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女王————张子阳

十一之二
他要夺回那个男人！
利用完就拋一边......对他来说忘恩负义的俊美男人！
但是暗巷里，那个叫做凉子的美丽女人潜伏着，那双锐利的眼睛像鹰隼，口中刁着刀子宛如挑着镰刀的死神。
我知道这个男人太难处理，所以我来帮你。
──请你住手！
我知道你不会狠下心来做这种事，所以有我来帮你背黑锅。
──请你住手！
停止你的哀求，闭上你的嘴巴，男人！
那高跟鞋的步伐渐渐逼近，那勾月被乌云遮住，他还百思如何夺回那个俊美的男人。
「她要来了！竣叶！快跑！」
那是口唇颤动的瞬间，那是瞳孔颤抖的瞬间，那女人如豹子般抓住他的猎物，一刀划伤了对方的脸，对方还来不及反应。凉子笑了笑，舌尖舔着那刀口的血腥。
「Hello！」凉子贴近他的脸，在他耳边吐着温热的气体，「Was your face scratched by cat？」
他想推开凉子，但是凉子的刀子逼近他的颈项，把他压在墙上。
「I know you because he loves you.」凉子在他耳边说道，「I don't understand why I'm so crazy, and I don't know how to do. What do you think?」凉子妩媚的口吻说着，灵巧的舌尖舔了舔他脸上的沁满血的伤口，他感到更一阵刺痛。
「He loves you.」凉子吃味的说着，胸部贴着他的前胸，他能够感觉到「那天」他说的是实话，他不该不相信他......因为他也许爱着他......他甚至想夺回他......
他、他、他！
他满脑子都是他，他的眼前只有他！
那刀子慢慢逼近他的喉咙，他瞪大的眼睛看到凉子的眼中有着惊恐的自己。凉子的脸上有着脂粉的化学香，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超越十万分之一的机会，他听到了那个声音──竣叶，快跑！
凉子的刀子离开了他的喉头，刺中了他的肩膀，他甩开了凉子，凉子跌倒在地上。被乌云遮住的勾月慢慢现形，凉子那美丽的脸庞慢慢让他看清楚，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伤口流出，他失去了依靠，慢慢靠着墙滑落。
那个女人手中握着刀子，像吐着蛇蝎的美女，狰狞的表情失去了温和的美丽，他捂着肩膀的伤重新站起来，面对着凉子。
「你到底是谁......？」他想逃跑，但是脚却使不上力。
「A woman with more secret is more charming.」
凉子笑了笑。
「Lst's play！」
凉子慢慢闭上眼睛。
他见状扶着被刺伤的手臂，拔腿就跑，但是那高跟鞋的声音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像当天的李斯特的爱之梦，像幻想中的卡农，无止尽的延续着重复。
「Five......」
紫色的云又飘过来把那抹月给遮住，像戴上了哀悼的面纱。
「Four......」
高跟鞋的声音在无人的巷弄中捉迷藏，他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他。
「Three......」
伤口越来越痛，他麻痹了整支手臂，他不敢触碰脸上的血，他全身像浸在深红色的水中，压力快让他窒息。
「Two......」
连月亮都垂下眼帘，在暗巷中，他找不到一个求救的对象，冷清的街道，他急促的喘气。
「One......」
高跟鞋的声音紧紧的跟着他，但是他却不知道对方的面目，他的心脏快从他嘴里跳出来，他吞了口唾沫。
「I got you！」
那把刀刺中他的背部，穿破了他的肺让他无法呼吸，他感到身体渐渐无力，似乎有冰冷的水灌入了他的呼吸道，他慢慢屈服于那把刀底下......
最后，他看见了那个微笑，慢慢张开口，那性感的小虎牙也变得像野兽的獠牙......他虽然抓住了那双高跟鞋，但是对方不悦的踢了他的手，他再也没有机会呼吸到夜晚清冷的空气。月神无情，那抹云慢慢淡开......
梁子茗的眼泪悄悄落下。
你不相信我吗？你听不到吗？你那血浓于水的另一半在嘲笑啊！

十一之三
林立维匆匆的赶进医院，他跑到急诊的地方，看着梁子茗一个人孤单的坐在手术房外的椅子上，低着头，好象呢喃着啜泣。
接到医院的通知，他以为在手术房里的是子茗，但是看见梁子茗也沾了满身血，狼狈的模样让他也顾不得一切将梁子茗搂进怀里。
梁子茗的哭声在无人的走道上，变得更凄厉。他不希望李竣叶变得像齐崴一样，是不是喜欢过他的男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靠在林立维身上，让林立维拍着他的背，他还来不及告诉林立维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只要等待手术灯号消失。要过多久？要过多久？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感到恐惧，回到「那天」，他知道这一切的发生都予青老师有关，凉子的出现......他背负着重责大任，因为没有人得为凉子的出生负责......
林立维没有叫他别哭，他只是轻轻吻着他凌乱的头发，用卫生纸慢慢擦去梁子茗脸上的血迹和泪水。
「没事的......不管什么事都会转好的......」林立维吻了他的泪水，拍着他的背，希望给予他最大的安慰。他还是不停的哭，他的身体颤抖，他紧紧抓着林立维的手像溺水者抓着木板，「子茗，没事的......没事的......」
「逮捕我！」梁子茗抓着林立维的手，指甲陷入他的皮肤里，印出红红的痕迹，「逮捕我！不要让我去作乱......你是剩下可以阻止我的人......求求你......干脆杀了我吧！」
「子茗，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下来！前几天才跟我做爱的男人现在就血淋淋的倒在我面前！你叫我怎么冷静！」他又抓起林立维的手靠着他的脸颊，「我爱过这个男人......」
「子茗，你真的是那个杀人魔吗？」林立维的脑子一片混乱，残存的少许理智撑着他冷静的问。
「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我杀了那么多人啊！」
林立维按着梁子茗的肩膀，「告诉我真相！」
「是我......那个叫凉子的女人攻击了竣叶，凉子也就是我！」
「凉子......」他记得在第二位被害者的时候，在室内留下了用口红写下的「凉子」二字和日期，这个伟大的签名，「为什么凶器上没有指纹？」
「我不知道，是凉子做的......都是凉子在处理的......」
「子茗，你一下说你是凶手，又一下说你不知道？我真的没有心思陪你胡闹......」
「立维，相信我！」
在这个时候手术的灯号熄灭了，护士推着病床走出来，接着出来的是执行手术的医师。
「医生，竣叶的情况怎么样？」梁子茗赶紧问。
医生摇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医生说完就走了，梁子茗瞬间倒在地上恸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如幽魂般飘到加护病房窗口。从玻璃窗口望过去，躺在加护病房里的李竣叶的脸出奇的苍白。他的眼泪又再度落下。林立维抱着他，牵着他的手，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哭泣。
走廊都是他的哭声，和不知名的脚步声，夜晚的医院出奇的毛骨悚然。
林立维也看到了李竣叶，就是那天甩了梁子茗一巴掌的人，虽然他现在还搞不清楚来龙去脉，但是他知道他只要抱着这句颤抖的躯体，给予他温暖是他最重要的任务。

十一之四
李竣叶在清晨五点五十分恢复意识。
梁子茗和林立维获准进到加护病房里。李竣叶看的憔悴的梁子茗，他笑了，吊着点滴的手动了一下，握着梁子茗冰冷的手指。
「想不到我会让你哭......」李竣叶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我知道说『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梁子茗也握着他的手。
「我的心中对你有过不好的念头......」
梁子茗和林立维都没有说话。
「亲爱的，这是我的报应吗？」李竣叶微笑的说道，梁子茗的眼泪又涌出眼眶，「宝贝，你别哭，不然我的伤口会好不起来的！」
「笨蛋......」梁子茗的眼泪还是如断了线的珍珠，慢慢滚下脸颊，红着眼眶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的命很硬的！倒是你，怎么满身是血？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
梁子茗轻轻的笑了，「这是你的血。」
「而且还带着『现任男友』来看我，你想要我吐血吗？」
「我好怕你死了......」梁子茗轻轻的说，林立维不由着牵着他的手。
「不会的......我还没把你娶回家......」
「别让病人一直说话，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名护士长走过来。
「子茗，」李竣叶突然叫住他，「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去跟你男友做爱，做完了就没事了。」梁子茗诧异的回头，「我居然让你哭......我真是没用......」李竣叶无奈的笑了。
「竣叶，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被攻击吗？你还记得我把你送医的经过吗？」也许可以阻止凉子......梁子茗这么想。
「先生，病人需要静养！」护士长说。
「告诉我你看到的真相！」梁子茗激动的大喊，甩开林立维牵着他的手。
「因为我对你有不好的念头，所以老天爷派了一个女人来惩罚我。」
林立维的手机在这时响起，被护士长瞪了一眼，林立维不好意思的走到加护病房外接电话。
「女人吗？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个攻击你的人是个女人？」
「是！」李竣叶肯定的回答。
梁子茗无力的垂下头，「我会再来看你......」
「子茗......你要幸福......」他又闭上眼睛，不管梁子茗有没有听到他的呢喃。

等到梁子茗走出加护病房，林立维已经挂断电话了。
「先回家？」
梁子茗摇摇头，「先逮捕我。」
林立维叹了口气，「子茗，我没有心情陪你胡闹，小吴接到医院的通知，他以为刚刚那个......」
「李竣叶。」
「他怀疑李竣叶身上的无数刀伤也是被宾馆杀人魔造成的，如果你是这个杀人魔，你不会把李竣叶送医，你不会为他流那么多眼泪，更重要的是，犯人应该是个冷静而且狡诈的人，把杀人当作游戏，你这副模样怎么也说不通。」林立维想抽烟，在口袋摸索着那包烟，但是他想起了梁子茗不喜欢烟味而作罢。
两个人脸上的夜色慢慢消失，最后一个路灯熄灭，纯粹的美慢慢从脏乱的脸上展露出来。无法被正常人超越的境界，无法被法律突破的道德观，只有「她」超越──梁子茗又在玻璃映像中看见了那个美丽的女人，他急忙像见鬼似的闭上眼睛。
等到他又重新张开眼睛，他的眼前只有一个白衬衫被沾了一大片血、头发纠结、眼框凹陷、面目憔悴、衣着凌乱，脸上还有泪痕划过脸上的污秽的人。林立维笑了笑，笑的让梁子茗不知所措。朝日的天幕慢慢让路灯熄灭。
「既然你的前男友都这么说了......」
梁子茗楞了一楞，还不懂林立维对他伸出的手有什么用意。
「我们回家做爱吧！」
＊＊＊＊

十二　勾引与交易。颂唱晓之月。
△Return.
△Start.
△being.
友情、自身、理性、怪癖、挑剔、藏匿、逃避......
爱情、蜕变、狂躁、自闭、诈骗、沉淀、眷恋......
选择、追溯、觉悟、孤独、猜疑、不满、忌妒、自我防卫......
原来我是这么的低劣。不，那是「他们」的错！那是你们的错！写作业只要把文字堆栈就好了，亲吻只要闭上眼睛，做爱只要张开双腿......自我意识，自卫......反悔？
划下的那一瞬间，你说你反悔？时间不能倒退，眼泪不能收回。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声音非常敏锐。
走不到尽头，踏进心里的高跟鞋声，走不下去了，所以伸出双手，想拥抱，想抚摸，想被引导。不管前面铺满了荆棘也要寻找下去，前襟插着蔷薇花，未放弃舞伴前未到终曲──那失落的回忆，和谁说好了不要忘记......
梁子茗抱着一束鲜花走进电梯，他按下六楼的按钮，让电梯门自动关上，等待电梯慢慢往上升，密闭的空间里，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长了，发尾好象翘起来了，他的头发已经长及到背部，他拨拨头发顺了顺它，用发圈系了个马尾。
电梯在六楼开门，他走出电梯，让脚步声回荡在无人的走廊上，他到一间单人病房前站定，深呼吸后敲敲门，转开门把走进去。
「竣叶？」
李竣叶睡着了，他悄悄的关上门，把花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
他静静的看着李竣叶，这是曾经拥抱过他的躯体，那只吊着点滴的手还曾经打过他巴掌。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李竣叶有呼吸起伏，他有说不出的苦闷跟着一上一下，这个男人当过他生命的重心，这个男人给予过他快乐，这个男人曾经是他的唯一与所有。
如今却只像个毫无生气的肉团，他想起了凉子的刀口，他闭上眼睛，学凉子舔舔红嫩的唇瓣。他没有心理准备面对接下来的挑战，他的身体像浮在水中；没有重心，找不到支点，无法挣扎，挣脱不出空间的束缚， 他眨着眼睛，把多余的想法赶出脑海。李竣叶静静的沉睡着，他起身离开病房。
两个和他有关系的男人都在医院，他想起他从小就很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走在走廊上，每一歩都有如千斤重，搭电梯，离开医院。他悄悄垂下眼帘。
街道上，这个女人穿著高跟鞋，这个也是，这个穿著运动鞋，这个穿著平底鞋，这个穿著高跟马靴，这个也穿著高跟鞋，这个也是......
他张开眼睛，想起令他迷恋的高跟鞋，女人的腿总能吸引他注意。
冬日严寒，所以那些女孩的妆不会被汗水糊掉。
还是会吧，谁这么说，那个声音非常敏锐。
他被「新年新货到」的牌子吸引，一双双的高跟马靴，在鞋跟延展了女性的美。
小羊皮、塑料、人造皮革......
每一双都像灰姑娘遗漏的鞋子，等着王子来捡拾。
但是他早已迷失了他的舞伴。可以牵着他的手的人，到底是谁？每次到脸的地方都被涂上黑暗。
──过来这里！
那个声音非常敏锐，非常熟悉。
对了，今天是精神科回诊的日子......

「医生，我的病又更严重了......」他坐在诊疗椅上，对着一边写病例的医生说。
医生只是点点头，「你有按时吃药吗？」
「有，但是药效似乎不够。」
医生点点头，「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呢？」
「我害我的前男友受伤，他现在还住院中，虽然他不责备我，但是我觉得我该负起责任。」
「怎么说？」
「『凉子』攻击他，没有人相信我就是那『宾馆杀人魔』。」
医生点点头，翻翻厚重的病例，在新的一页写下：「凉子」的事件又出现，患者的妄想现象依然持续着......

玻璃门自动开启，他走出市立疗养院，天空早已降下夜暗。
「我是算准你的时间才来接你的。」
话虽这么说，梁子茗却在林立维脚下看见许多烟蒂。
「走吧，去吃点东西？」梁子茗走过来勾着林立维的手臂。
「请你不要拉着我......」
「有什么关系，都天黑了。」
「但是......」林立维还是很顾虑别人的眼光，「很奇怪喔！很奇怪的！」
「不要紧的，人们只会专注在自己的事物上，没有人会故意看我们的。」梁子茗询问的眼光让林立维无法拒绝的，「谢谢你来。」他的头靠着林立维的肩膀，幸福的表情让林立维无法推开。
「回家好了，我送你回家......」林立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开车来吗？」
「对，停在下面的停车场。」
「那我们就这么走过去吧，像不像一对夫妻？」
「你少不正经了！」但是林立维知道，这下不能回头了，只有走下去，走下去，会有拉斐尔带着月光的引导，而且身边会有人牵着手的。
──子茗，过来我这里。
──子茗，快点过来......
他勾着情人的手臂，甩掉脑海中不断重复的话语，那个男人......那个哄了他十年的男人......他有预感，这病是治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