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天戒/流[上]

作者:天戒/流[上]  录入:11-26

  我真的明白...因为我也是这种人,不是吗?因为受过伤害,所以不得不永远逃避著。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而是自己能否面对对方的问题,当年的我无法面对,所以离开了,现在的小南也是如此。我只需知道小南还爱我,还关心我便够了,我已经觉得很满足,觉得自己已没什麽想做,没什麽需要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尝透了所有甜酸苦辣,没什麽想做了。
  如果人生在世,对生活已再没有所求,再没有需要,更没什麽想做的话,那馀下来要想的,就是死的问题吧?
  我一直过著重复又重复的生活,等待著死亡的来临,然後,有一晚,喝至半醉,以仅馀的意识走回家中,走在偏僻的後巷,察觉到有数人跟踪著自己,他们那种看著猎物的目光令我发寒,却没有发狂,嗜血的我没有马上回头撕杀,而是拿出电话,打给小南。
  我已经无力再挣扎下去了,我说的无力,并非针对现在的情况,而是...我已经无力再在这尘世中挣扎下去,我很累,很想得到永远地安宁,只是,在最後,我想听到小南的声音,再听他说一句...我爱你。
  「小南...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嗝...小南...你说爱我...是真的吧?」
  听到小南的声音,我便觉得很满足,嘴角不期然扬起一个笑容。够了,我的人生...已经无憾了,现在只馀下,最後一句我爱你。
  慕南篇 26
  忘记了那天是何时离开、怎样离开,我只记得当天的自己,如同未与沈凛深交前般,在早上煮了早餐,给利宾纳喂了猫食後,便直接回到学校上课。就某程度来看,这是一个好开始?我们就是从这步开始的,或许,只要花一点时间,我们可以回到往昔。
  可是...我还是提不起勇气,再走前一步。很多时,我只会抚摸这片与沈凛热吻过的双唇,回味当时的甜腻浓情。我始终害怕,当时的沈凛只是因为酒醉不清,才会与我这个黄毛小子接吻。我害怕若以此为由而误解沈凛的心态,最後得到的只会是他的嘲讽。若结果如此,我会失去这最後的美丽回忆。
  这回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的...
  之後的时间,一再重复上学、作饭盒、下课、工作、寻找沈凛的生活,我没有再想沈凛怎样看我,我满足於这个状况,我不想再破坏,不想再改变。
  星期日的晚上,一如以往般的清閒。该做的工作已经完成,老板趁著快打烊前的一小时,教导我和Ken一种鸡尾酒的调较方法。我个人很喜欢这个学习时间,一来可以多学习不同酒类的配搭,二来老板的教导很细心,我们不明白的地方总会悉心指导,从不会责备我们。
  想起来,沈凛的教导也是这样的。虽然他口气不好,对於我那一塌糊涂的数学总是皱起眉头,但他却从没有骂我笨,只会训斥我的粗心大意及不留神。我不明白的地方,他往往会以精癖独到的见解给我解释,好让我理解窍门。
  好怀念那时的生活呢......
  「小南?小南,你有听我说吗?」
  呀...看来,我又想沈凛想得出神了...老板平时虽然和善,但他却是一个严师。他不介意学习者资质平庸,却讨厌学习不认真的人。
  「老板,对不起,我会留心的。」
  「留神点!」
  正当老板准备再次向我们讲解时,我的手提电话竟然在这不适合的时间响起。啊...我明显感觉到老板的怒气,但电话却不能不接。打算尽快听过挂线,却想不到...来电者是沈凛。
  『小南...』
  「沈凛?怎...怎麽了?找我...有事吗?」
  没想到沈凛会在这种时间打电话给我,这使我紧张得结巴起来。而老板,在得悉来电者是沈凛後,怒气即平息下来,而他的眼神,则流露出一丝丝的担忧。
  『小南...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嗝...小南...你说爱我...是真的吧?』
  沈凛...说了什麽?他问我...是否爱他?听他不断打嗝,应是喝了不少,但他的声音听来是很认真的,一点也不像是醉话,他并不是在发酒疯。直觉告诉我,沈凛有事。
  「沈凛,你怎麽了?你饮醉了吧?我去接你,告诉我你在那里。」
  『嗝...回答我...』
  「先告诉你在那里,好吗?见面後我们再好好谈吧...」
  『我叫你回答我啊!嗝...』
  看来,只要我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便不会告诉我所在之处吧?纵然时机不太洽当,但我还是再作出一次深情表白。
  「是真的...我爱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从来不当我存在,我还是爱你...所以,告诉我你在那里,好吗?我来找你...」
  『谢谢你...我已经很心满意足...小南...嗝...我很讨厌...背後的目光...呜...』
  紧接著敲击声,我听到喀嚓一声的电话摔下的声音。不论我怎样叫著沈凛,他都没有给我回应。在这刻,我知道沈凛出事了。顾不得老板会否生气,我请老板让我先行离去,而老板亦担心沈凛的状况,著我外出寻找。
  沈凛...你不要有事...我现在来了...等我...我现在来找你了...
  走过无数的大街小巷,平时总会迅速找到沈凛的我,今天却遍寻不获。如发疯般只要见人就问,但不论我问多少人,就是没有人见过沈凛。或者,沈凛已经回家?在我推测他已经平安回家、准备打道回府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你好,是程慕南先生吗?有一位沈凛先生被刺伤送入院,请尽快到维多利亚医院。』
  「什麽?沈凛入院?发生什麽事了?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麻烦...一定要救他,我立即赶来!」
  『情况不太好,病人的肾脏被刺伤,身上有数处骨裂,後脑也曾受过重击,更重要的是,病人没有求生意志,所以请尽量赶来吧!』
  怎麽会这样?以沈凛的身手,普通小混混根本难伤他分毫。而且...没求生意志?沈凛,你对这个世界没留恋了吗?你真的忍心,永远消失於我面前,要我一世痛苦吗?我不要...我不要永远也见不到沈凛......
  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医院,随便抓著一个护士询问沈凛的状况,只见护士先以怪异的神色望了我一会,然後著我到手术室门前等候。
  眼看「手术中」的灯号仍然亮起,我感觉到我的心正急促跳动。每次见到医护人员从手术室走出来,我都会气急败坏的走上前查询。不够血吗?我叫医生抽取我的;需要内脏作移植?我愿意损出我的。只要救得了沈凛,我愿意作任何事。
  又等了一段时间,手术终於完结,当医生告诉我沈凛已渡过危险期的一刻,我才稍微安心下来。陪伴在侧的走到加护病房,待医生及护士走後,一直抑压的泪水这时才如缺堤般汹涌而出。
  沈凛...你不要死...我不要再失去最亲最爱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当我突然听不到你的声音时,我是怎样的惊惶害怕?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因伤入院时,我是怎样的心慌意乱?你知不知道,当我在手术室外守候时,我是怎样的恐惧不已?你又知不知道,当我知道你没有生存意志时、快要失去生命时,我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我已经不能失去沈凛了,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想像不到,若他从我面前永远的消失,我将会变成怎样。他的生命已经变成我的,没有他,我不会再有未来。
  不在乎我是何许人,不在乎沈凛是否爱我或喜欢我,现在的我,只知要留在沈凛身边。要我当狗吗?要我当玩具吗?没问题。只要沈凛点头答应,不论他要我做什麽、当什麽,就算要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所以...沈凛,不要离开......让我待在你身边,可以吗?
  沈凛篇 26
  「先生,先生,你听到吗?先生!」
  微微地张开眼,看到模糊的光芒在眼前不断地略过,再略过,鼻间嗅到的,是浓稠的血腥味,身体感受到的,是来自小腹的刺痛,还有逐渐流失的体温。很熟悉的一种感觉,是渐渐踏向死亡的感觉。
  不知我躺著的床,是不是七年前曾经躺过的床?不知正在叫我的护士,是不是七年前曾经叫过我的护士?想不到啊,兜兜转转了七年,到最後,我还是回到这里。
  「先生,先生,如果你听到我们的话,请告诉我们,你叫什麽名吧。」
  我?我叫沈凛,是一个笨到极点的傻瓜,受过伤害,於是把自己囚在一个内外都是刺的甲壳里,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断伤害他人,甚至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一直爱护我的人,却不知,到最後受伤的,不只是对方,还有自己。
  如果上帝让我多活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小南,好好地珍惜我们相处的光阴。
  「先生,你叫什麽名字?可以说话吗?」
  「沈...凛......」
  「沈先生,请问你有没有亲人?」
  亲人?没有了,什麽亲戚朋友,都在七年前跟我恩断义绝了,我只是孤伶伶一个...但我还是喃喃地说了些什麽,然後陷入黑暗中。
  突然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在那美丽的七年前发生的事。七年前,这里并不像现在如此和平,而是可称得上为动盪,由於算是离海不远,不时发生爱尔兰共和军的袭击事件,还有黑社会争地盘和排华的行动。爱尔兰共和军的目标是政府,与学生无关,至於黑社会,他们也不会到学校处惹麻烦,最烦扰的,是排华。
  所幸的是,学校的所在之处并不近排华排得最厉害的地方,平时也倒算和平,但不知为何,只要到周末,便硬是有人不怕辛苦,硬是来到这里破坏,不只是破坏我校,还破坏附近的一间女校,听闻有一次,有女生被强暴後自杀死了。
  我们是男校,旁边是女校,这如一条理所当然的方程式,我校有很多人喜欢到邻校找女朋友,特别是寄宿生,生活圈子小,大家就如乾柴烈火般,火速搞上了。
  当然,那时的我是例外,因为在家中,我还有一个最爱的人-冽。
  总之在强暴事件发生後,男生们为了保护女生,也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慨,於是便决定了,除了自保外,还要保护女校的人,然後每一个周末,男校和女校都会有人通宵看守。
  和我拍挡的,是一个叫邓正伟,中看不中打的人,样子很不错,人也不差,老是说要保护我,总会让我偷偷睡觉,然後天亮时请我吃早餐。我从没有说过,我是奕义集团主席的儿子之一,每个月的零用钱是他半年的分量,我更加没有说,小时候的我因身体问题,所以学了功夫来强身健体,能保护他人的不是他,而是我。
  没有说,大概是因为我觉得现在的感觉很好吧?没错,亲人们都很宠我,冽更是深爱著我,然而,就因为大家太接近了,也太熟悉对方的事,所以纵使他们爱我疼我宠我,他们都从不会说要保护我。我突然发现,原来偶然被人保护一下,感觉也不错啊!
  然後,那件事发生了。某一晚,我和邓正伟当值,我靠著他睡得正酣,却被一些吵闹声吵醒,张眼一看,只见一群人拿著棒子出现,正在敲打著女校的窗子。
  「放心吧,我已经打电话通知其他人了,他们正在赶来。」
  我们一直坐在暗角,他人看不到我们,但我们却看得很清楚,邓正伟紧紧抱著我,像怕我会被人发现似的,我不禁笑起来。
  我笑,不是因为邓正伟的害怕,而是因为我忽然觉得很开心。
  「我先打发他们。」
  情绪正高涨的我,安抚地轻拍邓正伟的手,便随手拿起一支铁棒,撕破身上的衣服做成布条,再以布条紧紧绑著手和铁棒便走出去。
  论打架和撕杀,在场的,都不及我这麽在行,起初的我的确处於劣势,然而,随著流出的血越多,形势便开始逆转。
  见到血的我更加兴奋了,但见到血的对方却更加害怕,加上我们的援兵到了,前来找麻烦的人们更是兵败如山倒,不久便束手就擒了。我听到人群中有人认出之前强奸女生的人,一班人在警察来之前,先殴打他们以作泄忿,但在我眼中,我只见到邓正伟,而他也只看著我。
  「你流血了。」
  「啊啊...没关系。」
  「你吓死我了...」
  我笑而不语,任由邓正伟紧紧地拥抱著自己,然後闭上眼。
  之後发生了什麽事?好像就因为这件事,令我在众人当中的地位提升至难以想像位置,我就好像众寄宿生的头子,有什麽问题,他们都先行问我的意见,有什麽麻烦,他们都找我来出头,而我也认为大家是好朋友,所以乐於帮助大家,连学校的普通学生也尊敬我仰慕我,大家都说爱我,而我也爱著大家...
  然後...然後又是怎样?我记得...我记得那天天晴,万里无云,天堂鸟花开了,香得令我有点晕眩,邓正伟为了什麽而叫我出来?
  「凛...我...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交往。」
  「我知道这很怪,我们都是男生,但我是真心爱你的。」
  「啊?这...」
  我看著这个一直伴在身边的男人,心中有种冲动想点头答应,我不禁伸出手。
  「沈凛...沈凛!」
  好像有人在唤著我...是谁?回头一看,我只见到刚才的美丽景物已变了样,变成漆黑一片。对了,我记起之後发生什麽事了,就是在这天之後,我的命运便彻底改变,陷入了恶梦之中。
  「沈凛,我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了,小南...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小南,你来了吗?你终於来找我吗?
  转过身,我离开还在等待的邓正伟,转身跑回黑暗中,向黑暗中的那双手伸出手...
  「程慕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和...Lover...」
  我终於想起...在失去意识之前,我跟护士说什麽了。在生与死之间,我想起这个从小没有父爱,之後又痛失母亲的人,一个说爱我,在被我狠狠伤害後,还要关心我爱护我的人。
  至少在最後,我应该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希望这不是最後。
  慕南篇 27
  第一天,我不分昼夜,坐在床边,轻握沈凛的手,在他耳边柔声细语,把我的感情一遍又一遍诉说出来,希望能感动他,让他清醒。第二天,再次向学校及老板请假,小心奕奕地清洁他的身体,为他包扎及喂他吃药,一切照顾沈凛的工作,我都亲力亲为。晚上还是待在医院,伏於床上道出绵绵情话,渴望能打动他。第三天,学校方面,我已经不能再请假了,被迫上学,但也只是「注意力集钟」的等待下课。沈凛...还是没清醒。重复著前两天的举动,我开始习以为常。
  不是没想过沈凛会一直沉睡下去的可能性,打从医生告知沈凛有可能永久昏迷的消息,我已经有一切的心理准备。我愿意花上我的心血去照顾他,我愿意花上我的一生去陪伴他,我不求什麽,只求永远与他一起,这已能让我满足。
  第四天,这个第四天,却使我再次心慌起来。当年霖霖姐,是在昏迷三天後,在第四天才撒手人圜的。我担心沈凛也会这样,对护士千叮万嘱,手提电话一直没有关上,只要听到电话铃声,即会心惊胆颤。在这一天,唯独这一天,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致电给我,我真的很怕,很怕一通电话,便使我与沈凛阴阳永隔。
  一反常态,我放学後没有赶到医院,而是先回家一趟。我想带同利宾纳前往,因为我真的很怕,很怕到医院时,看到的会是盖上白布的沈凛。我需要他人陪同,而利宾纳,就是我的最佳夥伴。
  但...家中的状况,实在让我吓了一跳。翻乱的家俱、满布於地上的玻璃碎片、凌乱不堪的客厅,除了我的房间,房子即如同台风过境般,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为何我们的家会变成这样?是谁把我们的家破坏的?是沈凛?还是...我?是因为我离开,沈凛才会心神不宁,才会要破坏发泄?是因为我的冷淡,让沈凛想摧毁身边一切,萌生死念?等等...沈凛说过...没有我,他会死,难道...那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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