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妾————巫域(隐芳)

作者:巫域(隐芳)  录入:11-18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也不过如此罢了。
既然这是他未来生命主宰的意愿,那么他所要做的,不过就是顺从他、满足他,以换取自己的安逸。
取过了笔细细的描绘了嘴唇和眉眼,穿上了紫色的裙子和外衣,戴上插着发簪的假发、手镯、项链、戒指,他生生把耳环扣进了没有穿洞的耳垂上,鲜红色的血液流了下来滴在雪白的绢子上,让太平看了一笑。
人说女人在出嫁的初晚有落红,他也算是为自己的初夜做了个纪念呢。
小心的把染了鲜红的手绢藏进怀里,忍耐着耳垂上一点火燎似的疼痛,他满意的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美丽的待嫁新娘。
他端坐在床上等待着迎接自己的人来。
到了寅时,天边已经逐渐泛起了黎明前的青琉璃色,随着一声更鼓轻敲,有个喜婆打扮的人笑着走了进来,手里大红的帕子向肩膀上一扬,利落的对面前的太平行了个礼“请上轿。”
“……好……”接过了喜帕,任它盖在自己的头上,被喜婆搀扶着向外走去,他走向了自己的命运。
透过一片被夜色染成暗淡的红色,他朦胧的看着在淡青色的光线中一乘候在院子外的马车,两个丫鬟正等着扶他上车。
就在这时,更锣又是一声响,恰似一出大戏开幕前的那一声。
太平知道,他下半生要演的这出戏就要上演了……
他从容的上了马车,向未知的命运而去--
※※※
被送进了一所深宅大院,几个丫鬟把他扶进了一间偏房就转身离开,太平听到门一声轻响之后把脸上的喜帕拿掉。
他面前有一桌丰盛的酒菜,玉色杯子旁边一个玉如意在大红蜡烛的光芒下栩栩生辉。
努力揣摩着新嫁娘的心境,太平端坐在床上,只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他正在紧张--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即将是什么样的人,而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那个陌生的买下自己的人。
那是他的良人,可是,这却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渐渐的,浅青色的辰光爬上了窗纸,当金黄色洒进房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屋子里安静极了,安静到他可以清楚的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这样的感觉实在有些诡异--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买他的人还不出现,但是他的紧张却随着时间的堆积而增加--说什么想开了之类的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他还是觉得害怕……无论如何,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拥有、独占,对他而言也是可怕的,虽然知道自己早晚也有今天,也从前辈的嘴里知道这方面的事情,但是“知道”却不能让恐惧消失。
桌子上一对大红蜡烛徐徐燃尽,成了一堆血红色的蜡泪,屋子里也被淡淡的抹上一层阳光的金色,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是快到晌午了,而买他的人却还没有来。
积累的紧张越来越严重,在唱完大戏之后又一夜没睡,又坐了这许久,太平发现自己困了。
在神经紧绷的情况下觉得疲劳异常,他下意识的走到桌子前,对着一桌丰盛菜肴却一口吃不下,看了一会,他为自己满满的斟了一杯酒,雪白手腕上翡翠镯子和金钏撞的叮当做响。
一口气喝了一满杯酒,酒精的效力很快就让他的紧张消失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如山疲倦也立刻在他身上发挥作用,只觉得头越来越重,太平把喜帕丢到一边,躺在喜床上。片刻之后就睡着了……
也许……睡梦是对抗恐惧的最好药方……在进入梦乡之前,他这么想--
※※※
今天是年二十九,离大年三十只有一天了,所有的商家都在忙着年尾最后一次帐目清点和货物封库,聂家在奉天的商号自然也不例外。
早就决定好今天做完一切工作,明天尾牙之后就放大家回家,寒阳即使昨天回来的很晚也一大早就起来辛勤工作。
检查完最后一卷帐册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将就着啃了一个馒头,寒阳把所有帐册放好,才满意的点点头。
直到这时,他才有空处理自己的一些信函。
这个时节的信函大部分都是商人之间来往寒暄的,看了一遍之后就丢给书办,在看到最后一封雷府递过来的信函之时,寒阳咬着半个馒头,对正在外面清点核对的俏丽女子--敏兰--聂家分号在奉天的大掌柜招了招手。
“敏姐!雷老爷请我去他的府上谈些东西,我现在就出门,如果我来不及回来封货入库的话,您就和掌柜们一起核对入库就好了。”
听着他的叫唤,女人走了进来,她利落的把套袖取下来,秀丽而带着英气的容颜看着寒阳“雷老爷请你去说些什么?”
“他说有一样东西要送给我,希望我收下,可能是他听说了些什么风声,怕我们明年和长白山的柳家合作人参生意吧?”寒阳笑道,一口把旁边茶几上的冷茶喝掉了半壶,才算把嗓子眼里的馒头冲下去。
“恩……你差不多什么时候能回来?”
“吃晚饭之前左右也该回来了……”寒阳回答道,然后他又仰头想了想,对面前把自己当弟弟看待的女子露出一个纯真的微笑“如果我不回来的话,晚饭也不必等我。”
“多带几个随从,现在世道乱,千金之子别遇到什么绑票的才好。”伸手给面前俊挺的少年整理窝成一团的领口,她笑了下,豪爽的拍拍他还显得单薄的肩膀“出门在外,无害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总是没错的。”
“多谢敏姐指点。”穿上大衣,寒阳对敏兰一笑,带着几个侍从就走了出去。


第二章
寒阳没坐敏兰安排的黄包车,他喜欢散步,而和雷老爷约定的地方也不远,就这么走过去不是很好?
今天的天气不错,天是干冷干冷的,阳光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天显得特别高,偶尔几只麻雀在云底下飞过,很精神的样子。
很快就到了雷老爷指定的地方,是一处崭新的宅子,雷府的管家正在门口候着,看到他来,老远就迎了出来“四爷,您来了?老爷正在等您呢?”
被引进了院子,雷老爷正含笑在正房的长廊下等他,一看他到了,立刻热络的走过来,亲热的拉着他的手向后院走。
“我为四爷准备了一件礼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合四爷的口味。”
“太贵重的东西聂四可赏受不起呢,其实雷老爷这番心意就比什么都贵重了,足以让聂四铭感五内。”
“四爷真会说话。”乐的眉开眼笑,雷老爷把寒阳领到了院子的最深处,指着面前一间装饰成大红的房间说道“我的这个珍宝太大,需要四爷亲自进去拿。”
“……”他在玩什么把戏?“那聂四就却之不恭了。”朝雷老爷一拱手,他推门进去,直走到里间才看到大红的喜床上,正睡着一个穿着喜服的女子。
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礼物吧?他要是收下的话,不用说三哥那关了,单只敏兰就能活剐了他!他还想活着回北京呢!
转身面对随后跟进来的雷老爷,他正要婉言谢绝,却看到雷老爷对他嘿嘿一笑“四爷,这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四爷要是不想要的话,先仔细看过了再和雷某说如何?”
心里一动,寒阳回头,心里某个角落仿佛震动了一下,他转头凝视着床上的女子。
她似乎睡着了,乌黑的头发枕着一截雪白的手腕,翡翠镯子碧油的颜色和着乌发的润泽,一同在大红的丝被上闪烁着光泽,苍白的容颜在射进来的阳光下隐约有一层润泽的光芒,微微张开的嘴唇是嫣红的颜色,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象是被这张清雅而秀丽的容颜所魅惑似的,他轻轻伸出手,撩起覆盖在她脸上的纤细黑发,然后在瞬间紧窒了呼吸--太平!
这是太平!这是昨天晚上他看到的那个月下的精灵!
手指有些颤抖的移动着,轻轻抚摩太平雪白的容颜,感觉着手指下细腻而温热的肌肤感触,寒阳在失神了片刻之后若有所思的收回了手,转头看身旁得意洋洋的雷老爷,为自己刚才的失态略有尴尬,他问道“雷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雷某送给四爷的小玩意儿罢了,四爷不是满喜欢他的吗?我就自作主张买了他给四爷玩赏,我为了不让四爷的名声有碍,还特意把他打扮成女人呢。”
玩赏?玩意儿?一个生命在他眼里竟然如此轻贱吗?
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男人,寒阳稍微闭了下眼睛,他知道,如果现在把太平退还给面前的男人,他会有什么下场--他不忍也舍不得让自己心目中的这朵月下芙蓉就这么被糟蹋污染,他拧着眉毛笑了一下,对雷老爷一拱手“聂四谢过雷老爷了。”
是的,他只能这么做,他如此告诉自己,收下了太平--这件雷老爷送给他的礼物--
看他对这件礼物还满意,雷老爷悄悄的离开了,只留下睡着的寒阳和太平。
安静的坐在床沿,寒阳仔细端详酣睡的太平,看着他细致的容颜被透过床帐射过来的薄红阳光染成温柔的颜色,他也觉得心里似乎被一片阳光照着,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伸手轻轻抚摩太平的容颜,一点一点的用手指描绘着他的容颜,最后双手扶在他面颊两边,他微笑了起来,感觉着那细腻柔软的黑发在自己掌心流淌,带了些冰冷的感觉--现在,被他的阴影笼罩的人儿,已经是他的了呢……
其实在刚才,他是可以假装应允收下太平,然后再放走太平的,可是,他没有,因为这是他的私心,他想把这朵绽开在月光下的清雅芙蓉拥抱进自己的怀里……而雷老爷的馈赠不过是他成就这样一个自私心愿的借口罢了……
贪看着他,忽然,寒阳一惊,发现他耳朵上有丝血渍,点点鲜红染到了乌黑的头发上,细看才发现耳环是生钉在耳垂上的,他心下一丝拧疼,抹去那落在他头发上的血红。
小心的把睡着的太平向里挪了挪,他脱鞋上床,脱下太平外面一身紫色的衣裙,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衬衣,用大红的被子包裹住他单薄的身躯,一双手紧紧的抱住太平,他把耳朵贴在太平的胸口,听到他规律的心跳声才笑了起来。
寒阳把整颗头都埋在太平的胸口里,感觉着他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把自己也温暖。
真是太好了呢……原来,这不是梦,而是他真的拥有了这个朝思慕想的人了,他拥有了这朵月光下的芙蓉花……
努力的缩在太平胸口上,象是终于找到了母兽的小兽,他只是紧紧的、用力的拥抱着自己怀里的人--
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仿佛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长久堆积的疲劳一下子爆发出来,不多一会儿功夫,他居然也睡着了。
当他的鼻息逐渐均匀之后,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却缓慢的翕动着一双蝴蝶羽翼一般的睫毛,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太平一向浅眠,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他就苏醒了过来,两个人的对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漏,不过一直在装睡罢了。
现在趴伏在他身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他可以仔细的观察着面前这个将拥有他未来人生的男人,他未来的主人。
他认真端详着身上的男人,却意外的看到一张属于少年的容颜--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没成年的少年会是他的主人,他未来的天未来的地未来一切的主导--真是讽刺……
不过这个少年长的非常俊美。
端正的嘴唇、直挺的鼻子、英挺的眉毛和一双被浓密睫毛覆盖的眼睛……等他长大之后,肯定会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青年吧?这么想着,太平继续端详少年。
非常清秀而端正的少年容颜,在这张脸的主人苏醒的时候,这个容颜或许会带着成年人的威仪从容,但是现在这张脸上却只有几分天真的稚气,他把自己抱的很紧,象是可爱的孩子抱着心爱的大玩具一样。
是了,他也不过是这个孩子的大玩具罢了,一个不会稀罕很久的东西,少年人心性无定,说不定过了几天就厌弃了他,或者就把他丢到自己以往的收集品里,也就这么遗忘了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他被压的半个身子有些发麻,想挪动一下身体,却被身上的少年抱的死紧,连动都不能动,不想吵醒他,太平只能不动,勉强用没麻的手拉起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啊……他只知道面前的少年姓聂,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反正……以后肯定也会知道的……这么想着,他幽幽的闭上眼睛,任被丝绸过滤的温柔阳光洒了他和拥抱着他的人一身--
※※※
寒阳是在当天下午才醒过来的。
他做了一个好梦,梦到自己把太平抱到了怀里……那个梦非常的真实,真实到他能感觉到太平的温度、太平的味道--真是一个好梦……
从温暖的梦境里苏醒过来,寒阳舒服的揉揉眼睛,感觉黄昏的温暖暗沉拥抱着这个房间。
他睁开眼睛,意识有些模糊的看着周围--和自己的房间有些相似……但是不是自己的房间,这里是哪?又看看天色,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体下面有什么--
低头看去,俊美的少年只看到一张月下芙蓉一般的容颜--
太平!
他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什么他都想起来了!
对了!昨天雷老爷把太平送给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撒娇似的赖在人家身上,寒阳就象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急三火四的跳起来,结结巴巴的看着正凝睇微笑的人。
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稳重悠然的形象,恢复了一个十七岁少年应该有的样子,他抓抓头,憨笑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边身子都被他压木了,太平勉强撑起身子,看着面前就是个孩子的少年,他微微弯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我叫太平,您呢?您叫什么?”未来总有一个称呼才行吧?
“啊……”对喔!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我叫寒阳。”
“……真是好名字。”冬天里的太阳吗?看着面前丰神俊秀的少年和挂在他脸上温柔而纯真的微笑,太平微微闭合了一下眼睛,黑色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的扇动了一下;如果自己以后的主人是他的话……也许自己的日子不会太难过,无论如何,即使同样是被男人占有,但是一个温和而纯真的少年总是好过一个粗俗的男人。
他起身下床,一身华贵的绸缎衣服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音,太平拖着脚走到桌子前面倒了两杯酒,用帕子捧着,他奉到了寒阳的面前“就请聂老爷喝了这杯吧。”
“……”寒阳没有接过杯子,他只是对太平微笑“……叫我寒阳就好。”什么老爷的,一听就定了主从的名分,他不高兴听着。
反正他是主人,爱怎么叫都随他,太平立刻柔顺的改口“寒阳。”
寒阳接过杯子,拉过他纤细的手腕一挽,穿过他的臂弯把杯子送到唇边“这样喝好吗?”
“……这是交杯酒……”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容颜,太平忽然有些说不出话了;只有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当的起这个礼,他不过是个出师的戏子……有这个权力吗?
温润如玉的黑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太平,寒阳笑了起来“……我想这么对你……不行吗?我知道,你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我……但是,我就想对你好……你可能会觉得困扰吧……”他咬了下嘴唇“如果你现在愿意离开的话……那就离开,你就是自由身了……要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就喝了这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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