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向随然

"小时候也没有，不是照样长这么大！"
"全球温室效应，知道不！"
李云峰抛给他一个大大的卫生眼，满屋子给他们找牌去了。
何勰回来的时候已经靠近12点，李云峰进了厨房帮忙，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你怎么知道宋斌喜欢豆腐皮？"李云峰奇怪了，何勰怎么连他们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我看他吃饭的时候净挑豆腐皮了，就想他应该喜欢吧。"何勰的观察力不错，每次吃火锅，豆腐皮是宋斌最爱，而且每次都要点上两份！
李云峰洗着手里的菜，脑袋里却是混乱一片，明明睡得很好啊......怎么还是觉得乱糟糟，什么都想不透？
"小峰......"李云峰忽然听到海松的声音，"你的电话......"
"哦......"李云峰跑出来，海松在厨房门口递给他电话，他拿起一看，是朱依依。
"喂？"
"......"电话那边依旧沉默，李云峰忽然也跟着起劲了，长途就长途，他就那么举着电话，也不出声，看谁耗得过谁！
渐渐的，话筒里面传来抽抽哒哒的声音，他知道，是朱依依在哭。
以往的每一次，只要朱依依一哭，他就慌了手脚，一定会哄着，宠着，道歉，赔礼，可是这次，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心累了，是否就是如此？
他静静听着，却只能沉默。
"李云峰，我们分手吧。"朱依依的声音挺起来，楚楚可怜，可是李云峰却只觉得疲惫，一次，两次，没有问题，可是，自己的精力究竟可以持续多久？长期抗战的本钱，似乎正是自己缺乏的。一瞬间，所有的信心勇气，都逃开了。
"好。"李云峰轻轻说道，关上了电话。
"小峰？"王海松站在旁边，看着面无表情的李云峰有些担心，他看到来电显示，知道是朱依依的电话，但是，一通电话却只说了一个"喂""好"，未免太不正常，再加上李云峰的表情，王海松跟宋斌使了个眼色，拉着李云峰坐到了沙发上。
"怎么了？"宋斌也猜到了十有八九，但是没有肯定的东西还是不要妄下定论。
"分手了，"李云峰垂下视线，"这次，是真的。"说完，他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宋斌和王海松面面相觑。真的？
第 20 章
李云峰没有想到，给了他台阶，让他从高台上下来的，竟然是朱依依。
周日的分手电话，让他沉默了一整天，杂乱的情绪，轰得脑袋晕乎乎，差点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一段感情，一段曾经竭力付出，努力经营的感情，就这么说没有，就没有了，李云峰不免觉得可笑，真是如同儿戏。而自己还成了这场"戏"的主角，但既然有开始，就一定有落幕。让他安慰的是，宋斌他们都没有说什么，给了自己足够的空间自由思考。失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凡是人，都经历过吧，不对，还真的有人没有经历过，王海松不就是，想到这里李云峰忽然觉得有些安慰，但又想，自己这么想是不是有些"小人"啊？哎，人心真是复杂而无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谁知道包裹的是什么？
而何勰，竟然破天荒跟他们一起吃了午饭，李云峰看着他的沉默，心里一阵阵发苦，若不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情，也许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和好。可是，他却忘了，一直心有芥蒂的，只是他自己。
李云峰正式恢复单身，却发现日子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但他却忽略了一点--工作。
何勰的到来，就是因为李云峰的辞职，可是，现在的他，却失去了辞职的理由。只不过，他自己一直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他只是尽量让自己不要想起朱依依，努力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找些节目，却没有人搭理他，不仅宋斌和王海松没有动静，就连何勰也是......这一周，日子出奇的平静，何勰虽然在家，但每天就是抱着电脑，不停的搜索什么。
"你一直泡在网上，查什么呢？"李云峰看看外面的天，六点不到就已经黑压压一片，看样子，要下雨呢。
"旅行资料。"何勰窝在沙发上，头也没抬一下。
"你要出去旅行？"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
"有这样的打算，先看着吧。"
"一个人去？"李云峰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心里把宋斌骂了个通透，这家伙，平日里挺能闹腾，到自己真需要他的时候，就不见人影。打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在忙，李云峰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他N个被抛弃的女友之一。
"也许吧。"何勰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李云峰一眼，整个星期，没有人再提过他"失恋"的事情，李云峰看似挺平静，什么也没有表露。但往往有些人，伤口是深深藏在心底，即使溃烂生脓，也不会哼上一声，何勰并不确定，李云峰是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李云峰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何勰的电脑屏幕发呆，自己似乎和朱依依也曾有过一起旅行的打算，当时是想去哪里的？后来怎么又没去呢？李云峰的印象有些模糊了，似乎是因为他想去黄山，而朱依依想去西藏，这中间实在差距太大，两个人无法达成一致，便不了了之了。
"轰隆"一声，把李云峰吓了一跳，他站起来走到阳台，却发现外面已经"飞砂走石"，阳台上的窗户被风吹得"哐哐"直响，"何勰，快关窗，要下暴雨！"话音一落，客厅的灯忽闪一下，灭了，只剩下何勰膝盖上电脑屏幕的微弱亮光。
"什么鬼天气！"两个人关上了所有的窗户，呆在黑乎乎的屋里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下雨声。"有烟吗？"李云峰抓了抓头，没有电，也无法出门，烦躁情绪忽然铺天盖地卷来，紧紧把他包裹。心里似乎有一股气一直在身体里乱窜，横冲直撞却没有出口。李云峰觉得自己这几个月一直很不顺心，无论做什么总有大大小小的状况，把他逼得死死的，一直推到了角落，一直到无路可退，但最郁闷的却是，他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逼着他，让他这么难受，却说不出。
何勰找到烟，递了过去，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火，李云峰就着他的手点着了烟。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依旧是那淡淡的薄荷味道，"长相思......"李云峰一直记得何勰跟他说的烟名，此刻说来，却是异常心酸。相思为何？难道是为了伤心？那么究竟是相思了才伤心，还是伤心了才会相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何勰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一下一下却异常清晰......
"不会相思，才会相思？"李云峰听得清楚，却无法猜透，"相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不会"才会？
"不是......"何勰自己也点了一支，一时间，鼻腔里全是烟草的味道。
"呃？"什么不是？李云峰寻着声音转头，却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黑，只有两个一明一暗的光点。
"没事......"何勰低低的说，但李云峰却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我们两个怎么这么掺，都被人甩了。"李云峰自嘲笑了，一个屋子，两个失恋的人。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何勰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看到那个光点不停闪动，一明一暗之间，间隔很长，李云峰忽然慌了，自己怎么总是说错话，一次不算，还要屡教不改！也真难为何勰受得了自己。可是，道歉的话却卡在了喉咙说不出口，他也明白，有些错误，不道歉比道歉好。
"我去睡了。"一阵光亮霎时闪过，李云峰看到何勰站了起来，面色有些苍白，何勰刚要迈步，突然"轰隆"一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李云峰顺势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何勰......"
"呃？"何勰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弱的一点光亮，却是因为闪电，而现在，一切回归黑暗。
李云峰静静站着，却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叫住何勰，是为了留下他吗？可是，自己为何要留下他？难道，是为了陪自己聊天？一时间，除了窗外的雨声，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没事的话，我回去睡了。"何勰看他半天没有反应，心里也搅得一团乱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李云峰喊住自己，居然......居然那一刻，有一丝......期待？可是，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是什么？
"可是......"还很早啊......
何勰顿了顿，看李云峰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什么，心里不免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叹气。他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没走两步就被一股力道带住，刚一回头，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然后被人猛得扑倒在地上。
"啊！"何勰一声痛呼，他撞到了手肘，那可是大理石的地面啊......
"你怎么样？"扑在何勰身上的李云峰急了，何勰转身的刹那，他什么都没想，就往前迈步，伸出了手，却没有想到，在顺着何勰步子前进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拌住了，拉住何勰的同时也失去了平衡，然后，就变成了这样的姿势......
"没事......"估计会有淤青吧。
"对不起，对不起，"李云峰摸着黑，无法看清何勰到底伤到了哪里，只能无意识的乱摸，"伤到哪里了？我看看，要不要叫宋斌过来啊......"
"我没事......"何勰被他压得出的气多，进得气少，可是李云峰却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你着往哪摸啊！"何勰叫了一声，却感觉自己的脸颊火烧火燎起来，李云峰的手在他胸前后背游走，到处乱按，本来好好的，再这样下去，身上的淤青是不会少了。
"对不起，"李云峰手忙脚乱，"我只想看看你伤到哪了。"
"别动！"何勰忍无可忍，一把抓住李云峰双手，让他无法再乱动，"你先起来！"
"好！"李云峰这次意识到自己还压着何勰，忙不迭起身，却因为被何勰抓住了双手，无法找到支撑点，脚下一滑，又跌了下去，何勰正好仰着头也想起来，这一下，李云峰的唇，擦过了何勰，两个人一下定住了，一动不动。
夏天独有的湿气包裹了他们，李云峰觉得唇上的感觉有些冰凉，有些湿润，又异常的柔软，好似诱惑般，他微微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却明显感受到对方身体一震，可是，那美妙的触感让他忽略了一切，只想汲取更多，他再次伸出舌尖，想更加体会一下这诱人......
灯......却在这个时候亮了......
两个人暴露在光亮下，李云峰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何勰眼中的自己......
下一秒，他一下被人推开，等他回过神来，却只能看到何勰飞奔的背影和那一声"哐"的关门声......
李云峰愣愣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了？
第 21 章
"早。"李云峰汲着拖鞋走到餐桌旁坐下，何勰啃着面包，抬头看他一眼，问了声"早"，续而垂下眼睑，专注的对付手中的面包。李云峰抓了抓头，瞟了眼餐桌，也抓起一块面包，端过牛奶喝了一口。桌上的早餐依旧丰盛，不仅有牛脱脂奶，全麦面包，还有七分熟的煮鸡蛋，以及蔬菜水果色拉。李云峰啃着柔软香甜的面包，却觉得嘴里一阵发苦。他琢磨了一个晚上，却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样一种情绪，不是后悔，没有冲动，只是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举动？所有的情绪，只是--乱！既然凭自己的力量也无法搞清，那么就任由它去吧，他只是觉得自己十足混帐，在一种混沌不明的情况下......冒犯了何勰，他一定是生气了吧......李云峰时不时抬眼，偷偷观察着何勰的表情，却只能看见他额前的刘海在微微晃动......
"何勰......"李云峰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这样的安静，凸现了尴尬，他无法当昨天的事情从未发生，他也无法像何勰那样装作云淡风清，他做不到。一种想说些什么的渴望紧紧包裹了他，逼迫着他开口，可是，开口......说些什么，却让他不知所措了，但是，在他思考好之前，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口。
"呃？"何勰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的面包，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李云峰，一股深深的懊悔占据了他的胸腔，堵着呼吸，吐呐之间，满是灰色气息。他觉得自己昨晚的反应有些"过"，甚至是......小题大做了，不过是"擦"了一下，自己的反应却如此激烈，不知道李云峰会怎么想......可是，可是却还有其他什么情绪困扰了他一个晚上，有点酸，有些涩，也有丝丝的甜......那是什么？是什么呢？他不是不愿知道，而是他不想知道，他没有勇气去想，他不敢面对答案，亦无法面对。
"昨天......"李云峰看着何勰依旧清澈双眼，里面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厌恶或者气愤，稍稍放了下心，"对不起......"
"没事......"何勰眨了眨眼，垂下眼睛继续专注手中的面包，忽得笑了一下，真是傻瓜，在期待什么啊......
李云峰愣愣看着何勰，他在笑什么？
容后的几天，何勰都有些刻意的回避着李云峰，在家的时候，他也不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网，而是移到了他的卧室，李云峰并不习惯这样的转变，不是都道歉了吗？为何还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刚有一些进展，却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两个人就在一种怪异的平衡下生活，仍旧一起吃饭，一起上班，可是，李云峰却知道，有什么已经不同......
可是，这种尴尬下的和谐没有保持多久，就迫不及待得被打破了。
※※※
何勰这几天睡得并不踏实，总是早早醒来看着天花板发呆，等着闹铃响起。他觉得自己的生活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沌，若不是工作的忙碌让他暂时可以放下一些情绪上的杂乱，他都不知道自己这副平静可以伪装多久，每天看着李云峰无辜的眼神，他除了别开头，转开视线不闻不问，也无法找出更好的应对方式，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和平"的相处了。每次宋斌与王海松过来吃饭，他都能感觉到宋斌询问的眼神，连他都已经看出端倪，自己还可以撑多久？可是，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打破这样的僵局？虽然大家都不说，都装着若无其事，一样工作嬉笑，可是，自然或者刻意，还是能够分辨得出，那自己呢？是就这样演下去，还是......
究竟怎么样才可以恢复到从前的自然？
怕是不能了吧......
何勰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的心已经变了，又如何能要求？
何勰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不过六点多，翻个身，继续睡。
五分钟不到，何勰一下子坐起来，眨了眨眼，愣愣得望着眼前雪白的墙面，他像是受到诱惑般，缓缓伸出手指，抚上了自己下唇，那晚的黑暗一下子涌到眼前，模糊了他的视线，那天温热的触感依旧如昨日一样清晰，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可是，身体的记忆竟然是如此鲜明，何勰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猛得睁开眼，触电般缩回手指，双手紧紧握成拳，藏到了身后......
站在镜子前洗漱的何勰明显的看到了眼睛下方的黑色，连脸色都跟着有些发青，他的身体从小就不好，也说不上什么具体的疾病，就是体弱，发育也比同龄人晚，身高倒是在大学里长了，可是体重却没有多少变化，加上他胃口小，又不喜欢运动，整个一小细胳膊小细腿，李云峰为了这个也没少说他，也曾经费尽心思想带他运动，却都被何勰回绝了，他对剧烈的运动没有兴趣，而游泳，曾经是他唯一喜爱的运动......却成了心上一道疤......