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一番冷语令在场众人顿时忿忿地冷眉相对。见上座的万雁归不搭语,秋海棠径自接话道:“此人竟能在一月内,行程近千里,杀得三大高手,身手不可谓不强。潜伏十八年,必定是练就一身本领。可我‘芙蓉宫’等也不是整日吃斋念佛之辈,若想取本宫等性命,哼!恐还得再过十八年!”
“嘿嘿!”万雁归几乎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干笑,仿若连开口出声都懒得。
见万雁归依旧没有表态,秋海棠才觉自己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脸赘肉倏地一沉,冷冷地道:“看来万帮主已有自保之策了。适才见万帮主赤手竟能隔空斩断屠堂主手臂,想必万帮主定是已练得‘玄天剑谱’中的‘玄阳剑’了吧。”
“嘭!”一声闷响,众人抬眸一看,只见万雁归将手掌下的椅手抓在手中,握成了粉末。面罩内射出的寒芒令堂屋内的气氛骤然凝固!
正当众人惊愕不知所措之际,突见万雁归猛地身形往空中一蹬,身体竟直直地向冲屋顶!“轰!”的一声爆响,万雁归已撞破房顶飞身跃出。众人毕竟是江湖上一流高手,顿时纷纷提身弹出屋内。落身堂院中庭,借着满院耀眼的火光,只见万雁归此时正在屋顶上与三名蒙面劲衣壮汉厮斗在一起。有探客!
十余招已过,却见那三名蒙面壮汉毫无念战之意,出招迅猛却不露杀气,仿如只求脱身。
万雁归赤手对三柄利剑,丝毫不显下风,反是将对方封得严严实实,无所遁形。三十招已过,三名蒙面汉抑或是太过急欲脱身,章法开始凌乱。此时,只见其中一人突地自袖中射出数道寒光,掺夹着数道剑花罩袭而来。
万雁归闪身避开已近周身的剑气,拂袖竟将那几道暗器尽收袍中。这一空挡,其中两名蒙面汉迅快地挥剑疾袭而来,另一名蒙面汉乘机闪身腾空疾驰而去。
“哪里去!”万雁归大喝一声,袖袍突地一振,数道寒光疾闪而出,直追蒙面汉身影。已窜出十余丈远的蒙面汉忽地自半空中跌了下去,中了!
两名蒙面汉见同伴受伤,不禁大喝一声,将手中长剑倾泻狂舞,剑光将万雁归罩得密不透风,招招直取致命要害。好锐利的剑法!此刻才是这二人的真功底。
“找死!”万雁归冷哼一声,身法如过江蛟龙,在剑光中游弋有余。待双方战至五十招上时,便见万雁归身形倏地一闪,弹出剑光的罩袭。回身袖中猛地挥出一道劲风,寒光一晃,只见其中一名蒙面汉顿时身首分异!
“无形剑气?!”剩余的蒙面汉惊诧地低呼出声,迟疑片刻,蒙面汉忽地嘶吼一声,奋力将手中长剑一挥,一套如流星疾坠的剑法狂泄而出!剑光似雨般直袭向万雁归。
“云山骤雨?”万雁归被蒙面汉所舞的剑法惊得神情大变,口中不由地低呼。万雁归居然识得此套剑法!蒙面汉见万雁归突地定下身形,僵硬地木立着。手中长剑却未收招,划出数道锋芒,直逼万雁归面门!
正值此千均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掠闪而至,同时挥出一道赤光。‘哧’的一声撕裂风声,那名蒙面壮汉竟被生生地拦腰斩成两段!
“你!”万雁归自分神中惊醒,气结地瞪着跟前手持铁杖的秋海棠,面罩内射出慑人的凌厉。周身散发着炽烈的怒焰,似乎告诉秋海棠,她太多事了!
“万帮主,欲成大事者,怎能如此心慈手软?”秋海棠抿着一脸得意的浅笑道。那小意中却刻尽阴毒及报复后的畅快。
“哼!”万雁归忿忿地将宽袖一甩,身形已凌空弹出数丈之外。快若劲风般落至庭院中,扔下众人,径自消失在院落里。
第十五章
阳光明媚,穹苍瀚蓝。映入眼帘的尽是绿茵遍地,芳草含香。周遭树荫参天,林间脆鹂低啼。好一处境外桃源!
无痕沉醉在这似梦幻般的佳境中,脚下是软绵绵的草毯,身旁是触手可及的奇花异果。无痕目不暇接地边走边四处眺望,发觉此处美景似乎没有尽头!
正当无痕尽情徜徉之际,只觉脚下倏地一陷!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地骤然下坠,将无痕吞噬在漆黑的深渊里!
下坠!一直下坠!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无痕猛力地往下拉,失去重心的身体恍若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耳际‘呼呼’的劲风声令无痕脑海涨满从未有过的惶恐和惊悸!
就在此时,脚底倏然窜出一股巨大的热浪,铺天盖地地卷袭而来。无痕顿觉如置身热汤之中,湿热无比!热气腾腾的湿雾粘湿了身上的每一寸干燥,无痕腾空的两只手奋力地撕扯着早已湿透的衣衫。突然!黑呼呼的四周骤地伸出无数只手,将无痕身上的衣物撕了个精光!紧接着,那无数只手在无痕赤裸的躯体上轻柔地抚摸着,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
“啊!”无痕羞恼交织,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冲破沙哑的喉咙,嘶吼一声!同时奋力地睁开眼前的黑暗。
“咦?”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帐绫,无痕这才恍然,适才经历的竟是梦境!抹去额际的汗珠,无痕大大的吐了口气,虽是梦境,梦中的情景及感受,却是那般的真实。尤为是那无数只手在身上抚摸时,那股有如电击般的酥麻,仿若置身实境!
无痕猛地摇晃着沉重的头,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这样梦境,自他伤愈后这近半月来,他几乎每天都会做这样的梦。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啼,看天色,应已是卯时了。天际已微微见亮,无痕起身换了件素衫,摘下床头墙壁上的剑,推门出了房屋。
无痕居住的是‘素心斋’的东厢院,此院是‘素心斋’所有庭院中最为雅致的厢院。院中建有一潭碧池,脆竹绕风,红鲤戏水。伴着晨风中淡淡的花草气息,无痕只觉胸口浊气一扫而光。提身跃至院中一方小空场,手中长剑却不出鞘,套法一展,手中带鞘长剑如出水蛟龙,凌空游弋。无痕身形更是矫健如雁,小空场上尽是那精妙绝奥的剑法舞出的剑影。
一套舞毕,无痕收住身形。脑海中霎时浮现出在‘绝尘谷’中,叔父第一次手把手教他握剑,及日复一日练剑的情景。往事如烟,叔父那儒雅俊郎的笑脸,还有给过他无数温暖的宽阔怀抱……
泪,不知不觉间滑出了眼眶,滴在手中的剑鞘上。无痕将手中的长剑抱入胸前,脸颊缓缓地贴在冰冷的剑鞘。这是叔父的‘墨羽剑’,无痕似乎感觉自己又靠在了叔父厚实的肩膀上,鼻间依然缭绕着那缕熟悉的气息。那是叔父身上才有的,淡淡的幽香。叔父说,这是‘玉呤草’的气味。
“雨哥哥!”一个清脆的姣声打破了无痕的沉忆。无痕不露痕迹的拭去鼻间的泪迹,侧脸一看,便见一名婷婷婀娜的少女站在手后。清晨的曦色映着那白皙凝脂般的肌肤,似乎可以轻轻一拧便可以拧出水来!一对清澈如溪的水眸含着笑意,精巧的五官俊俏标致。
一袭水蓝的云纱托着纤柔娇弱的身段,好个秀色可餐的妙女子!
“雨哥哥!我备好了香茶,您先歇会吧。”女子声若黄鹂地轻语,好似山林间柔风般清爽怡人。
“嗯。”无痕淡然地额首。此女子是铁河伯父收养的义女,名叫铁心兰,人如其名。为掩饰身份,便与行事,无痕在‘素心斋’中的身份是铁庄主的大公子,铁心雨。自他伤愈住进东厢院开始,这个他名分上的‘妹妹’有事没事便往这跑。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一向喜爱随性无拘的无痕曾令她不要来,铁心兰却说是铁河伯父授意。无痕倒未放置心上,也就随她,只是对她满腔的热忱却总是淡然待之。
无痕径自端上一旁石桌上的香茶唊了口,便拾步朝堂屋走去。
“雨哥哥!”铁心兰小跑地追上来,道:“您饿了没有,我去为您准备早膳可好?”
无痕回身督了一眼低自己近六寸的铁心兰,俊脸上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不必了。”便又转身跨步进了堂屋,留下一脸委屈的铁心兰。
无痕呼出负责服侍自己的家奴,铁庆,让他去准备沐浴温水。出了一身的汗,无痕此刻只想好好的泡个澡。
听罢蓝铁河的呈报,已是戌时。蓝铁河将近日来‘素心斋’联络‘烟雨山庄’旧部的情况,及‘烟雨山庄’几大仇敌的动静都一一做了详细的叙述。自自己伤愈以来,蓝铁河这位‘烟雨山庄’的大总管,恪尽职守地将有关‘烟雨山庄’的每一件发生过的事,娓娓道给无痕。
无痕仿佛在顷刻间将自己缺席的时光补了回来。叔父也曾在临终前为自己叙说过,当时叔父病危,未曾详说。从蓝铁河这他知道了,他的祖父,一代大侠‘烟雨剑侠’蓝晋池名震江湖的侠义。大伯,‘漠北玉鹰’蓝少谦更是当世俊才!父亲蓝少梁,俊飒翩翩的‘飘雨剑客’。母亲李梦蝶,‘芙蓉宫’中的‘水芙蓉’与师姐‘玉芙蓉’貌美倾城,江湖人称‘芙蓉二仙’!这些陌生而又血溶于水的名字,仿若一座座峻山,压在他的背上。现在,每一位亲人的死,都需要他以手中的剑去讨还!
“少主!据司马兄传回的消息,九月初九重阳节,便是‘溢香山庄’三年一届的‘重阳花会’。届时,‘齐云堡’、‘赤燕堂’、及‘芙蓉宫’的歹人定会云集‘溢香山庄’。此次,可乘此良机,将这般歹人一举铲除!以报十八年前血洗我‘烟雨山庄’之恨!”蓝铁河神情激愤地道。他的脸上刻满悲戚的愤怒,同时也闪烁着异常的激奋,似乎胜利已然就在眼前。
“好!此事待司马伯父等众叔伯回来,便可商议行程及策略。”相对于蓝铁河的兴奋,无痕脸上却没有丝毫悦色。沉思的双眸射出寒森冷漠,紧攥的拳头显现出他内心如海啸般的狂怒。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亲手取下仇敌的脑袋!
“夜色已晚,少主请早些歇息,属下先行告退。”蓝铁河一脸满足地望着面前这位俊美英姿的少主人。不愧是老主人的后人!不仅秉承蓝氏血脉,身怀绝艺。处事行为更是有勇有谋,胆识过人!
看来他们忍辱埋名这十八年没有白费!能跟随这样的少主,即若战死在光复‘烟雨山庄’大业的路上,他蓝铁河也无怨无悔!他蓝铁河此生早已生是‘烟雨山庄’之人,死亦是‘烟雨山庄’之魂!
第十六章
秋风飕飕,皓月当空。仰望着窗外繁星点点的浩瀚天幕,无痕毫无睡意。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铁河伯父适才所言,九月初九,他就可用手中长剑,讨回他此生肩负的血海深仇。相信在天之灵的亲人,还有将他拉扯至今的叔父,他们会含笑九泉的。叔父曾说过,他会在天的另一端看着他。
“叔父!你知道复儿在想您么?你一定已与大伯相逢了吧,复儿好想再见您啊!”无痕对着天际暗自在心中哀痛低呤。双眸中不觉间已蓄满了泪花,恍惚中,天际似乎出现了一张俊逸的脸庞。那是叔父微笑的模样,叔父含笑轻语时的神情仿佛还在眼前!
起身穿戴整齐,无痕习惯地将墙壁上的‘墨羽剑’握在手中。大伯的‘沐雪剑’他从未用过,他熟悉‘墨羽剑’,就如同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
吹熄烛灯,自窗户间轻飘而出。几个起落,已跃出东厢院,踏着屋檐,弹指间便轻盈地闪出了‘素心斋’的庄院。
子时已过,扬州城内的街巷中早已寥无人迹。秋风中微晃的风灯令寂静的街道清晰可辨。迎着颇有凉意的露风,无痕漫无目的地踱步走着。在此了无睡意的夜晚,他只想四处走走散心,离开一会那让他有些窒息的‘素心斋’。‘素心斋’中,有他这世间唯有的亲属,有他此生的奋斗目标,有他全部的恩怨情仇。太多太多的负载压得无痕有些喘不过气来。
“铛!铛!铛!”远处打更的锣声划破空寂的街巷,显得异常刺耳。却令整座扬州城更为沉寂!已经三更了,无痕不觉中已走至城东的城门前。城门阙楼上的风灯高挂,映着城阙楼上的守夜军士。入夜后全城宵禁,城门是需关闭的。无痕无意走远,便折身往城内返回。
“呼!呼!”破空的声音!如细雨般的声响却没有逃过无痕的双耳。无痕驻足的刹那,破空声再度随风传至耳际,且愈加急促杂乱。风声中夹着衣袍拂空的声响!
“扑!”一声闷响,仿若是有重物落地的响动。一道人影自半空中落地,瞧此人落地的方位,应是自城外越城墙而来。‘好俊的轻功!’
人影起身时的身形有些迟缓,似乎很是沉重。步伐掺着凌乱地往前急奔,细眼之人一目便不难看出,此人定是受了创伤,而且伤得不轻!
人影刚奔出也就一里地的时候,数道人影疾掠而至。落地轻盈,步伐矫健有序,看此脚上功夫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这数道人影直追前面那道人影而去。
还未出三里,双方便已将追至。前一人影气喘吁吁地艰难地奔跑,身后的追兵是越追越近,待双方距离相隔百步时,只见后方人影中突腾空跃起一人,凌空拍出两道掌风,直袭前面人影后背。
“扑!”前面人影被突来的掌力震出数丈之远,喷出一口淤血后,便跌倒在地,久久还未爬起。
“嘿嘿!”后面人影有五人之多,眨眼剑便已跃至跟前。为首中的一人上前冷哼两声道:“老子追了你两天两夜,总算没让你溜出手掌,受死吧!”一道寒光倏地高举,对准地上的躯体挥去。
“铛!”一声利刃相撞的脆响,夜色中窜出一串火花。一道人影如幽灵般晃眼间已立至众人跟前。适才挥刀的那名壮汉手中利器竟只剩半截!
“你是何人?竟敢阻扰‘龙王帮’行事!”另一名汉子上前大喝道。
“龙王帮?”无痕冷哼。真是冤家路窄!为何他每次遇见‘龙王帮’的人时,总是这等以多欺少?难道他们‘龙王帮’就不能做点别的么?
“年轻人!最好不要学那些江湖鼠辈充做好汉,这样很容易吃亏的。”风灯下,一名身着蕃红金丝袍的云鬓汉上前冷冷地道。此人手中一柄幽灵爪金光闪闪,甚是刺眼!
“诸位英雄既自诩是江湖大帮,为何还在此做这等以多欺少的下流勾当?”无痕不紧不慢地淡描道。此番看来,这‘龙王帮’还真不是什么入流之处。
“放肆!”一名蓝衫大汉怒喝一声,彪悍魁宽的身形已扑了过来。一对铁拳破空直抡地迎面猛砸了过来。待大汉身形刚至眼前,无痕侧身轻快地避过拳风,右手快如劲风般化爪扣住对方手腕。内力微微一震,只听‘咯咯’两声,那是骨头碎裂的声响。还不待大汉痛嚎出声,无痕左手中未出鞘的长剑已削至大汉颈间。
“扑通!”足有一百八十余斤重量的彪魁大汉直挺挺地砸倒在地。眼珠外凸瞪得溜圆地断了气。众人被这快得难以想象的瞬间变故惊骇住了!
“乳嗅小贼!拿命来!”忽听一声粗嘎的嘶喝,震破深夜的静空。随后便见一道人影窜空而起,手中一把钢刀已挥出数道刃芒,迎面疾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