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花开————文墨

作者:文墨  录入:11-26

君默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他垂下眼,似乎在思考什么。老陈见他站了很久又不说话,就开始自顾的说起来。
"君少爷,你就是苏先生说过的重要的人吧?"
"啊?重要的人?"君默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看着老陈。
"是啊,苏先生上次离开时说过,这次他和少爷回来会带一个重要的人。苏先生还笑着说你关系到少爷未来的幸福呢。当初我还在想:关系到少爷未来的幸福,该不会少爷要带娘子回来吧?后来又觉得奇怪,苏先生说,少爷是不能结婚的,怎么会带娘子回来呢?没想到却是君少爷你--原来是个男孩子!"
"什么?你说什么?!"君默突然打断了老陈的话,拧眉道:"为什么言哥不能结婚?"
老陈似乎有点意外,他惊讶地看着君默道:"君少爷不知道么?难道少爷什么都没跟你说?"
君默有些愣住,这才发现,原来他根本就不了解叶言。叹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他知道,叶言没有对他讲的事情不止这一桩。不过他愿意等,等什么时候叶言愿意告诉他。他也觉得自己可笑,无论是苏七还是叶言,都轻易地让他卸下心防。
老陈见状倒是嘿嘿一笑道:"既然少爷没说我这个下人也不多嘴了。不过......"
"我信他。"君默打断老陈的话,微微一笑道:"我相信言哥。"然后他轻轻将手中的灯笼吹灭,放在地上,身子向上一跃,没了踪影。
不用说,他是去找叶言 了。
叶言正在一个富商的屋顶上坐着,和老陈猜得一样,他手里抱着一坛酒,而且已经喝下去了多一半。当一阵清风掠过,君默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笑了笑,拉住君默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君默没有出声,安静的坐下,抬起被叶言抓住的手,将叶言的手摊开,露出掌心中层层叠叠的老茧。就是被这样一双手握着的时候,在那略显粗糙却极温暖的触感能让君默没有由来的安心。他抬头凝注着叶言,叶言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轻轻抽回手,又灌了一口酒,温和而平静的开口道:"其实我本不是叶家的人,我跟轻鸿山庄叶家并没有血缘关系。我是谁,亲生父母是谁,在哪里出生,这一切我都一无所知,只知道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抱到轻鸿山庄,然后父亲收养了我。不过在所有人眼里,我是个过于平庸的家伙,父亲见教我什么都学不会便放弃了。不受宠的结果就是连下人也欺负我,这手上的老茧就是被下人们打发去干活时的纪念。"
叶言讲得轻松,语气淡然,仿佛童年的不幸遭遇对他而言全不算什么。然而君默听了却是心头微涩,伸手将叶言的手抢了过来,用两手紧紧地握着,放在自己的腿上。
叶言微愣,看着君默动作,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夏季的夜晚本是闷热得很,但少年温热的双手让叶言感到似乎有股暖流从掌心传到身体里,舒服极了。
"言哥。"君默用很轻但却很清楚的声音对叶言道:"为什么不能结婚呢?为什么要逃出轻鸿山庄呢?叶舞飞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你随时会消失?"
面对君默一连串的为什么,叶言收回手,苦笑。以小默的聪明,会发现有问题倒也正常,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敏感。
叶言的笑容愈发苦涩起来,在月光的映照下,君默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怅然与无奈。胸口一紧,是心疼,又怎忍心逼他?
"小默,我......"
"别。"君默没让叶言在出声,打断他道:"这是我的疑问。你准备好再说。"
叶言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安静的眺望夜景。
远处,隐约看见几处闹市,灯火通明,该是花街柳巷,烟花红尘之地吧。君默在心底感慨,忽而又觉得自己可笑,这世间又哪里不算在红尘之内呢?江湖、官场,又有哪一样逃得开名利权势?
夜,沉默着,安静着。深处僻静角落,虽隐有歌声传来,却终抵不过院子里清唱的小虫们。
君默闭上眼,正享受着这一刻的恬静时,忽听见叶言的声音低低响起。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忙睁开眼,只见叶言已站了起来。晚风吹拂下,他的发丝、衣袖都轻轻飞舞着。君默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他清瘦修长的身影立在夜幕之下。
"走吧,小默。我们回家了。"叶言举起坛子,饮下最后一口酒,纵身一跃,背影随即融入黑暗之中。君默叹息一声,默默地跟上。

叁 凤凰楼主

君默没想到,三个被武林各派盯上的人竟然能在叶言这小院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苏七却笑着告诉他,虽然这里离闹市区很近,但这个地方位于一个视觉死角,一般来讲不会有人注意得到。
君默虽然将信将疑,不过苏七说是一般也就是了,去认真追究的人无异于傻瓜。
这一个月里君默觉得自己有点悠闲得过火。每天吃穿住都有老陈打点,苏七会及时提供外面的动向,而叶言总是默默地在他身边陪着他。
君默没有再问叶言任何问题,叶言也很有默契的什么都没有提。
两个人经常就这么坐在树下下棋,给蔷薇浇水,有时兴致来了也打上两场。原本君默也想学学古人吹箫弹琴。无奈两人均对此一窍不通,提起来还被苏七狠狠嘲笑了一番。其实这也怨不得两人。君默是雪幽宫的少主,虽然他父亲从对他宠爱有加,但作为雪幽宫的继承人,他从小就忙于习文练武,根本没空去学音律。而叶言更是悲惨,小时候经常被仆人们打发去干粗活,后来遇到苏七,便忙着偷偷跟苏七学武艺,就算闲下来也是听苏七讲些江湖见闻,努力丰富自己的知识。
好在两人酒量都还不错,晚上煮酒夜谈也算是美事一桩。恰巧苏七曾在院子后面埋了几十坛女儿红几十坛花雕,叶言索性拿出来招待君默。
有一次,君默喝得有点飘飘然了,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竟然起身舞剑。叶言吓得大惊失色,赶忙出手将剑夺下。
君默不解的看看叶言,又莫名奇妙的傻笑起来。一个没站好,踉跄着要跌倒,被叶言一把扶住。
"呵呵,言哥......"君默笑得更厉害了。
叶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将君默掺到椅子上坐好,却发现君默晃悠得厉害,根本扶不住。
"小默......你还站得住么?"
"站不住。"君默回答得非常干脆,但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有醉得那么厉害。只是现在半靠在叶言怀里实在太舒服了,他甚至舍不得离开......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失态,但不知道怎么,他就是想这么做。
就算是夏季的夜晚,子时也是很冷的。叶言胸膛的温度隐隐的传来,让君默觉得好温暖好安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幸福的感觉了,自从父亲去世......
"言哥,言哥,言哥,言哥......嘿嘿!"底笑两声,君默微眯着眼,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叶言柔和的脸。
"言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啊......"
叶言知道君默醉了,醉得开始说胡话了,于是只好笑笑,将他整个抱进怀里坐下,以防他再摔倒。他怀中的少年似乎很满意他这个举动,笑得更开心了,一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叶言突然心跳加速起来,虽然君默满身的酒气,味道有些不好,可是此时此刻,无论是少年那被他环住的纤细而有力的腰身,还是少年那鲜红的唇、温温的吹到他脸上的气息,都让他的身体开始燥热。胸中满满的都是想要疼惜这个孩子的心情。
竟是,情动。
怎么会这样--叶言在心底苦笑。早知道君默会是个跟自己关系匪浅的人,却不知原来......是这样。
"言哥,言哥,你怎么都不说话?"君默因为醉酒而微红着双颊,少年人特有的清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妩媚。
"小默,你醉了。要不要我扶你回去睡?"叶言温言低语。
"不要不要,我走不动。"此话一出,连君默自己都感到意外--不,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啊?明明知道现在确实该回去休息了啊!--可是,就是不想离开这个又暖又舒服的怀抱。
于是,打死也不走。
"好好好,我们不走。"叶言轻拍君默的后背,由着他任性。他自己,又何尝不希望能够就这样抱着这少年,永远不放手呢?可,他又能宠他宠到几时?罢了,老想这些有的没的,早晚有一天要提前变成老头子,顺其自然吧。
第二天早晨君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叶言的床上。头痛之余忽然记起前夜的失态,一下子红了脸。
的确是喝多了。
那时喝的不是原来的女儿红和花雕,而是苏七新拿回来的竹叶青。白酒不比黄酒,酒劲要大得多。可是好像叶言却并没有喝醉。思及此处,君默更觉别扭至极。不知要再怎么面对叶言好。然而叶言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见他醒来便端来醒酒的汤药,甚至还备好了洗澡水。对昨晚只字不提。
君默发现自己反有些失落。虽然叶言对他依旧温和,依旧关怀备至,他却觉得他还想要别的。可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清楚。只能愣愣的看着叶言的身影在他身边忙碌,却不知所措。

八月十五,中秋节。
这一天,苏七从外面带了一个客人回来。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君默一眼望过去觉得这人的相貌有些熟悉,但他又确实没见过。因为这人虽身着普通的布衣,身上却自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贵气。眉清目朗,真正是气宇轩昂。
叶言见了此人却是一怔,半晌才开口道:"阁下是凤凰楼凤楼主?"
"小兄弟好眼力。"男子微微一笑道,"想必另一件事你也知道?"
叶言叹息一声,点点头。
君默见状心里极不痛快,直着走到叶言身边握住他的手。对男子道:"不知道凤楼主可不可以把话说清楚?想来言哥跟你们凤凰楼该是有什么渊源的,本来我不知道不打紧,问题是现在我和言哥可以说是一根线上穿着的蚂蚱,我想我有权知道些情况吧?"
听到此话,凤凰楼主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对苏七笑道:"这孩子就是雪幽的儿子?脾气果然很像。"
"你认识我父亲?"君默一皱眉,突然明白为什么觉得这人面熟了--他跟凤九华长得很像!
"你是凤九华什么人?!"
"呵呵,小朋友,有胆量啊。竟然敢直呼当今圣上的大名。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凤九华是我弟弟,小朋友一定要记好,我的名字叫凤九天。"
凤、九、天!
这个人是凤九天,是凤九华的哥哥!是他杀父仇人的哥哥!!!
虽然君默知道现在不是复仇的时候,知道自己的仇人是凤九华不是凤九天,可他仍遏制不住让愤怒烧遍全身。
事隔很久以后君默回想起来时才觉得,那时自己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叶言发现他情绪的异样及时反手拉住他,恐怕他一出手就会被凤九天重伤。
"凤楼主,小默还是个孩子,还请原谅他失礼的地方。"叶言握着君默的手,对凤九天温文一笑道,"请凤楼主跟苏先生到屋里坐坐吧,我先跟小默说点事情。"
"好。不愧是苏七教导出来的人。"凤九天笑笑道,"如此我们便先进去。你要快些跟君默讲清楚。"说罢,也不用别人招呼,他转身大步走进客厅。苏七随后跟上,院子里便只剩下叶言和君默。
叶言回身对君默苦笑道:"你问我就可以了,何必当面问凤楼主?难道你不相信我会解释给你?"
"不,不是!我只是......"见叶言这么问,君默马上使劲摇头否定道:"我只是......只是突然心里不痛快,言哥,我发现你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况且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你的事跟我的事应该是一样的,我们......我们............所以我一冲动就......"
"小默。"叶言好笑的拍了拍君默的脸,道:"我不是要责备你。但你宁可听凤九天的不愿意听我的?"
君默无声的摇了摇头。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可愿听?"
"好。"
"他是凤凰楼主我是从他右手的扳指看出来的。苏先生说过,凤凰楼主的右手总带着一个血玉扳指。而他指的另一桩事情,是指凤凰楼保护我们的代价。他要我医好凤九华的病。"
"凤九华病了?"君默冷哼一声道:"活该,真是报应啊!"
"小默?"叶言不解地看着君默,其实他明白,君默很可能和凤九华之间有什么纠葛。否则刚才他不会在凤九天面前如此失礼。
君默也不隐瞒,低下头闷闷道:"凤九华是我的杀父仇人!"
忽而,他又抬起头,盯着叶言道:"你不可以救他,言哥,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千万不要救他。凭我现在的力量杀不死他,但愿他能病死!"
"不会的。"叶言苦笑道,"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不能救他。因为凤九华是皇帝,所以我不能医他。"
"啊?为什么?"君默奇道:天下有医生因为病人是皇帝而不给医病的么?
"因为我根本不会治病。"叶言叹息道:"小默,这件事除了苏七和我父亲,我只告诉你。他们请我治病是因为我天生体质特异,我能让一个人变成不老不死之身。若是用了这个法子,凤九华的病的确就好了。但他是皇帝,若一个皇帝有了不老不死之身,那这个王朝就会毁灭。你能想象一个不老不死的人永远统治一个国家吗?"
不老不死之身?那不跟苏七一样了么?原来言哥还有这等本事?--在苏七身边待了几个月,君默已经不会对这种事大惊小怪了。反而认真地问道:"可是......凤九天不知道吗?"凤九天若不知,怎么会想请叶言治病?
"这个......"叶言哭笑不得地道:"这是也是先生五天前告诉我的,他几年前找凤楼主喝酒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当时凤楼主没有听清,以为我是个包治百病的神医......"
君默顿感无力。
果然,这酒真真是喝不得的东西,喝醉了绝对会给闯祸惹麻烦!
"那现在怎么办?"君默突然想起,若是不能给凤九华治病,那他们不是就要失去凤凰楼这层保护?再进一步想,凤九天达不到目的会不会当场翻脸再把自己和言哥抓去送给叶舞飞那老贼?若是这样......若是这样,那就跟凤九天拚了!反正身边还有言哥,还有苏七,最坏也就一死。这凤九天虽然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但合三人之力也未必不能敌。
"你说呢,小默?"叶言低头看看君默紧握的拳头,知道君默大概在相信什么,不由苦笑。
"我......"
"小默,我们拚不过凤楼主。如果你想的是这个,还是放弃吧。你看凤楼主好像是只身前来的,可他毕竟也出身皇族,出门不会没有人跟随的,怎会轻易让我们得手呢?"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叶言温柔的笑了笑,握着君默的手加重了些力道,道:"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凤楼主该等急了,我么进去吧。"
君默还想说什么,却被叶言拉着就这么走进去了。
屋里,苏七和凤九天似乎正在谈什么,凤九天的脸色不太好,苏七也沉着一张脸,见叶言君默进来便道:"刚刚我跟凤楼主解释过了,凤楼主也相信你真的不会治病。我答应给凤楼主找一个妙手回春的神医,但凤楼主说你已列进凤凰楼的名单中,断无更改,却也不能白列。他要跟你比试一场这件事才能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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