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他?我这就去找他解释!”
“韩涯,不要!师傅说过,那病最忌刺激,现在青林压力那么大,我不能告诉他,不能再给他什么压力,现在他的病已经有所好转……咳……咳……”我急忙阻止,一激动不免又咳起来,韩涯连忙回到我身边,不再说什么,只是一边为我顺气一边不住地安慰:“好好,我不说。幕后的主使那边我已经开始暗中调查,渐渐有了些眉目,相信再过不久便会真相大白,到那时青林也能松口气了。”说不出话来,我只能不住地点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开口问:“青林的药和储血的容器都带来了吧?把你的护身的匕首借我好吗?”韩涯体内的蛊已被压制不再受到操纵,但每隔两月,仍需我的血辅以药物稳定。
韩涯拿出一个小包交给我,口中同时断然拒绝:“绝对不行!你看看你,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怎么能再取血?”
将药包小心收好,我反问韩涯:“难道你想再被控制吗?这样还有谁能去查出真相?”看到韩涯仍然面有难色,我又继续:“不过是这几日受了风寒,不打紧,吃几付药便好了。快些取血吧,再耽搁下去,齐冉该回来了。”
韩涯极不情愿地取出随身的匕首,小心地在我腕上划下,血慢慢地流入牛角的小壶,快到一半时,我便觉眩晕的厉害,韩涯察觉我发青的脸色,立刻为我点了止血的穴道,说什么也不愿再继续下去,拿出伤药,迅速地为我包扎好伤口。忽然,韩涯压低声音对我说道:“悠,有人来了。”我急忙掏出怀中的方子交给他:“这是下次需要带来的药材,你快走吧。一切小心。”韩涯接过方子眼中满是痛惜:“悠,你要保重自己,你,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不等我回答,他已轻轻将我拥入怀中,在额上落下一吻,韩涯深情地看着我,起身施展轻功消失在视线中。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温暖,不知怎的,眼眶有些发热。
我并不知道,这一切都看在青林的眼中。
一声巨响,还来不及反应,手腕已攥在青林手中,伤处尖锐的疼痛令我眼前一黑,“林……你怎么会来?”
“是啊!我怎么会来?我何必如此自作多情地放心不下你,却搅扰了你们亲亲我我?”青林冷笑。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被青林大力拉出屋外,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几乎是被拖着一路来到山腰。一脚踢开院门,我被扔在紫藤架旁。
“你还要骗我多久?你还有什么借口?”青林转身进了小屋,出来时手中却多了一支火把。
“你口中到底哪一句是真话?”青林看看我,又看看已经盛开的紫藤。
突然意识到青林想做什么,“林,你,你要做什么?不要!”
青林冷冷地看着我,抬手将火把扔上了紫藤架。
“不要啊!!!”我发疯一般想要取下燃烧的火把,却被青林拖到一边,“说什么珍贵的回忆?统统是谎话!”倒映着越烧越猛的火焰,青林眼中只剩下疯狂,盛怒之后的疯狂。
脑海中一片空白,我只知道要救下我的紫藤,却被青林死死按住。
“青林!我求求你,不要啊……不要烧掉它……”动弹不得,我只能抱住青林的腿苦苦哀求,换来的却只是青林如石化般的静默。
紫藤,收藏着我与青林所有往昔的回忆,见证着我与青林一切美好的情意,在我的面前,青绿的枝,淡紫的花,顷刻间被吞没在在肆虐的火中,金色的火焰在夜空中张牙舞爪地啃噬着柔嫩的花朵、枝叶,一寸一寸,毫不留情。绝望的意识到,青林和我之间,有什么也随着这紫藤一点点燃烬,焦了,碎了,灰飞烟灭……
心,一直在抽痛,甚至开始弥漫到全身,尖锐地,让我手足无措。
远远地传来玉玑子的声音:“林儿,当务之急是要拿下这叛徒,问出他到底向韩涯泄露了什么,还有韩涯的去向……”
然后是齐冉:“楼主,属下看管不利,有辱使命。请将叛徒交于属下审问,将功赎罪。”
青林并未回答,良久,像是默许一般,我被齐冉拖走,眼中一直映着熊熊的火海,以及,火光中,看不清目面目的静静矗立着的青林。
被带到从未踏进过得刑房,被缚在冰冷的铁柱上,我木然地任凭齐冉指挥手下摆弄着,齐冉在对着我喊着什么,听不真切,一切仿佛都浸泡在厚重的浓雾里,脑中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紫藤没有了。
精钢的软鞭抽打在身上,血珠飞溅,身上木木地疼,却传不到心里,失血的眩晕中,眼前混乱地闪现着断断续续的画面,紫藤架下的日日夜夜,青林与我的点点滴滴,熊熊的火焰,漠然的青林,焦黑的藤架……
听不到意料中的惨叫,甚至连呻吟都没有,仿佛打在别人身上一般,我木然的反应激怒了齐冉,于是被从铁柱上解了下来,身体无力地瘫在地上,有人来到身边,将竹签缓缓地,坚定地,一点点钉入左手食指。
钻心的痛终于将我拉回了现实,刑房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是我发出来的么?终于听清了齐冉在耳边吼叫着什么:“说!你给了韩涯什么?他现在在哪儿?”
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第二根竹签已经不徐不疾的进入中指,也成功地将我带入黑暗。
可他们并不打算放弃,身上爆开的刀割般尖利疼痛令我不得不再次面对眼前燃烧着浓浓恨意的人,全身湿淋淋地浸在盐水中。
“快说!你给了韩涯什么?他在哪儿?”
“……没有……给他…………”第三根随即无情地插进无名指。
来来去去,只是不断地问我韩涯的去向,我给了韩涯什么,不断地否认中,两手都被钉满了竹签,不知晕过去几次,总是被盐水或是又一次钉入竹签的锐痛疼醒,此刻的我,就像一条濒死的咸鱼。
小腿被套进了什么东西,并开始不断收紧,原来是夹棍。起起落落,不断被推上疼痛的顶峰,再被松开,回答齐冉的问题,一尘不变的答案令他忿怒不已,终于在腿骨的碎裂声中,我如愿地昏死过去。盐水已经不能为我带来清醒,便在撕心裂肺的灼痛中惊醒,刑房中充满了刺鼻的皮肉烧焦的味道。脑海中便又浮现出那火海中的紫藤。
四肢被反绑在一处,面朝下吊了起来,有青砖压到腰上,问一句,加一块,越来越重,脊骨似乎要断掉一般,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不断地有血从胸腹中涌出,伴随着咳嗽溅了一地。无法思考任何东西,无法昏死过去,只能不断地被一浪又一浪的疼痛无情的敲打,只能感受着生命一点点地流失,渐渐地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微笑着等待死亡的降临,因为知道这一次,青林不会再出现。
虚无中,似乎触到了一片温暖的所在,真气缓缓地灌入我将要空虚的躯壳,茫茫的白雾中,青林焦急的脸在面前晃动,他在说什么?我听不到,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襟,心中祈求着这次千万不要是幻觉,触到他的一瞬,插满竹签的指尖传来刻骨的疼痛,我却笑了,这一次,真的不是幻觉。
“林……林……求你……不要……不要……烧……掉……紫藤。”我用尽全力哀求着,重复着。
“不要……不要……烧掉紫藤……”
“我的……紫藤……”
是什么,一滴滴,温热的,滴在我的面上,滴入我的口中,混合着血腥的味道,咸咸的,心碎的味道。
第十三章:韩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我真的无法理解池悠对青林的一片深情。仅仅因为青林的健康有些异样,他就要重返十二楼,根本不管不顾回去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这是青林治病所需的药材。”临走前池悠递给我一张素笺:“韩公子,麻烦你帮我备齐,两个月后,你送到洛甫山来,顺便我也正好为你割血疗毒。”
无言的接过素笺揣好,我怜爱的望着他柔声道:“悠,你此番回去凶多吉少,自己要多小心啊!”
“嗯,多谢韩公子关心!池悠就此别过!”池悠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转身义无反顾的走出了药王谷。
又妒又怜的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的尽头,我也随即走出了药王谷。
我要去找慕容夜!我要向她问清楚,为什么要在那杯茶里放毒盅这样的东西。她倒底是何意图?!
一出药王谷,我才知道外面已是风声鹤唳。
在药王谷,由于青林的命令和药王谷的诡秘,十二楼的人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
但一出药王谷就不一样了!
还未走至山脚,我就远远看见众多十二楼子弟在山下游荡。我连忙闪到一边躲了起来。
其实我并不惧怕这帮乌合之众,只是若被他们发现了踪迹,以后我行事起来就多有不便了。
于是我掉头向山的另一边走去,或许那边的防范能松一些。
走了不多远,我突然看到密林深处有一间小木屋,屋外晒满兽皮,显是山中猎户所居。
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条绝佳的计策。。。
快速的奔至小屋前,我轻轻的叩响了门。一个头戴皮帽的年轻汉子开了门,有些诧异的望着我。
“这位大哥,小弟在山中游玩,走得累了,特来讨口水喝。”我谦恭的说道。
朴实的汉子连忙将我让进了屋,屋内一个年轻的少妇正唱着儿歌哄怀中的婴儿睡觉。
那汉子转身便去给我倒水,我瞅准机会,忽然出手如风,迅捷无比的点了他的穴道,他立时僵立不动了。
年轻妇人见状尖叫了起来,我马上厉声喝道:“你再叫,我就杀了他!”
年轻妇人立刻住了口,睁大了眼睛恐惧的望着我。
我从怀中掏出一大碇银两,放在桌上温和的说道:“两位放心,在下绝非歹人,只是有事相求!”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我已经一身猎户打扮偕同那位手抱婴儿的少妇出现在了山脚下。
从外表看,我怎么也像是个携带妻儿下山的普通猎户。但实际上我身后背着的竹框里藏着我的佩剑,而我搭在少妇肩头的手则聚满真气,只要她稍有异动,我便会痛下杀手。
这一招果然奏效,密布在山脚下的十二楼子弟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任凭我大摇大摆的直向城里走去。
进了城后,我见人烟密集易于隐藏,便放那少妇回去了。
临走时我又塞了一大碇白银给她,并警告道:“你家汉子的穴道四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你若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那少妇白着一张脸,接过银两后逃也似的走开了。我则挑了家简陋至极的客栈住了下来,养精蓄锐准备晚上再赶路。
仗着这一身猎户打扮,我昼伏夜出,一路上躲开了十二楼的不少耳目,总算走到了慕容山庄。
为了不惊动他人,天黑之后我悄悄施展轻功翻墙进了院。但慕容山庄屋宇众多,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到哪间才是慕容夜的闺房,只得制住了一名丫髻,强迫她给我带路。
到了慕容夜居住的绣楼之后,我点了那丫髻的穴道,一个纵身从窗户跳入了慕容夜的闺房。
“谁?!”慕容夜不愧是武林名门之后,一见有外敌闯入,连忙举剑自卫。
我慢慢的脱下皮帽直盯着她冷冷道:“慕容小姐还认识在下吗?”
“韩涯!”慕容夜的脸立马红了起来。
“慕容小姐,我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请问那日你为什么要在青林的茶里下盅毒?”我淡淡问道:“青林是你的未婚夫,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下毒伤害我的未婚夫!”慕容夜高声叫道。
我心中气极,怒道:“你还不承认!你可知我误中你的盅毒被你害得有多惨!”
慕容夜一下子愣住了。
定了定神,我缓缓向她讲述了我喝下那杯茶之后受控杀人的种种悲惨遭遇。
慕容夜听完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喃喃道:“不可能,他对我说那是专情散啊。。。”
“你说什么?”我兴奋的叫道:“那个他是谁?是不是就是给你盅毒的那个人?”
慕容夜的脸更红了,半晌才低低说道:“韩公子,你是知道的,青林对我并非全心相爱。。。所以。。。所以我就想独占他的心。。。那个人给了我一副叫‘专情散’的药,说是给他喝了之后就可以让他只爱我一个人。。。我怎知那是盅毒啊。。。”
好一个痴情女子啊!我听了慕容夜的解释后心中又是怜悯又是好笑,连忙问道:“慕容小姐,给你药的那个人是谁啊?”
慕容夜轻叹一声,缓缓答道:“是青林的师傅玉玑子。。。”
“啊!”我心中大吃一惊!玉玑子是青林的师傅怎么会加害于他呢?
正当我吃惊纳闷之际,楼下忽然响起了喧哗之声。我心中暗叫不妙,定是有人发现了那个穴道被点的丫髻,慕容山庄已开始搜捕入侵者了。
果然不多时便听到慕容祈的声音在楼下响起:“何方鼠辈胆敢擅闯慕容小姐的闺房,还不快快现身!”
我刚要应答,慕容夜已冲至窗边抢先叫道:“大哥,你误会了。我没事的,只是有一个故人来访,大哥也请上来一聚吧。”
“哦,是什么故人来访啊,我这就上来看看!”慕容祈一边念叨着一边“噔噔”的爬上楼来。
“是你!”当一看见是我时,慕容祈吃惊不小,随即又转过头去对慕容夜厉声道:“小妹,他现如今可是十二楼的头号通缉对象啊!你怎么能跟他打交道!”
我心中不禁暗暗苦笑,看来我同青林翻脸的消息已经传遍武林了。
只听慕容夜对她哥哥冷静解释道:“大哥,韩公子是有苦衷的。。。”接着她就把事情原委详详细细的向慕容祈转述了一遍。
慕容祈听完后半晌没回过神来,良久才愤愤道:“他妈的玉玑子,这么做倒底是何居心!”
慕容夜沉思道:“是啊大哥,我也觉得玉玑子有问题,所以我想亲自去问问他。”
“不行!”慕容祈担忧的说道:“玉玑子有可能心怀不轨,你去找他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大哥。”慕容夜说道:“玉玑子阴谋未曾得呈,暂时还不敢太放肆的。”
“是啊,慕容公子就请放心吧。”我也插嘴道:“在下一定会护得慕容小姐周全的。”
慕容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慕容夜,终于点头同意道:“好吧,你们去吧。十二楼是慕容家的姻亲,既有麻烦,慕容家也不能坐视不理!只是你们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啊。”
“嗯。”我的慕容夜对望一眼,同时应了一声。
有了慕容世家的帮助,我再赶路就方便多了。
为了不惊动青林,我和慕容夜扮成仆从混在慕容府的镖队之中,悄悄的向十二楼总舵洛甫山进发。
十二楼的人一见是慕容世家的镖队,纷纷行礼让路,根本就不敢上前查看。
很快我们就一路顺畅的抵达了洛甫山,宿在了山脚下的一间普通客栈里。
这一路上,我早已为池悠把药备齐。又算算两月之期已快到了,因此当夜我就决定夜闯十二楼总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