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你信我,还是信那不明不白的二师兄?!"
杞天睁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说。
一边是自幼相伴的段乾余,另一边是身份不明的师兄......
他不得不选择。
段乾余见他犹豫,便道,"你想想--若真是我,我做了这些事,你能狠的下心?杞天,不论我做了什么,我都会对你好。我们说好的--浪迹天涯。"
杞天咬着下唇,他忽然觉得害怕。
若真是段乾余--若真是--那又能怎么样?
他记得,在他十岁的时候,段乾余看到了他的手肘,说那里有痣不吉利,便偷偷烫了。
他那不希望他卷入纠纷的师兄,温和,善良,与他不离不弃......
一边是复仇,一边是沉沦。
他摇摆不定。
第二十章
段乾余叹了一口气,将他拉上马,两人共骑一匹。
"师兄,既然师父已不在,为何还要去关外小国?"他稳住了情绪,问。
段乾余笑了笑,"靺鞨国内动荡无君,若此时能进入,必可成为那里的主人。"
杞天疑惑,道,"你我并不是那里的皇储......"
"我不是,但你是。你至少有华夏龙脉。"他们到了关口,出示了令牌,便被允许放行,"师父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受了重伤,失忆了,但身上的装扮,还有手肘的朱砂痣,都是瞒不了的。不然师父为何让你从他姓‘秦'?"
杞天半晌未说出话来,"怎可能......就算有皇族血统那又如何?"
"我知你定难以接受。可你要知道。"段乾余道,"多年来陆续有中原人士到达靺鞨,有些已手握大权,你说出你的身世,不论有无证据,他们都定敬你若神明,那时,再策划攻打赵盖一事,岂不事半功倍?"
杞天沉默片刻,才"嗯"了一声。
段乾余早就想到这一层。
接着呢?
他抬头看着男人的背部,心中事乱如麻。
接着自己就如同那假太子--像是祥瑞一般的被供奉,却听凭他摆布?
不可能--段乾余不可能让他活着。
从头到脚,都是男人一手在编排罢了。
他觉得恶寒--他亲手埋葬了一切。
那已经不是爱了。
他脑海中最初的爱,早已给予当年那柳姑山上的那孩子--温和的,善良的,会养着一只猫,一直微笑着的段乾余。
--什么东西扭曲了他们?
马忽然开始暴躁,原地打转。段乾余叫道,"快下来!我们遇到了沙流!"
沙流?
杞天看了看四周--他们如同待在一个盘子里,而沙制的盘子,不断下陷,下陷......马努力的刨着沙子,却无济于事。
他们只得下马,两人的小腿不消一刻已被沙子包围。
杞天低头,看着那沙子,道,"你走吧。"
段乾余看着他,"杞天?"
但他只是幽幽的抬起头,看着段乾余。
"师兄,只有一个人的分量,马还是跳的出去的。"
"可你......"
"我命归于此,也算不枉。"他走近了段乾余,他此时此刻很清楚对方的想法,"师兄,我不会死。我会回去。"
段乾余愣了愣,才道,"你的轻功一向高人一等。"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忽然变得很奇异,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可是杞天,我不会让你去别处。"
沙子已经蔓延到他们的腰部,宛如一张贪婪的嘴--谁都别想逃出升天。
他笑了笑,"杞天,你活着走出去,我就一世不得安宁。"
杞天不愠不火,"我刚才想通了。我不会随你去。"他抬头,看着段乾余的眼睛,微笑,"我会回柳姑山,那里有我的师父,我的师兄弟--我会回家的。"
他说,"师兄,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他欲腾起离开。风卷着沙子,吹着他的脸庞。秦杞天背对着段乾余,他们背道而驰。
而那把剑,破风而来,穿透他的胸膛,将他钉在沙层上。
秦杞天漠然的回头,他没有恐惧,没有意外。
血缕缕流出,湮没在沙中,以及剑身。
折雪依旧是锋利的。
他感到自己慢慢的沉了下去,天与地被漫天黄沙分割成两片,一片是未知的黑暗,一片是那人上马离开的身影。
他没有呻吟抑或痛苦。
直到最后,那一捧沙缓缓的,缓缓的埋没他。
段乾余将折雪归鞘,离开了沙流。他看着那具消逝的身体,舒了一口气。
尽管没了他会有一些麻烦,但总比留着后患要好。
他想着,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调转马头--
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很麻,渐渐的不仅是手,全身都陷入一种冰冷的麻木。
他回头,却看到那平坦的沙丘,空无一物。
段乾余以为这是他的幻觉,但他又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带着他的生命流淌了出来--来自他的前胸。
--他看到一根类似于针的东西,穿透着他的心脏。因为太过细小,而未有察觉。
"......断水......"
他伸手,欲将匕首拔下,却直直从马上摔下。
......
天空,慢慢的,变得黑了......
德诏一七三年,光玄皇帝驾崩,太子秦千山继位,立右丞相赵盖为内柬大臣。
德诏一七四年,季州党暴动,领许,童,刘三洲。
德诏一七五年,千宗皇帝驾崩,六部权归赵盖。
德诏一七六年,赵盖重遍军,秦图阙为一品带刀侍卫进宫随驾,明升暗贬。
德诏一七九年,季州党入攻京城,赵盖随即称帝,封号"明德"。
德诏一八O年,......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