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第八章
这日素还真有事外出,只留下素续缘与屈世途留在云尘盦,屈世途正在凉亭里悠閒地泡茶,见有人到来,走出一观後,整个人直直地愣在原地。
「蜀...蜀道行啊......你怎会弄成这副模样?」由於伤在要害,鲜血如水泉般涌出,染红了蜀道行整身的衣袍,活像个血人似的,也难怪屈世途会被吓得不轻。
「屈世途,麻烦请素还真救人。」桐文剑儒心急如焚,实在不想听他废话太多。
「素还真刚好出门了,不过,里头还有一个真神仙在。」屈世途向内扯开嗓门大喊:「续缘啊~~~快出来救人啊~~~」
「啊?前辈?」素续缘一见,也是十分惊讶,再见到後方的两条人影-聂求刑与柳湘音,心、更是不由自主地痛了起来。
「素续缘,内室在哪里?」桐文剑儒问道。
「随我来。」
屈世途见人皆已散尽,开始碎碎叨念:「蜀道行怎会弄成这个样子啊...素还真又不知何时会回来.........真害......啊!对了...桐文剑儒什麽时候就会开口说话了啊?」
─────────
经过数个钟头後......
「爹亲...他没事吧?」柳湘音一直闻到浓厚的血腥味,无奈目不能视,忧心不已。
「放心吧,素续缘已为他包扎治疗,相信应无大碍。」聂求刑看到素续缘对他打了个手势,转而对柳湘音道:「我们先出去,别打扰你爹亲休息。」
「嗯。」
等他们两人一踏出去,素续缘面色凝重地对桐文剑儒道:「我虽已为他清理伤口,做好止血包扎,利刃太过深入,我不敢冒然拔出,否则前辈......」
「吾知晓。」不等素续缘说完,桐文剑儒蹙起双眉,注视著蜀道行。
「唯今之计,只能等爹亲回来再做打算。」
「嗯。」
过了不久,素还真终於回到云尘盦,在门口就听得屈世途讲的口沫横飞,他想自己还是亲身一观的好,於是不再理会屈世途,一脚踏入内室房门。
「爹亲!」
「续缘,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嗯。」素续缘乖巧的离开後,素还真这才转入正题。
「桐文剑儒...」素还真开口的第一句话,竟不是蜀道行。
桐文剑儒看向素还真,自嘲一笑:「可笑,吾竟然会被人利用!」
「你没错。」蜀道行虽闭目休息,却没有完全地入睡,他握紧桐文剑儒的手不肯放开。
桐文剑儒一听,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问道:「那现在该怎麽办?」
「请剑儒提起全部的真气护住蜀道行的功体,由素某为他拔刀。」
「嗯。」
拔刀过程中,由聂求刑在一旁护持,素续缘准备一锅热水在旁边等候,整个过程非常顺利,只是这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仍是使得蜀道行冷汗直流,但他毫不吭声。
「前辈,你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完毕,请好好休息吧。」素续缘拧乾毛巾,端著已被鲜血染红的水走了出去。
桐文剑儒见状,也要跟著出去,以免打扰了蜀道行的休息,脚步抬起,却被拉住衣袖。
「蜀道行?」桐文剑儒转身看向阻力来源,蜀道行正躺在床上,对他虚弱地一笑:「留下来陪吾吧。」
「好。」说什麽都是病人最大,桐文剑儒顺从地在床沿边坐下来,蜀道行转而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让人难已置信他正受著重伤,就这样,即使入睡了仍然不肯放开。桐文剑儒轻轻叹了口气,帮他将锦被盖 好。
这夜,桐文剑儒一直坐在床沿边没有离开,到了半夜三更,他的体力也已到达极限,一波又一波的睡意袭来,桐文剑儒就这样直接用手肘撑著床板睡了起来。
翌日早晨,蜀道行缓缓醒来,见一旁的桐文剑儒就这样睡著了,担心他受寒,於是强忍著伤口疼痛将棉被盖至桐文剑儒的身上。
「前辈......」素续缘这时恰巧开门,为蜀道行送来早膳。
蜀道行立即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後低下头来继续轻抚著桐文剑儒柔软的发丝。
素续缘知晓自己打扰了两人相处的时光,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把早膳放在桌上後,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
由於蜀道行身受重伤,聂求形无法拒绝柳湘音想照顾父亲的要求,於是也在云尘盦留了下来,素续缘倒也放开了心,这时候有人保护前辈也是件好事吧。
某日午後,桐文剑儒一人在云尘盦後山的凉亭中,注视著远方美景,而後垂下眼帘沉思著,他被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是你。」蜀道行的女儿柳湘音,是不小心迷路到这儿的吗?
「抱歉...我看不见...不知这里有人...」聂求刑恰好外出,而蜀道行也已入睡休息了,她一人闷得发慌想四处走走,却不知自己走到哪儿了。
「无妨。」桐文剑儒走下阶梯,将柳湘音牵引至凉心里的石椅中坐著。
「多谢...」柳湘音略感不好意思地道了谢,她感觉桐文剑儒起步欲走,赶紧出声:「那个......」
「还有事吗?」
「你...是桐文剑儒对吗?」
「是。」柳湘音乍然问起,桐文剑儒瞬间警戒心四起。
「我听过娘亲提起你的名字。」虽然是小时候的事了,但她仍记得非常清楚。
「凡夫俗子之名,不值一提。」一谈起柳湘音,桐文剑儒就会忆起当初蜀道行是如何的背叛他、欺骗他,使得自己心情起伏不定。
「其实娘亲与爹亲并没有你想像的这麽坏的!」柳湘音因柳千韵常对她提起爹亲的好友桐文剑儒对他俩有很深的误会,致使爹亲对娘亲无法谅解,才会离家数载未回,如今她遇到桐文剑儒了,说什麽也要解 开他们之间的误会。
「呵,是不是,不是由汝就能论定的。」
「娘亲只是希望一家人能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并没有逼你离开呀!」
「汝真是爱说笑...哈!」天真无知的小女孩!桐文剑儒冷笑一声,遂起身离开。
柳湘音听见离开的脚步声,急忙叫唤道:「请留步......」
桐文剑儒把脸一板,毫不理会她迳自离去,因柳湘音的提起,使他忆起了过往────
『桐文......今日千韵邀吾俩去她居住的地方用晚饭,一尝她的厨艺,你的意愿如何?』蜀道行来到桐文剑儒常去的那颗大树下,果然见到他在树下乘凉,闭目休憩。
『嗯...汝想去,吾当然奉陪。』桐文剑儒仍旧倚在树干旁,维持著这个舒服的姿势,淡淡地答道。
『好,走吧。』蜀道行真想趁他阖眼的时候,偷吻那清秀雅丽的容颜,最近他对他的欲望愈来愈深,但-他仍克制了下来。
五个半月後──
『呜呜呜......』
武林西北方柳家庄里,断断续续地传出女子的哭声,以及老人的怒骂声接连不断。
『蜀道行,吾的女儿已怀胎五月,你说该如何?!』
『吾...这、怎有可能!』那晚至柳家庄用膳,他与桐文的客房左右相邻,半夜三更蜀道行骤然醒来,额头上滚下斗大的汗珠,连连喘气不已,他还未发现自己的异状,後来敲门声便响起,接著桐文就进入房 内,然後把手搭在他的肩...接著向下移动......拉开衣服......
那晚过後,蜀道行见桐文剑儒不再提起此事,就把那晚当作是一个难忘的回忆。
五个月後,他与桐文剑儒却突然被怒气冲天的柳千韵之父召至柳家庄,说是柳千韵怀孕,要他负责。
『家丑吾也不想外扬,那日晚宴你趁半夜三更潜入小女房里,接下来发生什麽事你应该很清楚......』语毕,老者叹了口气,接著道:『你是武痴的得意门生,人才武学皆是上品,虽已知你与小女已私定终生 ,吾也绝对不会阻挠,实不必使出此种手段......』
『伯父!』事情怎会如此?怎有可能!正当蜀道行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声冷笑打破大厅上的沉默气氛。
『原来事实是如此啊!那身为蜀道行好友的吾,也真替他高兴了,伯父。』桐文剑儒不再正视著蜀道行,全身散发著刺人的寒意。
『桐文......吾......』蜀道行急著想辨解,却被老者出言插话:『好吧...择期不如撞日,那婚期就定在後天好了。』
桐文剑儒不禁忿然地甩袖就走,蜀道行不方便直接追出去,只好先应允再迅速回去找师尊武痴商量。
蜀道行将此事告知武痴後,武痴捋著长须,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师尊?』
『徒儿啊!想不到竟有女为你如此,连自己的名节也不在乎了。』武痴有意无意地调侃著自己最疼爱的徒弟。
『何意呢?』蜀道行不解,疑惑地问道。
『徒儿......其实你......一颗心全系在桐文剑儒身上了,是吗?』武痴突然出其不意地问道,让蜀道行整个人愣住了。
『师尊...吾......』
蜀道行正欲开口辩解,武痴却全然不给他插会的机会,朗声道:「连为师都能瞧出一点端倪了,更何况是对你投入全心全意的柳千韵呢?」
『师尊,可是徒儿并不想娶她为妻!』这正是蜀道行目前最大的难题。
『事实已成,此时若你拒绝迎娶她,恐怕柳千韵的名节就不保了,一个姑娘家的终生幸福也就此断送!徒儿,为师认为桐文剑儒方面,尚有转寰的馀地,端看你的诚意有多少了。』
『好吧!』蜀道行十分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
至那天至大喜之日的这段时间,蜀道行一直找不到桐文剑儒向他解释,只好先迎娶柳千韵。柳家只有柳千韵一个女儿,因此蜀道行被柳父要求入赘,孩儿要冠母姓,蜀道行也答应了,毕竟只有桐文剑儒的事 才能让他在意而已。
自此之後蜀道行就在柳家庄住了下来,他每日都去寻找桐文剑儒,最後皆是失望而回,柳千韵见状,也是心痛万分,她仍然得不到蜀道行的心。
就这样慢慢过了几年,小儿子柳无色出生,不知怎的,蜀道行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在他五岁的时候就为他讲授侠之道,并开始传授他武痴绝学。一日,蜀道行带著柳无色到山林中练习刀法,柳无色因为口渴 ,蜀道行只好嘱咐他不可乱跑,他去去就回,结果这时天空开始打雷,柳无色非常害怕,便开始在树林里跑跑撞撞,哭著要找爹亲。
蜀道行赶回来之後,因找不到柳无色的踪影,也显得异常焦急,完全乱了方寸,疯狂地寻找。
『无色!无色!你在哪里!』
大雨下得凌厉,彻底掩盖了蜀道行的声音。
『爹亲...呜呜...无色好怕...你到底在哪里......呜呜......』柳无色走累了,站在一颗大树旁,不停地哭哭啼啼。
忽地天空白光一闪,一道落雷紧接而下,不偏不倚地打中柳无色身旁的树木,树木断裂,直直地往柳无色的头上掉落下来。
『小心!』一道蓝色人影飞快地掠过,将柳无色救离了险境。
柳无色看到那根树木就打在自己刚刚站的位置上,吓得不轻,又开始啼哭了。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麽哭?』一道清亮的嗓音由上方传出,柳无色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一个陌生人抱著,他好奇地抬头一看,这一看竟使得他的小脸浮上红晕。
他没有看过除了母亲、姐姐外还要漂亮的人,抱住自己的人绝对是第一个。
见柳无色停止哭泣,征征地看著自己,桐文剑儒放下柳无色,展颜一笑,道:『雨停了,吾带汝去找汝父亲可好?』
『嗯。』柳无色乖乖地让桐文剑儒牵著小手,两人在树林里走著,不久後,桐文剑儒停步转身对柳无色道:「汝的爹亲就在前面,快去吧。」
『啊?请问恩公大名......无色往後定当图报。』柳无色紧握双拳,十分认真道。
『呵呵...吾的名字不足挂齿,想不到汝年纪这麽轻就如此懂事。』桐文剑儒露出笑容,摸著柳无色柔软的黄发,看来他也十分喜欢柳无色。
『是爹亲教我的!做人就是要感恩图报啊!』讲到自己的父亲,柳无色显得十分得意,他的父亲英俊潇洒,武功又是一等一的好,可让其他人羡慕地不得了呢!
孰知,桐文剑儒一闻言,笑容瞬间敛了起来,柳无色发现异状,单纯地问道:『你怎麽了?』
『没事...』桐文剑儒不自在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赶紧去找汝爹亲吧!他一定很著急。』
『嗯。』柳无色原本要走,又好像想到什麽似的,又赶紧跑回桐文剑儒的前方,问道:『以後还能再见到你吗?』
桐文剑儒本想一口回绝,今日恰巧救了柳无色只是个意外,他不想与蜀道行再有任何牵连,但是──见到柳无色一副快哭了的模样,实在於心不忍,他不得已之下只好道:『好...但汝要答应吾一件事......不 能告诉任何人有关吾之事......否则汝就永远见不到吾了。』
『好!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听见应允,柳无色立即换上一副开心的笑颜,桐文剑儒紧接著叮嘱道:「连汝的父亲也不能说。」
『我绝对会守口如瓶的。』
见柳无色的已经离开,桐文剑儒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跳跃消失在树林之中。
──────
从此之後,柳无色每天都一人独自来到这个山林找桐文剑儒,蜀道行认为也该让柳无色学习独立,也就放任他一人出门,但日子一久,蜀道行发现了柳无色的衣服上有些微的靛蓝色发丝,这个颜色──是他 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啊!於是他马上来到柳无色的房间,轻轻摇醒熟睡中的柳无色询问这是怎麽回事,柳无色一副想睡的样子,可是父亲又不断地问他事情让他不敢睡著,怕明天一早会遭到更严厉的训练,把 与桐文剑儒的约定抛在脑後,脱口而出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有什麽特徵吗?』
『头发是靛蓝色的......容貌清秀俊丽......比娘亲和姐姐还漂亮......眉间有一颗朱砂痣......背後背著一把长长的剑......』说到这里,柳无色实在按捺不住睡意,倒头就睡。
『是他了!』蜀道行的心情异常激动,终於能再见到他了吗......轻柔地替柳无色拉上棉被,他决定明日就跟踪柳无色前往山林。
下午,柳无色将蜀道行交待的功课做完後,跑跑跳跳地前往山林找桐文剑儒。柳无色来到他们约定的地方,过了不久後,清亮的诗号伴随著一素色装扮的俊秀男子缓缓落下:『桐阴月帘栖凤客,西风鸣人睡 ;更翻凄凉乐府曲,醉里挑撜卧剑人,到底意难遂。』
『恩公!』柳无色开心地跑向前去抱住桐文剑儒,桐文剑儒也温柔地回抱著他,轻斥道:『吾不是说不准再叫吾恩公了吗?』
『可是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柳无色扁扁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吧。』桐文剑儒见他这模样,也生不起气来,只得由他去了。
『桐文!』一见到心爱人儿的身影,蜀道行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忽地从树林上方跃下,紧紧注视的那许久不见的容颜。
『啊?!』桐文剑儒丝毫没料到这时刻竟会再见蜀道行,一脸愕然。
『爹亲?』柳无色也不明白父亲为什麽会在这里出现。
『桐文......这是误会啊!为什麽你不听吾解释呢?为什麽要躲避吾?!』蜀道行急著向桐文剑儒解释。
『啊......』闻言,桐文剑儒立即毫不留情地反击道:『误会?!那他呢?他是怎麽回事?』桐文剑儒似笑非笑地看著蜀道行,又低头看著身旁的柳无色。
『说来话长,你先冷静下来听吾解释......』
『不用!』桐文剑儒不想再听,打断蜀道行的未竟之语:『吾不会打扰汝幸福的生活,同样的,吾也不希望汝干涉吾的生活。』
『桐文......你......』
『汝再不走...』桐文剑儒抽出背後长剑,指著柳无色的颈项:『吾就一剑杀了他!』
『爹亲......』小小的柳无色不知该如何是好,急的都快哭了出来。
『好......吾答应你就是。』蜀道行百般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见蜀道行的背影渐渐消失,桐文剑儒才收起剑,放开柳无色。
『恩公...恩公......你不要哭呀!』
听见柳无色的声音,桐文剑儒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一道滚烫的液体滑落,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