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女王————张子阳

「恶魔」笑着问候他，不多待一会儿吗？
不了，他说，明早还要早起呢！
提琴四重奏的卡农悠扬的旋律回荡在空气中，听众的目光早已被其它事物吸引。
那个穿著黑色丧服的啼哭的女人吸引了他的兴趣。
他走上前询问原因，女人哭哭啼啼的道出了恶魔的名字。
这个女人曾经把所有献给了恶魔，恶魔却拋弃了他的忠实信徒；他不知道听过几十次这种故事了，但是这个女人多少有些许的不一样，是她的男人命丧恶魔之手，经由恶魔手中转运出去的毒品杀害了她的男人，所以她立志要找恶魔报仇，可惜她不会遇上神之子，恶魔依旧是恶魔，依旧在地狱与人间的交界处举办宴会，聘请女人们来助兴。
她脚上所穿著那双高跟鞋引起了他的兴趣，即使那双鞋的鞋跟和鞋头早已磨损，但是不失那清脆的声响，而最重要的是，这双鞋是穿在一个「真正的」女人脚上，女人的身体还散发着香气，是真正的匀称的躯体。
卡农的旋律拍子在他脑海中，还有这个女人渐去渐远脚步声。
一下子他就追丢了。
宛如旋律一快一慢，他只能怔怔的看着女人的背影，那孤单的一撇就让他找不到正确位子。
提琴四重奏的弦滑过高跟鞋上的缎带，紧凑的弦紧凑的脚步，他又找不到那女人的影子。
他放弃了，放手让这个女人远去。
今夜的他是男人，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他不会让一个小小的女人坏了他的兴致。
──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烦！
＊＊
梁子茗在业绩上的表现很好，课长特地找他到会议室口头嘉奖一番，但是他看的出来，课长对他这样的人所露出的鄙夷的神情。
「你不用勉强自己了，和我同处一室很难过吧？」梁子茗省去客套话，很不客气的在椅子上坐下，拒绝了课长的烟。
课长拿出手帕抹汗。
「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课长吓了一跳，像是不敢相信梁子茗会问这种问题。
「胆小怕事、懦弱无能、多嘴？」
课长没有回答，深怕一不小心踩中地雷。
「还是骯脏？你不是想要夸奖我吗？」
──骯脏？这个词真妙！课长心想，对待会用身体去作交际，讨好对方董事长的儿子，这个词用的真好，课长揣摩了好几次才敢开口：「子茗，谢谢你对业绩提升的支持......」
梁子茗忍不住大笑，「课长，你好象拼命的讨我欢心喔！但是，」课长觉得头昏脑胀，仿佛身边的空气都不够用了，「但是，我为达到目的，我不会放弃一个可用的方法。」
「那......」课长为了好奇心多问了一句：「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梁子茗复杂的表情让课长深知自己不该问的，但是梁子茗还是回答课长：「我要全世界的男人死光光！这个目的够不够伟大？」
课长吓了一跳，急促的喘气。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今晚跟ａ公司的董事的少爷还有约呢！」梁子茗起身离开会议室。
在赴约之前，梁子茗先到花街那儿见了一个小姐，她就是那位遭到恶魔遗弃的女人。
「今晚，欺骗你的男人会得到制惩！」
凉子这么说。
「你的男人的仇，我会替你报！」
凉子对那个穿丧服的小女人这么说。
高跟鞋踩在卡农的旋律上，弦拉出了班斓的色彩。点与线终于连在一起。
──旅行者问伟大的勇者大人，通往真理的路怎么走呢？
──勇者大人回答他：向东方走一百步，再向西方走一千步，你会看见一个城堡......
──太好了，不愧是勇者大人！但是但是，勇者大人，我搞不懂东西南北。
──不要紧的，勇者大人说，用指南针就好啦！说完勇者大人给了旅行者一个指南针。
──太好了，不愧是勇者大人！但是但是，勇者大人，我看不懂指南针的南是哪一边。
──怎么办怎么办呢......
──你说该怎么办呢......

那关上门的声音说，「继续教他吧.......」

凉子身穿长袍，脸围着面纱，一步步走进恶魔所在的房间；这当然是经过他的安排，他巧妙的让恶魔支退了所有裸女，他让今夜的主角只有他们两人。
那头栗色的长卷发在恶魔面前站定。
「来，让我看看你，快把你的面纱和长袍脱下来......」恶魔边摩拳擦掌的说。
凉子撩动裙摆，银色高跟鞋露出两个尖头，他缓缓伸出在长袍底下的手，拿着晶亮的刀子的手，恶魔看了也不禁为那寒光动摇，长袍一挥动，恶魔的血液喷洒了墙壁，在恶魔还没警觉过来之前，早已染成一片欲血凤凰展翅高飞。
凉子穿著纯白的长袍，轻轻的一挥舞，血液如昙花般点上他的衣袖，他还能自若的站在厅堂中，挽着白袍。
「你是谁？」恶魔捂着伤口大叫，连忙按下了墙上的警铃。
「我是『凉子』，叫我『凉子』......」恶魔听过这个熟悉的声音，他认得那双冰冷的眼睛。
凉子听到警铃并未慌张，他一刀射中了恶魔的手臂。在听到警卫的脚步声前，凉子也只得快步离开房间，留下了恶魔和他被钉在墙上的手，以及恶魔的喊叫声。

真是可怕，电视新闻开始报导，为您插拨一则消息，刚刚由一名女士提供，ａ公司的董事长的儿子某某某又传出绯闻，您可以看到画面中的警方正在处理董事长儿子遇刺的事，经由这个消息才让警方查到董事长的儿子和女人举办性派对，并且现场取出大量毒品......
「真是可怕......」他用一杯咖啡暖着手，「想不到他会做那样的事情，我本来根本想不到......」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不少警务人员傻眼，因为是那么的......凄美......
「他威胁我，我也只是个受害者......」他语带哭音的说。
「子茗？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你了！」林立维也在这堆警务人员中穿梭。他们以经把受伤的董事长儿子送医急救，但是医护人员和警方却怎么也不相信他，以为他吸了毒在说梦话。
「嗨，我们又见面了......」但是梁子茗的微笑维持不了许久。
「听说你帮他找女人给他玩？你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他指的是董事长的儿子。
「因为......」梁子茗没好气的吐了吐舌头，「因为那是我工作上的客户，我理应该『接待』他们。」
林立维疑惑了一下。
「用我的身体......」梁子茗接着说。
林立维瞪大了眼睛。
梁子茗又小声的补充，「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你......说话别这样颠三倒四的，说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两人许久沉默不已，梁子茗重新开口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警官啊......刚好人手不够......」
梁子茗腼腆的点了点头，「问完话我可以回家了吧？我很累了。」
「我送你。」
他离开之际，看到了那位穿丧服的小女人，她被两个女警架着身体，一脸疲惫的模样被送进救护车。
「那个女人就是凶手......」
「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路过的人这么说。
真以为杀人可以无罪？复仇可以有理？
「立维，我最喜欢你，我不要失去你！」经过救护车，看到那个小女人像泼妇一样挣扎，拼命叫着人不是她杀的，梁子茗突然挽着林立维的手臂。
但是林立维推开了梁子茗，「走路走好！」
「立维，我看到尸体就好害怕！我好怕那个人会是你！」
林立维脱下自己外套披在梁子茗单薄的身上，「不会的，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立维，你要听我说，要是我出什么事，要是我被警方抓走，你一个人要好好过日子......」
「你在胡说些什么，刚刚只是基于你认识被害者，所以才问你一些问题，你真的这么讨厌警察？」
「我不喜欢！」梁子茗摇着脑袋，「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不喜欢！」
「你是老鼠吗......」林立维叹了口气，他也是警务人员却无法理解民众的心理，这可是课堂上没有教的。
＊＊

八之一
「真是可惜啊！」梁子茗晃过课长的办公桌前，倒了一杯水在课长面前坐下，「听说他还在急救中，真是可惜，你没办法看到那家伙死前的模样，真是动人......」
「你......你在说什么......」课长拿出手帕擦汗，「有什么话，你应该跟警方说......」
「警方？」梁子茗喝了一口水，「他们能拿我怎么办呢？」
那双眼睛是冷漠的，但是带着嘲讽似的热情。对课长，梁子茗就像在玩玩具的猫，不停的逗弄着，对他的猎物，对他的逗猫棒。
「你会不会在想，梁子茗就是凶手呢？」坚定的眼神看着课长，课长想回避对于他那骯脏的目光，是骯脏的，他这么想，是骯脏的，这个男人华丽的外表下都是披上装扮的恶魔，「你会不会在想，这个用身体去做交际的男人多么卑下，就像社交场上的高级娼妇？」
「我......我才没有这么想......」课长回答他，回避他的目光。
梁子茗不相信的哦了一声，「课长，你的声音，为什么在发抖呢？」
课长瞪大了眼睛，不知道ａ公司还会不会跟他们签订单，他处处不敢得罪ａ公司，如今ａ公司爆发了丑闻，还牵扯着自己部署。
梁子茗轻松的笑着，那双长长的睫毛如蝶翼剪影般抖动着，他像枝花在风中摇动般的笑了起来。
「如果我跟你说我和那位大少爷只有应酬的关系，你一定不会相信，你还真以为世界有那么黑暗，会叫我在会议室里做见不得人的事吗？」梁子茗边拨弄着头发，边对课长眨眼睛，「他连我的下面都没看过呢！」梁子茗小声的说，从那双唇中吐出的话总是带着魔力。
课长边抹着汗，边整理散乱的桌面转移目光。
「课长，你会开除我吗？」
课长没有回答。
梁子茗注视着冷冷的目光，冷冷地将杯中的水洒在课长的资料上。

八之二
如果你没有勇气，千万不要和他在一起！

分手两年的男朋友要求复合，让梁子茗十分苦恼，如今对方有钱有势，是个理想的黄金单身汉，他不相信条件充裕的李竣叶会没有女人追。
他和李竣叶是在网络认识的，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仿佛脱离不了那鞋跟的范围。
网络是个很方便的东西，现在回想起，两人的邂逅也在聊天室，然后，李竣叶约了他吃晚饭。他和他上床，很自然的同进同出了。李竣叶是个浪漫的人，他能够每天买一束玫瑰花送梁子茗，但是等到花朵枯萎后，梁子茗的韵怒无法像被采折的花苞来形容。
他慢慢的疏远，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心思整个放在李竣叶身上。但是他还是赴约到李竣叶家。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再见面了......」梁子茗无奈的说，还是喝了一口李竣叶准备的香槟酒。
李竣叶让提琴四重奏的音乐CD放入音响中，按下开关。
「你在听吗？我希望可以不要再见面了，我有我的生活，你有你的；你可以去找小男生，但是我已经不适合你了......」
「听起来好悲哀。」
「悲哀？什么意思？」
「听起来好象已婚的太太塞给贫穷的前男友遮口费。」
空气中飘扬着卡农的旋律，梁子茗却如坐针毡。
「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没有呀。」李竣叶无辜的摊了摊手，也靠着梁子茗身边坐下。
梁子茗又喝了一口香槟，他还颇喜欢这种低酒精的香气，而李竣叶知道他喜欢。
「你希望我怎么样呢？」梁子茗小声的叹了一口气，「你要多少钱？」
「很不巧，你有这个心意，但是我现在不缺任何一毛。」
梁子茗闭上眼睛，手中还有玻璃杯的重量与李竣叶掌心的温度。
「你很漂亮。」李竣叶说。
「我知道。」
「你有一种独特的美。」
「我知道。」
「让人想一亲芳泽......」他的唇慢慢贴近梁子茗的，梁子茗移开身体，躲开他，「我这么不讨人喜欢？」
「请你不要有越轨的举动好吗？」
「对你做这种事，你一点都不高兴吗？怎么了？现在有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我有我的『伴侣』了。」梁子茗把杯中的香槟喝完，「你有什么话快点说。」
但是李竣叶搭着梁子茗的肩膀，轻轻的搂着他，梁子茗不安的甩开。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梁子茗说。
「那为什么不拒绝我的要求，还要来我家呢？」
「那是因为......」梁子茗推开李竣叶摸着他的大腿的手，「那是因为......我想跟你把话说清楚。」
「你的话已经够清楚了......」
李竣叶的身体慢慢贴向梁子茗，他托住他的面颊，凑过自己的唇，一手又压着梁子茗的肩膀，「让我吻你......」他的声音进在咫尺边，梁子茗可以感受到他吐出的热气在自己脸颊上游移，他的手慢慢解开梁子茗的白衬衫，从颈子抚摸到他的锁骨。
「请你放开我......」梁子茗却只是偏过头。
「你可以逃开，但是你不逃，仿佛故意给我机会似的。」
「你会让我逃吗？」
「我会，我不是那种不懂得放手的男人。」
「那么，为什么还想找我复合？不是说要放手吗？」
「让我吻你。」
「我拒绝。」
「让我吻你！」李竣叶把梁子茗推倒在沙发上，梁子茗手中的玻璃杯应声掉落。
他望过他的眼睛，他知道他望不过梁子茗深缀的背后，连他倒在沙发上都有种花瓣殒落的美感，他很适合白雪公主的透明棺材，他厥起那粉红色的小唇瓣，让对方有着想品尝里面的小果实的欲望。
但是冷漠的眼睛代替性感的薄唇说话了：「可以放开吗？」
他离开的这一年多里发生了什么改变？他知道已经点不起梁子茗眼中的热情，那仿佛被层霜隔绝了。
室内徜徉着卡农的旋律，提琴四重奏划下最后一个休止符。
「那个人哪里比我好？」
「真是悲哀，你这么说好象贫穷的男人在质问找到多金的前女友为什么要分手。」
「梁子茗！你不怕我杀了你？」李竣叶掐着梁子茗的颈子，梁子茗难受的闭上眼睛，但是他没有伸手推开李竣叶，「梁子茗！为什么不推开我？」
那泪水慢慢从李竣叶眼中滴落到梁子茗眼中，滑下他的脸颊。
「子茗，推开我！推开我！」
李竣叶掐紧了梁子茗的颈子，那双手却渐渐失去力道。
「推开我......」他慢慢的收回他的手。
梁子茗哀伤的看着他，黯淡的眼神中仿佛看不见未来。
「我哪里做错了？我在哪一个过程中失去了你？」李竣叶无力的垂下双手，那健壮的身体如被推倒的岩石，他撑着头，抓着头发，靠在沙发里。
「你没有错，是我厌倦了，是我心中有了别的男人......」梁子茗云淡风轻的说。
「你爱过我吗？当我和你做爱的时候，你也想着别的人吗？」
「我爱你；我曾经爱过你，当我和男人做爱时我就爱着他，当我和不同的男人合为一体，我的心中只有他，当下我有爱，只有爱能够让我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另一个人，你也许不相信，我就是这么蠢......」
「子茗，你甚至不让我吻你......」
「只读这个男人，我不想做出任何『背叛』的事情。」
「一个吻别呢？」即使他知道那双唇不会为他滚烫......
「竣叶，我已经不再适合你。」
梁子茗慢慢从沙发上爬起来，他的手不小心被掉落的玻璃杯碎片割了一下，血珠子慢慢从手指中沁出，他把手指含入口中，一阵咸腥味在口中展开。
卡农的音乐重复拨放着，像摇摆着裙子的舞女，扭动着让男人冷却的腰支。
「你伤到了？」李竣叶这才警觉到握住梁子茗的手，梁子茗并没有推开他，「我去拿急救箱！」
「不用那么麻烦了，口水含一下就好了......」
李竣叶还是拿了急救箱，拿出碘酒涂在梁子茗的伤口上，并贴上OK绷。
「你要小心，不要让伤口碰到水。」
「我知道，竣叶，你还是这么体贴。」
「子茗......」李竣叶牵着他的手，「你可以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