本图鉴能有多智能,可以完全复制出自己的模样,林束觉得已经有些超期待了。
截留血液做为报酬也不是不可以。
贺决并没有看那些围观的囚犯,他只是在观察周遭环境。
目光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望向前方过道——现在是白天,过道虽然有些暗,但并不影响视线,所以能看到那里的应急灯都是坏的。
这个通道连接着囚犯的住宿区与活动区,隔的不算近。
再次扫视一眼人群,贺决用冷淡的声音问道:“谁的牢房离这儿比较近?昨天关灯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人群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有人小声嘀咕。
“关灯后的声音……那可多了。”
“我隔壁搞出的声音,估计半层楼都听得见,特么的后半夜还在床上搞……就那破铁床也不怕摇散架。‘嘎吱’‘嘎吱’摇了半夜,在耳朵里堵再多布条都没有,害老子跟着翘了一夜。”
贺决冷眼扫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插科打诨消停下来,沉寂片刻后,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我、我的牢房就在过道那头,刚开始听到有人走过,我还以为是巡逻的警卫,后来……后来……”
阎豪首先沉不住气,骂骂咧咧道:“哪来的巡逻警卫?特么的这些个狱警一个个恨不得比我们更早睡,哪有那个闲功夫半夜巡逻……所以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那人不知是怕了阎豪,还是被回忆起来的东西吓到了,面色发白,声音控制不住打着颤,“……好像是咀嚼声,黑暗中有什么怪物连皮带骨地把人一口一口吞下去。”
周围人被他的叙述说得变了脸色,紧张地四下打量,看到周围有这么多人,才感到安全一点。
“哈,吃人的怪物?”阎豪忍不住嘲讽一声,脸上尽是不信,斜睨着那人道,“你怕不是做了恶梦,现在梦还没醒吧。”
宫醒意的嗓音差不多同时响起,“这样么?你确定是连皮带骨的吞食,而不是吸食血液的吞咽声?”
他问得认真,让刚才嘲讽出声的阎豪有些傻眼。
这还能聊上?
那人也被问得一怔,搜索自己的记忆慢慢变得不确定起来,“我、我不知道,隔得太远,我没太听清……”
宫醒意与贺决对视一眼,贺决点了点头。
西斯不满道:“喂,你俩在打什么哑谜,这次我们应该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了吧,有什么发现说出来,大家一起找——还是说……”他用怀疑地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你们想撇下我,单独去调查,然后独吞战果?”
贺决直接不搭理,宫醒意温柔地笑道:“大家一起调查当然好,我刚刚只是跟贺决确定,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
西斯眼睛一亮,“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那岂不是说很快可以破案了?”
“并不是。”宫醒意轻轻摇了摇头,相比西斯的急切,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平稳,似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平地扔了一个惊雷。
“那次杀死‘知更鸟’的凶手,不是人,而是来自于下面十八层。”
话音落下,满场皆静,哪怕是阎豪,这个时候也再问不出什么问题来。
下十八层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禁忌,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他们没人去过那里,却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越是了解的人,越是感到深深的惧怕。
——不,也不是没人去过。
宫醒意与贺决,同时将目光投向除了一开始说话,之后便始终保持安静的连默。
其他人或了然,或不明所以,也纷纷将视线投向连默。
林束也趁机明目张胆地打量起这位审判官来,他不知道刚才连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不过对方既然宣布“知更鸟”已死,让进行后续调查与葬礼,那想来应该是没发现吧。
以林束这短短时间的观察来看,这位审判官的权威还在宫醒意几位大佬之上,他说出来的话似乎没人会置疑。
正想着,林束感觉到连默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环视一圈后落在宫醒意几人身上。
林束面上没什么表情,心脏却微微一缩——之前的他不敢确定,但刚才那一眼,绝对是故意的。
连默发现自己了吗?可他为什么不说出来,还替自己打掩护?
“七天后举行葬礼。”连默用平静的嗓音说道,扫了眼宫醒意等人,眼神毫无波澜,却无端带给人极大压力,令人不敢直视。
“在那之前,找出凶手。”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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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Ⅲ.《杀死知更鸟》06二更
监狱里有囚犯死了, 却不见狱警出现,反而是一大帮犯人自己在这里调查,还说要举行葬礼, 偏偏还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奇怪。
林束跟着看热闹的人群退去,留下来尸体没什么好看的,毕竟他最清楚那具尸体是怎么来的。
而连默跟之前一样,来去都如一阵风, 没谁知道他去哪里,他也不会为谁停留。
林束其实挺想跟上去看看,但他的潜意识阻止了他。
或许是还没到时候, 又或许, 现在跟过去, 很有可能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正走着,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欢呼。
“哈哈我接到了做寿衣的任务,这次的豁免名额是我的了。”
一名犯人举着个信封和一张白色信纸哈哈大笑, 高兴地手舞足蹈。
红色的封蜡被粗暴撕开,洁白信纸上用鲜红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谁能做寿衣?
周围不少人露出羡慕神情,也有些人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一脸茫然地转头四顾。
“做什么寿衣?什么豁免名额?……还有, 这信是哪来的?”
跟他同样茫然的人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而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人不想回答。
那人兴奋地喊着,双手举着信件挥舞,像拿到心仪大学通知书的高考生——正高兴着,忽然身体猛地一滞, 笑容僵在脸上。
手中信件飘落, 被不知从哪里探出来的手夺走。
“白痴, 这又不是一封指定邀请函, 谁拿到手任务就是谁的……居然还敢大庭广众炫耀。”
周围的人群忽地散开,那人心脏位置插着片玻璃,尖长的玻璃像刀一样几乎全部没入,艳红的血液涌出,很快湿透灰蓝囚衣。
先前的大笑还定格在脸上,双眼瞪得很大,慢慢向后仰倒,死不瞑目。
又死一个人,但没引起半点波澜与恐慌,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封不知被谁夺走的信件上。
至于死的这个倒霉蛋,谁在乎。
尸体倒在地上无人理会,一般要等到狱警发现拖走,有时一放就是一两天,整层楼都弥漫着腐臭味。
在这座监狱里唯一会引起重视的死亡,只有“知更鸟”。
每一代的“知更鸟”,死前受人欢迎,死后的葬礼也极其隆重。
所以哪怕明知道成为“知更鸟”注定会死亡,也从不缺人报名,毕竟这样临死前还有机会被各位大佬宠一宠,总好过在监狱里像垃圾一样慢慢腐烂掉。
林束跟着前面的人走了一段路,发现他并没有回自己牢房,而是等了好一会儿后,又掉头回到刚才的地方。
看热闹的囚犯都已经散去,还远处顶着林束脸的尸体不知被抬去哪里,而另一具尸体依旧静静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那人走过去背起尸体,不知要背去哪里。
难道是要去处理掉尸体,怕被人从伤口上查出自己是凶手,继而带来麻烦?
没错,林束跟踪的这人,正是之前趁乱杀掉那名犯人并抢走信件的人。
林束原本是想看他拿到信后会做什么,结果没想到是跑回来背尸体。
那人背着尸体来到一个像是仓库的地方,他并没有怎么避人,也有其他犯人看见他背尸而过,但都没什么特别反应,甚至有些都懒得多看一眼。
在这座监狱,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最容易消耗的东西。
很多,林束便知道那人把尸体背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了。
他把尸体的皮剥下来,掏出自制的针和线——看样子,似乎是打算缝制一件人皮寿衣。
林束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不觉得材料少了点,不够做一件寿衣吗?”
那人缝得相当投入,闻言下意识答道:“没事,再去宰一个把皮剥了就够用了,我已经看好一个胖子,剥下的皮能抵别人一多半——”
声音突兀地停下,动作也随之顿住,僵着脖子不敢转动,余光看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手里似乎把玩着一根皮鞭。
林束蹲下盯着他手里缝到一半的寿衣,带点好奇地问道:“除了寿衣还需要什么?你们都是这样就地取材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做恐怖事情的那个,而对方只是平平无奇地蹲在一旁看着而已,他却控制不住有些战栗,心底浮现无法抑制的恐惧。
目光扫到那根皮鞭蓦地被定住,比刚才缝制寿衣时的眼神还要真挚狂热,一眼舍不得眨,甚至口干舌燥,还想被那根小皮鞭抽一抽。
这样的渴求甚至压过心中的恐惧。
“啊?寿衣?除了寿衣还要有掘墓人去掘墓。”
林束拿着皮鞭在手里敲了敲,他没想到这小皮鞭这样好用,现在都不用抽打,居然都能把人勾得问什么说什么。
“掘墓人在里?”林束问道。
那人手里拿着半件人皮寿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束手里的皮鞭,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闻言摇头道:“我不知道,据说掘墓人很少,他们要有一双能在黑夜里视物的眼睛,因为掘墓要去到地下二十七层。”
林束站了起来,那人的视线追着他手里的皮鞭而动,皮鞭好像也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想要脱离林束掌控,凌空狠狠抽打那人。
扫了眼那人拿在手中的皮,旁边是血糊糊的被剥掉皮的尸体,林束没再说什么,缓缓后退。
那人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抓皮鞭,人皮掉落下来。
被缝制成寿衣样式的人皮,忽然好像活了过来一样,自己主动穿到了那人身上,将那人连着脑袋一起包裹起来,并越裹越紧。
人皮不像普通布料那样透气,口鼻被密不透风地裹住,呼吸慢慢变得困难,手脚并用地挣扎。
然而那人皮寿衣灵活无比,又坚韧非常,无论怎么扯都扯不破,反而越挣扎束缚得越紧。
渐渐的,挣扎的力度弱了下来,最终没有了动静。
人皮寿衣像蝉甬一样将那个人完全包裹住,并不停蠕动着,似乎正与里面的那具尸体慢慢融合在一起。
最后,那层人皮寿衣像蜡一样融化在尸体表皮,看起来好像一具蜡像——五官依稀能看出先前那名人犯的影子,也能看出有点像制作寿衣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