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猜少爷现在在江南雨。”
“十个铜板,在东巷小寡妇的芙蓉帐里。蓝,你赌哪边?”
“我同意青红的。”
“什么啊,我这可是最新消息诶,阿纯你觉得——咦,人呢?”
“你们有没觉得自从去了趟楚州,阿纯就一直怪怪的?”青红看着早已人去楼空的赏花亭,似乎想从少年先前坐的位置上找到答案。
“对哦,前天我还看到他一个人在莫名其妙的发笑类。是笑哦,棺材脸的阿纯居然在一个人笑哦!”
“哇,青黄不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那个……那个我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嘛,现在听你们这么说,又好象不是我看花眼。完蛋了完蛋了,阿纯果然喜欢上白公子了。”
“什么啊,为什么阿纯一定要喜欢上白公子啊!”青红是坚定的少爷拥护者。
青蓝一脸“又开始了”的无语表情。“你们啊,还是别瞎起哄了。”
看两个人各自烦恼,总是想推他们一把,但是,即使他们心意相通了,就能幸福了吗?阿纯对人情世故虽然迟钝,但是绝对不可能容忍跟别的女人共享少爷,而少爷,又能为阿纯牺牲到什么程度呢?
江南雨的后门对紫星纯来说,是个跟青家大院差不多熟悉的地方。
不过对付羙囡,可是完全的陌生。
“小纯,别紧张啊,姐姐又不会吃了你。”打扮妖冶的女子青葱般的玉指拣起一块糕点,送至少年的嘴边,“上次在赏风亭吃的枣泥糕,我记得你很喜欢的。”
“不用了。”女人酥胸半露,随着她的动作,雪白的胸部暗涛汹涌,紫星纯尴尬的不知道将自己的视线放哪里比较好,“既然少爷不在,那我也先告辞了。”
“姐姐我有那么面目可憎吗?”
双燕权当没看见少年的棺材脸,藕臂挽上了少年的肩膀,令他无法起身。
“我找少爷有急事。”
“哼,不就是青家老爷子那点破事嘛。小纯知道在你认识他之前,之昂的事情吗?”
双燕的话成功吸引了紫星纯的注意力。
“在我开包之前,我们就认识了,原本以为,他一定会成为我的第一个男人。可惜,那天晚上,另一个人也对我志在必得。扬州城的无聊人氏都在猜想,两位富家公子必定会为了争夺我的初夜而有一场好戏。可是,你猜结果怎样?”
双燕的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紫星纯知道她的内心一定不如她外表这般平静,但是,那是一个跟他不相干的人的事,她的惋惜悔恨,他一点也不想去探究。
“少爷一定很干脆的放弃了竟标。”
“呵呵,没错。”双燕的脸上挂着一丝讥讽的笑容,但即使如此,依然美丽的不可方物,“女人只有在失恋中才能成长这句真是一点都没错呢。
对于喜欢的东西,从来不愿去竭力争取,这就是青之昂,或者应该说,他根本就不会让自己喜欢上某样东西。”
忆起往昔的少不更事,双燕不禁有些失神。
那时候,尚未及笄便以名满苏杭,多少巨贾贵胄慕名而来,只为博得红颜一笑。其中,不乏真心相待者,但是,年幼的她却还是对那个男人悄悄种下了情种。虽然知道他流连花丛,却以为自己可以是那个特例,只是到头来,不过是伤心一场。
“你知道为什么之昂换女伴会换的如此勤快吗?”
“喜新厌旧。”
“小纯真是太不了解他了,哎,输给这样的对手真是好不甘心啊。”不理会少年不解的眼神,双燕继续道,“因为,之昂对每一个对他动心的女孩,都是敬而远之啊。小纯可不要因为那人的一时温柔而动了心哦。”
“我……”
已经动了,又该如何呢?
不过当务之急显然是先找到那个几天不见踪影的男人。
当看到在湖边悠闲垂钓的主人,紫星纯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板着万年不变的寒冰脸靠了过去。
“哟,阿纯来啦。”青之昂笑眯眯地看了眼身边的少年,似乎毫不意外,“你看看,今天大丰收哦。”
紫星纯意思意思地瞟了眼男人脚边的鱼篓,几尾不大不小的青鱼在狭窄的空间里扑腾,他都不知道,向来纵情声色的男人居然也有钓鱼这种高尚的爱好。
“什么呀,那可是我苦坐一天的成果诶,你还未必有这耐心,不信你试试?”明明紫星纯什么都没说,男人就是有猜中他心思的本事。
“不要。”
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他才不会中计。
“你啊,以后可没资格笑我,我可以在这里坐上一整天,你连等一条鱼上钩的耐心都没有。”
“老爷找你回去有事商量。”紫星纯不想跟他争论无意义的事情。
他注意到男人在听到他的话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目光盯着浮标半晌,仿佛换了个人般,神色异常严肃。
男人难得一见的肃穆神情令紫星纯的心脏小小悸动了一下。
认识男人三年,生气也好,戏谑也好,算计也罢,男人的脸上总是挂着或深或浅的笑容,像这样的面无表情,还是第一次。在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同时,紫星纯还是不禁多看了几眼男人一本正经的脸。
“怎么,迷上我了?”男人边收拾渔具边起身,猛然回头直视着紫星纯,笑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在他的逼视下,紫星纯直觉地想点头。但,最后只是借着帮忙移开了视线。
“那天晚上——”
“哎,这些鱼儿还这么小,还是放生算了。拿回去肯定会被青蓝骂。”
真是差劲!只许自己发问,却不许别人多嘴。
紫星纯心有不甘的将鱼倒回湖中,因为用力过猛,鱼扑腾的时候将湖水都溅到了脸上。
青之昂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的动作,待他全部收拾妥当,才拉过他的手臂,细心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水珠。
紫星纯不解地睁大了琥珀色的双眼,却发现主人的脸竟越来越大,然后,嘴唇碰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再然后,什么东西滑进了嘴里,湿热,柔软,却坚定地撬开了他的牙齿。
先是口腔被扫了一遍,然后,男人的舌头强势地挑逗着他的。紫星纯不知该如何是好,推开,还是抱紧?拒绝,还是迎合?
只是理智的思考也就到此为止了。男人的舌头不屈不挠,用力地舔舐,执着地勾缠,双腿开始发软,脑子更是仿佛被热气填充,一片发涨的空白。
男人一直盯着少年的双眼,看着眼中的神色从惊讶到茫然,再到沉沦。
“我的答案,有那么重要吗?”抵着少年红肿的双唇,青之昂意味深长地问道。
“……”紫星纯回过神来,却只是愣愣地盯着男人带笑的眼睛,无法回答。
男人拿过他手中的渔具,在马上固定好,再一踩马镫,利落地跨上了马背,青衫迎风一摆,潇洒帅气,只可惜,此刻荒郊野外,除了几只回巢的野鸭,没有多余的观众。
“走咯,回家去。”
第 24 章
青之昂是个讲信用的商人,是个见到乞丐便会施舍的善人,是个任丫鬟骑到头顶也不生气的主人,甚至是个做生意从来没有出过纰漏的大当家,但是,却绝对是个冷酷的情人。因为,他可以温柔体贴可以千金买笑,却吝于给女人她们最想要的爱情,哪怕一丝一毫。
这是红黄蓝三姐妹的刻薄结论,也是包括双燕在内的他的红颜知己的共识。
在这之前,紫星纯从来只是将关于男人的八卦当作耳边风,听过也就抛在脑后了。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在意起了男人的一言一行,他讲过的话,做过的事,以及别人对他的评论。
‘答案,重要吗?’
内心里,他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如果男人说喜欢他而吻他,他是否就能放下自己的责任留在他身边?
“嗯,我个人认为,晚上还是该吃海鲜比较好。”
一回头,好友双手托腮撑在茶几上,葡萄般的大眼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己建议道,显然,观察他已经有一会功夫了。
“随便。”知道帝焰是在取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发呆的时候这小子看出了什么端倪,尴尬在眼底一闪而过,紫星纯仍然一脸冷淡地回复。
帝焰正要接着取笑,却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只好先收起玩心,将注意力放到了来人的身上,确切的说,是这宅子的主人史映霞身上。
依这轻巧却迅速的脚步声判断,来人必定是位雷厉风行的女人。
在楚州商场叱咤风云的女人一如传闻的是位让人忘记年龄的大美人,笔挺的背脊,削瘦的脸蛋,以及一双锐利的丹凤眼,若不是平时训练有素,紫星纯还真担心人家能一眼看穿他们的底细。
例行的寒暄过后,帝焰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姐姐,我今天来是想问关于你儿子的事。”
对着已经五十将近的人喊姐姐,即使人家看来仍然象个三十出头的少妇,紫星纯对帝焰的行为也是及不敢恭维的。当然他不是个擅长跟人客套的人,自然没有异议的立场。
“我儿子的事跟我夫君的惨死有关吗?”
穿着一身素衣的女人以着与其冷漠的外表相称的冷淡声音质疑,不见一丝皱纹的完美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情绪。面对那双仿佛总是抬高下巴俯视看人的眼睛,在场的两人都觉得有点难以相信她的感情会强烈到即使倾家荡产也要为死去的丈夫追查真凶。
“也许可以帮助更快的抓住凶手。”帝焰悠闲的喝了口茶,深深的酒窝里全是骗倒天下人的醉人浅笑。“听说你的儿子在三岁时就夭折了,虽然很失礼但是还是想问您一下,您的孩子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夭折的?”
对眼前这持有衙役文书的两人,史映霞始终觉得难以信任,但是眼睛只要一触及少年晶亮的大眼,再多的怀疑也被那三月春风般的笑容吹走了,总觉得拥有这样温暖笑容的人是不会欺骗自己的,尽管对方的年纪无论怎么看都还不到做衙役的岁数。
“涛儿其实不是病死的。在他三岁那年,家仆带他去逛庙会,却不慎走失了,后来,虽然我们多方努力,却一直没能找到他。”
史映霞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口气相当冷淡。与年纪及不相符的冷艳容颜不兴一丝波澜。
“是走失掉的?”见史映霞点头,帝焰便继续追问,“既然是走失为什么不报官呢?”
他将俯衙里能找得到的关于陈念海一家的档案全看过了但是并没有这一项。
“我们担心是绑匪绑走了涛儿,哪感轻易报官?而且官府如果有用的话,我夫君也就不会到现在还无法入土为安了吧!”
“这么说来,姐姐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这案子能破解喽?”
“也许吧,如果抓出了真凶,我就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
即使面对帝焰如此尖锐的质问史映霞依然面不改色,明明是悲哀的语言却看不出她冷漠以外的思绪。
“你儿子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的东西吗?”
“他的胸口有一个刀伤的疤痕。衙役大人,都过了那么多年我已经不指望能够再找到他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先下去休息了。”
“最后一个问题,姐姐,你夫君左手上的那个伤疤是怎么来的?”
“你怎么知道?”
史映霞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案发之初手臂就不见了,眼前的少年根本没见过自己丈夫的手臂。但话已出口,也就只好跟着道,“我也只知道他的手腕处有一个疤痕,怎么来的他一直没肯跟我说。”
“看来非去见一下那个黑衣人不可了呢。”帝焰顾自嘀咕一句才重新看向史映霞,“姐姐,谢谢你。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等等!你们说的黑衣人是哪个黑衣人?”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史氏突动地追问,手指用力地几乎要嵌进扶手。“你们是不是知道他的下落?”
“姐姐也认识什么黑衣人?”
“不……我只是想你们口中的黑衣人会不会就是杀害我夫君的凶手。”史氏迅速恢复了平静,惨白的脸上已然看不出情绪,“如果有嫌疑犯,你们官府应该尽早抓捕才是。”
似乎,不是担心嫌疑犯那么简单吧。
紫星纯和帝焰相视一眼,心中闪过同样的疑惑。
“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如果有什么消息,一定尽快来通知你。”
“那就有劳各位官爷了。”
第 25 章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手上有刀疤?”
“随便猜猜的啦,既然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手上没有纹身,那是个人的话手上总会受过那么一次两次伤的吧?”帝焰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那个刀伤会跟他的手臂失踪有什么关系?”
“问问那个拿走手臂的人不就知道了嘛?”
“……”
瞧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紫星纯就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还有不会被这个观音外貌阎王内在的小子欺骗的人。
“你要怎么找到他呢?”
在两人讨论的当儿突然插进一道声音来,回头一看竟是依然邋遢的跟流浪汉没什么区别的白家大公子。
“你怎么会来楚州的?”
帝焰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
“我说小焰焰啊,你答应我的事还没点眉目又来凑这个热闹,我的船期都已经从初春推到夏末了呢。”
“哦~原来是急着赶船期啊。”帝焰意味深长地喃喃,诡异的黑眸瞥了眼白家大公子。
“要不然还能是什么?”
即使是人都知道白家大公子的着急是另有原因但他依然能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
“那倒也是哦,毕竟是十年未见的老友了,都已经找了十年了找得到找不到好象都无所谓了,是吧?”帝焰一副赞同的口气,“虽然是一得到消息就专门从海上赶了回来,但既然已经找了那么多天都毫无头绪,那放弃也算仁至义尽了呢。恩,恩,是没什么理由好执著的。”
“都已经和你说了是老朋友了,真的没什么好玩的内幕啦。”白家大公子倒是还能装,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点也不肯多说。
“你想连‘光翼’都打听不出来的东西我能知道吗?”看不出是卖关子还是真的不知道,帝焰只是闲闲地策马前行。
为什么听帝焰的口气好象白家大公子的生存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呢?会是什么样的重要存在会令白家大公子也要如此煞费苦心?
顶着当头烈日跟在两人身后看他们推来挡去的,紫星纯做着无聊的猜测,但以他贫乏的人际经验自然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