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怜的小心肝,连我这个罪魁祸首都要替他掬一把同情之泪。
小虎来过两次电话,当时阿彪不在,我也没把这事告诉他。白天,阿彪有时外出有事,而我也不能无缘无故的跑到青楼去丢人现眼,也只好压马路来度日。
南京真的很小,一个月内竟然碰到了肖艺两次,其实这也只能说明一点——肖艺根本就是个闲人——换句话说就是跟我一样对社会没有贡献的造粪机。一次在阅江楼相遇,后来跟他一起喝着茶欣赏着长江的风景,突然让我想起了初中时三人在江边掏螃蟹的情景来,我跟他都笑了,很开心的那种。
五月末,天气宜人,适合出游。我就拉着阿彪跑到茅山去消磨时间。茅山向来香火旺盛,沿街算命看相卜卦的比比皆是。我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卖花占卜。花占卜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蛮新鲜的。
“怎么算?”我兴致勃勃的问着女孩。
“只要根据自己的生日然后挑出同日的花语就可以了。”
我掏出十元大洋递给女孩,管他阴历还是阳历,我两个都要了,分别取出8月15和9月21两张签。
阿彪一脸的惊奇,“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啊”,我傻眼了,这么巧?“你是8月15出生?”
“是啊。”他跟着补上一句,“阳历的。”
真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我俩都在淫乱的八月半出生,又在同一地方卖肉,然后又扯不清的搞在一起。
“这是按阳历来算的。”女孩好心的告诉我。
拆开8月15的那张签:8月15日向日葵(Sun Flower),花语:光辉。花占卜:您个性坚强,有自己的性格,常常被人误会是生性傲慢,其实您自知才能仍未发挥出来,有志难伸,郁闷在心里。如果您改一改自己的作风,平易近人一些,您的运气会好转一点。花箴言:想得到爱时,先要付出爱。
好像有点意思哦,我看看阿彪,笑意盈盈,接着拆开9月21日的,阿彪也凑过脑袋。9月21日秋水仙(Autumn Crocus)。花语:青春无悔。花占卜:您拥有一段光辉灿烂的青春时光,带点野性及反叛的行为,不愿成为随波逐流的潮流跟风者。您天性多疑,凡事必先经过认真考虑,才会付诸行动,加上您对人冷傲,总有患得患失的心态,尽管如此,您对青春仍然无悔。花箴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道理您应明白。
不会吧,这么准,我的青春时光何止是光辉灿烂,简直就是光芒万丈。得,这十块钱花的值。既然叫我赶快折枝,那我就得加紧行动,哈哈,我撇头看向阿彪,你惨了!
啧啧,好一个鸡鸭配,绝世好姻缘呐,老阎王没有解决的问题,月老他老人家到是想的周全:同时解决人间两大毒瘤。
高啊,实在是高!
既然我是有名的妖精,那我就勾引勾引再勾引,还怕他不上勾?阿彪,我来了!
“你发花痴哪?”阿彪给我一记,“口水都流下来了!”
八
六月中,唐公子河西的那块地基本上有了眉目,没想到才过两个多月唐公子和他那群太子党们就能手到擒来,果然厉害。照这情形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我跟唐公子之间的契约就该寿终正寝。
唐公子是巴不得尽快甩掉我这陀臭狗屎,好让他重新回到花的海洋粉的世界中,看把他憋的,偷偷摸摸总比不上正大光明来的爽。
我呢,当然也想早点自由了。玩也玩够,疯也疯够,越早脱身越好。不是说我胆小,而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那个唐公子谁还能惹的起呀?
还有,哪天得跟阿彪好好谈谈,咱俩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吧?容颜易老,皮肉易衰,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明白的。
说了这么久的唐公子,大伙儿对他的印象好像只停留在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身上,毫无建树的样子。其实,错了错了,大大的错了。说起唐公子的丰功伟业,南京城内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唐公子经手的标志性建筑在南京目前有两样:其一,南京的高架桥。南京的高架桥可以这么着来形容:就跟大便一样,一截一截,一段一段。SORRY,请原谅鄙人的粗俗不堪,不过,在下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来形容。正如广为流传的一句顺口溜:“东一段来,西一段,横一段来,竖一段,哪儿急了来一段,乡亲们哪,你们要还是不要?要是吧,那就这个十字路口再来一段。”
其二,紫金山碉堡。本以为在南京的最高峰上岿然屹立的圆筒形建筑是上任的市长所作所为,哎呀呀,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这竟然也是唐公子的杰作。至于唐公子为何能够在南京的脸面上涂鸦,其中的箴言就不得而知了。
还好,现任市长的第二把火就是——炮轰紫金山碉堡,解放南京城——上任的第二个月就宣布此碉堡非法。弹指间,紫金山碉堡就这么灰飞烟灭了。南京的老百姓们却懵了,只能眨巴眨巴眼,眨巴眨巴嘴:咋的说合法就合法,说非法就非法了呢?但就我而言,真想坐在碉堡废墟上嚎啕痛哭:八千多万哪,就算再让我做几十辈子的妓女也认了呀。可惜上帝他老人家耳背,听不到。
好在唐公子还干了件造福地方百姓的大事,算是为他子孙后代积了点阴德,至于他有没有子孙后代,那我可管不了这么多,在下又不是送子观音。
原因是这样的,唐氏太子党一族着手的河西地皮事件暂且让新市长的第三把火没能点着——据说第三把火就是要在玄武湖畔开辟一个露天万人游泳池。妈呀,南京市市长是不是疯了?玄武湖与火车站、中央门长途汽车站仅一路之隔,露天万人游泳池?这不是叫外地人一进南京就欣赏到金陵第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南京老少爷们一排边的袒胸露乳!南京人太热情了,竟然用这样的欢迎仪式!
幸好。幸好。
六月末,河西地皮基本搞定,就等着破土动工。为此,太子党们齐聚一堂,大搞庆功宴。
那日,唐公子电召:姜美人今晚青楼宴会厅一展风采。活活,终于轮到我这个下堂妇和唐公子说拜拜的时候了。
为了在分手前给唐公子留下最为娇美的一面,为了给青楼众姐妹留下千古流芳的风流佳话,我这个打算鞠三躬而进冷宫的姜贵妃非得精心打扮一番不可。
这个狮子头可以做成黄色扫把头,嗯,就跟街头霸王里的美国大兵一样,特神气。哎,对了,中间再分出一条沟来,不是更加引人注目?
夏天了,穿什么好呢?这件银色半透明的露脐紧身T恤不错,够眩!哎呀,两个奶头若隐若现的多不好,我现在可是阿彪的人了,怎么能够露两点呢?真是羞死人了!算了,用红色贴纸剪两朵梅花粘上去吧。嗯,效果还真是不一般嘞!
套上黑色低腰大摆喇叭裤,配上红色嬉皮士尖头皮鞋,涂上紫色唇膏,抹上青色眼影,哦赛,这个人是我么?简直太漂亮了!漂亮的恐怕连生我的老娘都不认识了!
不对,好像还少了点韵味!立即取出鲜红的唇线笔在眉心间勾出一朵娇艳的荷花,啧啧,太完美无缺了!
唐公子,青楼众家兄弟姐妹们,你们可要等好了,我姜美人来啰!
在夜色掩映下,我成功潜入青楼。重新来到久违的故地,站在灯光闪闪的主体大楼前,突然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可亲可爱的青楼啊,过了今夜,我跟你之间就要永远的说GOODBYE!
“啧啧!这个人是谁呀?!”芳姐携着阴子出现在我的身旁,她那鬼哭狼嚎就怕别人认不出我似的。
“是呀,我当青楼今晚竟然有天仙下凡了呢!”阴子也跟着在旁边一唱一和。
“芳姐,还有你,阴子!你们两个就别假了哦!”我扫一眼芳姐,拍一下阴子,“我就算化成灰,也逃不出你们两个的火眼睛睛啊!”
“我说小斌啊,”芳姐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打量着我的无穷魅力,“你今天穿的这么耀眼,打算争青楼的红牌呐?”
“哈哈!”我大笑一声,“哪能呢?有芳姐在,我也只能算个小角色啊!”放在阴子身上的手用力捏了他两下,“这不是要当下堂妇了,还不得穿的体面点,好给咱三人争争光呢!”阴子啊,唐公子就要是自由身了,你的大好机会来了,可别说我不够朋友,没有透露消息给你哦!
芳姐阴子跟着大笑开来,随后,各怀鬼胎的三人手牵着手的步入宴会厅。
这是个什么世道?达尔文的进化理论概括一切:适者生存!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各有一套生存本领。在这种社会中,人人总要有一招半式去站稳自己的脚跟。芳姐、阴子既然都是出卖色相生存,当然各有各的招,如果碰到了利益纷争,那才不管什么友谊同好,金钱至上才是真理!
我的出现果然轰动了全场,那些个达官贵人,男男女女们的眼珠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差点就要脱框而出,整个会场从人声鼎沸坠入鸦雀无声整整有三十秒钟!三十秒之后,才又开始活跃起来,据我估计他们全部都是在热烈吹捧追逐着我的衣着造型。
咯咯,这就是我要的!大家可一定要记住哦,区区就是青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花瓶CC男——姜斌,姜美人,唐公子的后宫第一宠:姜娘娘!
庆功宴上,人人春风满面。金主们喜的事自不必说,花瓶们喜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三杯两盏下肚,各人都豪情勃发,纵情的载歌载舞。
除了一开场的惊艳,半场过后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到我,区区在下不过是个过期的牛奶也只能晾到一边发酵去了。顺手掂起一杯法国干红,瞥到唐公子正和一群鸭崽子们调情。人不风流枉少年哪!
起身走出宴会厅,屋外霓虹闪闪,我是否在醉生梦死?透过酒杯想看看霓虹在红酒下的折射,一张巨大的脸无期然的印在上面。我惊呼一声,酒杯哐啷落地。
这才看到丁公子那久违的靓影。
他笑的有些邪恶,一把揪住我那薄如蝉翼的上衣往墙上一抵。
平时倒是没大注意到丁公子,没想到他倒有些蛮力,个头也不小,应该和阿彪差不多。去去去,妈的,又想起这个烂人,一想到他今晚不知又和哪个女人鬼混就他妈一肚子酸水。自己都酸出胃病了,偏偏还成天在他面前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贱,真他妈贱!”我喃喃自语。
一个巴掌甩的我满天星光灿烂:“你小B骂谁呢!”丁公子双眼冒火,恶声恶气。
我不语,只是一味的微笑着看他,因为我觉得他莫名其妙,而我也遭着莫名其妙的罪,却不能也不敢反抗。
丁小勇被我盯的恼羞成怒,捏着我的下巴:“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怎么可能会认识你?你们是不是上过床?”
从他急切的探悉中,我豁然明白,丁小勇是个可怜的人,可却不是个让人怜悯的可怜人。我妩媚的看着眼前的凶神恶煞,“他曾经是我的恩客。”更不怕死的娇笑起来,顺便打了个秀气的酒阁,“他的身体那么的白皙,他的眼神那么的深邃,他的动作那么的轻柔。”我闭上了眼睛,满脸的陶醉,“我是那么的幸福,那么放心的就给了他。他还说会永远永远的爱我。”
“狗日的,我要杀了你。”丁小勇瞬时陷入疯狂中,掐住我的脖子,揪住我的头发往墙上猛撞。
不会吧,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有来得及跟阿彪说。。。。。。
“妈的,你竟敢动他!”远处飘来一声暴喝,接下来一连串砰砰砰的声音解救了我。
我瘫跪在地上不停的咳嗽,泪眼迷蒙的看着扭打的两人。
阿彪!
阿彪仿佛嗜血的猛虎,拼了命的攻击对方,也不管丁小勇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两头发了疯的野兽不停的相互撕斗。
“不要,不要,阿彪,我求你了!”我嘶哑着声音,企图唤醒他一点点的理智。我们只不过是些垃圾,社会最底层挣扎的奴隶,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可是任凭我的哭喊,却毫无用处,他们俩都杀红了眼。
逐渐有人围观过来,丁小勇乘机挣脱了阿彪,一个箭步冲过来,对着我的脑袋就是一脚。同时也听到丁小勇的一声惨叫。
头疼的厉害,好像有很多小人在脑袋里敲锣打鼓。勉强的睁开眼,我这是在哪?阿彪呢?转眼看到的竟是唐公子!
唐一凡看到我醒来,打了个手机,不一会有人过来给我检查身体量体温,最后在我瘦骨伶仃的胳膊上扎了一针。
现在我是个什么样子?凌乱的扫把头,猪头一样的脸,脏兮兮的奇装异服,没了道具我怎么去演?于是,我冲着唐公子俫开血盆大口呆笑的跟二百五一样,希望他以为我脑袋被踢成了白痴。
唐一凡坐在我的跟前,拍着我的脸蛋,眼里满含着愤怒的笑意:“别再把我当傻瓜,你未免看轻了我。”
我没好气的收起白痴笑容,“这里是哪?”沙沙的声音,我最原始的音质。
唐一凡不答反问:“我在想,三个月来,我是不是被一个粉墨登场的演员给耍了?”
“喔?”我迎视他,“谁耍了谁?你们公子哥的游戏中不就缺个像我这样的小丑?你们看中我的妖里妖气,我看中你的酬金,如此而以。”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的你与众不同,不过你很狡猾。”唐公子贴向我的脸添了一口。
一脸的口水,我浑身鸡皮乱跳舞。不动声色的用手托着脑袋,顺便擦干口水,于是就干干的媚笑:“唐少爷,这话怎么讲?我既没有本事骗你的钱,也没本事骗你的色,我只不过是贱货一个。狡猾,你未免太抬举我这种人了!”
“少给我罗嗦,也不想想你这个做鸭的本分!”唐一凡挑挑眉,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之前的盼儿厅和宝钗苑中我已经领教过了。
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忽如其来的心慌,却装作无所谓的撒口:“您吩咐下来的事,我可是一丝不苟的给您完成了。钱货两清,你有损失吗?再说,过了昨晚,我俩可是真的毫无瓜葛了!”
“毫无瓜葛?”唐一凡轻笑一声,倾过身子摸向我的脸,“你的魅力可真是无穷,那小子对你可谓是死心塌地。”他眯着眼,细长的眼缝中满是威胁的光芒,“连我的人,他也敢动!”
我倒吸一口气,突然想到唐一凡的姐夫是市公安泰斗,如果他就此乘火打劫,那我怎么对的起阿彪?!
“是我去招惹他的,与他无关。”我定定的看着唐一凡,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和阿彪都是毫无遮蔽的虫子。
“你们俩还真是心心相通哪,”唐一凡不耐的撇下我,“你在这好好养着,可不要打什么主意。”
唐公子说的对,跟本不需要去打什么主意。这恐怕是他的私人别墅,门被锁上,门外有两个彪形大汉把守。没有电话,我身边的一切全被搜走,就算是我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我被监禁了,哈哈,在这个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文明年代,我被监禁了。
我知道唐公子要我先低头,乞求他的宽恕。如果我孑身一人,倒也无所谓,耗就耗着;要么主动投怀送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阿彪呢?姓唐的如果动了什么手脚,阿彪哐裆入狱后,万一在大牢里被人整死?
恐惧在一点一点吞噬着我。
傍晚,唐公子大摇大摆的在我面前出现。
“你说吧,要我怎样?”我了无生趣的看着黯淡的窗外,毫无斗志。因为我一无所有,有的只是这身臭皮囊——为了阿彪,或许还有点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