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书房的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两个女人或轻或重都被吓了一跳。
杨桂淑收回手,拿起酒杯,喝酒压了惊,起身朝明柚走去:“还没睡?妈妈也是睡不着,就让晏老师陪我喝点酒,有助于睡眠。柚柚,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明柚不予回答,冲里面的人冷冷道:“晏柠西,你要么现在就离开我家,要么就到我房间来。”
抛弃
与杨桂淑道了晚安, 晏柠西去卫生间冲掉掌心的汗,才缓步走入明柚的卧室。没有一丝光亮的卧室,晏柠西看不清屋内的陈设和屋里的人所在何处。
虚掩的房门被关紧。
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脸庞, 威胁道:“晏柠西, 我给过你机会了。”
言罢,晏柠西手腕被抓,只几步, 她就被仰面甩在了床上, 一个黑影极速压了下来。
她没有因惊恐而挣扎,也没有因惊吓而叫喊。
衣服被扯开,柔.软处被掌控, 嘴唇被封住,她都不觉得是屈辱, 因为她脑子里想的竟是, 出来前虽然在家洗过澡, 但出来后淋了雨又发了汗,她身上的味道, 会不会很难闻?
眼尾被女孩的指腹轻轻摩擦着, 她是以为自己会哭吗?
唇上吃痛, 女孩咬她一下就离开了:“原来能让人感觉到腻的, 不只是饭菜,还有身体。”
明柚发了疯地想要晏柠西,可当她发现晏柠西对自己的触碰和侵.犯都不再有反应时, 巨大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她翻身至靠窗那边, 兀自躺下:“最好把你的闹铃调至震动, 明天醒来,我不想再看到你。”
晏柠西深呼吸好几口气, 抬手系好睡衣的纽扣,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黑暗中,晏柠西睁着双眼,极力想看清她心爱女孩的身影,也极度渴望女孩能转过身来,抱一抱她。
明柚卧室的床很大,被子也很大。
大得晏柠西想跨过她们之间的沟壑,感受一点明柚的温暖,都要做好坠入深渊的准备。
明柚没给她时间准备。
“我妈跟你说了吧?我有病的事。”明柚背对着她,声线低哑,“你的洞察力很强,你对我的分析也应验了,回去后可以把这半年我所有的表现和变化写进你的案例中。”
“明柚……”
“晏柠西,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的恻隐之心。我是个低俗的人,别再把你们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操亮给我看,我已经看够了,也认清了。
“你们是人世间德高望重的化身,顶着教书育人的光辉,站在万人敬仰的三尺讲台,接受我这只平平无奇的飞蛾的仰望和崇拜。
“你们太亮了,亮到我的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亮到我耗尽力气也要飞向你们。可飞近了才发现,你们不是指路明灯,而是烈火焚焰。同样的错误我犯了两次,但我,不会再疯jsg第二次。”
该发的疯,在被晏柠西羞辱的那晚,就发完了。
晏柠西收起旖.旎的心思,平躺着不再看明柚,让自己的头脑恢复清明。
不能说杨桂淑的担忧是多余的,可事实就是,明柚比她们所认为的都要坚强,都要自制。所以她能用自己的方式与心魔抗争,而不是完全依赖于他人。
何欢和她在明柚世界亮起的两盏灯,或者说,两团烈火,都只是明柚自欺欺人的寄托罢了。
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
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明柚这改不掉的口不择言的毛病。
好好一个科班出身的播音生,本该腹有诗书气自华,硬生生被她跟何欢逼成了口是心非的粗鄙“文氓”。
“如你所言,我跟何老师肩负重责,每天要关心一百多名高三学生,你是走过这条路的,应该知道他们有多苦,有多需要关怀和鼓励。高考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分叉口,决定了绝大部分学生未来人生的走向,成败在此一举,稍不留神就是满盘皆输。
“明柚,你不值得同情。
“你现在走的路并不差,甚至比很多人都要好,而且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选的,不是为了何老师,不是为了父母,更不是为了我。正因为这是你自己选的,你要是走输了,才是真的让我看不起你。”
又开始说教了。
明柚拉被子盖住脑袋,耳朵却竖起在听。身后没了动静,在身体转与不转的纠结中,渐渐睡去。
……
明柚第二天醒来,床上只剩她一人。
她在晏柠西睡过的那个枕头上趴了许久,把残留的香味全都吸进了身体里。
洗漱过后,她在杨桂淑的陪同下再次来到医院看望父亲。
医院里,明泰意识清醒,而且一大早就叫来律师拟定了遗嘱。他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的做法,老爷子没意见,也没做干涉。
陈蕊凌晨抱着孩子回去休息了,这会儿还没到医院,没见证明泰立遗嘱之事。如果她在场,怕是会闹得不可开交。
明柚和杨桂淑走进病房,双双都没开口喊人或打招呼。
奶奶过来抓着明柚的手看了看她的脸,难能可贵地露出慈爱的表情:“柚柚啊,昨晚爷爷是气急了才……你说的那些话,是不对的,爷爷奶奶怎么可能……”
老爷子出声打断:“走了。不是要回去煲汤吗?”
老两口走后,明泰拍了拍床边:“柚柚,坐过来,让爸好好看看我女儿。”
明泰还插着吸氧管,明柚也不想惹他动气,顺从地坐了过去。
“姑姑都和我说了,你昨晚来过了,对不起啊,又让你受委屈了。等爸好了,你也请爸吃一顿饭行吗?”明泰虚弱地笑着,“年前你当助教拿了工资都能请你妈吃饭,这回拿了京平电视台的金奖,怎么也得有一笔奖金吧?让爸也沾沾光。”
“没有奖金。”
“……”
“工资还剩了点,让我妈给打个折,吃一顿火锅没问题。”
明泰笑得身体都在颤,他看向站在床脚那边的杨桂淑,问:“杨老板,能给咱们女儿打几折?”
杨桂淑蔑他一眼:“你还要不要脸?别为老不尊的,才多大岁数,就惦记起女儿的工资了。养好你的伤,再想吃火锅的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明泰感叹道,抬起手伸向明柚,“柚柚,你是大人了,羽翼也丰满了,能为自己做主了。以后,就不用再委屈自己了。爷爷家,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和你妈都不会再要求你什么……”
“爸,”明柚喉咙哽咽,握住明泰的手,“你还疼不疼?”
“有止痛药,不疼。”
“骗人。”
“爸真的没事,过不了十天半月就能去找你吃火锅了。”明柚越懂事,他就越惭愧,“你们回去吧,别在医院待久了,这里有护士照看,等会儿你奶奶还会来的。”
明泰说着又望向了杨桂淑,两人心照不宣。比奶奶先到的,大抵是陈蕊。
不想给自己和女儿添堵找晦气,杨桂淑走到明柚身边拍拍她的肩:“让你爸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
……
周五,是恋家的学生们回家的日子,明柚却在这天返校了。
顾希芮的假,从一周延至两周,一延再延,她自己也半个多月没来学校,她们快一个月没见了。
主持人大赛的热度虽然退得差不多了,但她走在图书馆,走在食堂,走在操场上,还是会有不少认出她的同学想索要联络方式或“求”一张合影。
合影她都拍,但联系方式从不给。
周天上午,一通语音电话把她从周公的棋局中叫醒了。
齐雪歆打来的。
“喂?”
“听你这声音,还睡大觉呢?别睡了,赶紧出来接驾,我在你们学校操场边。”
“???”
“你没听错,我,此时此刻就站在衡原传媒大学的土地上!”
“!!!”明柚瞬时坐起,“你等下。”
十多分钟,齐雪歆见到了明柚。没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也没跟她说笑斗嘴,只是将捏了许久的红包递出:“我齐雪歆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理。”
昨天她带着一项艰巨的任务去找晏柠西蹭饭,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临到告别,她想着横竖都是一刀,正准备跟晏柠西摊牌,可晏柠西却从卧室里把这个红包拿给了她。
——我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无特殊情况,也不会再见了。这是她托我还给你的。
——你答应过不再过问我跟她的事,也答应过会永远站在我这边。
晏柠西口中的“她”,齐雪歆当然知道是指谁。
但事情的发展,跟她预料的不一样。
年前晏柠西跟明柚闹矛盾那次,她明里暗里套了晏柠西很多心里话,也当了回助攻,看到两人和好后的如胶似漆,也看到了晏柠西要经营一段感情的态度。
当晏柠西和杨桂淑一起作为明柚的亲友出现在主持人大赛总决赛的镜头里时,她高兴得抱着魏可嘉欢天喜地。
怎么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就是另一个极端了呢?
吞下满腹疑问,齐雪歆意识到晏柠西就是蓄谋已久。她平静得过头了。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被”抛弃的一定是小柚子。
她是答应过晏柠西要站在她那边,可她也答应过明柚要跟她做推杯换盏、推心置腹的朋友。
撇开晏柠西这一层裙带关系,她早就把明柚当做自己的小朋友了。周末来见朋友,送朋友一个“大展宏图”的友情红包,很合理吧?
“让你收就收。”齐雪歆拉起明柚的手,将红包按在她手心,“小柚子,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上面四个大字,是姐姐我对你寄予的厚望。走吧,别傻站着了,带姐姐逛逛你的学校,再请姐姐吃一顿好的。”
齐雪歆此行目的,明柚心知肚明。
她换了手机,但没有换手机号码,也没有重新申请微信,更没有把晏柠西从好友列表永久删除或拉黑。
只要不迁移聊天记录,再把置顶取消,她和晏柠西的结局,就会是在互不打扰中再无交集。
她以为晏柠西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定会妥善处理好她跟她周围仅有的人际关联,好将她从她的世界彻底除名。
显然,齐雪歆的到来证明了晏柠西没有处理好。
“怎么,红包烫手,还是嫌一千块太少?”
红包里面是十张一百块的现金,齐雪歆特意去银行取的,连号的几张连顺序都没打乱,所以她很清楚,明柚是一张都没动过。
“齐老师,你那位朋友应该不希望你来找我。为了你们姐妹的和睦……”
“打住。”齐雪歆才懒得听她东拉西扯,直接上手拽着她的胳膊往一栋标志性的建筑大楼走去,“别忘了,我跟你也是朋友,这话还是你自己说的,朋友也是你说要当的。说谎可以,但说话不能不算话。我警告你别扫我的兴啊,我还是第一次来衡原呢。”
“……”被迫跟着走的明柚一脸的不情愿,努力在记忆中搜索。
等她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脸更沉了。往日一幕幕,全是她为了讨好晏柠西而犯的傻。
走马观花逛完校园几处具有代表性的地方,明柚把人领到了后门外的一家粤菜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