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也是,快走吧!找到城镇再好好休息。」
一马一驴起先是并肩而行,一刻後,驴子落後了几十尺,一个时辰後,驴子不见了,原来急切向前行的晓方这才惊觉蓝一鸿居然没有跟上,一回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蓝一鸿的踪迹,这吓得晓方即刻勒马回头,往原路寻去。
「蓝一鸿,你在哪里?蓝一鸿!」程晓方边喊边找,声音里透著焦急关切而不自觉。
他不会丢下他了吧?晓方糟糕的想,不会的,他巴不得整天黏在我身边,怎会丢下他,不会的!
那他人呢?怎麽不说一声就不见了?
别吓我呀!不会是出了什麽事了吧!难道是昨天的马贼?
不是!晓方很快推翻自己的臆测,因为他看到蓝一鸿骑的驴子了,驴子在草丛边啃著草,而蓝一鸿则俯趴在草丛里。
天呀!
「蓝一鸿!」晓方跳下马,想也不想地赶快把人捞起,蓝一鸿状似昏迷,怎麽叫也没有回应。
好烫!就算从小到大完全没有照顾过人只被别人照顾过的程家大少也知道蓝一鸿这徵状叫做发烧发热了,然後要是放任不管,人的脑子就会给烧坏掉烧死掉。
「蓝一鸿,你醒醒!」用力摇晃著蓝一鸿,内心慌乱了起来,程晓方何时遇过这等情形,他该怎麽办才好?
14
距离被摇到口吐白沫真正翻肚的前一刻,蓝一鸿总算发出微弱的回应,就那麽轻微的『呜』一声,终於让程晓方冷静下来。
对!生病就要找大夫!
秉持著这惟一知道的真理,程晓方不知从哪儿打来的力气硬是把蓝一鸿重重的身子搬上马背,拉好缰绳,稳住病人的身子,然後『驾』地夹紧马肚,往蓝一鸿先前指示的路线驰骋而去。
太好了,是官道,程晓方总算看到几个人了,再往前行,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城镇,程晓方内心大喜,慌张著急的心情跟著稳定下来,赶紧觅了间客栈,先把蓝一鸿安顿下来才要紧。
「两位客倌好,请问您们要用餐还是住住住...宿!·」
趴在柜枱上等著生意上门的小二,一看到两条人影进来马上热络地迎上前,可定眼一看这两位客人差点吓得双腿打颤,一人似乎昏了,全靠另一位文弱的公子哥撑著,而这位公子哥上的衣服上全是血,店小二脑里开始浮想连篇,不会是这公子杀了这人吧?真是太可怕了!
「小二!店小二!」晓方大喊,知道自己这副诡异模样肯定引人误会,赶紧把吓得走神的小二唤醒解释道:「我们在十里坡遇上马贼,我的同伴受伤了,可否帮我们请个大夫,顺便买几套乾净质料好点的衣衫,再送两桶热水进房来。」
程晓方掏出张银票看也不看就塞给小二,小二一摊──一百两,又吓得恍神,直到晓方嚷嚷道:「小二,最好的房间哪间呀!还不快带路。」店小二才回过神,丝毫不敢怠慢,有钱是大爷嘛~客人可是咱们的衣食父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
小二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全张罗好,数套乾净的衣服正摆在桌上,两个大桶子满是温热的水,大夫也来看过蓝一鸿,开了药方子,趁著小二去抓药煎药的时间,程晓方迫不及待地换下满是血污的脏衣,跳进桶子里好好搓洗一番,氤氲雾气弥漫,绷紧的神经松驰下来,他今天可真是差点被蓝一鸿吓死。
好好一个人突然病成这副模样,程晓方今日大开眼戒,明了何谓兵败如山倒,再健壮的人一病也会弱得不堪一击。
思索原因,程晓方扁扁嘴,硬是不想承认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可埋在内心底层那一点点冒出头的情绪扰得晓方不得不正视问题。
「真是的,我哪知道这家伙这麽弱禁不起玩。」搓好了身体,晓方换到第二桶乾净的水里舒服地泡著,脑袋仍继续想著。
好嘛好嘛~~他内疚了行吧!
转眼一瞥在床上兀自昏沈的蓝一鸿,晓方烦躁地哼了一声,他可不想弄出人命呀!要是蓝一鸿真让自己害得翘辫子了,爹娘要晓得,自己肯定会挨一顿骂。
他不想,於是,晓方只好认命地接受现实,他得负责把蓝一鸿给照顾到好起来为止。
起身穿上新买的衣裳,虽不是自己惯穿的质料,但触感也挺好的。手臂上的伤口已在方才请大夫处理过,程晓方把自己整装完毕才盯著蓝一鸿瞧。
蓝一鸿也是一身脏污,程晓方看了就不想靠近,真难以想像自己一路上还半扶半背著他,他真想把蓝一鸿就这样丢著,丢到发霉算了。
唉,打算等会儿请小二帮蓝一鸿打理,可一转身,晓方想到蓝一鸿赤身裸体的模样,内心就心虚起来,上面有他留下的情事痕迹呀!不行!不能被店小二看去。
不知是怕被小二看出自己做的坏事?还是不想蓝一鸿光裸的身子被外人看见?晓方止住心思,挽起袖子,他要做一件自小从未做过的事。
──帮别人换衣服。
「噢,怎麽这麽重,怎麽这麽困难!蓝一鸿,你给我醒醒!」程晓方不知是怎麽换的,本来趴在他胸前的蓝一鸿很顺利地让他剥下两支袖子,可现在却压在晓方身上,一动也不动的。
晓方喘著气,他现在了解原来帮人换衣服是件如此累人的工作,晓方有点同情早晨来伺候他洗潄更衣的小绿了,可自己是很配合的,哪里像蓝一鸿一动也不动,叫他抬手不抬手,叫他转身不转身的,这样怎能换嘛。
晓方原本推拒的双手累了,找个舒服的姿式休息一下,双手轻轻地环上蓝一鸿的背,光滑的皮肤一点也不像想像中那麽粗糙,晓方原以为像这样粗枝大叶的男人皮肤大概粗得可以磨豆子,没想到蓝一鸿看起来黝黑的皮肤会这麽紧致有弹性。
晓方著了魔般抚摸著,感觉还真不错,只是好烫。
烫!晓方刚意识到他抱著一位病人,敲门声传了进来:「客倌,药煎好了。」
晓方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硬是从蓝一鸿身下钻出,然後拉起被子,把蓝一鸿裹好,动作一气呵成快速无比。
「你放著就好,晚饭再麻烦小二送上来了。」
「没问题的,爷,请好好休息。」
点点头,看著小二恭敬地关上门离去,晓方的视线落在药汤上,又是一个难题。
怎麽喂呀?
眉毛先是抿成一条线,然後往中间皱了起来,程晓方盯了盯蓝一鸿,然後再转头看了看桌上的汤药,再盯著蓝一鸿,再看著汤药,如此重覆数次後,晓方闭上眼往前踏了一步。
15
「你醒啦?」
「......晓...方?...」
蓝一鸿睁开迷迷糊糊的眼,想确认一下眼前这个有点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人。
晓方的脸上有著担心、惊喜、忧虑,以往几乎看不到的表情现下居然揉在一起,这教蓝一鸿怎不觉得陌生。
这样的表情,是因为我吗?蓝一鸿不禁梦想著,如果是那该有多好呀!
「你总算醒了,我还在想你要是再睡下去,我看我就要一个人先走了。」
「晓方......」说不出抱怨的话,只能叫著对方的名字,晓方竟然要扔下他一个人,蓝一鸿心底掠过一丝凉意,眉间微微皱了皱,但一转念直觉得幸好他现在醒了。
「饿不饿?正巧我也要吃晚饭,我叫小二帮你熬些粥,等下一起吃吧!」
咦?怪怪的......
蓝一鸿眨了眨眼,如果可以,他好想捏捏眼前那张脸,那张晓方的脸,那真的是晓方吗?
「晓方...你怎麽突然...对我这麽好呀?......」害我真有点不习惯,蓝一鸿暗想,晓方本来就是个好人,只是不温柔而已。
「哪有,我不就是这个样的。」直觉地反驳,程晓方快快地转过身,脸庞默默地红了一下,「你先等著,我下去吩咐一下就上来。」
真的,晓方真的好怪!搔搔头,蓝一鸿抬头打量四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晓方,咦咦!我怎麽不认识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谁的呀?
蓝一鸿无比纳闷,怎麽睡了一觉世界就变了?
蓝一鸿正喝著热腾腾的粥,他觉得粥很热,所以喝下去身体烫烫的。
不过,实际上应该是因为晓方一直盯著他瞧,导致他不好意思而发烫。
晓方真的对他好好,从他一醒来就对他嘘寒问暖,害他不知要跟晓方说些什麽好,结果两人就各自无言地边用餐边对看。
突地,『啪』的一声,吓得蓝一鸿左右张望,怎麽了?
原来是晓方将筷子一放,拍在桌面上的声音。
「...你的身体还好吗?...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晓方僵硬地问道,果然还是不习惯说这类关怀别人的话语。
蓝一鸿一听笑嘻嘻,马上精神百倍起来,「没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躺了这麽久,都好了。」蓝一鸿很开心,虽然身体还有点不舒服,但他知道晓方在关心他,而且弄清他住的地方後,蓝一鸿才知道自己居然昏睡了一天一夜,这段时间全是晓方在照顾他,晓方真的对他好好。
「那就好,那麽明天我们就该上路了,生意上的事情不能耽搁。」
「喔喔。」蓝一鸿用力点著头,他知道他生病害晓方浪费了时间,想说声对不起,可又觉得另一句话来得更合适,於是蓝一鸿诚心地对晓方道:「晓方,谢谢你。」
晓方轻轻「嗯」了一声,也许不知作何表情,只见他又继续拿起筷子用餐。
两人默默地吃完,晓方起身道:「吃完就放著,等会小二会上来收拾,如果没事,那麽你就早点休息,明天好出发了。」
「好,我知道了。」蓝一鸿恋恋不舍地瞅著晓方掩门离去,想也是,晓方是个贵公子,怎会和他睡在同一间。
小二如言上来收拾,临走前还端来一碗汤药。
「这位爷,药要趁热喝,不然凉了就苦罗!」
「药?」
「是呀!就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小爷特地吩咐的。」小二发挥畅谈的本领道:「哎哟,瞧我给忘了,爷你刚才才醒来的,怪不得呀,爷不知道你自己病了吗?那位小爷帮你请了大夫,而且还叫小的买了些补品,看样子你都是在睡著时吃进肚的,可惜喔,人蔘炖鸡、银耳雪莲、还有那什麽灵芝的,那位小爷眼都不眨一下就叫小的买去煮,要知道那味道可香得跟什麽似的,小的八辈子都没吃过呐,光闻一下口水就流了满地,这碗药汤也是呢,我可精心熬了很久,补的很,一口都没少,这位爷,你就快点喝吧!我好下去了。」小二猛地想起自己的工作,赶紧话止下楼去了,免得等下挨掌柜的骂。
蓝一鸿听了这麽一长串的话著实消化了好久,等他弄懂,那碗药已经有点微凉了。
不过他很快地把它喝完,大口大口地喝,可是喝完了,内心那股小小的震荡仍旧在,他无法平复大力咚咚跳的心也说不清是对晓方的感谢还是更加地喜爱了,他只晓得,只要他活著他一点也不想离开程晓方。
睡到半夜,蓝一鸿惊觉有人进了房间,全身警戒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静静等著这位不速之客的下步举动。
小偷?
蓝一鸿暗叹这小偷真笨,他身无分文哪有东西给他偷,白跑一趟了。等了许久,没有翻箱倒柜的声音,小偷还是一直站在门边,蓝一鸿心底狐疑起来,难道......
「...晓方?...是你吗?...」蓝一鸿不确定地轻轻喊道,果然,门边的那人一震颤,朝他移动脚步。
怎麽回事?晓方半夜跑来我房里做什麽?该不会是夜里做恶梦了吧?
正欲问出心里疑惑,晓方的动作比他快得多,他揽住了蓝一鸿就是往床上压去,两人纷纷倒卧进被褥里。
蓝一鸿的心快速跳盪,他知道待会要发生的一切,顺从地、安静地,尽量放松自己,他其实很喜欢与晓方耳鬓厮磨,撇去那不适的疼痛,如此与自己心爱的人贴近结合,是他想也不敢想的景象,那种肌肤相触的甜蜜,足以让蓝一鸿不计一切地沈醉其中。
『晓方,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呢?』蓝一鸿在心里问,他缓缓地闭上眼,把自己交给对方。
须臾,没有想像中的粗暴与疼痛,耳边只有彼此急速起伏的呼吸,晓方只是拥著他一动也不动的。
「晓方,你怎麽了?做恶梦了吗?」蓝一鸿轻轻拍拍压在自己身上的晓方的背,喃喃地重覆念道:「不怕不怕,鸿鸿在这里,恶梦赶走了,晓方会活到一百二十岁。」这是小时候他做恶梦婶婶念的安抚话语,然後也是他照顾堂弟们的小法宝,堂弟们做恶梦总是大哭大闹,不过只要他拍拍他们的背哄哄很快又睡得香甜。
「这是你们那边的家乡话?」
晓方终於有反应了,蓝一鸿愉悦地道:「嗯,对付被恶梦吵醒的小孩很有效喔。」
「鸿鸿,还真是可爱的称呼。」晓方轻哼了一声,两手固定好蓝一鸿的头颅,压低声道:「不过,我可不是被恶梦吵醒的小孩子。」
一凑近,两人的唇准确无误地贴在一起,蓝一鸿从惊讶睁大双眼的表情很快就陷入一片迷醉里。
晓方的吻很复杂,里头包含了一些蓝一鸿无法解读的东西,他不懂晓方怎麽突然肯吻他的唇了?他知道的,其实晓方一点也不喜欢他,晓方只喜欢在他身上找到的快感及满足,他明白,自己一个粗壮的大男人怎比得过那些柔软香甜的女人,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今晚的晓方温柔异常,简直就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一个了,啃啮、舔咬、吮吸,像是要展示高超的技巧又像是要找寻让彼此都能愉快的角度,直到两人快要无法呼吸才分开。
然後燎原的火一路往下,衣衫解开了,肌肤相接,高热的温度直窜而上,难以想像的,晓方居然爱抚起他的私处,让蓝一鸿嚐到初次高潮。
在他进入他的身子前,蓝一鸿听到了低低的一句话。
「谁让你对我说谢谢的!」
接下来便是激烈的攻城掠地,直到蓝一鸿累了。
16
东方王朝北方以大青河与北铄国为界,西北边则以连绵不绝的天擎山为屏障阻住西闵的侵入,西南方尚有一臣服东方国的南田小国,年年进贡与东国关系和睦。程晓方与蓝一鸿是东国人,他们所要前去的北方牧场则离大青河很近。
北方牧场当家霍腾展霍老爷子虽年越七旬,但仍在武林白道上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程晓方较不谙这些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但在商场上,他知霍老爷子是位德高望重的耆老,济弱扶倾,言而有信的响当当之人。
也因此,他与父亲才会不明白怎麽与霍家牧场的生意会出了问题,而且还没一丁点消息传来。
尽管猜测琢磨,晓方仍找不出原因,然而这条生意占了程家命脉之一,也因此晓方才会盘算自己出来走这一遭。
原本让自己心烦的某事在此刻算是了却,晓方看了看跟在身旁的蓝一鸿,内心有股说不出口的感受,有点──安全、欣慰吧!
他笑了笑继续催马前行,两人後来又在客栈里住了三天才启程,蓝一鸿伤一好马上又像条健壮的牛,半点也看不出那日危殆模样。
越往北行,所见景色越是荒凉,就连城镇也越加残破,程晓方不由得疑问。
「奇怪,北方草原草青马肥,近三十年来与北铄更无战事,如此的休养生息下来这边界之地怎会如此残败?」
送来茶水的夥计一听马上来了兴致,他最爱讲当地的情况给外地人听了,如此好慰藉他枯躁乏味的生活:「这位爷,你有所不知,本来我们这地方也是富庶的很,一点也不输京城哩!要不是最近一、二年一堆马贼在咱们地方盘据扰民,见人就杀,我们这里也不会落没成这样。」
「难道都没有人管?这里当官的也不管?」晓方惊问道,他先前也是遇上了马贼才与王叔他们分散,未料,马贼居然如此猖狂。
「管,怎麽不管!护城的官员们派了好几次兵可都逮不到人,这批匪徒贼溜的很,後来上报朝廷也无消无息,大家都知道没望了,只好出门尽量小心绕道而行,後来,来北方做生意的人渐渐流失了,现下才变得这副样子。」夥计哀怨地说道,末了又骂了一堆脏话,悻悻然招呼别人去了。
一边的蓝一鸿默默听著,喝了一大口茶才道:「晓方,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还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胸脯,逗得晓方微微一笑。
两人吃饱饭足,又备了些乾粮及水便又上路,临走前,热情的夥计又跑来叮咛附近马贼盘据的据点好让他们绕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