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女王————张子阳

「请你放手好吗？」
「你总是这么暧昧不明的对待别人吗？要就要，不要就说不要！」
李竣叶慢慢放开他的手，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映着梁子茗忧郁的面容。
「我说『不要』会有人真的听我的话吗？你也是不知道我在什么样的状况中生长下去......」
「我没有机会了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目前爱我的男人，想拥抱、想亲吻、想做爱，想了解他的一切，想体会他的感受，想希望他能和我分享一切......」
「你恋爱了，和我只是玩玩？」
「我没有，当我和谁交往，我就全心爱着他，那段时间，就只有和我交合的那一刻，我爱着那个男人。」
「他真幸福。」
「什么？」梁子茗怔了一怔。
「能够遇到你这么痴情的人。」
「痴情？爱情这种东西不是用考虑才行动的，是感觉，一种心跳的感觉，所谓恋爱，不就因为我多看他一点就很满足这种小事开始的吗？」
「子茗，真的我不让我吻你？」
「我该走了。」
「子茗......你要好好过日子，一定要幸福......」
「我知道。」
他知道，他总是能轻松应付这种状况。

八之三
「为什么该受制裁的人没有受到报应？」那个穿丧服的女人大声的喊着，「我才是被害者，我才是！」
真以为杀人可以无罪？复仇可以有理？
别开玩笑了！
你的事情怎么还没有被他发现？
凉子悄声问道，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你在数什么？
花瓣掉落的数目，生命消失的速度......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他无法叫她住手，那花瓣，
像每一个落下的吻，他的手抚摸过自己的肌肤，
殒落在花瓣中，他说，那只蝴蝶......
＊＊＊＊

九　流离失所。爱情奴隶。
今天是个下雨天，他一开大门，看到湿淋淋的来者，便变了脸色。
△Silence.
静默漂浮在他们之间，那双有如被雨水淋湿的双眼看着他，让晚上还在想企划案的他有点吓到。
「为什么又回来？」李竣叶站在门口，梁子茗不理会他默默的走进门，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为什么又回来了？」李竣叶关上门又问了一次。
「因为爱你。」梁子茗淡淡的说，他的眼神回避着李竣叶。
「我拿毛巾和干衣服给你，把衣服换下来。」
李竣叶递给他毛巾和干衬衫，但是梁子茗没有接受。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你和你的......」不然不可能在晚上十点（而且还是雨夜）还来按他家门铃，「你和你的伴......」
湿淋淋的头发贴着身体，单薄的白衬衫仿佛变得透明。李竣叶倒希望他保持这个样子不要变动，但是梁子茗反倒脱下湿淋淋的衣服，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
「不是想找我复合吗？现在我人来了啊！」他突然甜甜一笑。
梁子茗走到酒柜前，打开一瓶香槟，自若的倒入高脚水晶杯中。
冲入杯中的液体散发着香醇，梁子茗晃动着杯中的液体，并让液体滑入喉咙。
哈哈，你只是想做个了断，还是你自己也想要性交？
──我没有，我只是心中充满了无力感，我需要有男人来安慰我，竣叶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滑入食道中的液体带着汽泡的麻醉感。
「子茗？」
他终于把酒瓶和杯子放下。
「我想听那首歌。」
「哪首？」
「李斯特的爱之梦。」梁子茗回答道。
李竣叶找出CD，放入Player中。等到他回头，半裸的梁子茗已经解开裤头在沙发上躺下。那种殒落的美感又回到李竣叶心中，他不是掉落的晨星，他只是个长的比较美一点的男人；他这么想。
「竣叶，快点过来......」
「子茗，你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吗？」即使口中这么说，他还是慢慢走到梁子茗身边，握住他哪双孤立的手。
「让你爱我不好吗？」梁子茗突然甜甜一笑，但是连李竣叶都看出了他背后的静默，他并没有点燃着热情。
「不对！你不对劲！你有没有按时吃药？」李竣叶也知道梁子茗在吃药的事情，所以才出此一问，即使梁子茗变得多诱人，他也不能「趁人之危」。
「有。所以我很平静的问你，要不要跟我做爱？让我爱你，让你爱我，让我们相爱......」他伸手搂着李竣叶的颈子，亲吻着唇。
李竣叶无法推开他，也干脆的压到梁子茗散发的沐浴乳香味的肌肤上。
「让我们像以前一样做爱......」梁子茗那销魂的口气让李俊叶觉得他像A片女主角，但是从那双灰蒙的瞳孔中，他看不见性爱的热情。
「像以前一样？」他皱了皱眉。
「不好吗？」梁子茗试探性的一问。
他知道笑容会让对方屈服。
梁子茗道：「答应我这个要求，你知道我只对你任性。」他会让对方知道他的眼神是认真的。
「但是我不能和你玩......」
「抗议无效，反对驳回。」强硬的字眼柔声的说完，眨着双眼，他又给李竣叶深深的一吻。
──凉子，你知道我们以前玩什么吗？
两个人让肢体交缠着，呼吸着；共同的气体。
「Do you know what I want ?」那相似「凉子」的语气。
梁子茗的皮肤没有健康的古铜色，却也不是惨白的病人的模样，那宛如雪；被手心的热度给溶化了，被溶化的雪水覆盖着他的身体，他有如漂浮在水中央，闭上眼睛，沉到水深处。
突然间他被那双手抓住！
抓住他的手强压到背后，他趴在沙发上，等待着那声啼破似的疼痛，宛如他冲出水面，抓住他的手的强壮手臂不让他移动，他挣扎似的扭动身子，像条甩尾的美人鱼，长年生活在海中不适应那空气。
那双唇也制止住他想叫喊的举动，梁子茗知道这种游戏容易让对方兴奋，他总是能够应付这样的场面。
「拜托你......不要像个妓女般扭腰摆臀......」滴下汗水，李竣叶他有他的矜持，他有他的坚持，但是都可以被梁子茗的声音溶化，融入了水中，他更贴近梁子茗的身体。
「那你就......对我粗暴一点......」段续的声音，喘息的言语，梁子茗像个经历苦难的朝圣者，对着爱情膜拜，对着爱情垂倒，「立维，爱我......」
他听到了那个名字！
仿佛瞬间被冻结，他停下所有动作，梁子茗不解的看着他。
「怎么了？」梁子茗问，他面对着这个男人感到压迫，李竣叶的眼睛似乎可以望进他眼中，他仿佛就要揭穿那层面纱，那层白色的面纱......
李竣叶瞪大了双眼，宛若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怎么了？」他越轻描淡写的问，那张纯情的眼瞳中越映出了对方扭曲的表情。
李竣叶瞪大了眼睛，宛若那把刀已经切进他的动脉中，随着李斯特的乐曲摇摆。
「怎么了？」梁子茗问，李斯特的钢琴旋律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李竣叶为了掩饰尴尬，于是赶紧说，「我不能这么做......你只是......」
梁子茗却利落的回答：「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还会跑出个孩子给你吗？要不要跟我做爱？你可以选择，但是你一旦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不要优柔寡断，像个男人般爱我！」
「『NO』，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很抱歉，没有这个选项......」说完他又搂着李竣叶的颈子给了他一吻。
李竣叶抓住他的双手，「你快点给我回家，盖上棉被好好睡一觉！然后起床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从梁子茗身上移开，无奈的坐在沙发角落，「拜托你快点回去......」
雨的声音和李斯特的钢琴曲交替着。
△Silence.
「想跟我做爱吗？」
「一点都不想！」他毫不思索的回答，不愿意看着赤裸的梁子茗。
「愿意听我说话吗？」
「你说吧......」李竣叶还是不看着他。
「事实上，我是和我的男人赌气才跑出来的。」
「所以呢？」李竣叶的口气很不好，他还是不愿意看梁子茗赤裸的身体坐在他身边。
「他是个很认真工作的警察，我是个只会打报告的上班族，我们从高中相识，但是空白了大学四年，这段我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直到最近，出现了那位宾馆杀人魔，他杀的人有一个是我的客人，我才知道他负责此案，并和他连络了。他愿意跟我在一起，理由是他希望补偿我，补偿我那空白的大学四年，但是我并没有要求他这么做，纵使我心中暗自窃喜......」
李竣叶看着他好象很习惯赤裸，人一生下来也是没有穿衣服的啊！
梁子茗接着说：「我们的关系十分暧昧，说恋人也不算，却也不是朋友，像今天，我等了他一整个晚上，只为了一顿晚餐，他却因为宾馆杀人魔有新消息而轻易的对我说句『对不起』......我常常觉得我们在一起变得像父母照顾小孩一样『理所当然』。刚开始幸福会感谢上帝，但是幸福久了总会担心，担心我付出的爱和对方给我的......那份量，是不是一样......」
△Silence.
「我和你交往的时候是没有想这么多......」
△Silence.
「那是因为我们彼此都没有放入真感情下去，包括你，因为言语的爱情不可靠，人们才想到用肢体动作来表示，希望自己和对方融为一体这个梦想不会变成废话，人生下来就是不完全的，于是人们才会去寻找那失落的部分。」
「人是很笨拙的动物，」李竣叶说，「你没有错......」
「感情本来就没有对错可言。我没有怨他也没有怨你。」梁子茗还是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那正像你的作风。」
「竣叶......其实我也不是在乎那一顿晚餐......跟他赌气......话这么说他也不知道我在你这里......」
时钟滴答的走着，音乐悠悠的拨放，李竣叶深吸了一口气，「子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穿上衣服，然后回家洗个热水澡睡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如同电影的画面停格，沉重的气氛压在两人肩头上。
梁子茗还握着他的手，亲吻了他的指尖，「竣叶，今夜，让我爱的男人是你，别净说些大道理，让我们像以前一样做爱......」
「快点离开！你的逻辑很奇怪，爱一个人可以让他触碰你，但是你又说你忠于你唯一的男人，你的爱有那么廉价吗？」李竣叶抽回手，把梁子茗掉落的衬衫披在他身上。
「我知道我一点都不高尚。」
梁子茗粗鲁的甩开衬衫，他用力抓着李竣叶的双手，「你好象还不懂我来找你的用意！你希望台北市多一具尸体吗？」
李竣叶一楞，他还不懂梁子茗的话中用意。
「现在只有你能救我！我就是那宾馆杀人魔，那些人都是我杀的！」梁子茗激动的抓着李竣叶的领子，「是我杀的！」
李竣叶不解的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傻话？」
「当我难过寂寞，当我失落，当我的一切一切不对劲的时候，」那尖叫似的声音激动大吼道：「人都是我杀的！」
李竣叶甩了一巴掌在梁子茗脸上，「你冷静一点！」
他停止了所有声音，仿佛被水淹没......
突然，梁子茗想发疯似的扑到李竣叶身上，疯狂着吻着他的唇，疯狂的要扯下他的衣服，疯狂的咬着他的身体。李竣叶想甩开他，他那双纤细的手越有力气。
「子茗，你冷静一点！」他又甩了一巴掌到梁子茗脸上。
梁子茗无力坐在沙发上，「对不起......」
「该道歉的人是我......会痛吗？」
「该被痛醒了。」他淡淡的说，「竣叶，答应我，跟我做爱。」
「不行，请你快点回家！」
「回家之后，我又是孤单一人。」
那张脸极具诱惑，那赤裸的身体在这冰冷的空气中变得更雪白，他的身体仿佛覆盖着白霜的枝叶，在空中摇摆动人。
李竣叶不敢看对方的脸，梁子茗知道他已经获得了主导权。
他搂着李竣叶的颈子，在他耳边用轻声的说：「那我们到床上去吧！现在开始，你是一个霸道的主人，我是个温驯的奴隶......」

他们上了床。沉浮间，有水的声音。滴答。

△Silence.

他仿佛躺在鲜红色的湖畔中，随着潮水逐流，那水浇淋着他的身体，灌满他全身，如热烈的火，熊熊的灼烧着他的身体，他的喊叫没有声音，他的挣扎没有重心，他的身体被赤裸的拎进水中，赤色如血泪的水花溅起。
「你很喜欢我这么对你吗？」假装霸道的男人说话了。
假装毕竟是假装，男人不悦的皱起眉头。
他被摔入浴缸里，溅起的水花泼洒了男人一身。
他猛然睁开眼睛。
「这么做可以挽回你吗？不可能！只不过更作贱自己！」
「那为什么还答应我的要求？」他问，但是他的眼睛不看着男人。
「因为......」他有点拉不下脸，「因为那是你说的话......」
「你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那么你是这么没节操的人吗？」
他故意不看着男人，等待着男人叫他的名字。
「子茗！」
「对待我，像以前一样，让我成为你的奴隶，你应该感到很爽吧？」他牵起男人的手，将那手指含入手中，性感的表情连同水花成为男人身下物。
「别这么做！」男人抽回手指。
「叫我的名字，将我踩在你脚下......」他慢慢从浴缸里爬起来，滴着水珠的身体跪在男人面前，亲吻着男人的脚指头，「让我这一刻只爱你！」他拨开男人的浴袍，用手玩弄着男人的性器。
「子茗，别这么做！」男人推开他，转头就走。
留下他继续回到浴缸中，浸在那冷水中冷却滚烫的心。
那颗滚烫的心被冷水冰却，他待在浴缸中，冷冷的看着覆盖着身上的水，那水仿佛流进他的血管，冰冷透过了心房，锐利如刀割。他潜入水中，在水中闭气。
凉子，人是你杀的还是我？
那颗头颅仿佛躺在鲜红色的湖畔，随波逐流，那双眼珠也被染上血红的模样。
凉子，该受到制裁是你还是我？
那鲜红色的水包围着他，他半睁的眼睛，看着血红的泉水从身上如一条条蛟龙窜过。高跟鞋踩着埃及的舞步，玲珑的有着丝绸的柔软，水中开着螫人的红玫瑰，那世界全是红色的，鲜鲜的红色，红透了血管，血色渗透了水。
凉子，你到底是谁？
穿上那紧至有曲线的女性衬衫和裙子，套上那双高跟鞋，拿起那把晶亮的刀子，划破了大动脉，血管如破裂的水管崩出血水来，灌满了鲜红色的湖畔。他在其中缓慢的漂流，闭上眼睛，还有滴下眼泪那涟漪的模样。
他从水面浮出；张开眼睛。
漂浮在水中央......
他慢慢的从浴缸起身，赤裸的走向房间。
假装霸道的男人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也没有人能对他构成威胁。两个人冷漠的眼神在空气中交结。
他开口说话，并要男人回答。
「说你爱我。」
「我爱你。」
他们互相冷漠的看着对方，这是场没有爱情的游戏。
那特意修剪过的头发不长也不短，鹅形的脸蛋衬托出羽毛状的发尾，潮湿的贴着身体，他的身上还有水珠，赤裸的身子在冬天还踩着瓷砖地板。
那整齐的头发现在也散乱着，他穿著浴袍，坐在床上看着对方。
「说你只爱我一个人。」
「我只爱你一个人。」
「我会是你最忠诚的奴隶。」水珠沿着他的身体的曲线溜下，他像个领取圣旨的官臣跪在君王面前，他低下头，舔了舔地板上的水珠，亲吻着君王的脚指头、脚踝、小腿、到大腿与下腹的正中心所在。
男人嘲弄的笑了笑，偏过头，他不想看对方的裸体，想不到这个小动作也被对方察觉。
「是不是刚刚做太多了，所以一点感觉都没有？」
「子茗，别开玩笑！」
「不要对我温柔，我是你的奴隶。」
「把衣服穿上！」
但是梁子茗把头靠着他的膝盖，一手挑动着他的阴茎，他抓住梁子茗的手，阻止他的挑逗。
「把衣服穿上！」
「再说一次你爱我。」他闭上眼睛，从那红唇吐出的气体在冰冷的空气中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