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好梦。真真假假,都是我赚了。”明柚就是她的梦。
“你是在玩儿火。”
“可递这把火给我的,不是别人。”
……
周六上午还不到十点,江彬就态度诚恳买了一大束红玫瑰来公寓认错道歉,接走了何欢。
吵架的导.火索,是他前晚喝了酒回家,在何欢的强烈要求下洗完澡,出来却不管何欢意愿,酒气熏天地非要拉着她行夫妻之事。
而何欢的母亲,于周三早晨才下葬为安。
江彬得了退伍军人和父母亲的利,在机关单位挂闲职,平日里不务正业,三天两头就约战友喝酒打牌也算了,总体上对何欢不坏,也不会要求她洗衣做饭操持家务。
他在家不讲究,随便吃什么都行,反正白天在外头想吃什么有什么。衣服一般都是机洗,每周也有钟点工来做大扫除。他对何欢最大的需求是在床上。
何欢平常能忍,但那晚,她忍不了。所以大吵了一架。
送走两人,晏柠西把屋子各个角落都收拾了,抹去了何欢住过的痕迹,把床上用品都换洗了,纸箱也重新放回了衣柜顶。
她不知道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要等多久。但一定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后天。
这个纸箱,就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房门被敲响。
意料之中的,明柚进门就给了她一个缠绵悱恻的热吻。
“几点起的?昨晚没睡好吗?”晏柠西指尖轻抚着明柚的眼窝,有淡淡的黑眼圈。
“八点就醒了。抱不到你,睡不好。”
“吃早饭没?”
“没有。”明柚粘在晏柠西身上,舔了舔嘴唇,“但刚刚已经吃饱了。”
“又不正经。”晏柠西的声音软软的,双手还圈在明柚腰上。固然她昨晚跟何老师说的那些担忧一个都还未消除,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明柚的喜欢和贪恋。
忽然双脚离地,晏柠西被明柚打横抱起。她小小地惊呼一声,环上明柚的脖颈:“你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
“我有锻炼啊。何况,你在我心上,力气是其次。”
明柚抱了晏柠西轻放在床上,扣住她的手俯身压了过去,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吻,玉珠落盘,或轻或重地落在晏柠西的眼睛耳朵嘴唇和下巴上。
晏柠西穿了一件圆领毛衣,明柚润湿的唇滑过她的颈,凉凉的。
陡然想起昨晚何老师问她的问题,此时脑子里也问了一遍自己。无疑的是,她没有答案。
当然,跟男人她也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但身心上不知不觉间的真实反应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跟明柚相处时,晏柠西好几次都感觉到了某种情感上的难耐。
可明柚没有过分的动作,哪怕目光火热,双颊被晚霞晕染,也会以礼相待。
就像此刻,女孩只是侧耳趴在她的身前,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声,手指轻柔地搅着她的长发。
她也未曾掩饰自己砰砰直跳的激荡的心,好似安抚小孩一般,轻轻拍着明柚的背,替她把凌乱的头发理顺。
古典书籍里说,女人是水做的,是纯净。男人是泥做的,是浑浊。
晏柠西没有跟男人如此亲近过,女人,也只是跟明柚如此贴近过。但她在日常中尤其乘坐公共交通时,闻到过男人的体味,她很不喜欢。而明柚身上若有似无的体香,总让她感觉到心旷神怡。
这样一对比,晏柠西实在难以想象,若此刻和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是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或女人,她将以何种强大的心态来忍受?
自己光是想想就受不了。可何欢……却已身在炼狱。
说教
趴了两三分钟, 担心压到晏柠西,明柚翻身躺到边上。
被子上,是清新的茉莉花留芳珠的味道, 也是她熟悉的晏柠西的味道。她盯着晏柠西笑若桃花。她知道, 晏柠西把这些都换过了。
静静躺了会儿,明柚跳下床,去玄关处的柜子上拿出包里的一个红绿两色礼品袋抱了进来:“晏姐姐, 圣诞礼物。”
晏柠西已坐起了身, 整理着被明柚弄乱的头发和衣服:“下周才是圣诞。”
说完,晏柠西眼眸一暗。圣诞过后就是元旦,她要回家陪父亲, 而明柚要去参加下乡活动。她和她的第一个新年,注定不能一起跨年了。
女孩一脸欢愉地抱着纸质礼品袋, 故弄玄虚:“猜猜我买了什么?”
晏柠西给面子的问:“猜不到。你买什么了?”
女孩献宝似的把袋子里的东西抖落在床上, 将五个盒子一一摆放整齐:“喏, 买了五个盲盒,我还没玩儿过呢。汤姆和杰瑞这一套新春系列有五个不同的公仔, 其中有四个是常规款, 有一个放鞭炮的是隐藏款。看看我们能不能好运连连, 开出隐藏款。”
盲盒?
现下的确很流行, 学生们也都喜欢。但单个盲盒的售价六七八十略为小贵,五个就是三四百。
看着盒子上猫和老鼠的图案,晏柠西心里可谓五味杂陈:“谢谢, 我们一起拆吧。”
“好呀。”
两人各拆两个, 拆出了三个不同的普通款, 有一个重复了。
每一个盒子里都是一对,一只猫一只鼠。
明柚拿起未拆的盲盒递给晏柠西:“最后一个, 晏姐姐你来拆吧,我更有福气,你更有运气。”
她本来是想说,有福气有运气的都是她。晏柠西就是她的运气,更是她的福气。但又不能运气福气都被自己一个人占了。
不得不说,晏.运.西是真神了。
晏柠西把新拆出来的公仔放平在手里:“这个…跟其他几个不一样。”
杰瑞站在汤姆的掌心上,一猫一鼠各拿着一串鞭炮。醒目的大红鞭炮,不就是隐藏款吗?!
“晏姐姐,你是幸运女神啊!”明柚乐开花,抱住晏柠西激动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开盲盒开到隐藏款的快乐,只是普通快乐。因为女孩的快乐,才是晏柠西的极致快乐。运气也不是她自己与生具备的,而是女孩给她的。
晏柠西拿着公仔端详,上色均匀,表面平整,做工还过得去。
明柚拿起另外四个:“晏姐姐,它们放哪儿?”
“就放书架上吧。”晏柠西把隐藏款也放到了明柚手上。书柜在进门的左手边,正对着床头,睡前醒来都能看见上面的东西。
五只公仔,隐藏款摆在了C位,相同的两只各站左右外侧。
“你为什么喜欢看这部动画片啊?”
“热闹,但不吵。”
“……”明柚想了想自己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那些动画片,多是又热闹又聒噪,没一个像汤姆杰瑞这种安静得几乎没声音的。
见她摆好,晏柠西出声:“过来,有事跟你说。”
明柚忐忑地坐到晏柠西边上,隐约猜到是跟昨晚的何老师有关:“什么事?”
“何老师的母亲在上周因病过世了,淋巴癌。今年九月挺过了化疗,当时病情有所好转,国庆还坐着轮椅出席了何老师的婚礼,但没有上台。十一月因感染,病情恶化,于十二月病故,已入土为安。”
上个周末,何欢深陷在失去至亲的悲痛中,她却和女孩去了美好的梦中。
这是晏柠西迄今为止对何欢唯一的负罪感,也是她决定将一些事告诉明柚的诱因。不解开误会和心结,何欢也好,明柚也罢,两人或许永远都放不下。
“李老师他们都说,何老师是对你付jsg出心血最多的一位老师,你自己也亲口说过,很感激何老师当年对你的耐心教导和付出,可是明柚……”
晏柠西轻叹,指尖触及女孩的眼尾,“我看不到你的感恩,也看不到你对何老师应有的尊重。是因为我吗?”
“不是,不是因为你。”
明柚急切辩解,“我没有不尊重何老师,我……”
我什么呢?
说没有不尊重,就是在狡辩。
从婚礼那天起,她就没把何欢当老师来尊重了,顶撞她、讽刺她、报复她,甚至羞辱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晏柠西还是她剧本里的局中人。明柚百口莫辩。
晏柠西揉揉她的脑袋,继续说道:“何老师生在一个传统的家庭,家里有兄妹二人,父母均在国企单位,她哥考了国家公.务员,嫂嫂也在体制内工作。作为家里的小女儿,在母亲查出患癌以前,她也是全家最宠爱的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你读高中那几年,在受到何老师格外的关注关心和照顾时,可有想过,课堂之外的她正在遭遇什么样的困苦?对内,她要日夜忧心母亲的病情,要行孝道;对外,她要为两个班一百多名学生的前途负责,要恪尽职守。”
说到这里,母亲患病的相似经历让晏柠西心酸哽咽,“你去过何老师的婚礼,见过高大挺拔却算不得俊朗帅气的新郎江彬。以何老师的条件,何愁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结婚对象?她想不想找?又有没有时间找?在期望她三十岁能嫁出去的家人面前,在病重的母亲面前,她连结婚都是在与时间赛跑。”
何欢跟江彬是经介绍认识的,从相亲到结婚,只用了五个月。
晏柠西那时还不知道明柚的存在。
只以为何欢是到了年纪,有她的考量,在精神需求与物质需求中优先选择了后者,同时也为了给母亲“冲喜”,为了不让母亲抱有遗憾,才匆忙将就地把自己嫁了。
如今再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在病危那一年,临终愿望也是想看到女儿成婚,她又该作何选择?
晏柠西只能庆幸,自己那时候还在上学。母亲即便再放心不下她的婚姻大事,也总不能要求她刚读研就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她理解何欢,但明柚不理解。
她所见到的明柚这段日子对何欢的“阴阳怪气”,多半是由于“求而不得”导致的“因爱生恨”。
帮助解除明柚与何欢之间的“芥蒂”,对她们三个都好。
“晏姐姐。”明柚倾身拥住眼眶已有泪光的人,“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不该对何老师耍性子,不该因为喜欢你,只想对你好,就忽视了何老师曾经对我的好。是我背义忘恩让她寒心了,我以后一定尊师重道,朝过夕改,不让你失望,也不让何老师失望,你相信我行吗?”
从上次在办公室被李老师有意点拨后,她就反思过了。
昨晚在酒店,她也想了很多。关于自己对何老师实施的幼稚可笑又劣迹斑斑的“报复”行为,关于自己对何老师的情感,过去的和现在的不同。
原来何欢瞒了她那么多事。原来在她享受着何欢的温柔时,何欢却在承受着无以复加的困苦。原来,有些人选择结婚不是因为多爱多幸福,而只是为了结婚。
晏柠西撑着她的双肩拉开些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明柚,人有多面,人心难测,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你批评教育得对,我会改正自己的不足,会学习体谅别人。”明柚在晏柠西的眼睛里也看到了哀戚与痛楚,“那你呢晏姐姐?你的家里人,你遇到的困苦,能跟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