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他一动情就问道: “
你为什么一到这个时候就要走啊?明年?明年要多久才到啊?你家在哪里?你爸爸为什么一定要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
“ 你这人真是有趣,你才不过认识我一个星期,我们不过说过几次话而已。我一走,你就那么激动? ”
罗飞鸿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挽留人家,只有悲凉地笑笑。他和丁宁几夜来无非是文雅有礼地交谈,甚至到现在他和人家都交谈了什么,他也大多记不得。在他脑海里,除了夏夜晚风花香弥漫之外,就是月光中女孩温柔的笑容,除此而外,不做他想。
“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明年,明年等你见到外院里的丁香花都开了的时候,我就会来了。我和你有一段缘分,不过今年还不是时候…… ” 丁宁喃喃地说道。
罗
飞鸿总觉得她的话里在暗示着什么。可是见丁宁表情严肃,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好再追问。只是拘谨而很小声地插了一句: “ 那好,我等你…… ”
丁宁眼中一亮。轻笑无语,她总是默默无闻地消失在罗飞鸿的视线中,也不让罗飞鸿送她回家,这一次也不例外,人影飘摇,芳踪已没。只留下一句: “
你记得我就好。 ”
张仲文从罗飞鸿的苦样子就猜出个大概,他安慰地说到: “ 小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既然说明年还会来,那她就一定会来的。不过到时候,你可以小心了,她可不是普通的吃素的主儿,你艳福不浅,我们也有好戏看了,……哼哼。故事刚刚开始,你可要准备好。 ”
第五章 日出之前将纯真终结
愿舍残躯求灵药,医我愁肠梦里寒
30
假期结束后,张仲文的爸爸扬言再也不带他出去旅游了。因为张仲文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无精打彩死不
死活不活的样子。他对祖国的大好河山只有一句话可以说: “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
新学期刚开始没有多久,张仲文的爸爸觉得有必要让杨立功管理一下他贪玩成性不务正业的孩子,就动用自己的人力关系让学校的校长给杨立功调了一间单身宿舍,
并勒令张仲文搬过去和他哥一起住。因为杨立功老实正派在家里又对张仲文好是有目共睹的,封建家长希望杨立功能看管好顽劣的小孩子,另外也是希望自己的
孩子生活条件能更好一些。
张仲文听见这个消息的第一反映是: “ 怎么办! ”
杨立功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反映是: “ 怎么会? ”
张
仲文心里翻了五味瓶,他现在已经是一个青年了,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早熟。他对杨立功有一种很原始的感情酝酿积攒已经到了一个足够量变促成质变的阶段。张
仲文是妖精,妖精的特点就是胆子大,无法无天;一方面他也是人,人的特点就是欲望多,难以满足。张仲文记不清哪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满
足于在杨立功那里撒娇取宠了,他现在是个大人了,他要做大人做的事情,他确信自己会做,他也做的出来。可是同时他也恐惧,他与杨立功之间有一个名义,那就
是兄弟。名义就象衣服,你可以穿着衣服去做无耻的事情而不被人说任何闲话,然而你要是不穿衣服去做一件很道德事情,那就会被人说你无耻。张仲文觉得自己穿
着衣服做一些无耻的事已经很多年了,现在这件衣服让他很烦,他不想再穿了;而在脱与不脱之间思量着,计算着,犹豫困惑着。这感觉就象一个以纯情玉
女的形象混了很多年的电影明星为了拯救自己的票房,尝试三点上阵之前的挣扎。不脱的话,一定是前景暗淡命运坎坷;而脱的话,搞不好会身败名裂臭名远扬;总
之生活就是这样,爱拼才会赢,幸福必须冒险。只不过,投入与产出的利润问题,要好好研究一番。于是张仲文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一直等到杨立功都搬了家了,
家里也来电话催了,他还是没什么动静。
很快又要到十一国庆节和中秋节了,郭锐竟然说他过几天要回家。他假期打工攒了一点钱,托女生给他买妈妈
买了一件羊毛衫,他翻来复去地拿出那件小号的颜色朴实的衣服在床上摆弄,爱惜地抚摸着。郭锐告诉张仲文,这是他第一次给他妈妈买东西。他妈妈年纪不大,刚
四十出头,喜欢这种麦黄色毛衣,可是她没有钱买,总穿破衣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这回他自己挣钱了,他妈妈可以穿上新衣服了……
因为两个节
日日子靠得很近,所以学校一高兴就放了九天假期。郭锐似乎很着急,竟然提前请了两天假,带着那件给他妈妈买来的衣服春风得意地上了回家的火车。可是没等到
假期开始,他请的假还没过完,深夜里他就披霜带露地回来了,把宿舍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他什么话也没说,倒头便睡。一睡就是一整天,一象体格强健的他竟然
发起了高烧,张仲文也没回去,傍晚时分叫郭锐起来吃饭,怎么推他他也不醒,才叫大事不好,连拉带抗把他抬到了卫生所。姚乐宇本来想当天就走的,见郭锐病重
就留了下来。没有人知道郭锐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他这么早就从家里回来了,为什么一回来就大病一场。事情到了第三天郭锐醒来才清楚……
郭锐的烧退下去一些之后,他坚持要回宿舍。烧轻了,可是人痴痴呆呆的,半夜里他坐起来,伸出手抓着天空,哭着喊到: “ 妈……你是叫他逼死的! ”
他这么一喊不要紧,把一旁守候他的姚乐宇吓个半死。慌忙起身来到他面前,询问道: “ 阿锐,你怎么了,谁死了? ”
郭锐通红的双眼盯着姚乐宇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双臂一下子把姚乐宇抱在怀里,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一边一哭用断断续续的话说着: “ 我妈妈死了……今年春天就死了……我都不知道啊…… ”
“ 我妈妈是被他们害死的,打死的……她到死,都还没有吃一口我挣来的饭,穿上我买来的衣服……我要是在家……她就不会…… ”
姚乐宇抱住郭锐,任凭他的眼泪与悲伤倾泻到自己怀里。看见郭锐如此大哭,他也很难受,他摸着郭锐的头发说: “ 阿锐,你别哭了,你还有我啊…… ”
郭
锐尽情地在姚乐宇有些单薄的怀里嚎陶大哭着,好象他积淤的全部不满、郁闷和哀愁,都要在今天暴发出来。他把姚乐宇死死地抱住,就象一个要淹死的人抱住水中
的一快舢板,那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希望所在,只要他一放手,他就会被他的命运所吞噬和淹没。张仲文一见这副情景,什么也没说,穿上鞋子出去凉快了。屋子里只
盛下郭锐和姚乐宇两个人,被黑暗包围。
郭锐不知道哭了多久。男子汉总是擦干眼泪后才出现的,他哭够了,抹抹脸,竟然一笑,对姚乐宇说: “ 吓坏你了吧? ”
姚乐宇呈强地摇摇头,用手轻轻拂去郭锐眼中残留的泪水,用一种极尽温柔的表情对他说: “ 阿锐,你要哭就哭吧,你心里要是还有什么事就一定要对我说。因为我是你小毛啊……我不想看你难受的样子,你难过我也难过的。 ”
郭
锐抬起头看着姚乐宇,现在在他眼中的不是平时的姚乐宇,在此时此刻,经历了那么时刻的现在这个时刻,他面前的人,已经是一个神,是可以拯救他心灵和命运的
神。而神正在对他温柔的微笑,用他温柔的手愈合自己的伤口,用他温柔的光芒治疗解救自己的苦痛,要把他温柔地从地狱带到天堂。
“ 阿锐,你有什么就都对我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受些。 ”
可是郭锐却很本能地摇摇头;在神面前他是如此弱小,如此胆怯。
“ 没有关系的,我是你的小毛,我愿意分享你的心事。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可是我怕你知道了,会笑话我。可是你既然都不愿意对我说实话,那我也就不对你说了。 ”
郭锐心里沸腾起希望的火焰,火焰的热量给他一点勇气,他痴痴地看着姚乐宇纯洁的脸孔,哑着嗓子说: “ 真的吗?那你先对我说,你说了,我就说。 ”
姚乐宇真诚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他不好意思拉起郭锐的手说: “ 其实我今年暑假之前到现在都在想这件事,想了很久了,怕你笑我,也不敢对你说……我胆子小你是知道的,我怕…… ”
郭锐的心脏承受不了太多的压力了,但是他还是泪光莹莹地说: “ 小毛,你说啊,对我说,你不怕,我就不怕! ”
姚
乐宇挠了挠头,羞涩地说: “
阿锐,其实我从今年春天开始起就喜欢咱们班的庄薇薇了。我喜欢她那种性格喜欢她笑的样子和她说话的声音,我和她打过一次羽毛球,就喜欢上她了。我作梦都会
梦见她的,她也喜欢吃草莓水果蛋糕的。前几天我写了一封信,可是我不敢给她……阿锐,你最有办法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你不许笑我啊,这可是我的初恋……
”
郭锐听得很清楚,可他没有管住自己,先是一丝微笑,然后是一脸嘻笑,最后是哈哈大笑,他笑得满脸紫红,浑身颤抖,前仰后合……最后抱住自己
的膝盖,极力压制自己的笑,他虽然埋上了脸,可是姚乐宇却听得清从他胸膛里发出的气流剧烈摩擦挤压的声音。他先是看郭锐大哭,然后又见他大笑,感觉这不是
件好事,他诧异地摇了摇郭锐的肩膀,埋怨道: “ 阿锐,你不许笑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笑了,再笑我生气了。 ”
“ 好,我不笑了。 ” 郭锐抬起头,除了脸红一些之外,表情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 小毛,你真好,本来我很难过的,一听这事心情好多了。你终于长大了,好,很好,你眼光不错的,庄薇薇是一个好女孩,你喜欢就去追她啊。你可不要犹豫,不然被别人抢了先就糟了。 ”
“ 嗯,阿锐我知道。她也挺愿意和我说话的。 ”
“ 我好了,就是累,我想好好休息,没什么事情的,天要亮了,你回去睡觉吧,听我的话,你明天回家过节,你爸爸妈妈还在等你呢。你收拾一下,明早坐车回家,好吗? ”
“ 阿锐,你真没事了吗? ” 姚乐宇又摸了一下郭锐的额头,冰凉。
“ 放心吧。我没事。你要乖乖地回家啊。 ”
“ 那就好,我还答应了薇薇给她带我们家那里的蛋糕呢。阿锐,那你好好休息啊,我回去睡觉了,明天早上我就不吵你了。你要多吃饭啊! ” 姚乐宇留恋地看着郭锐。
“ 好。 ” 郭锐重新躺下,盖上被。姚乐宇想了想,最后还是走出了屋子。他一关上门,郭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得合不拢嘴,最后一不小心他看见张仲问放在窗台上的一瓶安眠药。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那小药瓶看了半天,最后伸出手去……
他再次躺好之后,平静地呼吸着,他轻轻地对自己说: “ ……原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
“ 妈……我来找你了…… ”
31
张仲文恶毒地在嫉妒着自己身边的人。他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他妈的!凭什么他姚乐宇只不过勾搭了郭锐不到一年,那么好的一个帅哥就自投罗网了呢?他张仲文哪里不比那个傻瓜胆小鬼弱智姚乐宇强?可为什么他所追求的,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呢?
他
看不下去郭锐和姚乐宇那副死去活来的样子,一甩门溜了出去。天已经很晚了,他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躲在厕所里抽了一只烟,想回宿舍,可是觉得没有意思。望
望窗外,天黑的很恐怖,伸手不见五指的,最后一口烟抽完之后,他把带着火星的烟头一扔,竟然中了邪一样来到了楼外。天很凉了,他也踏着没有生机的脚步在黑
夜里幽灵一样穿梭着。
“ 我这是要去哪里啊? ” 他问着自己。
这是一个典型的月黑风高的夜晚,天空是是厚实的幕布,第二天怕是要
下大雨。路上一点光也没有,狂风在鬼哭狼号,校园里因为已经放假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宿舍楼里也死气沉沉的,荒坟般伫立在凋零的的树枝间。张仲问不紧不
慢地走着,他也一点都不害怕。他有一个本领,就是走路不发出声音;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见了他,那不被他吓死才怪……他自己就是妖魔鬼怪,一个十八岁的,一张
忧愁的脸的,在黑夜里跋涉里很久的妖魔鬼怪……他把一个光辉的罪恶的太阳装在心里面,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黑暗里走多久。
他的脚把他带到了一个
他来过两次的小单元楼。漆黑的夜里只有那一扇窗户里的灯还亮着。长夜漫漫,天底云暗,这一小撮灯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也是那么的昏黄。他苦笑了一下,
悄悄地上了楼,他是有钥匙的,轻手打开了门。屋子里面的厅上的写字台上趴着一个人,睡着了。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写字台上竟然有信纸和墨水,他在睡着之前还
在给人写信。还有一封拆开的信上有着张仲文熟悉的字迹,那是笑梅给他写来的。
“ 哥,你睡着了吗? ”
“ 你在做梦了吧。你梦见谁了? ”
“ 哥,我是一个很坏的人,坏的你都不知道……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你就是把我当你的弟弟是吗? ”
时钟的秒针滴哒滴哒地响着,睡梦中的人,怎么会知道身边有多少比梦要轻,但比梦还要浓的东西随着时间悄悄流过。
“ 哥,我喜欢你。那种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喜欢。我知道我不是女孩子,我也不愿意做女孩子,可是我管不了自己,我就是喜欢你。这就是爱吧……呵呵……都说我是妖精的……妖精要是不害人那还叫妖精吗? ”
“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就想害你了。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是想要你……我不愿意永远是你的小弟弟,你明白吗? ”
“ 我喜欢撒谎骗人,我喜欢装神弄鬼,我贪玩逞能,我好吃懒做……可是那都不是真正的我。真正我的是一个很傻很笨的男孩子,只愿意对一个人好,只愿意听一个人的话,只愿意让他开心,让他没烦恼……大功哥你知道吗? ”
“ 你的弟弟已经长大了。他爱你,可是他不敢对你说。 ”
“ 可是他还是说了。你现在睡着了,你听不见,没关系。总之我是对着你说出来了,我良心上好过一些。 ”
“ 大功哥,我说完了。我走了。 ”
梦外面的人说完了梦中的话,转身取了一件梦外面的衣服,给梦中的人盖上,踏着梦一样的脚步,却不知道是该走向梦里还是梦外。而在似梦非梦间,一只手从他身后拉住了他,让他凝固在梦与现实的边缘。
“ 不许你走…… ”
幸好张仲文在此之前上过厕所,不然这句话非吓得他尿裤子不可。
“ 张仲文……你说了些什么啊? ” 杨立功希里糊涂地说着。他的脸压在袖口的扣子上,压出两个小坑。
“ 没什么啊,我看你这里还亮着灯,所以就来看看。 ” 张仲文沉着应对。
“ 是吗? ” 杨立功冷笑了一声, “ 你在这里睡吧,你的床已经收拾好了,我给你搬条被子。 ” 说完他进到里屋去拿东西。张仲文眼珠子一分钟转了三百六十五个圈,心中叹道: “ 也罢,也罢,他要是听见了,倒省了我一番手脚,了了我一桩心事!死就死吧! ”
杨立功从里面出来,也没看他,自顾自地说: “ 我明天要到我姥姥家去一躺,我妈要我捎点东西过去,顺便去过中秋节。你去吗? ”
“ 不去。 ” 张仲文摇头。
“ 我估计你也不会去。你爸给你买电脑了,过几天来装,你也最好赶快搬过来。天太晚了,你早点睡。 ”
杨立功匆忙慌乱地说着。脸上带着一种很刻意的深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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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文睡不着,他熬到天刚一亮,穿衣服就溜了。
黎明的曙光中他一路小跑,虎口脱险般从单元楼里钻出来。来到自己宿舍的小路上他吓了一大跳,在清早的雾气中一个黑衣的人无声无息地走在自己前面。张仲文突然觉得有点害怕了,他丝毫没有心里准备,心中苦叫: “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