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心指环————关雪燕[下]

"你不知道！"不客气地截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的无稽之谈。"一辈子--从两眼一睁开，那张鬼怪般的脸就近在眼前，很可能会把你从床上吓得掉下去；接着，你要忍着恶心的 冲动，帮这个瞎子穿好衣服，挤好牙膏，打好洗脸水，就连去厕所这段很短的路程，也要你扶着才能走到。这个烦人的瞎子很有可能会要求你带他去锻炼身体，在空无一物的操场 进行晨跑，在你的协助下做一些器械运动；你要帮他擦汗，帮他扇扇；早餐，你可要看紧点，否则，他可能会把面条吃进鼻子里。害怕见人的瞎子不愿出门，那么，你就要陪他在 家里关上一上午。电视不能看、电脑不能玩、像个傻子一样听他不断唠叨这个世界有多么肮脏，没有人值得相信；午餐，你要将菜都挑到他盘子里，还要忍受他无理的指责；噢， 一个下午，你还能干什么呢！被他不停使唤做这做那；晚餐呢，面对这样一张脸，你怎么能吃得下去饭，可是，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吧！他可能会想早早入睡，帮他洗脸、洗脚，会 不会很脏？到了床上，他可能还会骂骂咧咧地说，自己是个瞎子，没有用的瞎子，废物一样的瞎子。这的确是事实，可他就是想一遍遍地强调。你看，你可能早就听腻了，可是， 有什么办法呢！即使你堵上耳朵，还是能听见这每天每天重复的话。卡尔迪，这就是一辈子。重复这种生活的一辈子，你真的想要吗？"
跟这样的人过一生，你真的有信心吗？
"韩......"迈向前两步，想要让韩海体会他的决心。"我想要！请给我这样的一辈子，把你的一辈子交给我。"
"好狂妄的小孩。"苦笑无声，"你说你想要，你又能做到多久？一天、一个月？如果我运气好的话，那就是一年了。可......一年以后呢？你真的还能做到这些琐碎的事。别跟我说你能，你根本连十年都坚持不了，说什么放屁的一辈子。一辈子不是嘴上说着玩的。不是一天累了，可以休息一天；不是做了两天，可以喊罢工的；不是干了三天，就大发雷霆，甩手走人的。一辈子，一辈子，就是到你死的那一秒都要做这些无聊的事，都要面对这张狰狞的脸。卡尔迪......"
"韩，你说完了吗？接下来，轮到我了吗？"
"你一个劲的说什么无聊、琐碎的，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想这些事的吗？一辈子--从两眼一睁开，韩就在我眼前，我可能会昏倒，那也是幸福的昏倒；接着，我 会欢蹦乱跳地帮你取来衣服，一件件细心的穿上，手指滑过你的肌肤，再偷偷看上两眼，我真的会得意一整天；挤好牙膏、打好洗脸水，我会一点点帮你擦拭、上药，绝不让伤口 再蔓延；扶你上厕所吗？我甚至想要帮你拉下裤子的拉链呢；带你锻炼身体，我巴不得这样做。我要我的韩，健健康康，和我一起活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早餐，如果你允许， 我就亲手喂你。关在家里一上午，我就能看韩一上午，没有别人的打扰，可以一直不停地听着韩的声音，也许这就是天堂；午餐，我会亲自做出韩爱吃的东西端上来。抱着韩，在 暖阳的照射下，坐上一下午，也许还可以小憩一会；晚餐，面对韩的脸，我也许吃不下去饭，因为，只是看着韩吃东西，我都会产生无限幻想，如果韩的双唇碰到的不是那些食物 ，而是我--你想早早入睡，我会帮你洗脸、洗脚，会一点一点帮你除去污渍；到了床上，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抱着韩，紧紧抱着韩，听着韩的声音，应该可以和韩进入同一个梦乡 吧！韩的一切都属于我，没人跟我抢，我再也不用担心韩会离开我。这样的一辈子，我每天都在期待。"
卡尔迪......我就真的那么好吗？为什么有那么深的感情放在里面，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坚持。
"卡尔迪，你真的了解男人吗？一个男人，也许会很爱很爱一个人，也许他可以坚持很长一段时间。我来告诉你，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那个人。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旦让他 发泄了兽欲，你以为他的坚持还能有多久。麻木、无趣、厌烦......紧接着就是抛弃。爱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很短、很短。"
"韩！你在胡说什么！"就这样解读他的所作所为，他愿用尽一生去得到的爱情，卡尔迪不甘心地大嚷。
韩海不稳地站起身，面对着他声音所在之处，抬起头，露出空无一物的黑色眼眶。"卡尔迪，这样的身子，你还想要吗？这张脸所拥有的身子，你真的，想要吗？"
"韩！"男孩气结地怒吼。
伸手解开身上的纽扣，一颗一颗，没有半点犹豫。"觉得不甘吧，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却什么也没得到。肯定是心有不甘才会坚持到今天。卡尔迪，我随你的愿好了，想要得到吗 ？那就来吧，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好你。还希望你，多多包涵。"随着最后一颗纽扣的脱离，衣摆撩起，露出半个胸膛。缓缓下落的布料再也盖不住他的羞耻心。
结束吧！如果这样能结束的话，我笑着迎接......
肮脏过一次的身体，再多一点泥污又如何呢！早已清洗不干净，我还留着珍藏什么。
摧毁我、撕裂我也好，得不到自由，也受不了怜悯。我无法站在你身边，和你继续走下去。
如果是苦难，也够了吧！何时才能放开，真正的放开。
"韩，你一定要--"
"来啊！"韩海冲着他喊道，"爱是什么狗屁东西，到结果，还不是因为想做吗。我是男人，我比你懂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根本就不需要爱这个字，直接来一句‘我想上你 '其实就够了。一天到晚的喜欢、爱，哼，把那些骗女人的玩意都省了吧！我懒得听那些废话，想做就来做！"
"韩--"
"怎么，其实很恶心吧！这张脸摆在上面，什么欲望都没了。那就别再跟我说什么会帮我洗脸、看着我就觉得幸福的荒唐语言。你不觉得那些很假吗！收起你的谎言，给我滚出去 。滚远点！我感谢老天夺走了我的眼睛，不用再看到你那张假惺惺的脸，原来做瞎子也是有好处的。"
"韩--"
"滚！"歇斯底里地吼出心底的声音。滚出我的生命，不需要你的舞台，我只一人谢幕就够了。滚吧！
卡尔迪紧咬着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气焰的高涨让他的身体越发抽搐。魔钻般的眼睛也在逐步加深颜色，烧毁一切的炽热让他来不及多思考一秒，便猛地扑向韩海，将他压倒在床上。
唇，狠狠地吸吮，再没有温柔，再没有轻啄，像是要啃噬掉他的血肉一般，不留温情。双手不停歇地撕扯他的上衣、裤子，嘴里不断发出被怒气逼到极致的喘息声。
离开双唇，从颈部向下滑去，挂上银色的丝线，一点也不放过的蹂躏着他的躯体。像是要吻干他所有的水份，舔出他所有的情欲，卡尔迪发了疯般地侵略着他的身子。
韩海闭紧嘴巴，阻止因兴奋和痛苦几乎要爆发出的呻吟。
他绝不要在卡尔迪面前泄漏了一丁点感情。
抬头看了一眼他毫无表情的脸，被激怒的卡尔迪二话不说，扯下他的裤子，顺带拉下内裤。疲软的男根冷冷地暴露在眼前，似乎也在嘲笑着他的胡闹。
低下头，含上他遥想了很久的分身。
"唔......"再怎么强硬的男人也忍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刺激，韩海颤栗着抓紧被单，无法自抑地发出闷哼。
卡尔迪一边吞吐着他的男根，一边拉开自己裤子的拉链，从内裤中掏出自己的东西，坐起身，抬高他的腰，将他的双腿架在自己肩膀上，不顾及他的感受，急促地想要进入男人 的身体。
一次，两次、三次，不管他怎样尝试、怎样努力，像总是要与他对抗一般，无法进入那窄小的穴口。
韩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戳刺，冷冽的心找不到一丝温度。
几分钟后，卡尔迪停止了尝试进入的动作。
"叭、叭......"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在了韩海的小腹上。他又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却也是徒劳。要改掉这个习惯还真是难啊！
"韩......韩......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卡尔迪--他在哭......
卡尔迪的声音明显发颤，好似一个恐惧、无助的男孩，想要寻求一点安慰。
"我......我只是喜欢韩......只是那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把它想得那么复杂......我会喜欢韩......我就是要喜欢韩一辈子......有那么困难吗......我不想......不想让韩离开我... ...真的有错吗......韩......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接受我......真的永远都不可能吗......"
"我没有要你现在就爱上我......和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韩......我真的没有这样想......我就是想照顾......照顾你一辈子......就算到我们都老了......牙齿都掉光了......头发都掉光 了......你再喜欢......再喜欢上我也可以......真的......韩......到那个时候再喜欢上......也可以......如果还是不行的话......没关系......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也好......只要让我爱你... ...只要让我待在你身边......真的就好......"
"只要我一个人喜欢你......这样也不行吗......你讨厌的话......那我就在心里偷偷的喜欢......再也不说出来......好不好......只要你不赶我走......只要你不赶我走......只要......"
"韩，别丢下我一个人......别丢下我......我真的是个坏孩子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为什么都没有人要我......塞萨尔是这样......菲罗琳娜是这样......连韩......韩你也要 这样吗......我不想......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那些空荡荡的屋子......不管我怎么走......都找不到他们......没有人要我......没有人想要我......那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来到这个世 上......那些黑夜......一个人的黑夜......没有人会来陪我......不......只有魔鬼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
"韩......别离开我......求你了......真的别离开我......讨厌我的声音......我离你远远的......好不好......只要让我看着你......只要让我知道......你还在......还在我能看到的地方......韩 ......这样就好......"
卡尔迪断断续续的哭声传进韩海耳朵里，男人皱起了眉头。
卡尔迪......停止吧......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无法结束这种爱，我也好想寻到答案。
你以为，我是能带给你幸福的人吗？一个早已背叛了你的人，怎么还配得上你说"喜欢"，配得上你一生的爱。
对不起，我承受不住。你的爱只能让我活在地狱里，我庆幸上帝让我现在看不到你，我怎么能面对你的海蓝双目，那里面藏着的真诚会把我杀死。在你面前，我早就无地自容了。
你的灵魂卖给了魔鬼，而我的心也早已交给了撒旦，没有爱，早就，没有爱了......
卡尔迪，你冰凉的泪水烫伤了我的肌肤，连你也知道我的心早如冰窟，邪恶无比了，是吗......
对不起，卡尔迪......我救赎不了你......请你......对我放手......
"韩......"卡尔迪抱紧他的双腿，低头啜泣。
"我喜欢你......我还是要喜欢你......不管你有多恨我......多讨厌我......我还是喜欢你......喜欢你......韩......我就是喜欢你......"
我有一半心交给了魔鬼，另一半心......交给你......
替我保管，我已经不想再寻回。
下一世，遥远的下一世，谁又能抓得到。今生，我找到我爱的人，就不想放手了。
怎么能放手，将心藏在你的心脏里，只要它跳动，我就爱着你......
韩，一辈子好长，让我，走在你身边吧......
不说情，不说爱，贴着你的手心，紧紧相吸--
你看到吗，我的笑容，我的幸福，都藏在了里面。
韩......
和我一起、和我一起......
最后再告诉你一次--
我爱你。

赶走黑暗的眼睛

回到佛罗伦萨的家里，韩海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卡尔迪几乎近不了他的身，只要稍有挨近，他就会歇斯底里地摸起身边的东西四处乱砸，咆哮着让他滚远点。
"你给我滚，你这个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一个瞎子，我这辈子注定要当个瞎子了，你还来干嘛！滚、滚、滚！"
"韩......"
"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你成聋子了吗！对啊，我怎么忘了，这是你家，你贝罗奇奥的家。好，我滚，我滚！"
"韩，你别生气了，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从早晨一醒来，韩海不刷牙、不洗脸，甚至连门也不愿意出。只是窝在卧室，拉紧窗帘，拒绝一切光明。他的解释是：
"为什么要刷牙，我会跟谁说话！为什么要洗脸，反正我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你别把窗帘拉开，怎么，是打算让阳光来笑话我吗？笑话我是个不管它发出多强的光，却永远 也看不到的瞎子，瞎子！"
一日三餐，他也只是在午餐时进食一点点，维持生命，其余的全部交给了地毯或扔向来送饭的仆人。几次下来，也没有人愿意做给他送饭的活了。
"一个没有用的瞎子，一个什么事也不能做的废物，吃那么多干什么。省省吧，别糟蹋了你们贝罗奇奥家的粮食。"
到了夜间，韩海将卧室门紧闭，卡尔迪再也进不了他的屋。甚至连以不惊扰他的方式，偷偷看他也做不到。
韩海将自己封闭在一个无人的世界里，独自等待。
应该快了吧，应该用不了多久了吧。卡尔迪，如果从今以后，只是这样面对你，你真的还想把我锁在身边吗？
他唯一能选的路也只有自由，他不敢想像当事情败露，要如何面对卡尔迪那质问的眼神。是啊，他看不见，该庆幸吗，不，他的心能看见。那水蓝色的忧郁，藏匿的深井都会将他 覆盖，他无颜以对。曾经被背叛过，他知道那种绞在心里的痛，是无以原谅的。
最相信的人，最深害的人，卡尔迪，我们走不到头发掉光、牙齿掉光的时候。
总有一个，会不在这世间吧......

万籁俱静，应该还是晚上吧！
午夜梦醒，韩海静静地躺在床上。进食过少的原因，身体已经过于虚弱了。真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
好像已经不会再想起那个人了，八年的感情也有磨光的一天。原来伤害是真的会割着自己的心，把曾经给他的那一份全部割断，统统抛弃。所以，人才会痛。
不过，痛过也就代表着结束。等全新的心再长出来，一切就都忘光了。
玄风，真该好好跟你说一声再见的，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你......不能......说......"很轻很轻的声音悄悄传进他的耳朵。
人就是这样，当一个器官失去它的作用时，另一个器官就会变得特别发达。就像他的耳朵，这一段时间，都非常好使。
他坐起身来，想仔细听清那声音说的什么。
不行，还是断断续续的，只隐隐约约知道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在对话，可是却完全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也许是两个保镖在聊天吧！
不对，隔音设备超强的房间，以他能稍微听见的音量，那就表示应该是在大吼。有谁会有这么大胆在深夜大吼大叫。
好奇心驱使下，他下了床，摸索着走向房门口，解开锁，打开房门。
抓住栏杆，他屏住呼吸，仔细辨认声音所在的方向。
轻轻挪动脚步，一步步靠近，应该是在楼下。幸而在这住的时间不算短，再加上曾经计算过楼梯台阶和走道距离，现在走起来倒还不算太难。
下了楼梯，应该是在右边。
"你知道你在说......只有疯子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