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心指环————关雪燕[下]

老人了然地点点头，"会长久吗？"
"会长长久久，没有终结。"卡尔迪信心满满地搂着韩海说。
老人浅笑着摇摇头，"难啊！"
"什么？"显然不满他的说法，卡尔迪上前瞪视一把白胡的男人。
不理会他的敌意，老人明目以对，"你们的交点，差太多了。恐怕--"
"你在说什么！你连水晶球都没看，说什么恐怕！我不会听你瞎掰的。"粗鲁的扯开绸布，卡尔迪抓起老人的白胡拉到水晶球前，凶神恶煞地说："给我看清楚，好好算。重说，重说！"
捋捋发痛的下巴，老人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想看，那我就让你看。"
银色底座托衬着晶莹剔透的紫晶，老人的手放在水晶球上，微微晃动，凝视着它将要出现的图纹。
"把你的手给我。"
卡尔迪乖乖伸出手，仍是一副没好气的脸。
老人将他的手放在水晶球上，稍许片刻，轻叹口气，摇摇头。
"你--"纠结眉头，卡尔迪气愤地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告诉我，告诉我我会和他长长久久的，快告诉我！"
"我看不见，看不见你们两个人的未来，一片空白。"
"嘭！"卡尔迪恼怒地拍案而起。"什么叫你看不见，果然是摆在路边骗人钱的，真不该进来。韩，我们走。"
韩海随他拉着走向帐蓬外，像这种占卜算命，早在他上大学的时候意大利的朋友就帮他算过。杰拉米的祖母就曾是个小有名气的占卜师，得到少许"真传"的他靠此在校园内招摇 撞骗，倒赢来不少女孩的心。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占卜师总是会说一些较为严重的事，然后在你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才告诉你化解办法，这似乎成了一个既定的模式。
他想，这老人也不会例外吧！
"一个太过于执着，一个徘徊不定。总是找不对时机，错过唯一交点的可能。"
老人的话吸引卡尔迪停住脚步，却也让韩海陷入深思。
徘徊不定，应该是在说他。也不过是巧合，任何人从他们的表情都能看出这一点。没什么好惊讶的。
卡尔迪冲上前，双手放在案上，紧盯着老人的脸，"那就是说还是有交点的，我不会让它错过的，我一定会抓住，你等着看。"
"你能改变命运吗？早已定下的事，没有结局，没有未来，我能规劝你的，只有放弃！"
被激怒的卡尔迪大声吼道，"我绝不会放弃！没有人能让我放弃，到死的那一天都不会放弃，我会做给你们看，我和他，和那个男人，有着许多许多的未来，未来的每一天，都是 和他一起度过！"
"我说过，你太过执着。"重新将黑布盖在流光溢彩的水晶球上，老人低下头。
"你懂什么！我爱他，他也爱我，怎么可能会没有未来！你给我说啊！"
"那么，我清楚的告诉你，你的蓝眼里盛的是炙热的火，而他的黑色眼睛里装的是冰，虽有些许熔化，可冰注定是冰，熔化了也只是水，水与火，你认为会有什么交集。"
"我不要听这些狗屁的废话。我只要你告诉我，他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不可能！"m
"我要听！"卡尔迪的蓝色火焰几乎烧出眼眶，吃人的火苗直射向面前瘦弱的老人。
老人抬起头直视男孩眼中无意遮掩的坚持，深瞳影中有淡淡的血丝。一些不忍缓解了自己的口气，"你坐下来，听我跟你说。"
卡尔迪细思一下，压住怒气，也坐了下来。
"你真的那么想和他在一起？"
"当然！不然我来干嘛！"
"绝不愿改变你的想法？"
"说了，死也不改变！你到底要说什么。"
老人再捋了捋胡子，瞟一眼站在旁边的韩海。
"你知道，什么是指环吗？"
"指、指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问题，卡尔迪稍愣了一下，"呃......就是、就是戒指嘛！就是圆圆的东西......戴在手指上的......金属的......不对吗？"
老人默笑着摇摇头，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他觉得很不爽。
"那你说是什么！"好像他是一个白痴似的。
韩海皱了皱眉，该不会是--
"真正的指环，就是人的手指。"
"手、手指？"
该死，他真的是想说那个。韩海烦闷得别过脸。又是它，又是那个传说！曾经的老妇人，现在的占卜师，都要用它来形容他们吗？不过是同性恋，不过是相爱的两个人，就真的那么不可原谅吗！一定要用那种恶毒的方法。
"只有手指做的指环，才能真正代表爱情。如果你想和他长长久久，那就试一试好了。把你的无名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看看是不是能圈得住。"
"什么啊！"卡尔迪不耐地瞪他一眼，转向韩海，拉起他的手，"这、这要怎么圈啊！"正过来，反过去，就是无法将韩海的无名指给完全套住。
韩海静静地任他摆弄。冷眼看着不怀好意的占卜师。
"无法套住对方的无名指，对禁忌之恋来说，就代表你们无缘走到一起。"
"你说什么！这和我们的缘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要给我胡扯！"绝不接受这种说词的卡尔迪又是重重的一拍桌子。
"那我就来跟你说一个有关锁心指环的故事吧！"

锁心指环(下)

"够了！"韩海拉起卡尔迪，"不过是你们这些恶劣的占卜师编出来哄骗人的传说，有什么好听的。禁忌之恋又怎么样，同性之恋又怎么样，爱就是爱了，就算将来会过得很凄惨 ，我也不会后悔。卡尔迪，我们走。"
"韩--"卡尔迪拉住他。"你知道？什么是锁心指环，上次那个女人也说过，难道是个很不好的传说吗，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真的想知道。"
"卡尔迪！那些是骗小孩的东西，就是要劝你放弃的谎言，根本不值得一提。"想当初，他是怀着偷偷爱着玄风的心情听到杰拉米说这个故事，没什么精彩之处，却在当时让心里 有点闷闷的感觉。事后，也就没在意过。他只是不想给卡尔迪的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谁也不能保证了。
卡尔迪拉开韩海放在他手腕处的手，浅浅微笑伴着十足的信心，"让我听吧，没什么能改变我的想法。"

这是一个流传于意大利占卜师之间的故事。传说在古时的意大利厄尔巴岛，住着一个叫阿方索的年轻人，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自己的姐姐--美丽的恩布利。明知这是不可能、不 可以，但他却早已陷进去。每天看着恩布利和自己的恋人有说有笑，他的心里难过得就像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在恩布利的婚礼当天，阿方索跑到海边痛哭不已。恰遇路经此地的贝黑 摩斯，询问之后，他答应帮助阿方索夺得自己的爱人。条件却是拿他们的后代去换取今日的幸福。一心只想着恩布利的阿方索，立刻就答应了。贝黑摩斯化身炽天使乌利尔，来到恩 布利的婚礼现场，阻止了这场幸福的结合。以锁心指环之名要求新郎将无名指圈在新娘的无名指上，可无论如何，新郎也无法完全圈住新娘的无名指。贝黑摩斯便指责他们不是被 上帝祝福的恋人，应该立刻终止。而阿方索却在此刻出现，用被魔法稍微加长的手指轻松套住了新娘的无名指。指指相扣，阿方索顺理成章的得到了心爱的人。
几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奇怪的是，随着年龄、身高的增长，孩子们的手指却也不可思议的不断长长。三个孩子的童年均是在其他小孩的嘲讽和打闹中度过。十五六岁时，手指长到垂到地上，以"长手指的怪物"为由被众人抓去，生生砍断所有手指，流血不止而亡。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恩布利悲伤得发了疯，手持尖刀，杀死了阿方索，最后自焚于自家屋中。
"不被上帝祝福的恋人，最终只有这种下场。放弃你的执着，勉强得来的也只能是悲剧。"老人语重心长地说。
"那么，只要被上帝祝福不就好了吗？"卡尔迪强硬的吐出这些话，转过身来。"韩，把你的手递给我。"
"卡尔迪！"
"韩，我们是相爱的，我们是应该是被上帝祝福的，我相信。"面不改色地执起韩的右手，试着将无名指圈住他的。
"没有用的，你做不到，你们绝对不可能会在一起。"老人摇摇头，叹息着。
"我不信--"卡尔迪大吼一声，努力扣住韩的无名指。
差一点，还差一点，不管怎么样，都差一点。
无法牢牢圈住的幸福就在这一点上。
再长一点，再长一点他就可以--
不行，为什么就是不行。锁心指环吗？是啊，有什么比自己的手指来圈住对方更能代表至死不渝的爱情。不管是钻石还是金子，不过是外在的东西，冰冷的东西，他要的不是那种 短暂的形式，他要的是和韩的长长久久。
套住了，韩就是永远属于他的，对不对......
韩海无法阻止他的倔强，只能任着他的骨节硌痛自己。卡尔迪......
紧皱的眉，烧红的眼，急出的汗，卡尔迪，不过是一个恶意的诅咒，你为什么要那么放在心上。
卡尔迪，你放不下的手，又能圈住多久......
"我说过，别再执着了，你不可能的。"
"闭嘴！"卡尔迪怒不可遏地大吼。"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韩，韩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谁也别想......"
"他不属于你，你们没有未来。"
"有、我们有，我还要和韩走好久好久，我还要拉着他的手到开满雏菊的田野散步，我还要跟他说很多很多句喜欢，我还要帮他梳理他的白发，我还要和他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韩，我们的未来，我们的未来......韩，我们有未来，我们有未来的，对不对！"
卡尔迪......
"如果真的有缘，你们的无名指应该是配套的，你的锁心指环既然套不住他，他就不是你的，适时的放手吧，去寻找真正属于你的人，你们是不该相爱的，永远没有结局。"
"你胡说！"盛怒的卡尔迪抓起老人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冲他吼道，"他是我的！是我的！韩海这一辈子只能属于卡尔迪，我告诉你，就算你的上帝来了，我也不会让它把韩抢走 ，你给我听清楚！"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们没有可能！"老人像是和他杠上了，也无所畏惧地回吼道。
"你--你--"
攥紧衣领将他提起到与自己平齐的位置，肃杀的神情愤然视之。
一阵狂风卷起帐蓬内所有东西，飞向半空中，蓄势待发。
卡尔迪的眼神中充满着噬杀的血腥，狠狠瞪视着眼前的男人，急促的呼吸伴着即将奔出身体的仇恨，抓紧衣领的手不断颤抖着......
微微气喘声从老人口中发出，离开地面的双脚还在不停晃动......
该死！"卡尔迪！"韩海大声喝斥，他想干什么！难道--
水晶球摔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响声终于拉回些许卡尔迪的理智。不甘地缓缓松开手，任他摔在地上。
转回头，无法平稳情绪的卡尔迪哀怜地望着韩海，抓起他的手，再次尝试。"不......不会的......我和韩......我和韩......是要一起走下去的......不会有人想要分开我们......不会的... ...我那么爱韩......上帝怎么舍得分开我们......韩......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我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会永远在一起的......韩......"
"卡尔迪......"
我该怎么告诉你，我怎么舍得告诉你。
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在你对我那么执着以后，我能告诉你什么。
我想和你走下去......
只有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
"为什么......为什么圈不住......我的手指为什么套不住韩的......不会的......我和韩才是注定的......注定要走一辈子的人......我说过......我说过......"
卡尔迪紧盯着自己纤细的无名指，"为什么......为什么就差那么一点......为什么......为什么不行......我不要任何人......我只要韩......"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被摆弄得通红的无名指，"没有人能分开我们......我会和韩长久......没有人......没有人......"
韩，你相信我爱着你吗？
任何一种想要破坏我们的可能，我都绝不放过。
韩，你知道吗，其实，我连你的下辈子都不想放过。
如果实在不行，就请给我这一生，让我万劫不复也好，再无来世也好，我只要和韩过完这一生，牵着韩的手，就是幸福。
韩，我爱你......
"可恶......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没有人！！！"
鲜红的血飘过手指上方，画出艳美的花朵。
"卡尔迪！"韩海瞪大双眼上前一步。
"你、你！"老人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人。
"韩......"一头虚汗的男孩硬是挤出一个不太真实的笑脸，"韩......韩......把......把手......手给我......韩......"
疼痛使他语不成句，闭上双眼缓口气，再睁开时又是一张微微笑颜。
"卡尔迪！你疯了吗！"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无名指靠着超能力给硬生生地拔出来。
血喷溅到那张白皙如纸的脸上，添上凄丽的神韵。
"韩......"卡尔迪自行执起韩海的手，颤抖着将自己的断指缠在韩海的无名指上，连骨带肉终于能将它完全锁住。
"太......太好了......终于......终于能......能套住了......韩......我......我给你......给你戴上......我的......我的锁......锁心指环......你......你就是......就是我的了......太......太好了... ..."
勉强说着这些话，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最傻的笑容。
卡尔迪......
韩海痛苦得低下头，侵袭的夏日之冰害他闭上双眼，任其碎裂在灼温之下，破冰依赖地悬在眼角，慢慢熔化成水，坠落成河。
为什么，你连一个可笑的传说也不肯放过，只为了两个更可笑的字--永远。
对你来说，我就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可以放弃你的身体，也不愿放弃我的手。
卡尔迪，如果是没有我的漫长岁月，你该怎么办。
没有我的手，没有我的体温，没有我的呼吸，没有我听你说句你爱我，你、你要怎么过下去......
我很自私、很残忍，对吗？可是卡尔迪，我等你--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又怎么样，一辈子我也等你......
没有相守的过程，我也要等到那个相爱的结果。
让你可以在生命的最终，牵住我的手，到下一世也不放开。
有着你给我的这些回忆，录下你的一句句爱语，我在铁窗外等着你--
直到，
我们的永远......
鲜血染红韩海的手背，这一串串怵目惊心的痕迹让他闭紧双眼。
"韩......这样......这样......我们可以......可以永远了......可以永远......"
韩海猛地甩开他的手，狠狠将他的断指扔在地上，冷言怒语，"我警告你，卡尔迪，不准、不准你再使用超能力，不管做什么，都不行！你要是敢再用一次，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绝情的转过身，大步走向阳光所在之处。
我不想将你丢在黑暗里，卡尔迪，如果要和我一起站在太阳底下，就要学会坚强，学会一个人面对。
你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不管你曾有什么样的理由。造就的事实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