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入D座,明柚把包放在前方小桌板,拧松其中一瓶苏打水的瓶盖后,放到了晏柠西右手边的窗台上:“别忘了喝水。”
自己又拧开另一瓶喝了一口,才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打开手机看起了网络热搜词条。
专业课程所需,她们每天都要关注时事热点。
晏柠西:“把你的座位号发我。”
明柚也没看身边的人,只“哦”了声,就听话地切屏截图发给了她。
列车缓缓开动,声音沉闷,明柚撑了没多会儿就开始犯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行的,海陆空一切交通工具都是对她的催眠工具,打小如此。
当然,她自己驾车另当别论。
把手机装进包里,她这才转头,眼神迷离:“晏姐姐,我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么?”
“嗯。”
得到许可,她眯了眼歪向晏柠西,靠上肩后又往前坐了坐,坐姿调试舒适了,最后才挽住晏柠西的胳膊。
靠也靠了,挽也挽了,就在晏柠西以为女孩要睡觉消停了时,女孩的右手又顺着挽住的胳膊往下扣住了她的左手。
在胸腔里心跳加速后不规则的节奏声中,她听到女孩平缓地说:“晏姐姐,我和你的缘分是真的。但这次的缘分,不是老天爷安排的。是因为,我想你了。”
女孩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洒在她的脖颈上,酥酥麻麻又痒痒的,不止是皮肤表面,还有心理上的。
想?
自己发出那句“回怀安吗”,也是想吗?
……
明柚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荣获了主持人大赛冠军,拿着奖杯去到公寓,门一开,饭香撩胃,美人撩心。
屋里系着围裙的“美人”转身,是晏柠西笑靥如花地朝她走来,搂住她的腰,并仰头亲吻了她,嫣然说道:“欢迎回家,我的小冠军。”
她接吻了。
和晏柠西。
但主动的那个,为何会是晏柠西呢?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到站为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怀安站,请在怀安站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明柚,醒醒,到站了。”
快到怀安站了,明柚被晏柠西叫醒。她迷迷蒙蒙地睁眼,忽一下弹射坐直,用手背碰了碰嘴角。
还好,流口水也是梦。
她抬头看了眼座位灯,D座显示有人。全程一小时十二分钟,她睡了得有四五十分钟。
所以中途上来的那人,是被晏柠西用她的座位号交换了位置?
下车后,两人随着人群出站。晏柠西双手都插在衣兜,而明柚因那个有点颜色的梦,从醒了就心里毛毛的痒痒的,看到晏柠西的唇就想入非非。
心虚地跟在晏柠西后侧。
排队打车,等了十几分钟,一上出租车,明柚就报了晏柠西所住小区的地址:“去学林雅园。”
心跳
车上,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小区门口,晏柠先西下了车。
明柚没下,探身对车外的晏柠西说道:“晏姐姐回家早点睡。手机赔偿的钱, 我微信转给你, 你一定要收。”
手机屏幕碎裂严重,但里面的软件都还能正常使用,晏柠西在车上就测试过了。
明柚准备关车门, 却被晏柠西上手按住:“下车。”
回到公寓后, 晏柠西进屋换了棉拖,又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毛绒拖鞋放地上:“天凉了,穿这个吧。我去做点吃的, 你随意。”
明柚“哦”了声。
又是随意。
随意就随意吧,反正她在这儿随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绿色的菠萝拖鞋, 一看就是新的。
明柚穿着新拖鞋, 脚底软软的, 也暖暖的。喜上心头。
晏柠西在厨房忙活,明柚扒在门口眨巴眼睛:“晏姐姐, 我能不能先卸妆, 再洗漱换睡衣?”
“你那套睡衣在衣柜右边正中间的隔板, 打开就看得到。”在火车上, 她就担心明柚光着大长腿会不会冷,可明柚一直在睡觉,她也没有多的衣物可以给她当被子盖, 便忍住了没问。
“好, 我去找。”
“卫生间有一个白色的新的电动牙刷, 你用吧。”晏柠西自己是用不惯电动牙刷的,买的时候, 何欢还向她安利道,说电动牙刷可以充分保障刷牙的时间。
没得到回复,晏柠西疑惑地回头去看,女孩冲她笑:“谢谢晏姐姐。”
晏柠西快速地做了炒饭,明柚也快速地洗了澡。
两人坐着吃饭时,齐雪歆给晏柠西打来了语音通话。晏柠西在接通和挂断之间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
“晏花花!”齐雪歆开场就是咆哮。
“你好好说话。”
“哎呀,人家还不是帮你激动嘛。你家大宝贝又晋级了唉,她跟你说了没?”
“嗯。”齐雪歆嗓门大,晏柠西摸到音量键按了好几下减小。
“你个不懂情调的女人。你肯定没看直播,我替你看了!”上周齐雪歆就瞄到了直播时间,还定了个闹钟准时收看,怕晏柠西下午有约,忍到晚上才来“刺探”。
“小美女多吗?看上谁了?”
“我……别提了,小美女有是有,但都没你家大宝贝好看。说真的,晏花花,你不看直播简直亏大发了,你晓不晓得你家小柚子在台上有多迷人?”
“她有多美多迷人,你亲自跟她描述一下,我不就知道了?我开免提,你自己跟她说吧。”
晏柠西把手机放桌上,对着裂痕之下的免提键按了两下才按成功。
明柚:???
齐雪歆:!!!
“什么意思你?大……小柚子现在在你那?你不是说她不回来吗?晏柠西你个没良心的!我算是看清你重色轻友的真实面目了,嫌我碍事,不想让我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是吧?行啊,我不打扰你们!再见!”
齐雪歆冲晏柠西噼里啪啦地一顿狂炸输出后,挂断了。
晏柠西:???
明柚:!!!
明柚抽纸巾捂着嘴咳嗽,差点喷出一口饭,呛得脑仁疼:“齐老师,她…你们说什么了?”
“五子棋输了一顿饭给你,每逢周末就问你回不回来,想偿清债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明柚听到的不是齐雪歆要怎样,她听到的话里有话是,晏柠西在表明,下午在微信上问她“回怀安吗”这句,不是晏柠西自己想问,而是为齐雪歆才问的。
呵,又一次自作多情。
她厌倦了东猜西揣,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开门见山道:“你撤回的那条消息,我看见了,所以我回来了。问问齐老师明天是否有空吧,了了她的一桩外债,免得她以后每周缠着你,问我回不回,你也烦。”
明柚把自己的碗筷收去厨房,剩了三分之一的炒饭没吃完,倒进了垃圾桶。她本来可以吃完的。
没心情洗碗,洗了手刷了牙,就抱着手机坐进沙发打游戏。
晏柠西想了会儿才想透,明柚在气什么。炒饭分量不多,她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刷了碗就进卧室整理床铺。
手机玩儿到电量低提示弹框,明柚才注意到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屋子里各处也没了声响。
一阵凉风吹进来,冷的她一哆嗦。下地关好落地窗,关了客厅的灯,蹑手蹑脚走进卧室,晏柠西坐靠在床头,盖着被子,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我手机没电了。”
晏柠西头也没抬:“备用充电器在茶几抽屉里。”
备用?
她和她都是国产手机,数据线不是通用的吗?
明柚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套完整的新的适配她手机的充电jsg头和数据线,快充,一小时就能充满电。
晏柠西今天给她的,都是新的。
回到卧室,轻手轻脚地躺上了床。面向晏柠西,直勾勾地盯着她。
晏柠西被某人热切的目光盯得心慌,草草结束手头的工作,关了电脑放到床头柜上。房间静得出奇,她能听见明柚的呼吸声,以及,她自己的心跳声。
“我关灯了。”开关就在她睡的这一侧,伸手就能够到。
“嗯。”
躺下后,晏柠西依然能感觉到明柚在看自己:“齐老师周末都比较闲,下次我们约好时间再提前联系她。”
“好。”明柚收回目光,轻转身体平躺,“明天我陪你去换手机屏,或者换一部手机。”
“换屏就行了。”
“嗯,你的手机,你说了算。晚安,晏姐姐。”
“晚安。”
说是这么说了,可晏柠西睡意全无。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她难以启齿也还是启齿了,“问你回不回来,不是因为齐雪歆。”
……
星期天,休息日。晏柠西的闹铃准时响起。
明柚没再赖床,跟晏柠西同时起床,说了句“早上好,晏姐姐”,就动作更麻利地去卫生间完成了换衣和洗漱。
“晏姐姐,我去楼下买早餐,你别进厨房了。”
分别叠好两人的被子,晏柠西井井有条地收拾内务,把明柚挂在卫生间门后的睡衣也收好放在了她睡那侧的床头。
小半个钟头,明柚买回了两人份的小米南瓜粥、红糖馒头、灌汤包、煎饺,还有一束花。
昨晚晏柠西在她说了“晚安”之后讲的话,她听到了但没给出反馈。
情绪和言语都太浮于表面,她不要幼稚,她要成熟,要深藏不露。晏柠西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亚于何欢。
她自己的段位,还嫩了点。
有些事,心里明白了就行。
早饭后,晏柠西拿了一叠作文在餐桌上批阅。两人交流甚少,对昨日的种种都绝口不提。
明柚无事,把屋里所有能够得着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然后用消毒水拖了地。
晏柠西的试卷,只批阅了十几张。
效率比平常低很多。
不怪明柚。
明柚做清洁弄出的动静还没办公室里老师们闲聊的声音大,怪她自己静不下心,余光总想追随明柚。
忙前忙后做完了清洁,明柚轻喘着气,站在客厅中央,四下环顾还有没有遗漏的没打扫到的旮旯角落。她扎头发用的头绳,还是上次晏柠西给她的那条。
晏柠西放下笔,冲她招手:“过来。”
明柚面露不解,但还是依言走到晏柠西身前,说笑道:“看我这么乖,晏姐姐是要表扬我么?”
是啊,该表扬的。
晏柠西站起,用纸巾擦掉明柚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珠。而后张开双手轻拥着她,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上,感受着她的体温,也感受着她的心跳频率。
这个被她拥入怀中的女孩子,和昨天在列车上的自己一样,心跳如雷。
反应迟缓的明柚还没想好要不要回抱晏柠西,晏柠西就果断抽身而去:“好了,表扬过了。”
晏柠西拿起笔准备坐下,被明柚勾住腰,还蹭了蹭颈窝,声音也黏糊糊的:“晏姐姐,作文一定要今天改吗?给自己放一天假不行吗?”
她只是在提醒晏柠西该出门换手机屏了,而晏柠西在须臾的思考后,给了她出乎意料的惊喜:“去看电影吧,你买票。”
富养出来的女孩,却多次自觉自愿在她这里担任苦力,洗碗拖地做“脏”活,晏柠西怎么可能毫不动容。
明柚眼底清澈透亮:“先去换屏,然后看电影。”
飞鸟不再居高临下,飞下了高墙,围着湖岸追寻鱼儿的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