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界（第一部）雾里人————饮风沈醉

呼吸渐渐变得紊乱。莫泓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蓦然惊觉裤子里的某个器官已经勃起。
莫泓重重地吐了口气，看到周围没人注意他，放松下来。他做了几次深呼吸，脸上又挂起莫氏集团总裁温和不失威仪的表情，步态悠闲地回到会场。
场中，商去风拥着乔冰再次翩翩起舞。

早晨起来，快递员送来了一束红蔷薇。
看着这鲜血般娇艳的红，商去风相当诧异地拿出花中的卡片，然后沉默不语。
卡片上写着：给可爱的Wind，署名：Laura。
商去风把卡片塞进了碎纸机，花则被插在了垃圾桶中。
他躺在沙发上，满脸的厌恶。
先是莫泓，再是Laura
Knox，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和他的老客户重逢。心里不免想，为什么八年前的“镜花园丑闻”不把这些真正的狂热分子赶下台？到头来，莫泓还成了他的亲戚，命运真像个惹人厌的巫婆。

房间的空调温度调得很高，但他还是觉得冷。
商去风缩在沙发里，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壁柜上——那里摆着母亲去世前拍的全家福和一辆贴满胶布的飞行车模型——嘴角流露出极为嘲讽的笑意。他嘲笑自己，活到现在是一个笑话。

不行，不能这么想，凯会生气的。
商去风记起友人的脸，急忙把那些不愉快的念头删除。
他走进浴室，脱掉睡袍，打着颤钻进暖暖的浴缸中。水的浮力让人昏昏欲睡。他把脸以下的部分全埋在水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那捧鲜红的蔷薇提醒着他刻意丢进角落的记忆。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代替母亲为这个家奉献他的所有，他要尽力弥补母亲的死所带来的缺失。十六岁那年，在家庭财政最紧张的情况下，为了不是优等生的自己不成为负担，他悄悄退了学在外打工。那时他以为他唯一能为家人做的就是赚钱。在打了几份散工后，他被一个叫镜花园的地方招揽了。当他知道镜花园有能力提供高额的薪水同时以最恰当的不受怀疑的形式转给他的家人时，他毫不犹豫地签下了两年的合同。在那里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出卖肉体，取悦那些家财万贯的客户。

十六岁的他不觉得自己是牺牲。他把自己的身体当作高值产品，毫不怜惜地供有钱人和当权者们享用，即使常常在性交后吐得乱七八糟。就这样他的化名Wind成为镜花园最红的招牌。他常常一天接十来个客户，其中平均有八个会是男人。他赚的钱很多，大部分由镜花园以某个基金会的名义转给了家里。那时候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努力得到的回报。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信念，直到两年后。
季安有一辆母亲送的飞行车模型，曾经被他不小心弄坏了，对此他一直很歉疚。那天是季安的生日，他买了一辆新的模型要送给弟弟。但是季安没有接受，他生气地指责兄长在经济困难的情况下不负责任地乱花钱，他质问兄长在家人都那么努力的时候做了什么，他还说母亲给的模型再破都无可替代。季安转身离去时无意中摔坏了他送的模型车。当看着小小的模型车落在地上碎裂时，他觉得好像听到弦断的声音。

他突然发现他无法代替母亲留下的空洞，他的努力根本没有意义。
在那一瞬间，似乎某种禁制被打破了。
然后呢？
商去风的回忆戛然而止。他不能再想，对那天的事不能想得太清楚。他不知道回想太多会有什么后果，但自我保护意识开始抑制思绪。
水温有点凉了。
商去风跨出浴缸，用干毛巾把身体擦干。他擦得很仔细，不漏过任何一寸皮肤。然后他看着镜子里那洁白得泛青的身体，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Laura Knox夫人看着手中的资料，露出了冷冷的笑容。
她喝着一种血红色的鸡尾酒，脑海里映现出一具洁白的年轻的身体和一张充满梦幻般魅力的脸孔。她把剩下的酒倒在自己的纤纤素手上，想象着酒倒在那个身体上的情形。
红色的酒在她的胃里燃烧，就像她的欲望在燃烧。
她的眼睛闪过一丝迷蒙，轻声自语：“Wind，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自从那天在酒吧见到你，我就开始日日夜夜地想着你。Wind，你不能拒绝，我会让你无法拒绝的。”
她看了一下电子钟，便开始精心装扮，而后出了门。
二十分钟后，她的车停在了一条偏僻的公路上。她等在车旁，似乎一脸的焦急。好半天，终于有一辆车路过，在她身边停下。
一个英俊的男子走下车礼貌地问：“夫人，需要我帮忙吗？”
“那真是太谢谢了。”Laura面露感激地说，“我的车坏了，您能载我一程吗？”
男子彬彬有礼地欠身道：“很乐意为您服务。”

四 月光阴谋

房间里的灯光被调暗了。
光晕打在Laura那张虽已四十多岁却依旧保养得很好的脸上，透出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迷人风情。她淡淡地笑着，轻声问她的客人：“商先生，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堪称人间美味。”商子云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那真是我的荣幸。”Laura为各自的酒杯重新注满。
商子云看着她韵丽的脸庞，微笑着和她碰杯。他认识她是在三天前，他好心地帮助了这位当时因为车子抛锚而陷入窘境的优雅女士。作为回报，自称Laura夫人的女士以朋友之礼请他做客。

“商先生虽然不认识我，我倒认得您。”Laura轻啜着酒，浅浅一笑。
“哦？您在哪儿见过我？”
“各大媒体，以及一些社交场合。商先生，您不知道您是名人吗？”
“是吗？我没留意。”商子云斟酌着语气。他以为的出名仅在竞争对手或合作伙伴间，没意识到自己的年纪和脸早在他头上加了大众偶像的光圈。
“您应该留意一下，这种事有利你们公司的形象，这也是一种利益不是吗？”Laura以世故的口吻说，“年轻多金，才貌双全，这是你们的资本。您的家族是上流社会的新宠。有利条件就要应用，好的商人不都这样吗？”

“夫人也是商人吗？”商子云因为这种论调产生些好奇。
“先夫是。也许耳闻目染，我也成了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Laura的语气似乎别有涵义。“和您不同，我注意的不是公司的成本利润，仅仅关心我的个人所得。比起您的无量前途，我只是个坐收先夫遗产虚度光阴的人。”

“您别这么说，您是位可亲可敬的夫人，您的自谦会让我产生罪恶感。”
“而您，先生，善良而正直。”Laura眯着眼看他，轻柔地说。“您竟然是位出色的商人，我很惊奇。”
“谬赞了，夫人。商人虽然尔虞我诈，但他们也是人，自然也有丑恶与高尚。”
“高尚？”Laura笑了笑，迅速掩去语气中的讥讽。“年轻真是一种幸福。哦，我们谈的似乎过于严肃了。换个话题吧，说说商去风怎么样？我记得他是您的兄弟，和那些夫人一样，我对他也很感兴趣。”

“我弟弟嘛，确实是个出色的人。”
“是啊，他相当有魅力。”
注意到Laura的表情，商子云微微一笑。他很熟悉，因为不止一次在女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如果他能更注重一些工作，我想他会成为一流的设计师。”
“我觉得他的设计已经是一流了，尽管他没有所谓的等级认证。说不定他拜过某位大师为师。”Laura近乎天真地说。
“这个，我也不清楚。有好几年他不在东都。”商子云有些疑惑为何一提及他的三弟，Laura夫人的言行就像换了一个人。
“您似乎对令弟并不了解。”
“也许，不，确实。”商子云在想该怎样表达，“某方面而言，他是个很独立的人。”
Laura看了他半晌，用一种微微透着冷漠的语调说：“看来您什么都不知道。”
商子云没听懂她的意思，不解地问：“您指什么？”
“无知和年轻一样，也是一种幸福。”Laura晃着酒杯，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可是我却忍不住可怜您。”
“抱歉，夫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Laura只是笑，并不言语。
商子云想说什么，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晕眩。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失去知觉。
Laura冷冷地注视着他，眼神狂热地自语：“这样你还会拒绝我吗，Wind？”

当商去风看见Laura Knox穿着十年前她第一次见他穿的深蓝色礼服迎接他时，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啊，Wind，人家特意打扮成这样，你没有一点怀念吗？”Laura状似幽怨地说。
商去风面无表情地问。“我二哥呢？”
“何必心急呢？”Laura递给他一个便笺式通讯仪。
仪器的屏幕上，商子云平直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你把他怎么了？”
“别紧张，只是下了点安眠药，让他休息一会儿。”
“就这样？”
“当然不只这样，”Laura微微一笑，柔声说，“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手下会拨光他的衣服，把他和一个妓女关在一起，并拍些照片。这是很老套的伎俩，我知道。不过我记得商氏集团准备参与某个重大工程的竞标，而商子云恰是这个企划的负责人。这么关键的时刻可经不起或真或假的丑闻折腾。另外，从个人角度看，你二哥是个观念很传统的人，你觉得他可以忍受这种事吗？如果他知道这个玩笑的起因是一个他尊重的优雅的女士想要吃了他弟弟，并且缘由可追溯到十年前，你以为他会怎么想？你从来没告诉他们以前的事吧？你希望我说吗？”

“我既来了，就表示答应了你，”商去风淡淡地道，“你又何必这么周到？”
Laura看着他笑，“其实我只要对你说你不答应我就对你的兄弟报复，你便会就范是吗？”
“也许。”商去风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你真是个好孩子，这一点和以前一样。”她吻了他一下，说，“现在，让我挽着你进去，有顿烛光晚餐等着我们。只要你满足我，商子云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离开，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他安静而淡然地跟着她走。
在摇曳的烛光下，他吃着精美的食物，喝着十年前喝过的那种红酒，搂着她的腰，以无可挑剔的舞姿与她共舞。而后他们手挽手走向卧室，在她的要求下为她慢慢脱去礼服。
就跟十年前一样，商去风看着她雪白的胸脯想，十年前我也是这么做的。
记忆里的时间与现在开始重叠。
十六岁的商去风化名Wind，以十八万把初夜拍卖给了当时三十三岁却已是挤入世界排名的女富豪Laura
Knox夫人。就在那一夜，Laura教他尝试像血一般红的酒，教他轻轻脱掉她的深蓝色礼服，教他慢慢爱抚她，吻她，挑弄她的情欲。
在那个不真实的夜晚，他和这个女人四肢纠缠着，学会了做爱。
十年以后，这个叫Laura的女人又站在了他面前，满眼饥渴地等待他的爱抚。
他把她脱得精光，然后动作温柔地把她抱到床上。
灯关上了，月光却照亮了整个房间。
Laura无限痴迷地看着月光里商去风那洁白得几乎透明的裸体。光滑的肌肤反射出一片迷蒙，清晰的轮廓反倒有梦一般的不真切感。只是一眼，就让她全身燥热起来。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移动，忍不住吃惊地停驻。

在他的性器上，粉红色的伤痕拼成奇怪的字母，在光中一览无遗：L P。
“这是什么？”
“如果你想继续，那就别问。”他淡淡地回答。
“好，我不问。”她不愿破坏气氛，向他伸出手臂。
他俯身吻她，电石火花间把她点燃。她搂着他，闭上眼睛，任凭他的舌尖从她的耳垂滑至她的乳尖。她感受他湿冷的手以充满节奏感的动作抚弄着她身体的敏感部位。她忍不住呻吟，兴奋得全身发抖。她仰躺着，双腿配合着他的动作跨在他的肩上，急剧而充满渴求的呻吟在他奋力冲入她的花径时转为快感的尖叫。他的阳器在她早已湿润的花园里技巧地不失力度地窜动着，一次又一次，她飞上云端，整个世界都在为她旋转。

就是这个，就是他。Wind！我的Wind！只有他才会给我带来这样的快感。
Laura闭着眼睛，她的皮肤和她的身体一并颤动着。她迷失在性爱的满足中，所以她没有看到，那个以高超的技巧带她上云端的人，自始自终都没有表情，清秀的脸庞一片无澜。好像在这一场激情中，他是他们的旁观者。

月色迷人。
Laura的意识在欲火中焚毁，只剩下本我在体验着原始的高潮。在清冷的光华中，她和她最完美的情人交织在一次，化作了一体……

“夫人。”
Laura Knox转身，不意外地看见商子云自祝贺的人群中向她走来。
“商先生，祝贺你们公司竞标成功。”她向他举起了酒杯。
“谢谢，Knox夫人。”
“请叫我Laura，我不希望您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使我们生疏起来。”她优雅地微笑着。
“好的，夫人。呃，我为我那天的失态向您再次道歉。”
“您不用介意，您只是因为疲劳睡了一会儿，并不是失态。我们是朋友吧，商先生？”
“是的，如果您不嫌弃。您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商子云真诚地说。
“那么，子云，既然我们是朋友，彼此就不要那么客气了。你看，你的下属在找你。今天你是主角。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
商子云点点头，向她致意，然后转身向他的下属走去。
Laura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姬天姿把毛巾敷在商去风的额头，担忧地看着他：“风，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笑了笑，用温和的眼神安慰她：“别担心，小姿姐姐，只是感冒而已，很快会好的。”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无奈地说：“你为什么不拒绝Laura呢？没有别的办法吗？你应该告诉我的，或者我可以想办法。”
“不行，你是无罪城的人，一旦你介入就会使私事演变为两个集团的争执。”
“你怕什么？Knox财团无罪城还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但我不想因为我而给你们添麻烦。这样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他笑了笑，淡淡地说，“反正这具躯壳也只有这么点价值了。”
“风……”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我的亲人由于我的缘故而受到伤害，一点都不行。”
姬天姿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有些忧伤。他已不是十年前那个纯真并且毫无防备的少年，但有些东西依然没变。他还是那样深爱着他的家人，默默地爱着，默默地守护。
她温柔地说：“风，你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你。”
他点点头，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闭上眼睛。
姬天姿看着商去风进入梦乡，抚平他微皱的眉头。想起了十年前在镜花园初识他的情景，不自觉地露出笑容。那时她仗着比他大一岁，在称呼上占了便宜。而他纯净的眼睛和有些粗线条的可爱个性让她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看待。还有他身上那种莫名的坚强和执念这些超越年龄的东西，则让她心疼不已。现在他们都已长大，他终于能够为自己而活。可是她在他身上看不到幸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