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正背对卧室门,在她的床上安然酣睡。让她恍惚间觉得,这个女孩已经只属于她了。
出逃
明柚身心舒畅地睡到自然醒, 起床洗漱吃了晏柠西留给她的三明治,打开冰箱看了眼,没什么食材。
中午吃什么呢?昨天今早也没商量。给晏柠西发消息:【什么时候上完课呀?】
九点半发出的消息, 十点收到回复:【中午和晚上想吃什么?下课后我去买菜, 大约十一点半到家。】
离学校和公寓最近的大型超市有一公里路,但学校和公寓之间有一个农贸市场,买菜去农贸市场是最方便实惠又新鲜的。
她决定去接晏柠西下课, 然后和她一起去买菜、买花。
卫生间里, 那罐身体乳已经被晏柠西放在了柜子上。脱掉睡袍睡衣,明柚往身上好好涂了涂,冬天太干了。
昨天那身衣服都是火锅味, 太晚了也没洗,要出门只能穿晏柠西的衣服。
她想看看晏柠西的衣柜里面有没有合适她穿的冬天的衣服, 才拉开一条缝, 就停手了。虽然穿过几身了, 但晏柠西还没说过,她可以随便动她的东西。
如果她问, 晏柠西多半会让她自己挑, 可自己出门就暴露了, 接她的时候也就没有惊喜了。
【晏柠西:衣帽架上有一套加厚的卫衣卫裤, 过水了,你在家穿吧。】
明柚正拿着昨天穿的羽绒服,在想用什么办法去味儿, 晏柠西就说给她准备了衣服!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赶忙跑回卧室, 在窗台边的衣帽架上, 靠近书柜墙角位置,看到了晏柠西给她买的新衣服!皮粉色的连帽套头卫衣, 加绒加厚的那种!
抱着衣服仰躺在床上,盖住脸,比中了彩.票还兴奋。
杨桂淑要是看到女儿因为一身几百块的新衣服都能傻笑成这样,估计得怄死。她买那么多上千上万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都没见女儿笑过,敢情全打水漂了。
……
下过雨之后,天气变得更加湿冷,清早哈气都能看见白雾。这还是市区,白天的实时温度都低至8℃了。
明柚穿上新衣服,扣上帽子,把羽绒服送去附近的干洗店。
她里面就穿了件睡衣,有点冷,于是随机转进路边一家服装店,买了件米白色的羊羔绒马甲。
毛茸茸的,暖和多了。
十点四十,走进校大门对面的饮品店,要了一杯热奶茶,坐着给晏柠西回消息。
【明柚: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明柚:衣服很合身,晏姐姐是怎么丈量我的尺码的?】
十一点,她等的人走出大门,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中年女人。那人不是办公室的老师,也没有老师的气质。
隔着一条马路,明柚看不清晏柠西的脸色。她们没有分道,而是都左转了。
明柚出了店,沿着马路跟上她们。看到两人进了一家茶楼,才倒退几十米,过了人行道。
去,还是不去?
去了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想被晏柠西当做“跟踪狂”,明柚只好到茶楼隔壁的银行坐下等。
过了二十分钟,晏柠西没回消息,也没从银行门前经过,她便打了语音过去。
晏柠西挂断没接。想来是有重要的事在谈。明柚也就没再打了。
粗略估了一下年纪,那人是她母亲?还是亲戚?
回忆过往,明柚这才惊觉,都这么久了,晏柠西竟一次都没跟她提起过家里的人。父母是做什么的?是否安康?家里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等等?
快十一点半,消息来了:【有事耽搁了,十二点左右到家。】
看完消息,明柚抬头就见晏柠西从银行玻璃门外走过。只她一人,中年女人已不知去向。
明柚轻脚跟过去,没有先叫她,而是恶作剧似的拍了她的右肩,又迅速跨步到她的左边。晏柠西条件反射地右转头,看了个空。
惊魂未定时,明柚才喊了声:“晏老师,好巧呀。”
可她看到的晏柠西,眼眶红红的。与她相视一眼后,就撇开了头:“去买菜吧。”
晏柠西走得很快,双手皆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全然不顾明柚跟没跟上。
来找她“要债”的人,是父亲的弟妹,也就是她的婶婶。有过几面之缘,最近一次见,是在母亲的葬礼上。
婶婶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也没找她爸要,所以才找来了学校。
——当年为了给你妈妈治病,你爸找我们都借了钱。原本也说好,都是一家人,慢慢还就行。但我们也有难处,你哥都快四十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嫌他脸上有胎记的女朋友。人家女方是家里的独生女,彩礼要钱,婚房要钱,婚礼要钱,我们家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你看你也工作几年了,10万块有吧?
——我来学校找你这事儿,你爸不知情。他借了15万,还了5万,还差10万,欠条我也带来了。你爸的字,你不会认不得吧?
——钱是他借的,但这钱是给你妈治病花的,他说没跟你说,我们管不着,可这欠的钱,你也有责任还吧?
——婶婶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你如今也是当老师的人了,体谅体谅叔叔婶婶一家。你爸对你妈的好,那是没话说,不然,不然也不会带着你妈和你搬去县城过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你爸不欠你们,你爸你妈也不欠你,他们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供你上学读研究生,你替父母还点债,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说是吧晏老师?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婶婶要债也没有要得像个泼妇,挑在老师和学生都少的周末,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如果是不明身世真相的晏柠西,或许会觉得被亲人催债而感到心凉,可她没资格心凉。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亲情淡薄,而是,她本来就不是晏家的人,要他们拿她当自家人看待,那就是真的强人所难了。
对于她不是晏家血脉一事,婶婶没说穿,却字字句句都在劝告她,要对父母心存感恩。她又何尝不知,养恩大于生恩。
父亲借钱的事,她知道一些,所以每个月都会给父亲转账。婶婶家还欠10万,那其他家呢?
眼看着走到了明柚常去光顾的花店路口,晏柠西已经跟她拉开了距离。明柚也被搞得怏怏不乐,便自己转了弯进去,以最快的速度买好了几支鲜花。
晏柠西沉浸在自怜自哀的低落情绪中,快到农贸市场入口,才感觉身后没动静了。回头张望,蓦地有些慌张。
明柚转道出来,见晏柠西在前方几十米,正望着她的方向。
心一紧,小跑着追上去,紧紧挽着她的胳膊:“晏姐姐你看,今天的花,好看吧?”
晏柠西“嗯”了声,掉头继续往农贸市场走。
……
回到家,明柚挑了只做两个菜的食材,她煮饭洗菜,晏柠西掌勺。简单的炒菜,做、吃、洗三个环节,加起来只用了一个钟头。
收拾好厨房,出来看到晏柠西在阳台发呆。
明柚从身后抱住她:“早上起那么早,又上了好几节课,睡个午觉吧?在梦里,所有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梦会醒。”梦里所见的好的坏的,皆为幻影,梦醒之后烦恼依旧在。
“梦会醒就不睡觉?那肚子会饿,就不吃饭了?”
明柚用脸蹭蹭她的脸,宽慰道,“你明天上午没工作吧?为了让美梦维持得久一点,我们从今天下午睡到明天中午怎么样?”
晏柠西用胳膊肘抵开她:“都学了些什么?歪理邪说一大堆。”
她是该睡一觉。
换了睡衣躺进冰冷的被窝,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去看,是明柚在窗台边脱衣服。
挂好卫衣,拉好窗帘,明柚也坐了上来,但并未躺下:“我起得晚,还不困,主要是给你暖被窝。你睡吧,我看会儿新闻,不吵你。”
晏柠西缩了脑袋,不让明柚看她的脸jsg,头顶却被摸了摸。
像这样摸过她脑袋的,只有母亲,还是在她上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明柚摸她,她不觉得是被“冒犯”,反而心头一热。
明柚把晏柠西肩后的被子摁了摁,不让冷风有机可乘,又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会有好梦的。”
晏柠西困倦地闭上眼。
不忘说道:“下次别再把睡衣穿里面了,不舒服。衣柜里的衣服你看着合眼的,都可以拿来穿。”
早上她有想过把明柚那件羽绒服拿去干洗店,但她出门过早,干洗店还未到营业时间,带去学校又不妥。回来没看到衣服,想是明柚自己拿出去洗了。
“好。”拿到了特权,明柚神清气朗,“再不睡,就要错过入梦的最佳时机了。”
“什么叫好梦?什么叫最佳时机?”晏柠西问道。
“好梦就是,让你不想醒的梦。”明柚的左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抚着,“最佳时机就是,明明不想睡却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
被女孩全心呵护的晏柠西逐渐意识涣散,主动搂住女孩的腰,汲取温暖。在这个专属于她的温柔乡里,等着她的会是如何流连忘返的好梦呢?
……
晏柠西这一觉,从一点半睡到两点半,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脚也搭在了女孩的腿上。
“醒了?”
又一次被摸头。
明柚放下手机,俯低上半身,微笑着看她喜欢的人:“有没有做好梦?”
梦…做了,又好像没做。意识还在时,脑中想象出一处世外桃源,有满坡盛开的粉色桃花和白色梨花,有满地五颜六色的野花,都是女孩买来养过的那些,每一种她都认得,每一种她都能叫出名字。
而自己和女孩,身临其境。女孩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在美妙绝伦的秘境中,对她说:晏姐姐,这不是梦。
“没有。”
晏柠西撑坐起,被女孩迎面抱住:“那,我们就去找一个好梦!”
没明白找什么梦,云里雾里的晏柠西就被女孩夺去了呼吸。软绵绵的吻,软绵绵的身体,还有她软绵绵的心。
等她不再软绵绵了,人已经在行驶中的车上了。安全带都是女孩给她系的。
加满油,开上高速,车里播放着轻缓动听的纯音乐。
晏柠西午休时,明柚就做好了攻略,该查的,该问的,该带的……她想和晏柠西一起出逃,去体验说走就走的冒险,陪她谈笑风生,抚平她浓浓的愁绪。
“去哪儿?”
“去帮我的晏姐姐找一个好梦呀。”
我的,晏姐姐。
晏柠西羞涩,别开头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是田野,是山丘,是河流,是看不清枝叶的树木灌丛。
后座上放着女孩的背包和她的旅行袋,里面装了她们的洗护用品和换洗的内衣物,还有帽子围巾等,看来是要在外面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