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心上秋（第二部）似是故人来————恋莲

月影呆呆的望望我，又望望悬崖，长剑微颤，竟是一动不动！

“你的暗器呢？你的剑呢？”我大声的吼她，“使出来呀，我不躲，我肯定不躲，你不是早就想杀了我吗？！”

“陆萧然！”月影猛的挺剑就往我的胸口刺落。

“不要——”暮吟挑开月影的剑势，“是风无忧用尽余力把他救了上来，你怎能再伤他？！”

长剑松手，月影怔住，指着我的鼻子：“你，你，你好啊……”突然控制不住的扑倒在苦苦怀里大哭。

“月影……”暮吟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安慰。

知道自己的失态，月影擦拭泪水，红着眼冷笑道，“陆萧然，我才不会让你死呢！我要你好好的活在世上，一辈子都活在内疚和痛苦中！我要你今生今世，活得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我跌倒在地，原来，这就是生不如死的感觉？原本我想让风无忧尝尝的感觉？真是报应不爽，现下轮到我自己了！

哈哈哈哈——

纵声狂笑，笑得不可抑制，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萧然——”暮吟一把攥住的我手腕，“你——”

“海棠依旧，伊人如风逝。”我突然大声念起词来，“独留故人妄碎心，夜夜苦醉迟迟。 去年紫陌红尘，今朝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

月影看着我，泪眼中竟闪过一丝怜悯，往后退了一步。

“去年紫陌红尘，今朝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我大笑，笑中带泪，“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辜负了，全都辜负了——星海负了你，我也负了你——

颠颠撞撞，我甩开暮吟的箝制，哭哭笑笑得往山下跑。

“他……怎么了？”罗刹瞪着眼睛问月影。

“他——疯了！”月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般，“疯了……”

竹间居。

水笑微的手腕，滑过一条碧绿纤细的青蛇。

“难得见到这般美丽的小东西。”笑微冷冷的一笑，细长白净的手指拂过青蛇冷滑的身子。“外边是竹林，会出现‘竹叶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侧头看了眼青蛇爬入的窗口，“对不对？东方雪岭？！”

半晌，雪岭阴冷的面容出现在笑微面前。他盯着那条蛇。

“不是普通的竹叶青，”笑微取了只小竹筒，将蛇赶进筒内，“它的颜色美得过分，绿得太惨，如果我没料错，是你从蓝芷恒那儿弄来的吧？”

雪岭哼了一声。不答话。

“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水笑微负手而起，嘲笑他的无知，“这种东西也能对付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东方雪岭不解。

“因为不是东方暮吟呀！”笑微脸微红，“当他当众让位于风无忧时，我知道，星海的死，确是与他无关了！”虽然他的做法实在是幼稚得可以，但真的很有效。自 由 自 在

“与我大哥无关，那与谁有关？”雪岭一步步的逼近。

“是呀，当时我就在想，既然不是他干的，那又有谁还能接近星海？说动星海嫁给风无忧卧底忘忧楼？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雪岭冷笑。

“我一直猜不透那个人究竟是谁，直到你——在风无忧面前点破萧然的身份！”笑微笑如寒冰。

“就因为我点破他的身份？”雪岭温和的笑，“我只是不愿意见他们无端争斗而已，想不到竟会被你误会——”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种关头说破这个秘密呢？”笑微直视他故作不在意的微笑。“因为你不愿让武林盟主之位被他人所得！这样一想，我就明白了！”

“你又明白了什么？”雪岭的笑容不那么自在了。

“事情果然如你预想的，风无忧和陆萧然弃武林大会不顾扬长而去解决自己纠葛。说不定两人还会杀个你死我活……反正你的目的达到了，武林盟主之位还是你大哥东方暮吟的！”笑微十指青筋突起，“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陷害星海助东方暮吟夺得盟主之位的人，便是用尽心机替他保住盟主之位的人——对不对，东方雪岭？！”

雪岭的笑愈加温和。

“你所说的好象是天书！我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笑微黯然摇头。他也真想不出，雪岭他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机？望向竹筒，心念微微一动，“你放蛇想杀我？又是为了什么缘由？”

“……”雪岭耸了耸肩。“那还要问？因为你几次三番想害我大哥呀！”

“哦！”笑微长眉微轩，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趁你大哥不在的时候杀我？你杀得了我——”

“谁说蓝芷恒的蛇治不了你？”雪岭盯着竹筒，“那条蛇，是蓝芷恒泡在毒药里喂大的，据说，要喂活一条药蛇，要花很多的功夫呢！”

“的确如此。” 笑微点头。

“这条蛇身上的每片鳞甲都沾满巨毒——我记得你的手指好像很亲热的抚摸过它哦！”

“是吗？”笑微摊开自己的右手。果然，右手手指处，一片漆黑。放眼望去，青蛇一路爬来之处，触目尽是焦黑！弯弯曲曲如一条烧黑的炭粉铺成的小路。

雪岭大笑，“堂堂天下第一药师，竟也不过如此！”

笑微舔舔了中毒的手指，雪岭怔住：“你——”他还嫌死得不够快？

“不好意思。”笑微搓搓手指，“这条蛇，是我帮蓝芷恒想办法喂大的。”

“你——”雪岭倒退一步。

“喂养这条蛇的毒液也是我调合的！”笑微不以为意的笑着，“你还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如若没有——”媚眼含怒，一字一字的道：“别怪我不客气！”

雪岭手执长剑，冷笑：“用药论毒我是比不上你，但若是论功夫，你怎是我的对手？”

笑微起身拍拍衣摆，姿态优雅，气度翩然。

“既如此，”笑微微笑，“也该让我死个瞑目——你陷害星海的理由！”

“啧！”雪岭轻挑眉稍，“这个时候了还挂记着你的师妹哪！”摇摇头，“谁让她太美了，美得让我大哥失了七魂六魄，我怎能不杀她？”

笑微脸上神色立刻深不见底。

“你——”

“我大哥对女人，素来用不了几分真心！不过为了沈星海，竟然造了座海棠院，种满各色海棠；抛下众多美妾唯她独宠专房；为了她，连我这个兄弟的话他也不听——”雪岭的语音逐渐激烈，音调上扬。“虽然我大哥只是一时为她美色所迷，不过，我也绝不能让她留在大哥身边，万一大哥真的爱上她——”雪岭面露狰狞，“所以，我就对星海说：‘如果她想得到东方暮吟的真心全意——’”

“嫁给风无忧，卧底忘忧楼！”笑微暗暗可怜星海的痴心:即使不能与东方暮吟在一起,要他一辈子记着自己的情意与好处……就算自己失去一切，得不到渴望的幸福，却也甘之如饴!傻瓜！大傻瓜！

“不错。当然，一切都是瞒着我大哥的！”雪岭呵呵一笑，笑得阴冷至极，“要怪，也只能怪我大哥当时又迷上了别的女人，弄得沈星海伤心欲绝，无奈之下……至于后来忘忧楼发生的事情，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38．

水笑微长长的叹了口气,把玩竹筒里的小蛇。

“蓝芷恒有没有告诉你，这条蛇，是子母蛇？”

雪岭眉头一蹙，不解：“子母蛇？”

呵！

好个蓝芷恒，她竟也看透了东方雪岭的诡计了吗？不然，怎会把这条蛇给他？！

“子母蛇，故名思议而已。”水笑微定定的望着窗子，笑得清淡至极。

雪岭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窗口，正伏着一条手腕粗的青蛇，丝丝的吐着信子，一双黑色的圆眼珠正盯着水笑微手中的竹筒。

“这是小蛇的母亲呀！”水笑微轻笑，“母蛇为了照顾自己的孩子，寸步不离小蛇，即使孩子被人捉走，它也会跟着永远保护它！当然，那么大的竹叶青倒是很少见。说不定也是被蓝芷恒动过手脚的！啊呀！你别紧张呀！”笑微揶喻他，“小蛇在我手里，它不会拿你怎么样！”

雪岭的心略安。

“不过！”笑微笑容忽敛，“正因为它的孩子在我手上，它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所以，只要我……”笑微捡起从屋外飘进来的一片竹叶，放在双唇间——轻脆的声响立刻让母蛇的整个身子蠕动起来。

“你——你叫它干什么？”雪岭匆匆挺剑刺向笑微。忽的手腕巨痛——啊——

凄历的惨叫！

捂着伤口，雪岭摔倒在地。“你——”

母蛇昂起头瞪着他。

笑微打开竹筒，放出小蛇。对母蛇道：“你们去吧，别再回来了。”

母蛇与孩子亲呢了会儿，蜿蜓着爬走了。

水笑微冷冷的看着雪岭，“我该让你活呢？还是见死不救？竹叶青的毒可是很历害的哟！何况……又是蓝芷恒调教出来的。说不定，我也救不了你！这可怎么办呢？”

“你——”雪岭急道，“你不能让我死！”

“哦？”水笑微好笑的问他，“你害死我最心爱的人，我还不能杀你么？”

“因为我是东方暮吟的弟弟！”

“嘁！”笑微不屑一顾。“那又怎么样？”

“你杀了他的弟弟，你还能和我大哥在一起吗？”

！！！！

笑微心下一凛！

随即冷笑，“我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别忘了自己是怎么落在他手上的！自 由 自 在

“你——”雪岭的声音开始打颤，“你……你喜欢他的——我知道——”

笑微楞楞的站在那里！

“你胡说！”他恨得咬牙，“谁说我喜欢他了？是他强逼我留在他身边，是他害得我害得我……”笑微羞怒交加，气极！

“呵，呵呵呵……”雪岭面色发黑，仍在强笑，“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你……自己？”

紧闭双唇。

水笑微动也不动的站了好久，直到雪岭的脸黑成一片，终于还是跺了跺脚，点了他的穴道，随后取出银针……

……

三十六根银针扎好，笑微刚喘了口气，身后有一双手抱住了他。

“谢谢你，笑微！”

东方暮吟——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笑微身子僵住，难道他都看见自己如何对付他的弟弟了吗？

“是我们对不起你——”暮吟已经听到了很多，看到了很多。“你肯救他，说明，你的心底还是有我的！”

笑微羞急的推开他。“别说了！”

“笑微！”暮吟搂紧他不让他逃。

“不必谢我！” 笑微冷声道，“他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我刚才施针时故意刺了他的檀中穴和闻香穴，他的功夫已经被我废了！”

暮吟微微一震，低下头，看着自己昏迷中的弟弟，叹道：“也罢！终是给他些教训才不枉星海她……”顿住，小心的翼翼的对笑微道：“你……去看看萧然吧！他……他好像——失心疯了！”

“笑微——水笑微！”我哈哈的笑着上前一把拉住水笑微的手臂，“你去过忘忧楼了对吗？告诉我，你告诉我，风无忧他在哪里？我要杀了他为姐姐报仇！”

“萧然——”水笑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笑微！”我晃着他的手臂，“你快说呀，嘻，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跳到椅子上，“我去过忘忧林了，我找到他了——臭老头死老头——”

“萧然！”水笑微眼中笼了层浓雾。“萧然，来，把手给我！”

叭的拍掉水笑微的手，我乱叫：“你要我的手干吗？你想杀我是不是？风无忧，你这个臭老头死老头，见死不救的家伙，快出来呀——”

笑微再也忍耐不住，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突然转身就跑。

“你去哪里？！”暮吟急忙拉住他。

“我这就去杀了东方雪岭！”笑微哭骂，“我真不该救他！他——他害了星海不算，竟连风无忧和萧然也不放过！”

“笑微！”暮吟把他搂在怀里，“别这样，我们还没找到风无忧，萧然只是一时伤心致疯，能救的，能救过来的！”

“风无忧……”我大声哭闹，“你出来呀，我不害你就是了，你出来，出来，出来——”吼得屋顶都抖了三抖！

我到处乱撞乱找，“风无忧，我不要报仇了，我会好好待你。你人呢？笑微、暮吟——”我冲上前拉住他们，“快帮我找风无忧，我要他，要他我要他——”

琵琶声幽幽响起，羽若的歌里带着些许哽咽。

“海棠依旧，伊人如风逝。独留故人妄碎心，夜夜苦醉迟迟。 去年紫陌红尘，今朝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

我呆呆的怔在那边，嘻嘻一笑，跟着羽若一起唱：“去年紫陌红尘，今朝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

笑微猛的望定我。

“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我喃喃的念着句子，眼泪没有感觉得直往下落。“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断送一生憔悴，辜负几多情深……”

39．

我被带到绝命崖！

这里——我的身子在往后缩——这里是——是这里？！

“你们带我来这里干吗？”我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跑。

可是一座坟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凑上前，看清坟墓前石碑上的五个大字，顿时如遭雷击！

“风——无——忧——之——墓！”我一字一字的吐出墓碑上的五个字，突然发起狂来。“谁？谁立的这个坟墓？谁写得这些个字？谁说风无忧死了？！”

我瞪着水笑微，我望着东方暮吟，“把坟墓打开，我倒要看看风无忧在不在里面！”

“萧然！”暮吟叹道，“你明知道，从绝命崖这种高度摔下去，别说是尸体，恐怕就连——”

“暮吟！”笑微打断他，“他知道的！他自己不愿意面对而已！”

“这里面没有风无忧——”我运起内力，挥手就将石碑劈断！厉声大喝：“谁说风无忧死了？他没死，他活得好好的，他只是生我的气，他不肯来见我！”

“你们两个！”我转头恶狠狠的瞪着他们，“弄这种东西叫我死心是不是？啊！我知道了，水笑微——是不是玲珑叫你这么干的？她还想我娶她——不可能——绝不可能——”

暮吟苦笑，“你说他疯，可他的脑子还清醒得很！”这种理由他都想得出！

水笑微冷冷的开口，“你怎么知道风无忧没死？”

“我——”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对啊！”笑微突然笑起来，“没错，风无忧肯定没死！”

我大喜，狂点头。“没死，他没死！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笑微笑得温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猜他肯定没死！你不是和他一起跳下悬崖的吗？”

“是啊！”我点头。

“你都没死，他当然也没死罗！”笑微的笑容带着一丝寒意。

我猛得倒退三步！

悬崖，他跳了，我也跳了，我没死，是因为我被他一掌内力送上悬崖，是因为东方暮吟拉住了我——可是——风无忧呢——

他呢？

他掉下去了！

我卒然摔倒，双手被破碎的石碑刺得鲜血直流。

“死了……死了……”

绝命崖……绝命崖！我猛得跳起身，往悬崖边狂奔。

“萧然！”暮吟情急，猜出我的心意，毫不留情的往我的大腿上就是一剑！

痛！我跪倒在地，回头怒视暮吟：“你疯啦？竟然刺伤我？！”

笑微上前抱住我，淡淡的药香飘过，我眼前只觉一暗，再没一点力气，软倒在他的怀里。

“萧然……”水笑微温和的声音在我耳畔呼唤着我。

“风无忧……”我喃喃的唤着这个名字，这个在我心底千徊百转的名字，这个让我肝肠寸断的名字！

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而落。

“哦！总算是醒了！”笑微抚着我的额头，“感觉好些吗？饿不饿？”

饿？饿是什么感觉？

有痛那么厉害吗？

我木然的起身。

“你去哪里？”东方暮吟拦在门口。

“我想找他——”

暮吟冷笑，“哼！你对得起风无忧？”

“你放心！”我呆呆的道，“我不会死！风无忧他……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