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谦君润如玉[下]

渔翁之利（下）
耳边是警察恐吓缴械的呼喊，还有此起彼伏的枪响。为什么不明白，这杀戮注定不会有胜利者？
生生死死，利益得失。哪一样强过和所爱的人，平淡呼吸之间的契合？世人总不明白，所以才这样捻杀彼此。
肉身凡胎，生死相搏。
BRIAN不知自己置身何境，枪林弹雨里，他就这样呆呆的立在角落。任朵朵血花在他眼前开了又败，华丽而又阴暗的一幅画。
手腕忽然被一双细指握住，他猛然回神。
李路？！
李路一把将他拉在身侧，躲在小弟的枪火掩护下。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送你走了？"
接着一皱眉
"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
并不是他不能说，而是他也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他只是牵线的木偶，一步步被命运拽向未知的深渊。
李路看出他神情恍惚，大概也无法回答他的疑问。一把将他推给金尚海
"带他走吧！这里火力太猛了，我看这次美国警方是动真格的了。"
BRIAN神思不属的被拉扯着，脚下生根般的滞钝，他兀自四处环顾。尹赫还在那一片枪火中，就在他眼前生死未卜。
枪声轰鸣，子弹击中人体引起的惨叫。。。在他的脑子里汇成杂乱的电波。
他还记得FANY对他说，义父对他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将什么罪行都抵过了。家庭和血缘，也颠覆不了这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情感。当提起他们的爱情得到了义父的饶恕的那一刻，BRIAN在FANY的脸上看到了真切的幸福。
金尚海见他根本没有逃命的觉悟，情急之下，用枪托击在他的后脑。
。。。漆黑。。。逃遁。。。
。。。FANY，你是否知道你所处的虎狼之境？别回来，千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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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纽约多雨的季节，雨帘下行人匆忙经过。BRIAN抱着臂在窗前呆呆看着，哪个身影像自己熟悉的那具？
心跳声缓缓的和着雨声，好像诉说思念的一组旋律。
一切自那场大逃杀后尘埃落定，CHAOS和EREBUS皆是一派惨景。警方在现场搜查出来路不明的军火，直接扣押了受伤的李路和狼犬。
而尹赫因为重伤，已经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还不知能有几分活下来的机会。
BRIAN一直被金尚海"保护"在CHAOS，金尚海说不出意外李路很快就能重获自由，到时候由他决定自己的去留。
听说FANY已经回到了美国，却一直没有跟自己联络。BRIAN知道尹赫挣扎在生死的边缘，所以FANY没时间顾及自己的行踪。可是这不闻不问的日子久了，他也不免心慌起来。
FANY的电话已经停机，他们明明近在咫尺之间，却无法知道彼此过得如何。所幸现在他有了联系朋友的自由，还有晴美可以帮他打听FANY的消息。
FANY。。。你什么时候要来？
房间里回荡着细密的雨声，和着他的呼吸高高低低。这宁静忽然就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金尚海推门进来
"BRIAN，那天是谁带你去我们交易现场的？现在EREBUS来登门要人，指名要你出去。"
金尚海见他站起来就要向外走去，忙拦着他
"你先听我说完,那天因为你的出现，加上后来警察忽然的突袭。EREBUS现在有传言说是你为了配合李路独吞军火，所以报警混淆大家的视线。"
"这说法当然不通，因为我们都蒙受了损失。只是EREBUS的损失更大些，因为尹赫死了，但是鬼知道这结果正遂了他们的意。他们居然敢上门，贼喊捉贼。"
"尹赫死了？"
BRIAN喃喃道。
大脑里意识机械的一遍遍重复着，尹赫死了？死了？
。。。那FANY呢。。。会哭么。。。痛么。。。还是恨着？。。。
他知道这所谓的传言，有狼犬一派的栽赃陷害，有玄智处心积虑的歪曲。
那么FANY呢？在这样虎狼环伺的境地，孤单的守着去世的父亲么？
他记得玄智对他说，只要尹赫一死，狼犬等人首要除去的，就是FANY。
金尚海继续分析道
"我猜测，这件事情很可能是他们借刀杀人的计策。用你威胁FANY，甚至可能打算铲除FANY。"
BRIAN忽然抬头
"那么我该做什么？"
"当然是保持沉默！你放心，据我所知EREBUS现在分裂成两派，一方面是尹赫遗党，他们应该会支持FANY。而另一方就是狼犬为首的元老们，他们就算想铲除FANY，也需要名正言顺的理由。"
"所以你只要不出面，一切就都好说。我曾经答应李路保住你，因为他在临走前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一切。"
BRIAN摇头，保住他有什么用？如果FANY成了这场变故的牺牲品，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我还是去见他们，那天是FANY手下的小弟带我去的。而他。。。是玄柱的弟弟。是他报警，这才是真相。"
金尚海惊讶了几秒，心念电转。他混黑道时间也算不短了，马上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你听我说，BRIAN。你中了他们陷阱，我看那个小弟根本已经被狼犬收买，所以配合他用你这颗棋子达成目的。"
"你想想，为什么他带你去交易现场？又为什么散布你报警的传言？而EREBUS唯一的损失，就是尹赫的死。这只是一场以你为靶子的陷阱，将尹赫的死归咎于你，甚至以此来扳倒FANY。"
BRIAN知道这虽然是目前的真实情况，但是玄智的部分，金尚海的分析还是有纰漏。那就是玄智并不恨FANY，也没有被收买。只是他妄图渔翁得利的行为，恰巧凑成了现在的局势。
他已经势成骑虎，而谁不是？FANY才是无辜的受害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传言，所以他一直没有联系自己。
"FANY，现在境况好么？"
金尚海想到李路殷勤的嘱托，一定要保住BRIAN，不能让他自动羊入虎口。
"BRIAN，其实你还是应该保护好自己。因为你不出现，FANY还有一半生路，而你若出现，FANY可能反而会落入狼犬的圈套。你明白么？"
"如果我不出现，那么FANY最惨会如何？"
"顶多是因为牵扯你，被赶出EREBUS。或者。。。"
"或者？"
"你也知道黑帮的规矩，轻微的肢体惩罚是难免的。"
BRIAN轻轻笑了
"轻微的惩罚？"
这样斯文的书面的用语背后，恐怕无不是断臂残肢的血腥。
BRIAN在椅子上缓缓的坐下，无比安稳的说
"你放心，我明白事情的轻重。我自然不会露面，但是希望你能随时将FANY的情况通知我。
金尚海大松一口气
"你能想通就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以CHAOS的能力，保住你不是问题。而如果你不出现，FANY就有生路。"
这听起来，倒像是个良性循环的结局。但是。。。为什么听起来漏洞百出，特别敷衍？
他知道现在除了自己，谁还会真正关心FANY的生死？没有人。。。在这个变故连连的时刻，那个人身边居然是空无一人的。
他不能安稳，也不想沉默。

欲加之罪
在他很小的时候，是个非常粘人的孩子，而他有个无比冷酷的父亲。
他讨好父亲，父亲只会冷着一张脸。他反叛的出逃，也没有父亲的责骂跟着他。
他第一次看见义父舒坦的笑容，是因为他用枪击毙了一个企图偷袭义父的男人。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义父需要的是像他一样强大而不可摧毁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只会撒娇的孩子。
在义父身边的这些年，他一直活在缺乏爱的饥渴中。这样的状态让他对自己很自卑，不确定自己是否值得被爱。而他也认为这样的缺失，是因为义父的吝于给予。
长大后，他才渐渐懂得体谅和感激。他独立而又果断的性格，是义父给他的礼物。
很多贴心的关爱，总是在失去后才被放大到让人无法忽略。而他，已经失去了报答的机会。子欲养，而亲不在。
在韩国的那段日子，母亲的身体在他的呵护下，渐渐调养得宜。他本以为BRIAN体谅他辛苦和忙碌，所以一直没有给他电话。结果等他主动打过去，却发现已经联系不上。
直到玄智联系到他，他却同时接到两个噩耗。
义父重伤住院，祸魁居然是，BRIAN。
在连夜返回美国的飞机上，他的心不停向下坠。时间没有给他缓冲的机会，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欺骗。
他不是警告他不许接近李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传言？面对这荒谬的传言，他的心在嘲笑与疑惑的态度中摇摆不定。
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他，那个与他共了多少患难的男人。可是玄智所列举的证据，一项项都指向BRIAN，让他无法替他辩驳。
等他赶到医院，义父已经奄奄一息。曾经那么伟岸和强大，被他深深崇拜着的男人，只剩了一副灰白惨败的皮囊。
他的父亲，他的高山仰止。
摧毁他的信仰的，真的会是一次荒谬的背叛么？
他守在义父身边两天两夜，亲眼看着他断了气。回光返照的刹那，尹赫睁开了眼睛，混沌的目光中居然有那么多的不舍和迟来的温柔。
那是真切的，只有他们彼此懂得的一份隐秘的情感。曾经被仇恨掩埋，被猜忌扭曲，同时却也是被时光堆积起来的，一份坚不可摧的牵系。
它蓄积了了十几年，却只用了几秒表达了个淋漓尽致。最后，只剩下了渐渐散去的光辉，还有病房里尖锐而执著的心电图的结束音，哀渺不绝。。。
他的眼泪在瘦削的脸庞滑落，直到被空气风干，他也没有丝毫挪动身体的意思。
他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怕面对死亡的人，虽然他的双手早就染血，也洒脱的从未看重过生死。可是直到亲身体会失去亲人的钝痛的一刻，才发现死亡原来是这样噬骨蚀肤的让人无法缓和。
暗夜里，他守着父亲的尸体，不知道该怨恨谁。他只想有一双温暖的手臂，可以拥抱着自己。或者在哭泣的时候，能让他有一个可以呼唤的名字。
。。。BRIAN。。。
。。。如果真的是你，我该怎么办？。。。
三日后，尹赫下葬。
FANY一身黑色的衬衫，长裤，整个人清瘦了一圈，满面胡茬。以往他的身侧总是包围各种谄媚的嘴脸，但是现在却冷清的连个嘘寒温暖的人都没有。
风声鹤唳的时期，大家都只观望避嫌。没人愚蠢到在这个敏感时刻，还会来雪中送炭。
只有玄智还跟在他身边，密切注意着周遭各路人马的动向。
玄智清楚现在的局面之所以这样安静，完全是因为尹赫刚去世，所以狼犬等人暂时不会选在这时候非难FANY。只怕等丧期一过，更多的腥风血雨在等着他们。
从公墓回程的路上，玄智开口
"老大，咱们以后怎么办？"
FANY盯着车窗外萧瑟的雨景，面目沉静，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没怎么办，EREBUS是义父的心血。我不会轻易放手。"
玄智灿然一笑，似乎备受鼓舞
"我就知道老大你是能成大事的人，只要你能下定决心，一切就都好办。
FANY回神望向他
"这话怎么说？"
据他观测，现在的风声似乎更偏向于狼犬。毕竟因为跟BRIAN的关系，他必须对义父的死承担部分罪责。
玄智坦然一笑
"老大，我跟了你这么久，咱们可以说是同气连枝般的关系。你现在有难，我当然不能放手不管。何况狼犬除掉你，我也不会好过的。"
FANY知道他说得没错，狼犬若是想除掉自己，那必定是连根挖起的状态。虽然这次自己只是被牵连，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他继续凝神的听玄智说下去。
"我已经跟司徒雷谈过，他绝对有帮你的意思。"
"司徒？"
司徒雷是美国藉台湾人，尹赫相识了十多年的朋友和最得力的手下。也是现在唯一有可能站在他一边，帮他抗衡狼犬的人。
FANY点点头
"你找他是对的，他是跟义父关系最好的旧部。这次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老大，你也感到老板死的蹊跷了？"
FANY冷冽的嘴角下沉，表情就似猎杀前压抑杀机的野兽一般。
"义父所中最致命的一枪，子弹的射程不到两米。这是法医鉴定的结果，难道义父会蠢到让警察这么靠近的杀了他？"
"老大，你猜得没错。即使没有警察出现，老板还是会死。狼犬和李路早就布了圈套，等着一击即中。虽然出了警察这个岔子，但是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做的幌子？"
FANY眉头一动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这些天也听了七七八八。其实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惧于狼犬，没人敢直说。"
"那也就是说，这事情根本和BRIAN无关？"
"你错了，老大。就因为跟BRIAN有关，我才怀疑是李路指使他报警。你走的这段时间，其实BRIAN一直跟李路在一起。"
"你说他对这阴谋也知情？"
"或许他只是被利用了，但他跟李路走得那么近，怎么也不能说是清白的。而且。。。现在狼犬等人都想要拿他给这事情作个交代，所以你千万不能再牵扯他。不然别说EREBUS，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司徒雷给我的保证是，只要你证明和BRIAN，和这次的事件无关。那么他可以站在你这边，支持你成为当家人。"
FANY沉默不言，孰是孰非他暂时不想计较。可是他真的能看着BRIAN成了替罪羔羊？即使因为他，自己失去了父亲，也几乎失去一切。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BRIAN在CHAOS，可是他却没有勇气联系他。是希望听到他的辩解，还是希望听到他的道歉？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怕残忍的现实，会让他们之间可怜的一点坚持，灰飞烟灭！
狼犬和李路都已经找到途径躲避法律的制裁，大概不久就会被释放。而自己只有一点时间去决定一切，他必须果决。
是要他还是要EREB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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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赫下葬了？他还好么？"
"BRIAN，我帮你跟他联系。好吗？"
"没必要，晴美。如果FANY他需要我，会找我的。而且我不想在现在这时候，造成他的负担。"
"负担？BRIAN。。。我只怕你是唯一能救赎他的人，毕竟他才失去了亲人。"
BRIAN苦涩一笑，自己如何不知道？知道了却什么都不能做，所以才痛苦。
如果FANY安然渡过了这次危机，他们或许还会有机会，或许吧。。。
挂断了电话，夜在黑暗里一寸寸攻城掠地。很多往事纠缠成团，千头万绪。
他想到自己因为李闵浩的死开始信仰神，却又为了FANY的爱放弃了迦南美地。不知道是否因为如此，所以他们的厄运又开始循环？
他还是坚信他们会安然渡过一切，只是面对这次的磨难，他们需要更大的勇气，还有无条件的信任。
胡思乱想中，枕边的手机开始无声的振动，将他惊得断了思路。随手一看，身体就开始抖起来。。。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BRIAN。"
"恩，FANY。。。"
"你还好么？"
"是，你呢？"
"也好。"
"没什么跟我说的？"
"有，你走吧！"
"走。。。去哪里？"
"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别回来了。"
。。。。。。。。。
漫长的沉默后，BRIAN再度开口。
"你不想见到我，是么？也根本不想听我的解释？"
"你本不该被卷入这些麻烦。"
"你会安全么？如果我离开。。。"
"我会活下去，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任何打击，而甘心放弃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