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着男人近到几乎与自己相贴的俊脸,紫星纯没有再试图逃避。
“怎么了,我的脸很好看是不是?”青之昂的嘴咧地更开,眼中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不过,这样直勾勾地看一个男人很危险哦。”
“你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紫星纯权当没听见他的骚扰。
“什么什么都知道?”青之昂不解地笑问。
“三年前我因为受伤所以才在街头被你遇上,还有我真正的身份。”
“难道你还有什么‘假’的身份?”青之昂的眼神有一瞬间变的比刀锋更锐利,但只是眨眼之间他又恢复到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死相,“阿纯,今晚是不是喝过酒了?”
“没……没有。”困难的咽口口水,紫星纯试着说话却发现难以开口。
“想说话吗?想说什么?”
男人平时略显轻浮的嗓音一旦压低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效果,特别是那浑厚的低音就这样直接吹进耳朵的时候。耳根发烫,下腹随之一阵紧缩,全身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
“我……叫紫星纯。”被催眠般,紫星纯张开了淡粉色的双唇。
“恩。然后呢?”
“我的父亲叫紫人,江湖六大魔教之首‘狱冥教’的右护法,人称‘紫魔’。是武林盟以及朝廷联合绞杀的通缉犯之一,也是连赏金猎人都退避三舍的大魔头。”就像挑战般,紫星纯睁着自己冰冷的琥珀色大眼直视男人,“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几岁开始杀人了,而且至今为止,死在我剑下的人不计其数,迟早有一天,我也要继承父亲的位置,成为连魔教中人都闻之色变的‘大魔头’。
跟我扯上关系的普通人,无论真相为何,都会遭受武林盟的制裁甚至直接被暗杀。”
“哦,就这些?”
“呃?”
不是厌恶,也不是看到恶鬼般的恐怖,男人的反应竟是一脸的平淡!
难道他是被吓傻了?
“就因为这些所以阿纯要离开我吗?”
无言的点点头,道出身世,被吓着的似乎反而是自己这一边,紫星纯一时还真不习惯对方那完全意料之外的平淡反应。
但心里却难掩那丝丝的喜悦,男人的无所谓竟让他悄悄舒了口气。
“所以阿纯离开我是为了保护我?”
为什么他在意的却是这种地方?但好象也没说错,紫星纯只能再次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他好象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啊,为什么要保护这个男人?为什么明明不想离开却又非要离开,只是为了这个男人不受伤害?
他不希望父亲受伤,那是因为那个人是父亲,不希望帝焰受伤,那是因为帝焰关键时刻总可以帮他的忙,但是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名义上是主人,但事实上谁都很清楚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主仆关系。
“阿纯想不出来吗?”男人既没有逼他立刻给出答案也没有帮他理清思路的意思,“那就别想了,呐,我可以吻你吗?”
“……”讶异地抬起眼睑,却发现男人的脸已经逼近到了距自己不足一寸的距离,男人的嘴唇上薄下厚,可以扯出相当好看的弧度,而此刻几乎与自己的贴在了一起。
最近,男人似乎很喜欢这个新游戏,仿佛被男人厚实的嘴唇迷惑,紫星纯无意识地主动拉近了距离。
被那战战兢兢的柔软触及,青之昂微讶地挑了挑眉,然后立刻便展开了攻势。大舌画过少年的樱唇濡湿了少年略显僵硬的唇瓣后才与外表相反的强势地探入少年口中。
比想象更美好的甘洌味道,舔舐过少年柔软的口腔内壁后便开始执著地挑逗少年闪躲的小舌。
口水急速分泌,舌头大幅度的搅拌发出了令人脸红的激烈水声。
紫星纯觉得自己越来越呼吸困难了,但是男人却仍执意纠缠,水滑的舌尖一遍遍划过敏感的上颚,头脑热胀的厉害,从背脊到腰都忍不住阵阵发颤。
“恩……”
听到这甜腻的呻吟,男人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已经浑身无力的少年。
这是一个与男人自那个雨夜之后便不断的重复着的完全不同的亲吻。久久无法回神,紫星纯只是睁着带水汽的大眼,迷茫地看着笑得异常温柔的男人。
“我不是青楼里的姑娘也不是你的夫人,为什么对我做这些?”
热潮尚未平息,但紫星纯还是迅速换回了平时的冷淡。
“阿纯不喜欢我这样做吗?”
“不……不是。”
只是觉得眼睛不大对劲,用力眨了眨却发现越来越模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下雨了……”
不对,好象是他眼睛里流出来的。
这是“哭”呢。
可为什么会“哭”啊?
只觉得胸口疼的要命又无法伸手去抚弄。
血迹班驳的无人大船,男人的亲吻,那个午后阳光下的杀戮,男人温柔的笑脸,还有那个名唤双燕的美貌女孩,以及,即将出现在男人身边的还不知道长相的女子……一个个片段同时闪过脑海,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似乎只是为了冲刷这些画面。
主人激烈的热吻,或者更早之前,从那个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笑容开始,心就已经乱了,父亲所要求的心静如冰,早就被片片瓦解了。
“哎呀呀,有什么好哭的呢,”男人调侃地说着,但捧起少年脸蛋的双手却特别小心翼翼,拇指徒劳地擦去少年高耸的颧骨上滑落的泪水,“呐,听着,紫星纯,别把我想成是一个那么没用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你非回去不可,我一定会拼命工作,振兴家业,好有一天可以为你撑起一把保护伞的。所以,放心吧。”
“……”保护伞吗?
紫星纯无言地咀嚼着他的话。
“为什么?”
这回换他来问了,行走江湖的他再清楚不过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你想保护我了吗?”男人始终笑的一副另有所图的样子,但偏偏他又猜不透他的意思。
“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如果你受伤了我会难过……”
明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羞耻,连接吻时都没有这种恨不能找一个地洞钻进去的感觉。
“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吗?”青之昂怎会放过自家的小狼百年难得一见的脸红场面,双指硬是抬起了少年低在胸前的脑袋。“你觉得这是什么呢?”
“喜,喜欢……”
“不对,这是——‘爱’!紫星纯,为了另一个人的幸福,即使用自己的财富地位,甚至是生命去交换也在所不惜。生病也好,受伤也好,就算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也一定会有那个人的存在。没有那个人就会活不下去,即使所有人都不幸也没关系只要那个人幸福就好,不顾一切地只想成为那个人的唯一,只想跟那个人天长地久,那就是爱啊。你爱我,知道吗,紫星纯?”
“爱……”
似乎所有的描述都再精确不过了,紫星纯惊诧地张大眼睛,在觉得危险的同时竟还有股莫名的喜悦。虽然还是不明白人和人之间的牵绊为什么可以到这样的地步,但想到自己心里竟还有这样的人存在就觉得莫名的喜悦。
“对啊,呐,没有我你就会活不下去啊。”
男人仍然温柔的笑着但眼神竟异常的冷酷,低哑的嗓音仿佛咒语般在耳边回响,令紫星纯的心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你爱我吗?就像我需要你那样的需要着我吗?想问,但又不敢去确定。
因为,男人马上就要成亲了,很显然自己不是他的唯一啊。
看着紧抿着唇烦恼着的少年,青之昂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没有为少年排忧解难的意思,只是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第 28 章
“小纯最近怎么了?很反常啊。”
白家大公子低头忙碌的在白纸上用碳笔画着什么,偶尔抬头看一眼最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里的脏乱而光顾的越来越频繁的少年。
“你画的是什么?”
因他的问题紫星纯收回了放在院子外的视线转头看着他摊在桌上的东西。
“船。”看出少年不想回答,白宇启也没有追问,看着已经成型的图纸摸着下巴解释,“我要造一艘能抵抗任何风浪的大船,能在我有生之年一直在海上航行下去的牢固的大船。”
“有生之年?”
“对啊,等这艘船造好了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你的‘江’呢?”
“当然是跟我一起上船。”
“你不是还没找到他吗?”
什么有生之年,明明是那么悲壮的事他却讲的云淡风轻,明明连人都还没找到却可以那么笃定人家会跟他一起远航,对如此自信满满的白家大公子,无来由的紫星纯就觉得愤怒。
“想听故事吗?”
“只要不是太无聊。”
“哼,那还真有点难度呢。”看着与爱探人隐私的帝焰完全相反的少年白宇启宠溺地笑着摇摇头。
“我啊,十五岁之前都觉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因为一个馒头甘冒被剁去手脚的危险,更不知道理想啦抱负啦是些什么玩意,那时候只觉得整天哭着闹着要去武当拜师学艺的青之昂是个有着奇怪想法的有趣的小鬼。
说来真是讽刺,那么想要闯荡江湖的青之昂最后什么也没干成,反倒是我因为和一个船工的儿子上床被撞个正着而不情不愿地踏上了与贵公子完全搭不上边的人生。
我被怒火中烧的船工绑着麻袋丢进了大海,他估计也没打算至我于死地所以并没有顺便在麻袋上绑上石头,于是就像命中注定一样漂浮在海上的我被一帮海盗所救,而那帮海盗的首领就是‘江’。
当时除了心高气傲便什么也不会的我因为江的一句‘他将是你们的下一任首领’而陷入了地狱式的训练之中。现在想想那都是一段让人牙根发软的苦痛经历啊。呐,小纯功夫这么高小时候也一定吃过不少苦吧?”
“别突然改变话题,继续说下去啊。”紫星纯不耐烦地催促。
“因为小纯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我还以为你不要听了呢。”白宇启坏心眼地钓胃口惹来少年冷冷地一瞥,于是相当满足的,继续以平稳到冷淡的声音道,“他说只要有一天我的剑技胜过了他,他就将首领之位让给我。当然啦,虽然对那个位置也有兴趣但最主要的是江说到时还会答应我一个条件作为我承担了他的责任的报酬。可是最后,我打败了他,而他竟卑鄙到故意顺势跌进大海从此音信全无。
我知道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活着所以从没放弃寻找,转眼,已经十年了呢。”
不知道是否错觉,紫星纯竟在白宇启转向门外烈日下的垂柳的视线中感觉到了一抹淡淡的忧伤,即使是白宇启也会有难以把握的伤心事吗?
“你爱他吗?”
“脆弱又冷酷,强悍又美丽,这样的男人谁能不爱呢。”白家大公子叹息般揉了揉依然顶着棺材脸的少年,“小纯长大了也会成为这样的美人哦。”
“又不是女人,没有成为美人的必要吧。”
冷冷地紫星纯拍开了男人逗狗般的大掌。
“人啊,总是对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太傲慢了,所以才会在不明所以间就失去了,痛彻心扉的。”
白宇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图纸上。
没有回答,紫星纯只是看着白宇启在图纸上笔画,头发已经在显眼的地方打结,胡子也已经浓密到遮掩了五官,只是他脸上那难得一见的专注神情让他的视线不由自主便受到了吸引。
草图上的船有着庞然的气势,突然想起了男人那天晚上说过的那句话,“保护伞”——这艘船便是白宇启为那个男人撑起的伞吧,只为他一人。
可是,他的主人,虽然那样说着,笑得还是那么温柔,但是他的伞下一定还会有另外一个人,那个再过三天就要和他拜堂成亲的女人。
帝焰有帝焰的理想,白宇启有白宇启的理想,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因为没有迷惘白宇启才能将“十年”说的那般云淡风轻,可是他却还在徘徊不前。
明明没有受伤胸口却难过的几乎无法顺利呼吸,现在才明白那便是深沉的嫉妒,以及对失去的恐惧。
有什么东西已经超出了把握,正疯狂的摇摆,人心,原来真是那般脆弱的东西啊,可惜他明白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想要的是那个男人的爱,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特别存在,即使他是魔教,即使有一天他非回到那个世界去了,男人依然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依然视他为唯一特别的存在。
只是现在一切都好象已经太晚了,果然是要在不名所以间失去时才痛彻心扉吗?
总是在羡慕着别人,总是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踏前一步,这样懦弱的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何去何从?
“小纯,之昂成亲后你打算继续留在他身边吗?”
“我会回教里去。”
“呵,所以你对他的感情也就仅此而已吗?”
“换作是你,会如何?”
“这个嘛……”白家大公子故作深思地沉吟片刻,“如果是我真心喜欢的,当然会想尽办法取而代之啊。因为我有自信,只有我能给他最大的幸福。”
但是显然,他现在连自身都难保,更不用说给别人幸福了。所以,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不,他不会放弃,三年也好,十年也好,等他足够强大,只要那时候,再回来不就可以了吗?
“我明白了。”
既然现在的自己如此无能为力,那就先离开吧,等有能力的那一天再回来!
“阿纯明白了什么?”
正这么想着,门外却传进一道闲闲的声音。跟着声音一同出现的,不是青之昂,又是谁?
一席青衫的男人摇着美人新送的纸扇慢悠悠地踱到了紫星纯的身后,手肘习惯性地搭在了少年的肩上。
“想来想去,你也只可能在这里了。”青之昂虽然是对身下的少年说着,眼睛却盯着对面的白宇启,桃花眼中隐隐透着危险的气息。“启兄,那么没事干的话,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江’现在落到了谁的手中比较好吧。”
“什么意思?”原先看好戏的轻浮模样一扫而空,白宇启变了个人似的死死盯着青之昂。
“啊,我什么也没说。”带着报复的快感,青之昂推着紫星纯开始往外走,“阿纯,我们回去吧,府里还好多事要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