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女孩同床共枕多次了,可在家里睡,和在外面睡,心里的感觉是大不相同的。
一个小时后,车子开上了盘山公路:“还有将近半小时的山路,你要是怕晕,就闭眼休息,听着音乐想想开心的事。”
晏柠西不晕车。但车里的暖气开得太足,让她犯晕:“暖气能开低一点吗?有点闷。”
“这话得纠正一下。”女孩一边调暖气,一边转换语调,“你应该抱怨说:暖气开这么高,是想热死我吗。”
抱怨?她不会。
心情再糟糕,别人再有错,她都不会抱怨一句。
女孩把暖气开高,也是担心她冷。
“手给我摸下。”调好了温度,女孩的右手停在半空中,“快点儿的,我开车呢,别让我分心啊。这是山路,多危险呐。”
急是急,但语气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味。晏柠西怕她分心,便听话地抬起左手握了握女孩的手。
她明明觉得很闷很热,脸也发烫,可手的温度还是比女孩低许多。
“唉,我家晏老师就是美丽冻人的代名词呀。”
“……”晏柠西抽回手,脸更烫了。
“该把女神暖水袋带上的,走得急,忘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话痨是跟齐雪歆学的吗?怎么“哦呀啊呐”的语气词讲得越来越顺口了。说好的心高气傲、性格孤僻、目空一切呢?
“晏姐姐,你是不是又嫌我烦了?”
又?
她何时说过嫌她烦了?
正想说“不是,没有”,又听女孩问道:“我和齐老师,哪个更烦呀?”
御江名苑A座的两居室里,裹着毛毯被某人哄着吃感冒预防药的齐老师,又打了个喷嚏。抬脚踢了某人的腿,骂道:“凭什么就老娘一个人感冒?!”
某人喝了一口温水,放下杯子,手掌箍住傲娇女人的后脑勺,唇对唇地将水渡了过去:“那就让我陪你一起感冒。”
臣服
车子开到半山腰, 明柚下车买票。晏柠西坐在车里,放下车窗,探了半个脑袋出去。
山上没有刮风, 云雾缭绕, 空气冷得脸都快结霜了。
这里是怀安郊区一个知名的5A级景区,夏天平均气温二十几度,是避暑胜地。冬天可以赏雪, 建设有怀安市最大的滑雪场。
齐雪歆去年冬天约过她, 她没来。她的假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身在此山中,她仰头也看不见更高的地方是否银装素裹。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显示只有3℃,应该已经下过雪了。
她见过雪, 零星的。
中学有一年寒冬, 除夕前几夜大降温, 省内好些城市都下了雪,她所在的县城也下了毛毛雪。
彼时她正在房间练字, 上中学后, 父亲把每年给家门写春联的任务交给了她。那晚是母亲来告诉她, 外面下雪了, 要不要下去看雪?
她欣喜点头,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和母亲一起下楼。她们和街坊邻居在院坝上看雪, 她还看到, 父亲在阳台看她们。
雪像一团流浪的云, 也像童话里的圣诞老人,飘过这座小县城的上空, 不留恋,不打盹儿,不到半小时就飘远了,带着“礼物”去了下一座城市。
雪过无痕。
但她记得雪花落在她掌心的六角冰晶形状,也记得雪花落在母亲头上的样子。
母亲说,等她再大一点,他们一家人就找个寒假去北方看大雪。而今她足够大了,母亲却已不在了。
明柚回到车前,见晏柠西开了窗,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她趴在窗上,调皮地刮了一下晏柠西的鼻尖:“不冷吗?鼻子都冻红了。傻姐姐。”
坐进车里,打开那个她在公寓储物柜里翻出来的新的保温杯,倒了一小杯水在盖子里,先喝了一口确认水温不烫,才把保温杯递给晏柠西:“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晏柠西没接大杯子,而是从明柚手里拿过杯盖把里面明柚没喝完的小半杯水喝完了。
被润泽后的唇,闪烁着水光。明柚按下心中的绮念,忍住吻她的冲动,给自己又倒了半杯水,以热攻热。
“再有10分钟就到目的地了。累不累?”
晏柠西摇头:“不累。”
规划旅程的不是她,收拾行李的不是她,开车的也不是她。她,享受着女孩最高级的服务。
……
开车进山,在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的山路上继续前行。
越往上,路面越湿。明柚开得慢,打开了两边的窗,好让晏柠西看得更真切:“像不像仙境?准备好跟我入梦了吗?”
是啊,女孩是带她来找梦的。
她以为女孩会开去山上某个号称最佳观景平台的景点,女孩却在半道偏航,载她去了一座林中小镇。
车子停稳,停车场出入口的天然巨形石碑上竖刻着“海拔2180米”的红色字样。
地面是大面积的鹅卵石,有石板路,也有木栈道通往各个房屋。
晏柠西一下车,明柚就从后座拿了帽子和围巾给她戴上。她身上穿的,也是衣柜里最厚的一件长款羽绒服。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夹雪,树上屋顶上都结了冰霜。今晚大概率还会再下一场大雪,我们的好梦够不够美,就看今晚这场雪来不来了。”
“冰霜也很美。”这是晏柠西看到雾凇美景后的由衷之言。
“都没有你美。”明柚捧着她的手哈了哈气,又搓了搓,才去后座拿了两个包,一背一提,牵上晏柠西的手,“先去放东西,再去赏景。”
在陌生的地方,晏柠西欣然接受了明柚的亲昵。
走到一座两层楼的仿木建筑民宿前,望了眼前台没人,明柚打电话:“对,我到楼下jsg了。”
一名四五十岁的女人打着电话出来,挂断后,笑着拍了拍明柚的胳膊:“小姑娘终于开窍换发型了呀?瞧瞧这大波浪卷毛,多好看啊,看着成熟多了。”
先夸再损,“我都两年没见你了,今天是吹了什么特大龙卷风,把你给刮来了?这是你朋友?不得了不得了,小美女和大美女同时光顾,我们这整个镇子都蓬荜生辉了!今晚这山里如饥似渴的色.狼们,怕也是都要倾巢出动来叼人了哟,你们晚上别进山啊。”
言语不羁,“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像妈,遗传得很到位。
而且哪有两年没见?!去年暑假她来过,到今年冬天也才正好一年半而已。
“梅姨,你就别取笑我们了。”明柚没跟她耍嘴,正经八百地介绍道,“我朋友,晏柠西,职业是高中教师,梅姨可以叫她小晏或者晏老师。晏姐姐,这是我妈的朋友,也是她的大学同学,你跟我一样喊她梅姨就好。”
“呀,老师呀?晏老师你好你好。”比杨桂淑的反应还夸张。
“梅姨,您好。”握手完成,可晏柠西总觉得对方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看来看去,肆无忌惮。
把杨桂淑看做是明柚的家长1号,那这个梅姨就像是明柚的家长2号。
一对不知是情侣还是夫妻的男女从楼里出来,吸睛的不低于十五厘米的身高差,女的抱着男人的腰,小鸟依人:“晚上不会下暴风雪吧?要是封山了,明天下不去怎么办?”
“那我们就多住一晚。周一请假,扣的工资,我补给你。”
“要是后天也下不去呢?”
“扣多少天,我都给你补。小样儿,不想回去,也不想上班了吧?”
“对啊,不想,就想跟你在山里。没有老板,也没有房贷……”二人腻歪的情话与脚步声一同消失在了云雾中。
“别听他们胡扯啊,这才海拔两千多,哪儿来的什么暴风雪?他们那是灾难片看多了。”
梅姨笑呵呵地吐槽几句,从兜里掏出一张门卡说道,“面向屋子最左边的那间是你们的,路你熟悉,你们自己过去吧。薇薇他们送客人下山,在回来的路上了,应该也快到了,我在楼上准备晚饭呢,就先不陪你们了。天黑的早,五点半准时开饭啊,过时不候。”
明柚下车时看了时间,刚过五点:“好,五点半我们一定到。”
“你们两个的证件先给我,还是要按规定登记。”
“知道。”明柚从口袋里摸出事先就放进去的她和晏柠西两人的身.份证,“给。”
“吃饭的时候还你们,快去放行李吧,看看屋子里还有没有什么缺的。”等梅姨先转身,明柚才拉了晏柠西的手。
远离这栋小楼,晏柠西问女孩:“不是住楼上?”
女孩摇头:“我们的梦,在林子里。”
大老远跑来,她们要住的当然不是这么普通常见的平楼客房,住这里怎么能营造一出惊为仙境的好梦呢?好梦好梦,首先浪漫的氛围感就得拉满。
……
沿着栈道走入冰霜森林,明柚聊起梅姨一家:“梅姨和儿子儿媳在山上全职经营民宿,梅姨的老公在怀安市区上班,每月周末往返两三趟。异地好几年了,但感情特别好,我妈常夸他们是模范夫妻。”
“不难看出,梅姨是个爽朗之人,心宽,有福气。”才短短见了一面,晏柠西只能判断推理出梅姨大致的显性性格。
“我也有福气。”女孩的话,轻飘飘落进晏柠西的耳朵。
女孩在讲这句话时,不安分的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滑蹭了几下。那句“福气”所指,不言自明。
跟女孩一块儿,晏柠西的心总是暖烘烘的。可身体的冷又无时无刻不再警告她,“贪”之一字,害人害己。
她贪图明柚的喜欢,贪图明柚的温暖,还贪图明柚的容颜。集颜值才情于一身,又冰雪聪明的女孩儿,谁能不贪图呢?
大约一百米蜿蜒盘旋的栈道尽头,豁然开朗,三座独立的三角小木屋屹立在山崖边。
每座木屋约摸间隔有五米。
正门都是落地玻璃,朝向悬崖,配有一个宽阔的悬空露台,搭了木棚,棚下有桌椅,还有一棵圣诞树。
“冬天来这边住的人不多,来玩儿雪的,大都奔着滑雪场住在前山了。夏天来后山常住的会多一些,天然氧吧,避暑嘛,尤其老年人居多。我妈是夏天冬天都来。”
她没说,梅姨是民宿的老板,而她妈,也是投资方,之一。
赔了还是赚了,她就没问过了。
“阿姨是一个人来吗?你暑假做什么去了?”梅姨说两年没见她,不陪母亲避暑,窝家里?还是窝学校?
“去看外面的世界了呀。”女孩俏皮地看她,“这个答案是不是太文青了,不像我?”
“像现在的你。”不像初见的你。晏柠西在心里补完了下句。
被明柚牵引着,踩着她的脚印大胆踏上悬空部分的木板,没有咯吱咯吱的可怕声响。位于山体的基地建造得很结实,木板之间几乎是无缝连接。
“都没有问你,恐不恐高,怕不怕?”
“不怕。”明柚的手,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从下午起床收拾行李起,她就把自己交给明柚了,交给这个为她找梦的女孩。
刷卡后,玻璃门自动打开。
进屋放下两个包,明柚熟络地打开了满屋子的灯,也打开了暖气:“晏姐姐,欢迎来到我们的造梦小屋。”
岂止是造梦小屋,也是浪漫满屋。
晏柠西取了帽子放在木桌上,环顾四周。屋子的格局更像loft,一楼有地毯,有吊篮,有沙发,有茶几,有投影仪,有餐桌,有冰箱,有开放式的厨房,有干湿分离的卫生间,还有洗衣机等,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