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深深 1(美攻天然健气诱受)
他手执毛笔,用笔尖沾染黑色的墨汁,正要在宣纸上下笔,却忽然犹豫了。
轻舒口气,放下毛笔,他心头不知为何而紊乱且烦躁著,仰头望著常廊外的黑夜,月色皎洁儿明朗,云朵尾卷,细细的勾勒在一旁。
宁静的景色,却无法让他心如止水。
闭上双眼,他正襟危坐,仔细的要思考出另他感到心神不宁的源头。
周围宁静,只有涓涓的流水声,如果这时有人发出一声叹息,他也能听的见,但此刻在他的身边,并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他也不允许那些下等生物的接近。
他心平气和的坐著,等待心上的乱源消失。
「呜……」
蓦地,他却在本该无人的环境下隐约的听到了一声婴啼,仅有一声而已──他张开双眸,心里的烦闷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水流过心头的感受。
他疑惑的拧起纤细的眉头,那暖水流过心头的感受却越发深刻,他伸手按住胸口,感受到跳动剧烈的心跳……
霎那间,他明白了,没有任何原因,他就是忽然明白了让他如此不安分的原因。
「吾之育子已诞……」
静夜中,他清冷的嗓音微微回响著。
***
那是个妖、魔及人、神共存的年代,妖魔危害人类、人类崇敬神只、神只使妖魔畏惧,环环相扣,是法则,也是食物链。
妖低等、魔凶残,人比魔低等、比妖高级,最高等的即是神只,只是神只不常见。
以天子所居之皇城为中心点,广阔的城郭分东南西北四方,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地形成一正方形的辽阔国家,那是在妖魔横行的年代难得能维持如此大规模的人类居住地。
此城郭内之所以能够生活得如此安居乐业,原因众说纷纭,表面上流传的官方说法所指是因为皇城所在的中心点是一祥瑞之地,妖魔不敢侵犯,但也有说法指向和皇城明目张胆对向为居、唯一不在整齐世坊规格内、堂皇华丽媲美皇城的花满楼。
花满楼是烟花之地,城郭内当然不止花满楼一家,但就属花满楼最特别。
理当来说,道德边缘的风月场所即使多麽豪奢,也不该和皇城处在对等的姿态,然而由贯穿皇城和花满楼、将整个城郭一分为二的龙涎河的方位来看,花满楼即是和皇城并立的。
这花满楼对皇城宫内的卫道人士来说,应当要拆除,岂有胭脂坊和皇城二方鼎立的道理来哩!但始终,不管明里暗里,没人敢去动那花满楼,包括天子在内。
花满楼从百年前起建,在一夜之间神秘的出现,自从这花满楼出现,妖魔便极少作乱,以花满楼为中央,城郭内全数都受到保护似地,出了城郭外就会被攻击。这是导致花满楼年复一年的过去,也没人敢说閒话、没人敢动它的原因。
花满楼一旦遭受破坏,妖魔便会肆虐、国家便会灭亡,这是城郭里的人都深信不疑的俗语。
而花满楼如此一风月场所为何会带著神洁气质,原因全数都指向花满楼的主人──花演。
关於花演的谣言纷纭,但其谣言中大致上的共通点并非讹传,而是正确的。
──花演非人,而是神只。
妖魔不可接近神只,神只所在之地,妖一靠近会自然消灭、道行不够的魔更无法靠近。
可是为何一介尊贵的神只会成为花满楼这烟花之地的主人,经营著介在道德暧昧界线、被普遍认为污秽之地的场所,这说法则是千奇百怪,但没有一种是真正原因。
城郭内热闹的大街上,几个公子哥儿正聚在一起,讨论著花满楼中的几个姑娘,他们满怀欣喜,打算著今日要如何如何,一行人沿著龙涎河畔上搭建的小桥走过,往花满楼去。
其实最方便的捷径是走正中的大桥,大桥华美隆重,威严奢华,人站在上面都变得威风起来了,可惜向来不会有人去走那做大桥,即使当今天子也不可,因为这大桥,是花满楼在迎接重要的宾客──也就是神祈们时,让神只们通过的走道。
所以,一般人是不会去破坏这严谨的礼节,他们只走小桥,惟有在有神只来访时,才会争相的聚集在中央的大桥旁,一赌神只们的风采。
由小桥经过,再沿著河岸走上一段,一群公子哥满怀期待的来到了花满楼前,却惊见花满楼的大门深锁,平时热闹的景象不再,门前只挂了牌子写了四个大字──今·日·休·息。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的对看了眼,苦下脸,他们还真不会挑日子,居然挑中了花满楼难得会休息的日子来。
抬头仰望著围绕花满楼一圈,高大而修长的树木,那是一种被称做离香的树木,这种树木十分奇特,春夏秋冬接会开满整树的花,花小而饱满,香气清爽却又浓豔,春粉、夏红、秋黄、冬白,人人称那花为离香,只有花满楼这才有──是花神专属的花朵。
初春,树上正从新绽放著粉红色的小巧花朵,而原先开在冬季的白色花朵,正一片片如花雨般落在等待在花满楼前的人们身上。
***
延著龙涎河至城郭的南端,河道变浅且宽敞,极适合戏水游玩,河岸两旁更是种满了杨梅树,每到春季,杨梅树就会开满粉红色的小巧花朵,好不娇美可爱。
因此,每到春季,龙涎河的南端就会聚满赏花的人潮。
然而,今天有件特别的事,那让原先就人多的赏花地聚集了更多人过来。原来,是花满楼的主人花演──也就是现任的花神,带了自家的姑娘们一同到了此地赏花。
当他们大阵仗的来到此地时,不免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
据传,神只的面貌体态优雅且美丽,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为了一睹神只……尤其是娇豔的花神的风采,让人潮自然而然的都涌了上来。
可惜的是,花神被一大群娇美可人的姑娘们簇拥著,众人也没来得及看清楚,推挤不已的跟著跟著,只见她们越往里头走,那杨梅树就越茂密,他们跟著的一群人也越稀疏,最後,竟然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他们把伴著花神的一群人给跟丢了……
有些人忍不住揉揉眼皮,有些人则手脚快的找起了花神那一行人的踪影,但奇怪的是,怎麽就是也找不著。
聪明的人往杨梅花开的异常梦茂盛的地方去找,却不知为何的总是绕不进那那处,最後,逼不得已的只好放弃……
***
男人身穿著黑色的华服,质地类似丝绸,感觉却又比丝绸高级许多,如黑曜石般发亮的全黑华服上,盛开的离香花枝绣在其上,只要将视线移离一下再放回来,明明是绣上的花朵却好像会偷偷地盛开似的更加茂盛,生动地让人怀疑那是不是被风吹落的真的离香花瓣,甚至,花朵的颜色也随著季节逐一转换……
坐在姑娘们为他在草地上铺的竹席和大布巾上,花演手执烟管,落下的杨梅花瓣,有几朵很巧妙地落入了烟头中,化为灰烬。
花演漂亮的红唇搭在烟口上,轻轻的吸了口,他将白烟吐出。白烟弥漫,没有呛人的烟气,倒是充满一股清甜的花香气味。
几个姑娘在花演身旁伺候著,殷勤的端上沏好的花茶及糕点。
花演望了眼那散发著清香甜气的豌豆黄,想起某人爱吃,小时後还曾瞒著他一口气塞了几十块,最後还闹肚子疼……他忍不住笑了笑,星子般的黑眸抬起,对著身旁的姑娘问道:「庆儿跑去哪里了?」
「演殿下,庆儿应该在附近玩呢,刚刚见他很兴奋的模样,一下子就不知道冲哪去了。」姑娘掩著小嘴笑笑。
「要替演殿下您把庆儿叫回来吗?」另一个姑娘问道。
「不了,让他去玩吧,应该等等就会回来。」花演接过姑娘们递上来的茶,他嚐了口,继续和姑娘们聊著:「不过,早知道他会这麽开心,我们应该常常出来游玩才是。」
「是啊,演殿下,不只庆儿,连育子们也都很开心呢!」
森深深 2(美攻天然健气诱受)
「是啊,演殿下,不只庆儿,连育子们也都很开心呢!」
其中一个姑娘伸手指向了在河边玩耍的一大群孩子们,孩子里有男有女,年龄大小不一,但大部分都才十岁以下,那些孩子们,被人们称做──育子。
育子所以被称为育子是有原因的。
育子是人,但却是为了神只所生之人,在人类里他们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一群。育子有男有女,然而,不同於正常人类,他们无论男女,皆有孕育的功能,而能够和育子孕育的对象,仅有神只而已。
每个神只皆有他们独一无二的育子作为对象,育子会是神只命中所深爱之人,并与神只交合,最後诞下育子,没有原因,这是一种定律。
育子所生之子则会成为下一任的神只,届时,神只可以不再拥有无尽的寿命。
然而,神只也可以选择不孕育子孙,继续当不会老去、不会死亡的神只,只要神只不与育子媾结诞下神子即可。当育子年老死亡之後,神只可以再等待百年之後下一波的育子潮,选择要不要诞下神子,将其地位交接。
惟若神只不愿和当期育子交合诞下神子,也必须确保其育子不会和他人共结连理、不会因疾病或任何意外死去,只能老死或葬送性命在神只手里,否则神只将会失去拥有育子的机会,将永远存於世上,担任神只。
拥有无尽的寿命其实是件单调无聊又可怕的事,所以很多神只在育子潮出现时都会选择与育子共结连理生下神子,至於不愿意在这波育子潮诞下神子的少数神只,则会选择自己亲手先了结育子生命,等待下一波育子潮再决定是否要诞下神子……
花演望著一群玩得十分开心的育子们,他轻柔地一笑,对著身旁忙著伺候他的姑娘们道:「好了,别老顾著服侍我,都带你们出来玩了,就好好去玩。」
花演挥挥黑袖,散出一股沁甜的花香。
主子都这麽说了,姑娘们你我各瞧一眼,红著脸对著她们所崇爱不已的花神说了声谢,手拉著手便一起离开了。
花演一人待在原处,他品著用离香花泡出的花茶,继续凝望著河边的一群孩子们。
百年一波的育子潮也差不多告一个段落了,还会有新的育子诞生到他身边吗?花演想著,他也想起了久远以前的事……百年前的那波育子潮、百年前他也曾经拥的那名育子……
「演殿下!」
蓦地,一声叫喊打断了花演的思绪,花演张眸,望向慌慌张张的抱著年仅五岁的育子朝他跑来的小姑娘。
「怎麽了?」
花演放下茶杯和烟管,等姑娘走近了,他才发现姑娘怀里的小育子正放声大哭著,哭皱了一张小小的俊脸。
「小狂他一个人在河边玩得还好好的,不知怎麽著,刚刚忽然就哭了起来,还尿了一裤子。」姑娘家把小育子放回地上,也不顾身上被沾上溺,忙著安抚小育子的情绪。
「这是怎麽了,狂,有人欺负你吗?」花演一手搭在小育子的头上,柔声问道。
小育子还是哭个不停,甚至哭得更凶,他肩膀抖个不停,气一抽一抽的,好不容意冷静下来才哽咽道:「河、河里有人。」
「有人?」
「嗯……有、有个人在看我……他好可怕。」
花演一脸疑惑的望向一旁负责照顾育子的姑娘,只看见姑娘摇摇头,然後小声说道:「方才小狂附近没有人在的呀。」
「有人!就是有人!」小育子大声哭著,坚称。
花演轻叹口气,眼前的这个小育子叫狂道,除了偶尔会和其他大一点的育子一起恶作剧,平时是个挺乖的孩子,只是最近他常常会出现这种状况,只要照到能反射自己影子的东西,就会吓得尿湿了裤子,然後直喊著有人在看他。
安抚似地亲了亲狂道的脸颊,花演从手里捻出一瓣离香花,喂进他嘴里,小育子一嚐到花瓣的香气,忽然止住了哭声。
「乖,狂……那只是倒影而已,不要害怕。」
花演望了眼静如止水的龙涎河面,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但小育子嘟了嘟嘴,低下头,似乎还是认定有人的模样。
花演无奈的笑笑,对一旁的姑娘说道:「风儿,带狂去换见衣服,我有嘱咐人带上了……你自己也是。」
姑娘家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沾了溺,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抱著小育子下去了。
花演望著离开的两人,他视线放回河面上,并不是说他不相信小育子说的话,只是他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不洁气息,相反的,龙涎河还传来一股祥瑞之气。
执起烟管轻吸了口,花演正想著是否要上前查看时,竟然又有人叫住了他。
「演殿下!」男人一脸慌乱的跑了上来。
男人的肤色黝黑、身材挺拔,他一头奇特的发色白中参黑,那黑色集中,在发上的像是条纹般横列著。他样貌俊朗,炯炯有神的双眸竟是淡金色的,瞳仁不像人类,细细地好似猫儿。
而奇怪的是──男人头顶上的那双虎耳,连著发根,那怎麽看也不像是装上去的,而是天生有的。他穿著蓬松的深蓝色宽裤,在小腿处则用黑布条紧缠著,到这里都还是人类的腿该有的正常姿态,但底下的脚掌却异常宽大、毛茸茸的白毛布满、指甲尖锐似勾,竟如虎掌般。
「演殿下……」一条长长的尾巴在男人身後晃呀晃的,像小狗见了主人似的。
「怎麽了,庆儿,瞧你慌慌张张的。」
花演望向男人,星子般的眸里不自觉的柔如暖水,眼前这个长著老虎耳朵的男人叫满庆,是他花神在八十多年前所收养的──半妖。
「演殿下……那、那里有东西!」满庆伸手一指,尖尖的指甲弹出,就像虎类一样,他指向了某个地方。
「又有东西?」
花演秀眉微拧,露出苦笑──今天的龙涎河畔是怎麽了?
「什麽东西,庆儿能不能说清楚?」
「就是……就是……小小的、软软的……会哭……」满庆手忙脚乱的比画著,好几次花演都想抓住他那乱晃的尾巴让他冷静点。「咱、咱一时也说不清楚……」
「得了得了,看你紧张成那副德性,不如直接带我去看,嗯?」
满庆傻楞楞的点了点头,对著朝他直笑的花神红了红黝黑的脸颊。
森深深 3(美攻天然健气诱受)
满庆的慌张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好奇的聚了过来,连方才惊魂甫定的小育子刚换上新衣服,就立刻和其他小育子一同凑了上来。
花演让满庆领著,到了一株开得茂盛非常的杨梅树下,树下满是落下的花瓣,覆盖了厚厚一层,好似桃红色的花海般。
「你要让我看什麽呢,庆儿?」
花演看满庆花海中,像是只小狗般的用手不知道在掘著什麽,他好笑的想,是不是庆儿在这里埋了什麽宝贝还是发现了好吃的才这麽兴奋?
轻笑,花演走向前,习惯性的正想摸摸满庆的耳朵,一种像暖流流过的感觉却盈满心头……
花演心里一惊,他知道这是什麽感觉,可是他不明白怎麽会在这时出现。
这时,满庆挖到了什麽东西,他伸手想把那东西抱出来,但看看自己指上尖锐的虎爪,虎耳一耷,他无助的望向花演。
「演殿下……」
花演上前一看,所有人也都好奇凑了上来,只见埋在花海中,被满庆发现的──竟然是个小小的婴儿!
婴儿被包在布包,他没有哭气没有吵闹,只是很平静的呼吸著,看上去像睡著了一样,被花海簇拥著。
花演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接触到的那一霎那,奇妙的暖意在心里跳动著。
「怎麽有人把孩子丢在这里呢,太残忍了!」
「真是不负责任的父母!」
几个姑娘凑上前,心疼的望著花演怀里的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为那沉睡著、彷佛一切都和他不相关的孩子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