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花开————文墨

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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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君默
永泰十八年，君默十五岁。
六月十三日夜，亥时，名动江湖的无影刀边锋被发现死在自家的花园里，死因是魔教的独门绝技碎心掌。
六月十七日，镇江传出魔教少主出现江湖的消息。
于是，七月二十日，中原武林黑白两道召开盟会，要选立武林盟主讨伐魔教。
盟会的地点选在了在轻鸿山庄。轻鸿山庄是个极其庞大的白道组织，庄主叶舞飞是一个刚过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君默在很远的地方看了他一眼，没有由来地感到一阵厌恶。把他扮成小厮带进来的那个叫苏七的男人笑眯眯的问他："那叶舞飞也是风度不错的一代侠士，你怎么会无端端地讨厌他？"
君默撇撇嘴反问道："中原的侠士有几个真正是好东西？"
苏七点点头道："也对。"然后转头看着几十丈远外正在尔虞我诈讨价还价的各大帮派帮主、各位江湖名士们，无奈的笑了笑。
君默也转过头去，心里苦笑。像他和苏七这样的无名小辈，来这里纯粹只能当作凑热闹。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的耳力还不错，这样大一个会场，坐在最外边的座位竟然也能将上边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就是因为能听得清楚，才不由得感叹：谁说正面战场上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呢？可怕的明明是笑里藏刀个怀鬼胎的盟友。而且......
"而且边锋确实死于碎心掌之下，却没死在雪幽宫少主手下。因为会碎心掌的人不只有雪幽宫的少主。"苏七突然将手中的扇子打开，两眼含笑地看着君默。
君默吃了一惊。苏七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呢？这些日子他跟苏七在一起，大体也能看得出这个人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并不是什么太厉害的人物。可他是如何知道这个江湖上鲜为人知的秘密的呢？
迅速掩饰好一瞬间的惊讶，君默冷冷地道："那雪幽宫可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你们不都说魔教中人全是卑鄙无耻之徒么？不是那少主又能是谁？"
君默的一番话却让苏七哈哈大笑起来。君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苏七却笑得更厉害了。
苏七不笑还好，一笑便让主座上的几只老狐狸听见了。这几个老家伙身家功底都不差，下面的一举一动倒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在上面争名夺利，竟然有人看大戏一样哈哈大笑，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作为东家的叶舞飞运足了力气一拍桌子，大声道："下面何人喧哗？！"
苏七连带君默马上被众人拎了出来。君默对面前的状况头痛之余，脸色又黑了几分。正当他用眼光想将苏七千刀万剐时，苏七却一抱拳，拉着君默上前道："在下苏七，无门无派。本来听说这里开武林盟会，便来凑个热闹。刚刚言行无状，扰了各位拌嘴的兴致，在下奉上十二分歉意。各位请继续、请继续。在下带着小仆先回去了。"
这下不光君默，连上座的二十几位有身份的侠士们脸色也黑了。这个叫苏七的看打扮不过是个儒生而已，又好像坐在末座，怎么敢言行如此放肆？！再看看他身边的小厮，也是灰头土脸的。怎么能让这样两个人在盟会上乱搅和一通就走人呢？所以叶舞飞当即叫道："慢着！这位苏公子，不知你这里有什么好笑的让你笑成这样？"
苏七刚抬脚，想鞋底儿摸油溜之大吉，却被叶舞飞叫住，只好尴尬的笑笑道："啊......这个......实不相瞒，在下本是凑热闹，想看个新鲜来的，不想来晚一步，坐在最后。在下武功不济，没有各位那么好的耳力，听什么都听不清，所以只好跟在下带来的小仆聊天，刚刚这孩子讲了个笑话，是在是太可笑了，在下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叶舞飞一听这苏七武功不济，其实根本听不清他们，又觉得这人似乎也不是故意吵闹，脸色稍霁，想就这么放他走。但转眼又瞄见华山、峨嵋的两个老家伙面上仍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接着拧眉问道："你仆人讲了什么让你笑成这样？连武林盟会的威严都不顾？！"
"这个......"苏七面露了难色，犹豫了半天，在所有人的瞪视下才道："这个......在下的小仆告诉在下，他是雪幽宫少主君默......在下以为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苏七这话一出，台上众人和台下众人马上一片哗然。而他身旁的君默有如遭雷劈一样转头瞪着他。
君默无法相信苏七这样一个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男子竟然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还如此背叛他！！！
"不......苏七，你......"君默正想跃起跟眼前的众人拼了，但他的肩却先一步被苏七按住，同时，他听见幽暗的语音在他脑中响起。
"相信我，别妄动。我既然能把你带进来，就能把你安全的带出去。"
接着，君默感到精神一片恍惚，身体不知为何突然僵住，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有一只手就这样伸进他怀中，从那里摸走了他的雪幽令！
"天啊~~小默~~~~~~你还真的是雪幽宫少主~~~~~~~~~~~~~"
苏七的大叫响起，君默立刻清醒过来，只见各种兵器在一瞬间架上了他脖子。他心中一凉--刚刚苏七是用了什么手法？这苏七......说不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在骗他，说不定苏七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君默越想越生气，心里简直是怒火中烧，正要破口大骂，没想到苏七又叫了起来。
"喂喂喂喂！你们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快把兵器放下！小默可是雪幽宫少宫主！"
苏七的声音让所有人顿觉头痛。几个老狐狸几乎异口同声地冲苏七吼道："你闭嘴！他杀了边锋！"
苏七马上露出很委屈的表情道："你们搞错了！边锋决不是小默杀的。"
"为什么？你有证据吗？"青城派掌门人上前道。
"有。边锋是六月十三日晚上死的对吧？六月十三日那晚我一整晚都跟小默在一起，他连厕所都没上，一直听我讲话，哪里都没去啊~~"
君默被兵器包围着，却无暇顾及自己的生死了。冷静下来想一想，苏七似乎并不是要出卖他，否则现在他没必要帮他。六月十三日那天他还在雪幽宫，还没有遇见苏七，苏七凭什么为他说话？还有，苏七是何时知道他的身份的？回想起来，苏七在自己面前似乎从未称呼雪幽宫为魔教......
"你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与他一伙的？！"武当掌门上前怒喝，这一喝，倒是将君默喝醒了。他忍不住在心底苦笑：这苏七怕不会没救成我连他自己也栽进去了吧？
可苏七脸上倒是仍然一片闲哉的样子。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事物来大声道："诸位请看这个，我想有它的保证各位应该能相信我的话。"
众人定睛一看，均吃了一惊。苏七手上的是一块紫玉，一块精工雕成的龙形紫玉。而君默见状也吓了一跳，心道：这苏七，把前天地摊上二两银子买回来的破玩意儿拿出来干吗？唬人啊......
但君默意想不到的是，下一刻，架在他脖子上的所有兵器全都撤下了，甚至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上座人物们瞬间恭敬起来。只听苏七朗声道："这潜龙令和小默我是在六月初三同时接手的，那人托我保护小默，所以我从未离开小默超过半刻钟以上，边锋肯定不是小默杀的。说句公道话，各位怀疑雪幽宫，但却也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边锋与雪幽宫素来无冤无仇，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雪幽宫为什么要杀他？而且各位恐怕不知，雪幽宫里会碎心掌的其实有三个人，除了宫主和少宫主以外，尚有一个左护法修得这门武艺。这名左护法在两年以前就叛逃了，他今天也在场，不过改头换面，重新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肖正凯，在江湖百晓生的兵器谱中排名第二。我想，大家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无影刀边锋在兵器谱中排名是第一的。大家请想一想吧，边锋死了到底是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这样不用我说，各位也猜得出凶手到底是谁吧？"
此时，所有人的眼光一起投向刚才肖正凯站的地方，却是早已瞧不到人影。叶舞飞满脸歉意地回身对苏七道："原来这是场误会。请苏公子见谅。不过苏公子身边这位君默小弟......既然他确实是魔教少主，还请苏公子将他交与我们处置。"
"叶庄主，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听不懂啊。"苏七摇着扇子，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叶舞飞，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一旁的君默直觉后后背发凉--好强的气势！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平凡的男子么？
叶舞飞也察觉到事情不妙。这苏七不象是来凑热闹的。既然他能亮出潜龙令，就说明他决不是魔教中人，而且他是有备而来的。刚刚想要溜之大吉可能也只是在做戏。可是江湖上从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看他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不会是什么是外高人，那就有可能是有什么背景的人物，否则身上不会有潜龙令。还有，从肖正凯逃走的反应看来他所言不虚，可这雪幽宫一向神秘，他是怎么知道这些内部机密的？
摸不透眼前这个青年到底什么来头，叶舞飞只得勉强笑了笑道："众所周知雪幽宫是魔教，前任宫主君雪幽便是屠杀了中原武林近百位侠士的暴戾之徒，这位君默少宫主想必是在前任宫主的影响下长大的。我想，为了少宫主的未来着想--也为中原武林的未来着想，应将少宫主送进少林，修身养性，化去身上的暴戾。"
苏七冷笑一声道："叶庄主此言差矣。小默这孩子跟在我身边也游历了一个多月，我怎么没见到他浑身上下哪里暴戾？况且，你们都道他是魔教少主，口口声声说他危险，刚刚亮出武器先要动手，怕是在座的各位吧？我从小默身上摸出雪幽令的时候，你们谁见他反抗了？小默也是坦荡之人，各位何苦紧紧相逼？你们想送他进少林寺，无非是想用少林寺后山的千年古阵幽禁他。潜龙令的主人将令牌交给我保管就是要我好好保护小默。若不是他本人有要事在身，早就亲自来走一趟了。雪幽宫根本也没必要讨伐，各位也不必多说，我想你们的盟主也不用选了，如今潜龙令已出，各位也不想跟此令的主人为敌吧？在下言尽于此，请各位让开，在下要带小默离开。"
潜龙令？苏七手里的是潜龙令？不是地摊货么？怎么又改潜龙令了？一时间，君默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一团糨糊了。
"慢着！！潜龙令又如何？魔教本就是邪魔歪道，魔教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这魔教少主今天既然来了，就别想这么从这里走出去！"华山拍掌门拍案而起，怒目相向。
君默见状心道：这下非得打起来了。这华山老鬼素来和爹有矛盾，只因爹长得好看，年轻时被这老鬼的儿子轻薄，一怒之下废了那小色鬼的右手。这老鬼记仇记到现在......只是不知苏七那三脚猫功夫......待会儿会不会拖累了自己。可又不能不管他。
正在君默犯愁的时候，忽听有人传音入密对他道："以我做人质，快备好你的兵器。"这时，人群突然开始骚动，众人推推嚷嚷之间一个灰色的身影踉跄着跌了出来，那人嘴里还大叫着："哎呦~~别挤阿~~~~~~"
君默马上会意，这一定就是刚刚跟他说话的人，于是手往腰间一摸，握住匕首的手柄，蓄势待发。
说来也巧，那灰衣人不偏不倚正好跌进君默的怀里。君默自然也是反应迅速，配合的正是时候，一把匕首就这么架在青年的脖子上。同时，苏七见状冲叶舞飞笑道："叶庄主，虽然这么做不道德，但还是先借你家二公子一用了。"
然后，他又转向华山掌门道："我们手上的可是轻鸿山庄的叶二公子，如果你不怕轻鸿山庄跟你翻脸，大可以为难我们。"
华山掌门脸色铁青，不再作声了。在叶舞飞的指示下，众人也自动让出一条路，于是，苏七和君默外加上被拿来当人质的叶二公子，一行三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下山了。
走出山庄，苏七便嘿嘿一笑，对君默道："小默，你的匕首可以收回去了吧？现在咱们安全了，你小心碰伤小言！以后你要后悔死的！"
"小言？"君默狐疑的看向苏七。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子越来越让他觉得诡异至极--对！是诡异！这姓苏名七的白痴绝对不能以高深莫测来形容！
"是啊，在下姓叶，单名一个言字。多谢君公子助在下逃出轻鸿山庄。"说话间，叶言一转身就脱了君默的掌控。退开一步半，伸手一揖，唇角勾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一瞬间，君默竟有些神思恍惚。眼前这人长相平凡，本说不上好看还是难看，可他就是觉得这人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了说不出的温文洒脱。一样的阳光之下，原来也有如此撼动人心的笑容！君默不由地在心里喜欢上这个刚刚见面的青年。
恍惚毕竟只是一瞬，君默也适时的反应过来，将匕首收起，冲对方一抱拳道："原来是叶二公子，久仰了。"
"小默，你那是什么久仰啊~"苏七耸耸肩，走到叶言身旁对君默道："我家小言可从来没在江湖上露过面，也没什么响亮名声，你哪来的久仰？"
"你......"君默答不上来，被苏七气得哑口无言站在那里半天，还是叶言上前解围道："苏先生，你就别拿小默开玩笑了。我虽然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不过好歹是轻鸿山庄的二公子吧？不可能真的没有人认识我啊。"
他顿了顿，又转脸对君默笑道："君公子，先生他就是这个脾气，你莫要跟他生气。否则他整天跟着你，你不知还要生多少的气呢。"
君默一愣，心里觉得叶言的话极有道理。这苏七确实是个专门气人的高手，不说着一个多月在一起一路上生了不知多少的气，单单讲刚才在轻鸿山庄，那些个身份贵重的大人物们一个个都被他气得不轻。
想到这里，君默不由微微一笑，也不生气了，对叶言道："叶二公子说得是极，君默在和苏大公子斗气便是君默犯傻想不开了。不过君默现在想请教一件事......"
"君公子请讲。"
"叶二公子是否知道苏七那块潜龙令是怎么回事？"
"潜龙令？潜龙令有什么问题么？"叶言不解道。
"我亲眼看见那块玉是苏七从地摊上买回来的啊。"
"从地摊上买回来的？不会的，君公子你不要被老师骗了。先生本就是潜龙令的主人，怎么可能拿块假的来骗人呢？"说着，叶言向苏七伸出手，苏七马上会意，递给他两块紫玉。
两块玉成色、大小、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块雕得比另一块精细得多，龙爪下的龙珠上雕着"潜龙"二字。
叶言将两块玉拿给君默看了后又道："先生有一个嗜好便是收集有趣的赝品。从地摊上买回来的应该是假的这块吧？"
君默把两个都看了一遍以后只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这苏七，以后再做什么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叶言见君默不作声，将两块玉还与苏七，接着又道："天下都知道潜龙令的背后有极有势力的组织撑腰。潜龙令出世一百年来，从没有人见过潜龙令的主人。而潜龙令第一次现世，助白道联盟剿灭黑道总舵。第二次现世，助当今的朝廷称霸天下。第三次现世，助黑道总舵主一统江湖。第四次现世，助南夷日月教入驻中原。第五次现世，则是助两广一带的渔民将两广总督赶走。潜龙令这五次现世都动用了不同的势力，所以江湖上猜测，潜龙令的主人至少换过五个，但是没有人能证实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