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瓶啤酒、两瓶甜白都见了底,明柚扭身冲前台招手,指了指桌上的酒瓶。那边会意,又拿了两瓶甜白过来。
一人一瓶,两个人开始喝闷酒。
墙上的钟表时针已过十一点,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喝酒划拳、嬉笑打闹声也越来越小。
服务员见桌子脏乱,好心地过来帮忙擦桌子,齐雪歆误以为人家是来“赶”她们走。
拿起手机边扫码边小声问:“请问,桌角这个二维码可以结账吧?”
服务员点头:“可以的。”
明柚瞥见了她的小动作,左手支着下巴看她。
齐雪歆扫码出来只有桌号和点单提示,没有已消费账单。她退出又扫了一遍,还是没有。
酒杯碰击桌面的声音引她看过来,明柚笑道:“说了我买单,你别扫了。”
“行行行,你买。”不知她耍了什么花招,齐雪歆把手机往桌上一扣,撩了撩头发,跟她一样单手支着下巴。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我家隔壁的房子,你最好也快点买了。以后我们仨好作伴,唔,应该是四个。姐姐我貌美如花,魅力无边,怎么也不能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吧?晏花花都开花了,我也该去发个芽了。”
“噢~听出来了。”
“听出什么了你?”
“听出…”明柚一脸坏笑,“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调侃她是枕头公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齐雪歆丝毫不以为耻,抬了抬下巴:“万受无疆,你懂不懂?”
明柚拜服:“懂。”
“要不要姐姐传授你一点那方面的经验啊?”
“那倒…不必了。”
床上的事,她还是自己摸索吧。
逗笑间,两人你攻我防数个回合,打成平手。而此时,门外有两个女人前后脚进了火锅店。前者步履沉重,后者大步流星,她们的目标都是同一桌。
撒气
齐雪歆所坐的位置与店门口成九十度直角, 抬眼就能看到火锅店进进出出的人。明柚在她左侧,背对着店门口与墙平行而坐。
进门右转第三桌,这是齐雪歆在消息里就跟晏柠西讲清了的。
“来啦?”齐雪歆高举左手晃了晃。
明柚当然知道她是在跟谁打招呼, 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才转向左边。嚯, 惊和喜,又买一送一了。
几家店只有总店的店长和她熟识,见老板的女儿深夜来喝酒, 向老板知会一声无可厚非。
明柚看着晏柠西的方向, 嘴里喊的却是:“妈。”
没错,杨桂淑女士此时就在晏柠西右后方两步之遥。明柚喊她前,她正在想要不要超过前面走路慢悠悠的女人。
没成想, 人家也是来找她女儿这一桌的。
“柚柚,这两位是…你朋友?”
齐雪歆一听, 立马站了起来, 像是被点了穴, 站得直挺挺的:“阿姨好。”
陪个酒,怎么就见家长了?!
晏柠西比齐雪歆好不到哪儿去, 往边上挪了一步腾出空间, 也说了声:“阿姨好。”眼睛都不敢看杨桂淑。
“你们好, 你们好。”她是从没见过女儿的朋友, 今儿个是撞了什么大运,一见见俩,还都是美人胚子, “都坐呀, 别站着。吃好了吗?还要不要加点菜或酒?”
杨桂淑年近五十, 虽然跟明泰同一届上大学,但比明泰大一岁。本科毕业后打拼几年, 也就是在晏柠西如今的年纪,生了明柚。
体型稍微丰腴,不胖,穿着高跟靴比晏柠西高了那么不可察的两三公分。
长发盘在脑后,身上是一件长到遮住膝盖的藏青色羊毛大衣,戴着一对珍珠耳钉,没有挎包,手里只拿了一部手机。
明柚的眉眼长得像她。虽不是慈眉善目类型,但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事业心很重的女性。
“妈,我们吃完了。”
女儿伸出手,杨桂淑赶紧接住,问她:“你这两位朋友,不给妈介绍介绍?”
借着杨桂淑的力,明柚装作费了点小劲才站起身来,虚晃两步抱住晏柠西的左胳膊,笑眯眯地跟杨桂淑介绍道:“这是晏姐姐,晏老师,我周末和她住。”
说完又把手伸向齐雪歆,介绍道:“那是齐姐姐,齐老师。她们两个都是怀安三中的老师。”
晏姐姐?
杨桂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一看,看得晏柠西身体都快僵硬成冰棍了。
可明柚东倒西歪“挂”在她身上,她又不得不伸手扶着她。
“晏老师啊,你好你好。”杨桂淑与她握手,“听柚柚在电话里提到你,你本人可比她形容的漂亮有气质多了。”
“阿姨过誉了。”握完手,又继续扶着明柚。
齐雪歆小步走到明柚边上,一边尬笑着,一边戳她后背。这局面也太猝不及防了。
杨桂淑来此,明显不是巧遇,那就是明柚叫来的了?敢诱骗晏柠西来见家长,她这一把玩儿得也太大了。
兵行险着,就不怕适得其反?再看看晏花花,那是木头人本木了。
“阿姨看着好年轻,您生明柚一定生得很早吧?”
待人接物上,齐雪歆巧舌如簧、八面玲珑,比晏柠西有方式方法多了。为了替闺蜜解围,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哪个中年女人被夸年轻不高兴呢?
杨桂淑笑脸盈jsg盈:“不早了,生她的时候,我都27快28了。”
这话题,正中下怀。
明柚暗暗给齐雪歆点了个赞,还记了一功。
“妈,你告诉她们,我要是以后不结婚,不嫁人,不生孩子,你会不会催我、骂我、逼我?”
此言一出,不只是晏柠西、齐雪歆表情凝固,连杨桂淑也愣了愣。
女儿就没跟她聊过关于未来的事。别说结婚不结婚那么长远的事了,就拿近的来说,明年考不考研,留不留学,毕业后做什么,那是她问一件就石沉大海一件啊。
对于女儿出其不意的提问,杨桂淑迅速展开了思考。
她自己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虽不后悔,但也明白婚姻不是必需品,更不是两个人说结就能结一辈子的事。
结婚的是两个人,但捆绑的是两个家庭。若两个人合,两个家庭却不合,那这段婚姻和感情注定要多灾多难,闹至中途离散。她和明泰不就是典型的例子?
她吃过的苦,断不能让女儿再吃一遍。
“不催、不骂、不逼,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妈又不是养不起你。你不结婚,妈养你一辈子。”
“谢谢妈。”明柚脑袋轻轻靠在晏柠西的颈窝,“晏姐姐、齐姐姐,你们都听到了吧?我妈是新时代杰出的独立女性,思想上是很开明的。”
听到女儿谢自己夸自己,杨桂淑差点儿就要老泪纵横了。
也没多想,就当是那两个姐姐跟她女儿聊起了关于年纪到了,在为恋爱结婚生娃养孩子等一系列难题苦恼的话题。
“你们再坐会儿,还是……”
“不坐了,太晚了,我都困了。”明柚摇头晃脑,乖巧可爱,拉了拉杨桂淑的衣袖,“妈,你再去拿两瓶我最爱喝的酒来,齐姐姐品味跟我一样,她也喜欢喝。”
是有多少年没见女儿跟自己撒娇了?杨桂淑恨不得把她抱过来rua脸:“喜欢就那多拿几瓶啊,你晏姐姐不喝呀?”
“晏姐姐啊……”明柚歪头看晏柠西,“你喝吗?”
“谢谢阿姨,我不太喝酒。”
晏柠西不善喝酒,今天明明也没有喝酒,但耳朵红得跟喝了酒似的,看得明柚似猫爪挠心。
好想…舔一口。
“妈,你带齐老师去库房,让她自己挑吧,她是个酒鬼,比我还能喝。”说着又暗示齐雪歆,“姐,别跟我客气,就当是我在贿.赂你吧,以后还要你继续关照呢。”
齐雪歆干笑。客气个屁!难怪她结不了账,原来这店都是明柚家的!
可人家老母亲都来“撑腰”了,她不好跟人家女儿呛话,便又伸出一根指头在明柚的腰窝处狠戳,以泄私愤。
腹诽:骗了老娘,还想拿酒贿.赂,还想让老娘关照……
戳人的那只手被捏住。
是晏柠西。
哼!被骗来的人,还护上短了。齐雪歆气结,总要找个地方把气吐出来,于是在杨桂淑母女的盛情邀请下,决定“喜滋滋”地随杨老板寻酒香去了。
“看来齐老师也是个懂酒的人啊。”杨桂淑对两位美女老师爱屋及乌,上前一步挽住齐雪歆的胳膊引路,“开火锅店以前,我跟明柚他爸就是做葡萄酒生意的,柚柚耳濡目染,两岁起就跟我们一起品酒喝酒了……”
杨桂淑和齐雪歆走远,晏柠西掰开明柚的手:“好玩儿吗?”
明柚瞪大眼。
晏柠西觉得自己在玩儿她?
“店是我妈开的,但我妈不是我叫来的。我也不是装醉,”明柚指了指桌上的空瓶子,“你看到了,我跟齐老师喝了八瓶酒,在酒精作用下,头昏脑涨是真的。”
又轻抓着晏柠西的衣服,委屈道:“晏姐姐,我没有玩儿。我是在非常认真的解答你抛出的问题。”
女孩红着眼,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未来不管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不会被家里催婚,也不会去相亲,一次都不会。你有什么顾虑和担忧,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
“明柚。”晏柠西抱住了她,心疼道,“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听到晏柠西的道歉,明柚也心疼:“晏姐姐,你不要道歉。我跑出来就是撒气的。”
她是有气必撒之人。不想被气憋得难受,也不想冲晏柠西撒,所以才选择喝酒,气撒了也就没事了。
拥抱是情不自禁,晏柠西很快恢复理智,拉开距离帮女孩把塞进衣服的头发捻了出来,又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和额头。
女孩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她也眼眶发热。
她想不出自己和女孩哪里般配?想不出自己浑身上下有什么优点值得女孩对她情根深种?更想不出,一无所有的她和什么都不缺的女孩能够拥有什么样的未来?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连自己的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拿什么去保障女孩的生活品质?
女孩有可以养她到老的母亲,工不工作都能生活得比自己好。如果她们在一起了,她给不了女孩任何物质上的满足,女孩不但没有怨言,反倒要给她物质上的满足呢?
女孩不差那点钱,可她能要吗?要得起吗?
不是她俗不可耐,是每当她想向前一步时,总有人或事来给她当头一棒。
前天,陈雪梅又打了电话来,说李钦在学校发病了几次,同学和老师都“怕”了他,校方找到家长委婉提出让孩子回家养病,不想因为他一个人而影响到整个班。
李钦17岁了,还在读高一。
十几岁的孩子,不读书不学知识技能就是废人一个,立足不了社会,如何自力更生?
转校需要钱不说,只要他的病一天没好,转去任何一所新学校照样要面临相同的问题,治标不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