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海,你别这样说。等这件事情一结束,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和你分开。"
"不用了,我已经不爱你了。"
"你说什么?"
"你说得对,我离你越来越远了,远到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忘却你。现在看到你,连心跳的感觉都没有了。"
玄风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韩海,你别这样,我们,我们还可以--"
"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一点都不像你了。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别再让我后悔曾经爱过你。有点尊严的,出去!"
蚀入心脏的是什么,酸酸涩涩的,扩散到全身,还有点苦。压抑的累让他费了好大劲才重新站起来。玄风苦笑着摇头,"是因为,卡尔迪吗?"
"是。"我承认,从今天开始承认自己的感情。这是对你的尊重,卡尔迪。
"他才只有十五岁,他懂什么是爱,他的爱只是好玩,狗屁都不如!"
"他的爱是不嫌弃我的毁容,我的瞎眼,还要抓紧我的手,绝对不让我离开。他的爱是要亲手奉上自己的眼睛给我,他的爱是只求一生都能告诉我‘他爱我',他的爱是只要这 一生都能陪着我,永不分离。玄风,想想你给我的爱吧!他的爱你连万分之一都学不到,请问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
十五岁又怎么样,十五岁也胜过二十五岁,三十五岁,他所给的爱,是你永远永远也学不来,给不了的。
"我明白了。哈哈......韩海,你要爱他尽管去爱,我不会阻拦你。可是我要告诉你,你就是再骂我,再恨我,我也不会停止我要做的事。这是我的职责,终有一天,我会帮他戴上 手铐,亲自把他送进监狱,你别想阻止我。"话音落处,玄风已摔门而去。
戴上手铐;
送进监狱。
这是韩海一直避而不去想的问题,却由玄风挑明了这个事实。
卡尔迪,你终要面对那一天吗?
不,不,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无力去改变的事实,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还没有将那个男孩记清楚呢,我还没有给过他温暖呢,我还没有帮他驱走黑暗呢,我还没有让他抛掉可怜呢,我还没有......
我还没有--
没有告诉他
我爱他。
我也,爱你
除去了毒素以后,疗伤就变得轻而易举了。
先是对糜烂部位的清理,以抗生素溶液湿敷,保证创面无菌的同时使脓液减少。从腿上取下一块皮,进行植皮手术。玄风假借身体不舒服,因此整个治疗过程都是由米歇尔医生担 任主治,并请来了意大利最优秀的整形外科医生。
十天后拆线时,韩海怀揣着不安站在了镜子前。
还好,虽然不能像当初那么光滑平坦,颜色有些不一,还有几道细小的疤痕横在脸上。但即使这样,他也很感激了,想像一个月前见到的那张脸。而现在,他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况且还有整形医师向他保证只要调理得当,时间一久,这些疤痕会逐渐淡化,颜色的问题也可再进行手术来解决。要想恢复成和以前一样是很有可能的。
最高兴的非过于卡尔迪,但似乎他的高兴又和自己有些不一样。
"太好了,韩,你听到没有,你会变得和以前一样的。这样,你就不会难过了吧!也不会再想着要赶我走,离开我了吧!"
这个家伙,恐怕他脑袋瓜里永远只关心这一件事。
韩海鼓足勇气,终于抬起手,在深夜敲响了卡尔迪的房门。
还没两声,就听到房内传来"进来"的声音。应门这么快,难道他还没睡吗?现在可是凌晨两点了。
轻轻打开房门,一地的凌乱让韩海一时无从下脚。
这是--
散落一地的纸张延伸到卡尔迪的床上。拾起一张来看,稀疏的几个汉字,写得非常工整,一点也不像出自一个意大利男孩之手。
放眼望去,满纸都是一些常见的汉字,但似乎每一张都会有两个不变的字:韩海。
这两个字他写得非常漂亮,不知道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韩海笑着将视线移向坐在床上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视,嘴里还不断喃喃自语的男孩。
"恐惧......恐惧......恐......惧......"略显生疏的汉语以洋腔洋调的口音从卡尔迪口中发出。
他在--
韩海转过头,看向电视。
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女人正非常有耐心地一遍遍讲解着汉字的发音、构成、意思。
卡尔迪,你--
一股怜惜的暖意升上心头,他凝视着正傻傻的咿呀学语的男孩。
就是这个男孩,在凌晨两点了还在学着自己不熟悉的语言,却在每天七点钟准时出现在他房里。握住脸上包着纱布对未来茫然无知的他的手,暖暖细语,注入爱的音符,却从没见 过他露出半分疲惫。
卡尔迪,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其实很累,其实很辛苦。就算一次也好,为什么从不指责我的过份、我的嚣张、我的自私。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你的心该有多痛,却还是一遍 遍说着"我爱你"的幸福。
卡尔迪,你真的只有十五岁吗?十五岁的男孩不是只会对新鲜美丽的事物感到好奇,对迷恋的事物绝不会超过两个月的执着,便感到厌倦。可为什么你--
对一个毁了容的瞎子不离不弃,甚至连自己的眼睛也愿付出,只求一个天长地久。没有回报也好,永不说爱也好,只是能紧握这双冰冷、绝情的手,一生都不放开。
要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做到这些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连这样的你我也不爱,那我还要爱谁。
揉揉干涩酸痛的眼睛,卡尔迪摇摇头驱赶睡意,努力强打精神,跟着汉语教材一遍遍复诵,抽空对敲门进来的人头也不转地说:"把宵夜放下,出去吧!"
宵夜?卡尔迪,你到底打算奋战到几点。
韩海悄声走到他身边,推开散落在床边的书籍,坐到他身边。
察觉有人靠近,卡尔迪不耐地转过头,却在见到来人后,诧异地愣了好一会。
是太困了,所以产生错觉了吗?还是他已经困得睡着了,现在是在梦里。
韩怎么会来他的房间,这一定是在做梦。天主,这个梦太美了,先别急着让他醒才好。
韩在干什么,为什么看上去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用着能淌出清泉的眼睛深情凝视着他。这是,韩吗?
韩的手,韩的手居然放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柔软的触感让他好想闭上眼睛顺着他的抚摸而移动,双唇贴上厚实的掌心,浅浅吐息。
韩,谢谢你,来到我梦里。
"卡尔迪。"
连声音也那么像,以前怎么从来没做过这种梦。好真实,却又好像是遥远的梦幻。
卡尔迪抓住他游移的手指,贴紧自己的脸颊,闭上双眼沉醉在这不可多得的梦里,不停呓语,"韩,你不该来的,为什么要来。你知道吗,如果让我抓住这双手,我就再也不想放 开了。如果梦醒了怎么办,你又不见了怎么办......多停留一会吧,别那么快消失,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做到这么美的梦,别太快消失啊,韩,你那么真实,真实到我都怀疑这 到底是不是梦。韩,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白天里我怕说太多,你会嫌我烦,现在,我都告诉你好不好,我都告诉你,韩......"
韩海抬起另一只手轻抚上他的额头,金色长发引领他的手指滑过一个男孩寂寞的世界。"你要告诉我什么,卡尔迪。"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只有这一句吗?"
"不是一句,是一万句,一千万句,我只想不停、不停地告诉你,韩,我真的爱你。不要只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我爱人的心和每一个成年人都没有区别。如果不相信,韩,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来证明,让我证明给你看好不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证明。"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放开我的,卡尔迪......
韩海抬高他的下巴,送上一个最真实的吻。"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卡尔迪,也给我个机会,让我来爱你。不要只是一味的对我好,也向我索求些什么。这一次,我全都答应你。
卡尔迪瞪大双眼盯着近在眼前的头颅,安心紧闭的双眸,柔软温热的双唇。这是、这是韩没有错。可是--
韩海稍稍离开,睁开眼才发现男孩红透的双颊和错愕的眼神,笑着说:"难道,你只想和我谈精神恋爱吗?"
卡尔迪仍是没有半点反应地愣坐在床上。这个,真的是韩吗?该不会有人易容吧!
韩海有点恼丧地叹口气,在下一秒便将他推倒在床上。不顾他意愿如何,紧跟着堵上他惊呼的嘴唇。
(那个......先省略好了)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力的疼痛感让他连手都懒得抬一下。韩海趴睡在床上,头枕着卡尔迪的手臂。
就在他以为会听到更多、更多句男孩不厌其烦的爱情宣言响在耳侧时,卡尔迪缓缓靠近,用他那如清泉敲击石板的声音,深情暧昧地低诉天籁禅音。
"韩,再来一次吧!"
大大的羽绒枕从韩海身下以不可思议的极限速度飞向卡尔迪俊美无邪的脸庞。
无
掀开黑暗的锦帘,驱走夜晚的繁星,蓝色天空逐渐升起火红的圆盘,吐出道道光柱,暖洋洋的照进温情弥漫的室内。
一觉醒来卡尔迪放大的脸孔就近在眼前,正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瞅着他。韩海反射性地向后缩了缩,"你干什么!"
卡尔迪不可思议地眨眨眼,"你怎么还没消失呢?"
"消失?你在说什么?"怎么,吃干抹净就要赶人了。
"你真的,是我的韩?难道这不是一场梦吗?我守了一整夜,你都没有消失,韩......这样的你,不会在转瞬之间又消失了吧!"
卡尔迪,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虽然动一动还是有些疼痛,但韩海还是费力将他搂进怀里。"卡尔迪,我爱你。曾经以为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可是现在,谁又能说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我越来越相信,这世上有一种命运叫注定。从我们相见的那一刻,从你的身影记在我心上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们将会走到一起。也许不会有太长时间,但我希望在这些日子里,抛弃所有的顾虑,真正的爱你一回。时间,对我们来说,真的太宝贵了。"
卡尔迪,我还能拥有你多久。现在,我们仅剩的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再留住。全部都送给你,卡尔迪,我爱你......
"韩,你在说什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啊!我会一直一直喜欢韩,绝不变心的。因为我的世界里只有韩,只有韩。"卡尔迪认真地说。
卡尔迪,我再也不会怀疑你的感情,那对你不尊重。可是卡尔迪--"我相信你。"
男孩金色的长发披到他肩上来,韩海忍不住抓起来绕在指间。"卡尔迪,我们再逛逛佛罗伦萨好吗?这一次,我要拍很多照片,和你一起的照片。"
"好啊!"卡尔迪兴奋地跳起来。
韩,你真的已经属于我了吗?为什么这份感情来得让我觉得好不真实,好像我再次睁开眼时,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只是我不愿醒来而已。
在梦里与你相爱,在梦里与你缠绵,在梦里与你游遍佛罗伦萨的大街小巷,在梦里留下我们的印记。明天、明天,一切就会醒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在这之前,韩,呃......"羞赧地低下头,笑容偷偷蔓延到嘴角,在韩海正不解地望向自己时,猛地扑到他身上。"我还要。"
"你!"
真是不能给他点好脸色!可恶,上瘾了!
郁积了一整夜的怒火,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滚开!"
一晚上被他搞了三次,连带早上的两次,韩海脚软到再也不想爬起来。午饭、晚饭全都在床上解决。
十几岁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精力,好像用不完似的。累成那样,还能在下一秒跳起来,把他抱到浴室,好好清洗一番。
果然在攻受这方面体谅他,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三天以后,因术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伯克利教授安全离开了贝罗奇奥家的府邸。
生命的贵重
"卡尔迪,别闹了......唔......"背上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令韩海不得已弓起身子,借这微小的动作躲避他的骚扰。
"韩......"忙着吮吻他背后的卡尔迪含糊不清地咕哝一声。
"卡尔迪,临睡前不是才--现在才几点,你又发什么神经!"又困又累,连眼睛也不愿睁开,却不得不承受卡尔迪这些细微的轻扰大大撩起了他的快感。内心开始躁动地寻求 抚慰,害他羞耻地咬紧牙关。
"韩......我要......韩......我......"不知道他含进了什么,总之堵住了他的语言。
"啊......"
(甜蜜的和谐......表拍偶......)
因为韩海说想看看他小时候的样子,卡尔迪兴奋地抱来了一大撂相册,早知道有一天韩会想要看,当初真应该多照些的。
摊开在床上,韩海有种进入他年幼时光的错觉。
抱着玩具的卡尔迪,穿着王子服的卡尔迪,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卡尔迪,手抚眼哇哇大哭的卡尔迪,每一张都是那么真实,却有一个共同之点--没有笑容。
"卡尔迪,为什么每张照片都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和别人一起照的吗?"放下这些不快乐的照片,韩海努力想要寻找到一些他开心的影子。
"呃......"一张张翻开,卡尔迪拿起一张照片,"好像只有这一张吧!"
是他的全家福。照片中的女人应该就是卡尔迪的母亲,她抱着男孩,笑得很开心。"卡尔迪,这是你几岁的照片?"
"一岁。"
一岁?唯一一张看到卡尔迪在笑的照片竟然只是他一岁时照的。他的童年到底有多孤寂。"卡尔迪,照片上的女人,是你母亲吗?"
"嗯。"毫无感情的回答,卡尔迪躺在床上,眼光直视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卡尔迪,你想她吗?"
"没什么感觉,如果不是看照片,我根本都记不住她长什么样子。"
真的是这样吗?韩海放下照片,手指绕上他披在床上的长发。"卡尔迪,跟我说说她好吗?"
"呃......没什么印象啊,我很少见到她,每次塞萨尔出去多久,她就出去多久,回来吻我一下就进房了。在她死的时候,我甚至还在想,躺在那里的女人是谁,我为什么要来参加 她的葬礼。好像在我十五年的生命里,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似的。"
卡尔迪......
人人艳羡的王子,高高在上的地位,却从没想过坐在那里的人,真正过得是什么生活。
"卡尔迪,那你的童年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吗?"
"韩,你能想像吗,空旷、黑暗的房间,躲在棉被里瑟瑟发抖的男孩,当风动树影的鬼怪逼近时,不管他怎样哭喊着‘爸爸、妈妈',却没有一双可以伸出来救赎他的双手。夜夜 如此,夜夜如此。好不容易盼到塞萨尔出差回来了,男孩哭着奔到他膝下,抱着他的腿,请求他不要再离开......"
塞萨尔笑着抱起小卡尔迪,"卡尔迪,你是男孩子,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
"可是,可是,我怕,好怕,那些,那些怪兽,它们,它们要来抓来,它们要把我吃掉,呜......"
擦干他脸上的泪,"卡尔迪,要做贝罗奇奥家的男孩子,就要学会勇敢、坚强,没有什么能把你打倒。再说,还有妈妈在陪你啊......"
"呜......呜......妈妈不在,妈妈也不在,为什么你们都不在......呜......"
精明的男人放下卡尔迪,走向菲罗琳娜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